石春讓,趙慧芳
(西安外國語大學, 陜西 西安 710000)
當下中國文學作品在海外的譯介與接受,引起國內學術界的重視。近年來,業(yè)內學者對翻譯研究的關注點從傳統(tǒng)的語言層面的文字轉換,轉為文本外部的譯介研究的影響因素。探究成功的中國文學作品的譯介模式,對宣傳中國文學具有實踐指導意義。《活著》是余華的代表性作品,在英語世界中備受推崇,這與其英譯本的成功譯介密不可分。國內學術界對《活著》英譯本的研究主要分為兩類:一是研究者從現(xiàn)當代譯論視角解析文本翻譯策略和譯者的翻譯觀。從譯介學角度出發(fā),分析《活著》英譯本,探討中國思維習慣、歷史習俗、宗教文化在翻譯傳遞過程中的變化情況,以及譯介過程中文化的遷移;[1]以《活著》英譯本為例,探討變異理論在文學翻譯中的應用;[2]從《活著》英譯文的副文本出發(fā),從內副文本與外副文本兩個角度對譯者白睿文的翻譯觀進行深入解讀。[3]二是研究者概括性地總結《活著》在德、法、韓、意、日、美等國的譯介與接受情況,并總結中國文學譯介成功的原因。對《活著》的盛行譯本外譯史進行系統(tǒng)的梳理,結合外交關系介紹各國譯介情況,并在此基礎上總結《活著》的譯介特點。[4]當前,學術界有關《活著》的翻譯研究數(shù)量雖多,但還未有研究系統(tǒng)探討《活著》英譯本的譯介模式。文本擬從美國傳播學家哈羅德·拉斯韋爾(Harold Lasswell)的“5W”傳播模式出發(fā),探討《活著》在英語世界的譯介模式,以期為中國文學成功譯介探索出些許規(guī)律。
哈羅德·拉斯韋爾是傳播學奠基人之一。其經典文章《社會傳播的結構與功能》(The Structure and Function of Communication)在學術界享有極高的聲譽。它是一部綱領性的力作,一部傳播學的獨立宣言。[5]文章中提出膾炙人口的“5W”傳播模式,即誰、說什么、借助什么渠道、受眾、最終效果,通過這五個傳播步驟演繹出傳播的控制分析、內容分析、媒介分析、受眾分析和效果分析。[6]文學譯介是文化傳播行為,同樣包含拉斯韋爾傳播模式的五大要素,將拉斯韋爾傳播模式應用到文學譯介,即包含五大要素的譯介模式:譯介主體、譯介內容、譯介途徑、譯介受眾、譯介效果,深入研究中國文學外譯中的譯介主體、內容、途徑、受眾和效果,有助于探索中國文學“走出去”有效譯介模式。[7](Pi)《活著》的譯介成功,與其譯介模式密不可分。以拉斯韋爾傳播模式為理論支撐,研究《活著》的譯介模式,對中國文學外譯有一定的指導價值。
“誰”代表傳播主體,在傳播過程中負責信息的收集,加工和傳遞。[8](P66)在文學譯介中,主體為譯者。譯者的任務不僅僅是轉換文字,還包括對文本的選擇,與原作者、編輯、文學代理人、贊助人等多方位的溝通,譯者處在文學譯介的核心位置。傳統(tǒng)譯論將“忠實”放在首位,譯者的作用停留在語言層面,這忽略了譯者作為譯介主體的重要性[7](P42)。知名度和認可度較高的譯者的翻譯作品更容易為目的語讀者所接受,有助于譯本的廣泛傳播?!度w》 《北京折疊》的譯者劉宇昆(Ken Liu),是美國作家,作品多次獲得雨果獎,在英語世界擁有知名度。他熟練掌握中英雙語,習慣于西方式的寫作與思維方式。2015年劉慈欣憑借《三體》獲得世界最高科幻獎項雨果獎。2016年,郝景芳憑借《北京折疊》獲得雨果獎。劉宇昆把中國科幻作品引入西方人的視野,并使劉慈欣的科幻作品在西方獲得成功。這與譯者劉宇昆的文學素養(yǎng)、語言能力以及知名度密不可分。譯者熟練運用雙語的能力,較濃厚的文學功底以及一定程度的知名度,可促進中國文學作品更好地“走出去”。
“說什么”即傳播內容,傳播內容既可以由語言形式呈現(xiàn),也可以由非語言形式呈現(xiàn)。[8](P66)在文學譯介中,“說什么”即譯介內容,包括“譯誰的作品” “譯哪一部” “何時譯”等。翻譯過程是譯者主體選擇譯介內容及如何譯介的過程,影響譯介內容的因素包括譯者個人的一系列選擇,目的語讀者的主流意識和閱讀習慣等,有時還有作者對譯者的選擇。譯介內容的選擇會受到文學環(huán)境、歷史、政治、宗教等方面的影響。如葛浩文在翻譯中國小說時,多選擇他感興趣和近期關注的文學領域;除此之外,在翻譯中,他還有意地貼近美國讀者閱讀興趣。[9]中國文學作品“走出去”,有賴于譯者主體對譯介內容的合理高效選擇,以及譯者在實踐時使用的翻譯策略。
“通過什么渠道”即傳播渠道,即在向公眾傳達信息時,所需要的媒介和載體。包括網絡、信件、書籍、報紙、廣告、電視、電影等。[8](P66)中國文學譯介的途徑與之相似。文學代理人、翻拍電影、開辦書展、網絡皆可為譯介途徑。中國作家麥家的《解密》已被翻譯成33種語言,2013年該書入選英國“企鵝經典”文庫,是中國第一部被收進該文庫的當代小說。海外譯介成功離不開文化代理人譚光磊的幫助。作者麥家不了解版權代理,而譚光磊是光磊國際版權經紀有限公司的創(chuàng)辦人,有多年的版權代理經驗,眼光獨到,認為麥家作品適合在國外推廣傳播,因此他成為麥家的版權代理人,先后與英國、美國、西班牙、法國等多國的著名出版社簽訂版權合同。[10](P25)因此,恰當有效的譯介途徑可以推動中國文學在海外的傳播。
“對誰說”是指傳播受眾,即傳播內容的接收者,包括讀者、聽眾、觀眾等,它是傳播的最終對象和目的地。[8](P66)文學譯介中,譯介受眾往往是異國語言的讀者,難免會與譯介主體國的語言習慣、文化習俗和宗教信仰等存在差異。對目的語讀者的年齡層、文化程度以及其對文學作品風格的喜好程度進行研究,分析目的語讀者中具有影響力的讀者的閱讀習慣、對文學作品的需求,更有助于文學作品的譯介。讀者類型的不同,意味著翻譯策略的選擇也會相應變化。黃友義針對《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的外譯提出,如今中譯外與過去大有不同,以前的讀者是少數(shù)研究中國問題的專家學者,這些受眾一般熟悉中國文化,了解中國話語體系,而隨著中國的影響力與日俱增,譯作的受眾不再局限于專家,而是普通讀者,他們大多不了解中國文化,只是對其有著濃厚的興趣,所以翻譯要符合他們的語言習慣,讓他們看得明白。[11]
“取得什么效果”即傳播效果,這一步驟檢驗信息接受者在接收到信息后的接收情況和反饋。[8](P66)文學譯介中譯介效果的考察,可從兩方面進行:一是對讀者個人的影響,二是對目標語整個文化體系的影響。反饋是衡量文學譯介成功與否的重要標準,讀者的反饋和接受度,可利用讀者書評、問卷調查、采訪等形式評估;主流文學媒體的反饋,往往從專業(yè)角度進行解讀,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國家層面的文學反饋具有權威性,如將國家級文學作品獎授予某一文學作品。唐朝時期,《孫子兵法》在日本流傳甚廣,許多日本軍事家和戰(zhàn)略家將其視為珍寶。[12]其英譯本目前超過10個,在海外的影響不限于軍事領域,還包括市場競爭、企業(yè)管理、思辨認識等其他領域。這些反饋均反映了《孫子兵法》在海外譯介的成功。
基于拉斯韋爾傳播模式中的“5W”模式,可探究文學作品的譯介模式可行性。從譯介主體(白睿文的譯者身份)、譯介內容(翻譯《活著》的緣由及翻譯策略)、譯介途徑(文學代理人、出版社、電影《活著》)、譯介受眾(《活著》英譯本的讀者群體)、譯介效果(美國讀者反饋、媒體的評價與獲獎情況)等方面評析《活著》的譯介模式。
一部優(yōu)秀的翻譯作品與譯者翻譯的質量息息相關,譯者自身翻譯能力的高低決定著翻譯作品能否成功。譯者在翻譯過程中處于中心位置,重要性不言而喻?!痘钪酚⒆g本的譯介主體是譯者白睿文。白睿文嫻熟的英漢語言能力、學術背景、翻譯觀和獨特的翻譯模式是譯介質量的重要保障。首先,白睿文具有扎實的雙語功底和豐富的文化經歷。他是美國人,母語為英語,大學期間,為了提高知識儲備,閱讀了大量的世界文學著作并體驗世界文化。他在南京、臺灣先后學習交流兩年,這樣的經歷為他的漢語功底打下堅實的基礎,對中國文化有充分的了解。其次,白睿文具有豐富的翻譯經驗和淵博的學術背景。白睿文是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亞洲語言文化系教授,文學評論家,專門研究東方語言文化,尤其是當代華語文學。他屬于學者型譯者,研究領域即選擇翻譯的類型。學者型譯者對作品反映的時代和生活環(huán)境十分熟悉,同時更能理解作者的思想和寫作風格,使得翻譯作品很大程度可以避免錯譯和誤譯。[13]白睿文有豐富的翻譯經驗,他翻譯的王安憶《長安歌》、張大春《野孩子》,在英語世界影響頗廣。最后,白睿文具有科學的翻譯觀和獨特的翻譯模式。他始終堅持忠實于原作的翻譯觀,認為尊重原文是譯者和作者之間一張“無字無形”的契約。[14](P81)他提到:“我希望我扮演是一個透明人的角色。通過我,原作可以在英語環(huán)境中開口說話,來表達原作的精神世界?!盵15](P49)《活著》是白睿文獨自翻譯的。他的大部分翻譯作品采用獨譯模式(《長恨歌》與陳毓賢合譯)。他認為合譯雖有助于提高譯本質量,但缺點是耗時費力,且有許多重復性的工作,效率較低。[15](P50)
對翻譯的傳播與接受效果的考量,決定了翻譯的選材和翻譯策略。作為譯介主體,白睿文選擇翻譯《活著》的緣由、翻譯策略別具一格。白睿文翻譯《活著》的原因是,強批判性、強故事性、強想象力的作品適宜在美國出版。[14](P83)從主題上、內容上、作者寫作風格等維度來看,《活著》本身是一部易被西方讀者接受的中國文學作品。主題上,《活著》體現(xiàn)了一個人在失去親人、遭遇苦難、面對死亡時,依然相信美好、延續(xù)生命、頑強活著的一種精神,與美國民歌《老黑奴》中反映的主題相似,人存在的意義是為了活著。《活著》主題符合世界文學的土壤。中西文學的主題相通,容易引起讀者共鳴。內容上,《活著》是一部敘述類文學作品。敘述了在混亂的時代背景下,曾經游手好閑的福貴,經歷了內戰(zhàn)、“大躍進”、“文化大革命”等,他的親人先后離他而去,只剩下一頭老牛與他相依為命的故事。這本書的時代背景復雜,具有很強的故事性,引人入勝,易激發(fā)海外讀者的閱讀興趣?!痘钪肥怯嗳A的創(chuàng)作轉型之作,由展現(xiàn)人性的丑惡和歷史的暴戾的創(chuàng)作風格,轉向展現(xiàn)小人物的個人命運,以平實的行文風格關注人文主義。《活著》代表著余華成熟的寫作風格的形成。20世紀80年代初期,余華曾在美國參加過創(chuàng)意寫作課程[14](P84),他在堅持本土創(chuàng)作的基礎上,更具國際視野,了解西方讀者的閱讀興趣,創(chuàng)作時無形中符合西方讀者的閱讀習慣。關于翻譯策略,白睿文曾提到:“翻譯時首要的是和原作者商談這件事情,聽聽他們的意見。如果不牽涉到作者,純粹看我個人翻譯的決定,那我盡量不做太大的妥協(xié)。否則我覺得就失去了原作的精神,但有時候因為兩種語言差異太大,不得已會做些修改、刪節(jié),有時候這也是必要的?!盵15](P49)對比《活著》中英文本,譯者無論是在文本層面還是副文本層面,在葆有原作風格和內容的基礎上,適當迎合了讀者的閱讀習慣,尤其是對文化負載詞的翻譯。翻譯文化負載詞時,白睿文多采用“歸化”策略,使譯文貼近目的語讀者的文化。例如:
例1原文:我是我們徐家的敗家子,用我爹的話說,我是他的孽子。[16](P7)
譯文:I am the prodigal son of the Xu family—or, as my dad say, I am a bastard.[17](P2)
例1描寫主人公福貴前期的狀態(tài),他經常賭博,揮金如土,不務正業(yè)。“敗家子”指任意揮霍家產的不成器的子弟,“prodigal”為揮霍的、奢侈的?!澳踝印敝缸鰤氖?、不孝的子女,“bastard”為討厭鬼、卑鄙小人。這句采用“歸化”策略,尤其“孽子”的翻譯貼近英語中的口語表達,增強可讀性。
例2原文:我那副模樣讓她信了,我娘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抹著眼淚說:“上梁不正下梁歪啊?!盵16](P22)
譯文:The look on my face convinced her. My mother sat down on the floor and wiping her tears, said, “If the upper beam is not straight, the lower ones will go aslant.”[17](P5)
這句是福貴賭光家里所有財產后,福貴母親的狀態(tài)?!吧狭翰徽铝和帷笔撬渍Z,本義為建造房屋時,木制結構的房屋結構嚴密,如果上梁的結構歪曲,那么房屋結構便會發(fā)生變化,下梁也會發(fā)生變化?,F(xiàn)用“上梁不正下梁歪”比喻關鍵人物如領導或長輩做事違背法律和道德準則,其余的人也會模仿照做。翻譯取其本義,呈現(xiàn)為“If the upper beam is not straight, the lower ones will go aslant.”
例3原文:有慶正在長身體,沒有糧食吃,人瘦得像根竹竿。[16](P107)
譯文:At his age Youqing was still growing, but without any grain he was skinny as a bamboo shoot.[17](P26)
在饑荒時期,福貴的兒子有慶正值年少,卻因為食物匱乏,整天靠吃野菜充饑,身體瘦削?!叭耸莸孟窀窀汀?,運用了比喻的修辭手法,翻譯同樣運用比喻,人為主體,竹竿為喻體,譯者直譯為“he was skinny as a bamboo shoot.”
譯者在副文本層面盡量忠實地傳達原作的風格和內容。他在翻譯中國文化專有項時,多采用音譯加注釋的方法。如把計量單位“畝”先音譯為“mu”,文后添加注釋,“Chinese unit of area equivalent to 1/7 acre or 0.0667 hectares.” “風水”音譯為“fengshui”,加注解釋為: Fengshui, as known as geomancy, is the Chinese art of determining the geographic location of a house, tomb, office,etc, that will have the greatest positive influence on the fortune of the individual , family or company that uses it. 譯者為英譯本撰寫后記,介紹作者及其作品,使讀者快速獲知余華信息。
譯介途徑多樣化是《活著》英譯成功的因素之一?!痘钪酚⒆g本的譯介途徑包括譯者尋找合適的文學代理人和出版集團。譯者與文學代理和出版社密切合作,保障譯作的順利出版和成功銷售。首先,文學代理人是連接出版社和作者的紐帶,他們熟知出版環(huán)節(jié),知曉如何包裝作者、推銷作品、為作品尋找好的出版社、將作品推向市場。甄別文學代理人的優(yōu)劣十分重要。推介《活著》英譯本時,余華沒有主動聯(lián)系文學代理人,而是選定譯者后,白睿文充當了經紀人的角色[18](P60),白睿文聯(lián)系有著豐富經驗的文學代理人王久安,將《活著》介紹給蘭登書屋,從而引入美國市場。[10](P25)其次,美國是全世界出版外國文學作品最難的地方。[18](P61)因此譯介中國文學作品時,選擇知名度高、信譽良好的海外出版社,可擴大圖書傳播面積。出版《活著》英譯本的蘭登書屋是美國最大的出版集團,出版了大量的優(yōu)秀著作,潛移默化地推動了美國的文化進程,對美國讀者具有號召力。1996年,白睿文翻譯完《活著》,聯(lián)系了蘭登書屋在內的十幾家出版社,均未出版。2003年,蘭登書屋主編哈金主動聯(lián)系白睿文。蘭登書屋作為商業(yè)出版社,要求圖書作部分改動,以迎合市場和讀者的閱讀習慣。出版過程一波三折,編輯與譯者多次溝通,譯者偏向于遵從原作,出版社偏向于迎合市場,不斷地修改書稿,圖書一經發(fā)表,銷量十分可觀。這說明,向外譯介中國文學作品,不僅可通過國內的出版社,也可借力海外出版社。出版時,遇到“歸化” “異化”的問題,需要作者、譯者、編輯多方交流,在盡量保持原文風格和文化素材的基礎上,滿足目標語讀者需求。此外,張藝謀的電影《活著》也為《活著》英譯本的譯介奠定了讀者基礎。1993年,張藝謀拍攝的電影《活著》,在小說的基礎上進行了改編。主題上,小說烘托出生命的真相,為了活著而去忍受苦難,體驗幸福。電影側重于反映當時的時代背景下,中國人真實的生存狀態(tài),緩沖小說的悲愴感,傳達出樂觀面對生活的態(tài)度。內容上,小說中的福貴從紈绔的地主兒子,最后變?yōu)榈氐赖霓r民,一個死亡結束后,出現(xiàn)另一個死亡,最后只剩下福貴和老牛相依為命,易使讀者產生壓迫感。電影只有小說內容的一半,福貴用皮影戲表演謀生。該片獲得第47屆戛納國際電影節(jié)評審團大獎、第48屆英國電影學院獎最佳外語片獎等獎項。電影在幫助中國文學進入市場方面功不可沒。[14](P80)中國傳統(tǒng)藝術皮影戲、影星在海外的知名度、國際電影節(jié)的獎項,培養(yǎng)了潛在讀者群,為后來小說譯介起了預熱作用。因此中國文學作品“走出去”,譯介途徑多樣化十分必要,既可通過尋找經驗豐富的文學代理人、知名的圖書出版社和電影形式的推波助瀾,還可在美國的大型知名雜志上刊登作品的宣傳廣告。
《活著》與美國文化某些相似的價值觀、蘊含的中國文化和反映出的中國歷史,符合美國讀者的閱讀審美。《活著》體現(xiàn)人文主義關懷。小說描寫了親情、愛情和友情的故事,主人公福貴雖然經歷了許多苦難,但每一份苦難背后無不彰顯著對生命個體的人文關懷。這與美國文化中宣揚的人文主義不謀而合,人文主義推崇感恩為懷,即小說《活著》可以提醒人們去珍惜和感恩所擁有的一切。一些外國人開始關注中國的歷史和文化?!痘钪返臅r代背景是多段錯綜復雜的歷史,在特殊的歷史背景下,小說中發(fā)生了有關戰(zhàn)爭、土地改革、賭博、饑荒等事件。好奇心強、關注中國現(xiàn)當代歷史文化的讀者會留意這些話題,并選擇閱讀這本小說。
(1)讀者反饋。在美國亞馬遜網站,《活著》英譯本共有93條評價,評分為4.4星(最高為5星)。5星評價占比70%,4星為16%,3星為10%,2星為3%,1星為1%。同時,《活著》英譯本共有80條正面評價,批評性的評價共有13條。正面評價可分為三類:第一,閱讀該書可以了解中國的社會與文化;第二,這本書文字優(yōu)美,通俗易讀,故事情節(jié)精彩,敘事結構明晰;第三,主題深刻,蘊含中國傳統(tǒng)的道家文化,映射出人文主義關懷。批判性評價分為兩類:第一,書籍的主題不夠積極樂觀,總是凸顯苦難、悲傷的主題;第二,翻譯太過平實,呈現(xiàn)效果較差。筆者認為,一千個讀者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提出批評意見的讀者可能在仔細體會理解前,就已經放棄了閱讀,評價難免有失客觀。從正面和反面評價比例來看,《活著》英譯本廣受大眾贊譽,譯介效果良好。
(2)《活著》獲得專業(yè)領域的積極反饋,包括作家、知名報刊和雜志社。《巴爾扎克和中國小裁縫》的作者戴思杰評價:“作品中有一股令人震撼的情感力量?!薄栋倌杲鹕健纷髡哙楙惿u價:“余華是當今中國最具影響力的人物之一?!痘钪凡粌H反映了中國和中國人民的生活本質,還表現(xiàn)出作為一個人,應具有怎樣的血液和骨骼?!薄兜却纷髡吖鹫J為:“余華是當代一位重要的小說家,他寫作的視角冷峻,筆調溫暖。小說結構巧妙,散發(fā)出神秘的氣息?!泵绹稌r代》周刊評價:中國過去六十年所發(fā)生的一切災難,都一一發(fā)生在福貴和他的家庭身上。接踵而至的打擊或許令讀者無從同情,但余華至真至誠的筆墨,已將福貴塑造成了一個存在的英雄。當這部沉重的小說結束時,活著的意志,是福貴身上唯一不能被剝奪走的東西。作家和報社等給予《活著》極高的評價,“震撼” “沉重” “人性” “黯然”等感情色彩濃厚的詞語,給他們留下深刻的印象。
(3)中國文學作品在海外的獲獎可反映出譯介效果,也進一步推動它的傳播與接受?!痘钪吩谖鞣绞澜缍啻潍@得重要獎項。1998年,《活著》獲意大利格林扎納·卡佛文學獎最高獎項,2004年獲法蘭西文學和藝術騎士勛章,2008年獲法國國際信使外國小說獎。美國的許多高中都將《活著》英譯本作為英文寫作的教科書使用。[14](P82)
《活著》譯介背景是21世紀初期,當時中國與世界的交流遠不及現(xiàn)在頻繁,中國文化在海外的反響也沒有現(xiàn)在熱烈。但是《活著》在譯介主體、譯介內容、譯介途徑等方面,領先于當時大部分中國文學作品的譯介,獲得了海外讀者的認可,傳播效果頗為成功,較好地實現(xiàn)了拉斯韋爾“5W”傳播模式的訴求,構成了《活著》的成功譯介模式。《活著》英譯本的譯介模式,為中國文學作品“走出去”提供了借鑒。中國文學作品的譯介模式還有待探索更多的創(chuàng)新模式。只要我們勤于總結,不斷創(chuàng)新,就以促進更多的中國文學作品走向世界。我們要提高文化自信,更多地傳播中國文化,從而提升中國文化在世界的影響力和話語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