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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論科馬克·麥卡錫小說《路》的史詩性主題

2020-01-19 08:29:01
關(guān)鍵詞:重慶出版社麥卡錫馬克

楊 曉 麗

(太原科技大學 外國語學院,山西 太原 300024)

傳統(tǒng)史詩,即原初意義上的史詩,指以長篇敘事為體裁,講述源于歷史或神話中英雄人物的經(jīng)歷或事跡。如《荷馬史詩》等傳統(tǒng)史詩最初的功能即“表達古代英雄傳說的工具”(1)吉爾伯特·默雷:《古希臘文學史》,上海譯文出版社,1988年,第3頁。。保羅·麥錢特(Paul Merchant)稱之為“古典史詩”,以區(qū)別于在現(xiàn)代小說研究領域中經(jīng)過“現(xiàn)代化”改造的“史詩性小說”。保羅·麥錢特、黑格爾和布魯姆相繼提出現(xiàn)代小說與史詩性關(guān)系的研究觀點。他們認為現(xiàn)代意義上的史詩概念已不再局限于“敘述體詩歌”,而擴大至史詩性的長篇小說,即“史詩性小說”(有“現(xiàn)代史詩”“史詩小說”,甚至“現(xiàn)代小說”等別稱,Leonard Lutwack則稱為Heroic Fiction),指在基本主題、敘事特征和人物塑造等方面具備古典史詩特征的長篇小說。

相較于古老的歐洲,美國歷史不算悠久,但作為一個有著世界影響的大國,美國非常渴望擁有屬于自己的構(gòu)建其建國神話的民族史詩性作品。由于獨特的歷史發(fā)展模式,美國未曾出現(xiàn)孕育自遠古的民間史詩,或是現(xiàn)代之前出現(xiàn)的文人史詩(如彌爾頓的《失樂園》),但美國人卻在小說領域發(fā)現(xiàn)了創(chuàng)作史詩性作品的可能性。從某種意義上說,史詩性小說是美國文學一道獨特的景觀,以其“主題的民族性、題材的宏偉性、畫面的全景性”(王先霈歸納的史詩性三方面)(2)王先霈:《論史詩性》,《社會科學》,1984第6期,第111-115頁。講述美國社會與文化巨大變革所導致的國民精神、心理不安、焦慮困惑,再現(xiàn)了美國民族在不同時期的生存感受和文學追求,呈現(xiàn)出鮮明的時代個性與特點。美國史詩性小說不僅是美國文學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美國不同歷史時期社會、政治及文化在文學上的映照和記錄。詹姆斯·庫珀是美國史詩性小說的早期創(chuàng)立者,其后霍桑、梅爾維爾、馬克·吐溫、德萊塞、??思{、索爾·貝婁等人延續(xù)著美國史詩性小說創(chuàng)作的強大生命力,從不同角度展現(xiàn)不同時期美國人民成長的史詩性?!都t字》的宗教壓迫和人性救贖,《白鯨》的求知之旅以及上帝、人類和自然三重關(guān)系的象征,《哈克貝利·芬恩歷險記》反對壓迫、追求自由的密河之旅,《我彌留之際》里沖破重重障礙去送葬的一家人的痛苦際遇等等,無不反映了美國一段段典型歷史時期里美國民族的史詩性成長經(jīng)歷。

科馬克·麥卡錫(Cormac McCarthy,1933-)是美國史詩性小說的新一代代表,以其極端血腥與暴力的麥卡錫式邊疆神話版本為最大特色。其作品充盈著荒涼偏遠、殘忍冷漠、人性缺失、秩序紊亂等主題。巴克利·歐文斯(Barcley Owens) 認為,美國文化存在著兩種邊疆神話,“一種崇尚進步與力量,另一種則捍衛(wèi)荒野以及荒野中理想化了的土著”(3)Owens Barcley:Cormac McCarthy’s Western Novels,Tucson: The University of Arizona Press, 2000,p.68.。而麥卡錫創(chuàng)造的邊疆神話則比較另類,多表現(xiàn)缺乏現(xiàn)代法治與文明的自然環(huán)境中人性最深層的壓抑與原始袒露,奇妙而古怪的結(jié)合,書寫蠻荒,卻文筆自然。《路》( The Road,2006)是麥卡錫的第十部小說,次年普利策小說獎獲獎作品,也是公認他最成功的作品。美國《娛樂周刊》將其列為“新經(jīng)典”榜單中1983-2008年間出版的百部最佳圖書之首,壓倒羅琳女士的《哈利·波特與火焰杯》和托尼·莫里森的世紀經(jīng)典之作《寵兒》。美國《新聞周刊》評價《路》是“符合邏輯的麥卡錫創(chuàng)作的頂點”。邁克爾·查邦(Michael Chabon)在《紐約書評》中稱“從根本上講《路》是一部恐怖的抒情史詩”(4)Chabon Michael : “After the Apocalypse”, The New York Review of Books, Retrieved. 2009.11.28.。

一、生命之路

自西方文學藝術(shù)之源《奧德賽》始,主人公歷經(jīng)劫難、艱辛跋涉、努力求生的描寫便成為歐美文學的一大主題。主人公的故事往往發(fā)生“在路上”。希臘英雄奧德修斯于特洛伊戰(zhàn)后受海神波塞冬阻撓歷經(jīng)各種艱辛,在“藍色路上”漂泊十年,終得與家人團聚。美國現(xiàn)代悲劇史詩《白鯨》中亞哈船長為報仇雪恨追殺莫比·迪克與藍色大海斗爭了40年,終與之同歸于盡。故事主角皆為置身藍色海洋之路、以勇氣抗擊艱難險阻的經(jīng)典形象。麥卡錫的《路》則發(fā)生在充滿死亡與恐懼的黑白土地上。

自從《駿馬》出版以來,麥卡錫的每一部小說,無論是《血色子午線》《穿越》《平原上的城市》,還是《路》,其實都是在講述一件事,那就是“路”,麥卡錫幾乎所有的人物和故事都發(fā)生在路上,起于路,止于路。《路》是麥卡錫所有故事情節(jié)中最簡單的一部,講述一對父子相依為命,一邊對抗著殘酷的末世般的外部世界,一邊極盡所能地一路走下去。從某種意義上說,《路》就是一個完整的大大的象征和隱喻。它以父子二人的艱難求生之旅,象征著人類的“求生、暴力和救贖”的三重之“路”,一條單線路糅合了生命本能、暴力反擊和宗教救贖等諸多主題,從某種意義上契合著威廉?布萊克《天堂與地獄的婚姻》里描繪的那條小路:

曾經(jīng)溫順的,在一條危險的小路上,

那正直的人堅定地沿著

死亡之谷前進。(5)威廉·布萊克:《天堂與地獄的婚姻:布萊克詩選》,張德明譯,中國文聯(lián)出版公司,1989年,第10頁。

《路》被視為一部“后啟示錄小說”,從小說的主題構(gòu)思和人物命運安排來說,的確如此。父子二人一路的求生之旅,不是孤立的個體行為,而是隱喻了整個人類在一種類宗教困境中求生存的史詩般宏偉歷程。如果說彌爾頓的《失樂園》是關(guān)于亞當和夏娃被上帝逐出伊甸園、以現(xiàn)代人類的形象開始一個種族為生存而奮斗的宏偉歷程史詩,那么《路》同樣是充滿了后啟示錄式的(父子為象征的)族群為生存而抗爭的史詩性作品,不同的是前者是鴻篇巨制詩歌,而后者則是帶有科幻色彩的史詩性小說。為了明確小說的后啟示錄特征,作家完全消除了小說人物的獨特個體特征:所有人物都無名無姓、沒有任何外貌描寫。父親被稱為“男人”(the man),兒子則是“男孩”(the boy),兩人合在一起則被簡簡單單地稱作“他們”(they)。二人相依為命,“彼此即是對方的整個世界”(6)科馬克·麥卡錫:《路》,楊博譯, 重慶出版社, 2009年,第4頁。。小說取名為《路》( The Road),有著非常豐富的內(nèi)涵和寓意。路是父子二人相依為命跋涉和穿越的一條條無名之路。與麥卡錫之前出版的小說一樣,《路》仍然是他講述了多年的關(guān)于“路”的故事。不過這一次,《路》通過其標題直白地揭示了麥卡錫小說的最大也是最重要的象征——“路”。

美國文學史上很少有人比麥卡錫寫得更暴力、更血腥、更考驗人性,也很少有人比他更溫情、更相信人性,更堅守人性。以虐殺和屠戮等“反人性”情節(jié)支撐的故事當中,總有渴求善和堅守人性的一面?;蛟S,在麥卡錫的世界里,人性之所以存在,恰恰因為這個世界惡毒的壓迫。所以,人性往往要以其微暗的火來驅(qū)走反人性的惡毒和殘暴。科馬克·麥卡錫的小說給讀者留下的最為深刻的印象,似乎是近乎蠻荒的背景里,生命的微不足道和脆弱無助,經(jīng)常如一盞孤獨地在風雨中搖曳的“微暗的火”,隨時會被暴力的代理人掐滅。這一點在他的“暴力與屠戮”小說《血色子午線》中體現(xiàn)得尤為深刻,人生似乎是一場場強者對弱者的殺戮游戲。《路》雖沒了《血色子午線》中赤裸裸的關(guān)于人性殘忍和極惡的近似扭曲的描寫,但卻描繪了殘酷程度更甚于《血色子午線》的生存環(huán)境。雖未直截了當?shù)孛髡f,但讀者還是可以讀出故事的背景:一場全球性的核爆炸或者核滅絕(a nuclear holocaust)(7)Greenwood Willard P.:Reading Cormac McCarthy, Santa Barbara, California: ABC- Clio, LLC, 2009,p.77.后整個世界基本上被毀掉,人類賴以生存的美好家園變成了荒涼廢棄、危機重重、無處安身的人間地獄。約翰·康特(John Cant)在同名論文《路》(The Road)中雖質(zhì)疑故事的核爆炸背景,但將麥卡錫所描述的背景比作艾略特著名詩作《荒原》所刻畫的“荒原”(8)Cant John. The Road, in Cormac McCarthy, Harold Bloom ed. New York: Infobase Publishing, 2009,p.186.。

生命之“路”是“路”的第一個層次,父與子面對的首要問題是在末日世界當中如何生存下去,如何延續(xù)生命之路。父親的責任是確保兒子活著,并且要傳遞“火種”(carry the fire),傳遞火種賦予父子的生存以生命的價值與意義,而兒子則要在這末日的奔波中理解生命之路的意義。從物質(zhì)上講,父子生活得格外艱苦,經(jīng)常連續(xù)幾天沒有食物來源,經(jīng)常找不到干燥溫暖的地方睡覺,而且父親的疾病也愈來愈嚴重。但從精神上看,二人表現(xiàn)出一種堅守生命的頑強精神。

父親在小說中扮演了“科馬克·麥卡錫式的主人公”一貫的角色:冷峻嚴肅、沉默寡言、堅韌不屈,然而又胸懷如山的父愛,正如《老無所依》中的老人(警長)、《駿馬》中的約翰·格雷迪和《穿越》中的比利·帕勒姆。父親深愛著兒子,把他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他總是確??梢詴r時刻刻看到兒子安全地待在自己身邊?!八恢溃⒆颖闶亲约旱拿?。他說過:兒子若不是上帝傳下的旨意,那么上帝肯定未曾說過話”(9)科馬克·麥卡錫:《路》,楊博譯, 重慶出版社, 2009年,第2-3頁。。一路走來,父親潛意識里早已預知自己的生命已不長久,小說一開始他就已遭受著類似肺結(jié)核的折磨,但他卻有著一個堅定的信念,那就是“我的職責就是照顧好你。這是上帝指派給我的任務”(10)科馬克·麥卡錫:《路》,楊博譯, 重慶出版社, 2009年,第67頁。。男人一開始并未想到要放棄生命,他在潛意識里留戀著生命,留戀著任何可以將他跟曾經(jīng)正常時期生活聯(lián)系在一起的事物。比如,在一處廢棄加油站的服務亭里,他發(fā)現(xiàn)了一部電話機。于是“他跨過去,走到桌前,停住了。繼而拿起電話話筒,撥下父親家的號碼,那許久以前的號碼”(11)科馬克·麥卡錫:《路》,楊博譯, 重慶出版社, 2009年,第3頁。。父親這下意識的動作生動地表現(xiàn)了潛意識中的生命本能。在明白自己已病入膏肓、死亡就在眼前,已經(jīng)無法再度保護兒子走下去的時候,父親鼓勵兒子“必須繼續(xù)往前走,他說,我不能和你一起走了。你要繼續(xù)向前。你不知道路走下去會有什么。我們總是很幸運。你還會幸運的。你會明白的。走吧。沒事的”(12)科馬克·麥卡錫:《路》,楊博譯, 重慶出版社, 2009年,第255頁。。加繆說過,“在一個人對生命的依戀之中,有著比世界上任何苦難都更強大的東西”(13)阿爾貝·加繆:《加繆文集》,郭宏安譯,譯林出版社,2001年,第627頁。。這也正是父親對生命的理解。

對于尚未成年的兒子來說,災難并不能讓正常的生活訴求終結(jié),他仍然保持著生活的熱情。當父親在加油站服務亭的垃圾桶里收集到了半夸脫機油,從而能燃亮他們那盞小燈時,兒子首先想到的是正常生活中父子們能做的最平常的事情之一——父親給兒子讀故事。“你能給我念故事了,男孩兒說道。是不是,爸爸?是,他回答。我能給你念故事了?!?14)科馬克·麥卡錫:《路》,楊博譯, 重慶出版社, 2009年,第5頁。

父子走過的路,雖然艱辛,卻充滿著堅韌和不放棄。所有的障礙、困難和挫折都無法使父子倆放棄生命之路。這條“路”其實就是被逐出伊甸園的亞當和夏娃曾走過的路,也是挪亞及其家人在茫茫大海漂泊的日子里走過的路。他們都是在賴以生存的舊有世界被摧毀之后,帶著堅強的信念一路走下去,同時確保人類作為種族、同時作為一種信念延綿不絕。

二、暴力之“路”

美國曾走在暴力的道路上,暴力也從未遠離美國。美國的歷史,自歐洲人在北美建立第一個殖民地起,就帶有深深的暴力烙印。從那以來,殖民者為爭奪殖民地而展開的戰(zhàn)爭、歐洲移民和美國白人對于印第安人的種族屠殺、美國本土的內(nèi)戰(zhàn)、前前后后兩次世界大戰(zhàn)的參戰(zhàn)經(jīng)歷,直至今日時常發(fā)生的街頭和校園暴力以及恐怖襲擊,賦予美國及其歷史和文化暴力的一面。而每一次的暴力事件(從大規(guī)模戰(zhàn)爭到個體發(fā)動的恐怖襲擊)都體現(xiàn)了美國人人性發(fā)展的歷程。某種意義上說來,暴力書寫是美國文學中“黑暗世界”書寫的一部分,從歐文、庫珀、霍桑創(chuàng)作時期就是如此,早期代表者無疑是霍桑和梅爾維爾?;羯5拈L篇小說《紅字》《有七個尖角的閣樓》和短篇小說集《老屋青苔》《重述集》中不乏暴力色彩的渲染,作品中隨處可見的行刑臺、枷鎖、詭異的書房和死亡,都投射著暴力的陰影。霍桑的暴力書寫隱藏在新英格蘭老式清教徒陰暗的內(nèi)心角落,摻雜著人性原初狀態(tài)下的欲望和沖動,以“原罪”的形式出現(xiàn),又以懲罰和贖罪作為補償,完成了典型的霍桑式的“罪與罰”。但即使是梅爾維爾也會對霍桑的黑暗產(chǎn)生一絲困惑和困惑之后的震驚:“在他(霍桑)作品里面,黑暗的這一面也許是發(fā)展得過分的。他把黑暗的各種層次都寫了下來,可是他也許連一線光明都沒有給我們。不管怎樣吧,他這種黑暗的思想,使他的作品有一種陰暗的背景……”(15)梅爾維爾·霍桑:《美國經(jīng)典散文》,董衡巽,朱世達主編,上海文藝出版社,2004年,第44頁。梅爾維爾在小說創(chuàng)作的道路上,發(fā)展了與霍桑相似的氣質(zhì),那就是同樣將自己排斥在美國文明的影子之外,以雪萊式自我放逐的方式構(gòu)建其旁觀者的身份,來觀察美國人的文明、思想、歷史及生活方式。《白鯨》號稱美國生活的百科全書,揭示的主題紛繁復雜,典型的多聲部敘事,同樣是一部史詩性的小說巨著?!栋做L》揭示的暴力同樣來自主人公的內(nèi)心生活,亞哈船長試圖為人類開拓一條通往未知世界的知識大道,揭開以白鯨莫比·迪克為象征的人類文明之外世界的諸多秘密。暴力則是亞哈船長付諸實施其復仇,同時也是揭秘或求知目的的重要手段。霍桑和梅爾維爾為代表的暴力書寫在其后的美國小說史上被繼承下來,尤其是被后世的美國南方文學所接納和吸收。福克納的構(gòu)成失意者聯(lián)盟的“約克納帕塔法體系”下的南方鄉(xiāng)鎮(zhèn)、麥卡勒斯的被分割成一個個孤獨失敗的靈魂和奧康納的宗教之毒與好人難尋等無不是這種美國式暴力書寫的典型例證。

麥卡錫本人作為暴力的觀察者和揭示者,對美國發(fā)生的種種暴力現(xiàn)象格外感興趣?!堵贰纷鳛楹髥⑹拘≌f,是要揭示某種宗教與人性的真諦,這真諦隱藏在暴力和殘忍的外衣之下。或者說,暴力和殘忍是宗教與人性最終形成的因素。沒有暴力和殘忍的洗禮,宗教的救世價值和人性的救贖意義就不會真正來到人類之中。

大器晚成的麥卡錫成名伊始,便給文學界的評論家們和讀者們一個既困惑難解又難以接受的“主題觀”:以對赤裸裸的人性惡的白描式敘事方式,建構(gòu)一個個接近原始生活方式、野蠻暴力主宰的血腥、殘忍、喪失人性的“暗黑”世界。麥卡錫的小說僅僅從主題選擇、人物刻畫和寫作風格等幾方面來說,已是典型意義的美國文學暴力書寫的重要組成部分。陳愛華稱“麥卡錫的小說堪稱文學史上描述野蠻行徑的集大成者”(16)陳愛華:《暴力外衣下的人性探索:論科馬克·麥卡錫小說中的宗教情懷》,《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學報》,2013年第1期,第117-121頁。。暴力敘事是麥卡錫作品令讀者印象最為深刻的標簽式特色。讀麥卡錫的作品是一種挑戰(zhàn),更是一種煎熬,精神、道德、感官的多重挑戰(zhàn)?!堆游缇€》(Blood Meridian,1985)是此類小說最具代表性的作品,故事中的法官雖頂著主持正義的法官之名,卻行殘暴、血腥之舉,堪稱麥卡錫人物中暴力形象的最著名代表?!堵贰冯m然未像《血色子午線》那樣直接描述血腥與暴力,但同樣包含了殘忍、野蠻的人性之惡:關(guān)于人性惡導致的世界的末日景象,以及偶爾描述的人吃人情形?!堵贰芬惨虼吮环Q為“殘酷的詩學”,在這部小說中,麥卡錫再次給世人展示了一種終極的暴力,由人性的自私、殘暴和卑劣而衍生的暴力。這種敘事俯拾皆是,以下為其中的幾例:

整個世界濃結(jié)成一團粗糙的、容易分崩離析的實體。各種事物的名稱緩緩伴著這些實體被人遺忘。色彩。鳥兒的名字。食物的名字。最后,人們原本確信存在的事物的名稱,也被忘卻了。比他所料想的還要脆弱。已逝去了多少呢?(17)科馬克·麥卡錫:《路》,楊博譯,重慶出版社,2009年第6頁。

大地上到處都是謀殺。這世界忽地興起一大幫眼睜睜當著你面就能吃掉你兒子、女兒的人。(18)科馬克·麥卡錫:《路》,楊博譯,重慶出版社,2009年第6頁。

一切都很消沉,臟亂,破敗,毫無希望。(19)科馬克·麥卡錫:《路》,楊博譯, 重慶出版社, 2009年,第252頁。

《路》中的暴力主要來自外部環(huán)境。本身末日般的世界就直接來自毀滅式的暴力,指其中關(guān)涉全球政治、軍事、社會的惡果,不過麥卡錫并未對此展開闡釋和描述。作家暴力敘事的重點在文中普通平凡的個體所展示的暴力,比如,食人現(xiàn)象、盜取他人賴以生存的物資的行為以及濫殺無辜等。當然暴力手段的使用也波及了父子,前者曾數(shù)次直接使用暴力,后者則處處站在暴力的對立面,即使暴力的實施者是自己的父親。

相對于兒子來說,父親對生存的理解,造就他訴諸暴力的行為,這點類似于東方哲學中所推崇的“獨善其身”,即既然我沒有能力幫助其他人,那么其他人也不要來拖累我、干涉我,更不要來加害我,否則,我就會使用暴力來反擊。父親在給兒子解釋為什么不能幫助別人的時候說,“他要死了。我們不能把自己的東西拿給他,否則我們也會死?!?20)科馬克·麥卡錫:《路》,楊博譯, 重慶出版社, 2009年,第44頁。父親雖然遭受著疾病的折磨,但仍然是一位身材魁梧、有一定戰(zhàn)斗力的男人,至少在面對前后幾次出現(xiàn)的威脅父子二人生存的那些人的時候,他從不落下風,每次都全身而退,守住了二人賴以生存的小車和各種生存所需物品。當然,幾乎每次父親采取的手段都是“暴力”的,也都是兒子所不能理解和接受的。但父親堅持這么做,自有他的難處,他本質(zhì)上不是惡人,他從來不主動傷害他人或主動搶走他們別人的生活物資。他之所以這么做,一為保護自己尤其是兒子的生存機會,二來也有其自私的一面,這是與兒子最大的區(qū)別。這點好似《失樂園》中的上帝和耶穌之間的區(qū)別,上帝對于人類過于嚴厲,甚至曾想以懲罰人類“不守神人承諾、違反神圣約定”為借口清除人類,但耶穌則阻止了上帝的“暴力”,愿意化身人類之子,去拯救人類。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父親則屬于維多利亞·林恩·K施密特(Victoria Lynn Schmidt)所列出的45種經(jīng)典人物原型中的“阿瑞斯”(Ares)的形象,即“保護者與角斗士”的形象:他做事的原則并非出自維護正義;他極盡所能保護自己的親人,為此甘愿嗜血;表現(xiàn)的好像隨時隨地都在為生存斗爭;手段冷酷無情等等(21)維多利亞·林恩施·密特:《經(jīng)典人物原型45種:創(chuàng)造獨特角色的神話模型》(第3版),吳振寅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4年,第86-91頁。。

男人遇事傾向于使用暴力。為了使自己和兒子能生存下去,經(jīng)常采取近似暴力的方式去反擊、去報復,從而使他本人在某些情形中也成為暴力的化身。他試圖殺死所有會威脅到他與兒子生命安全的暴力威脅,他命令那位曾偷走父子所有生存物資的行竊者在寒冷刺骨的冬日脫光身上所有衣服,這意味著行竊者極有可能被凍死,成為他暴力的受害者。男人這時表現(xiàn)的是人類殘忍的報復性一面。

(賊:)求求你了,哥們兒。我會死的。

(男人:)我打算這樣把你棄在路上,就像你把我們棄在路上一樣。(22)科馬克·麥卡錫:《路》,楊博譯, 重慶出版社, 2009年,第238頁。

男人實際上已經(jīng)放棄了曾經(jīng)的宗教信仰,他認為“神圣的格言已失去了所指及其現(xiàn)實性”(23)科馬克·麥卡錫:《路》,楊博譯, 重慶出版社, 2009年,第78頁。。臨死之前,他語重心長地告訴兒子:“從來沒有什么先知,他們也不會知道今天這里發(fā)生的一切?!边@意味著父親眼里的世界已幾近蠻荒,人類為了生存下去,只能靠自己,上帝或者先知都是指望不上的;為了生存,暴力有時候是自我保護的一種必要手段。面對著目睹自己殘酷一面而哭泣的兒子,父親為自己的行為辯解:“等我們沒東西吃的時候,你就有時間好好想了。”(24)科馬克·麥卡錫:《路》,楊博譯, 重慶出版社, 2009年,第160頁。而當父親看到兒子為此一直哭泣,于是問兒子,同時也是在反問自己,“假如沒有抓住他,我們會怎么樣?”(25)科馬克·麥卡錫:《路》,楊博譯, 重慶出版社, 2009年,第238頁。

與父親表現(xiàn)出對他人的冷漠和拒絕救助他人相比,男孩則有著悲天憫人的人道情懷,這不完全是一個未成年人所特有的善良,而是有著豐富的象征,喻指人性善的一面。麥卡錫創(chuàng)作《路》之初,曾把小說命名為《圣杯》,有其圣經(jīng)內(nèi)涵。王維倩認為麥卡錫的圣杯其實就是男孩。“在將男孩喻為圣杯的書寫中,麥卡錫將上帝的靈性灌注于男孩,還賦予他彌賽亞的身份”(26)王維倩:《圣杯何在:科馬克·麥卡錫小說〈路〉的圣杯母題解讀》,《當代外國文學》,2014年第3期,第19頁。。男孩具有的彌賽亞本質(zhì)體現(xiàn)在他對待其他人的態(tài)度上,即使是盜賊,他也希望給予寬恕和救助:

他雙眼盯著那賊,你這該死的家伙,他說。

爸爸,不要殺死他。

賊的眼睛瘋狂轉(zhuǎn)動。男孩兒在哭。(27)科馬克·麥卡錫:《路》,楊博譯, 重慶出版社, 2009年,第236頁。

兒子面對父親的每一次暴力行為,都表露出了恐懼和反感,不過他能做到的只是哭泣和沉默,用不再主動跟父親說話來表達這種反暴力情緒。李維屏曾分析了父子之間的這一沖突:“當世人在地獄與天堂的較量中墮為禽獸時,兒子卻不懼與父親針鋒相對,懷疑和否定父親的道德選擇,恪守底線,秉義向善?!?28)李維屏,鄒娟:《沖突·磨合·超越:論麥卡錫〈路〉中的父子倫理關(guān)系建構(gòu)》,《當代外國文學》,2013年第4期,第7頁。

我們不能過去幫幫他嗎?爸爸?

不。我們不能幫他。

孩子卻一直拉扯他的外衣。爸爸?孩子又喊道。

別扯了。

我們不能幫幫他嗎爸爸?

不能。我們幫不了。什么都幫不了他。

他們繼續(xù)向前。男孩兒哭了。他不停地回頭看。(29)科馬克·麥卡錫:《路》,楊博譯, 重慶出版社, 2009年,第43頁。

父子彼此間的感情很深,真正意義上的相依為命,真摯的情感。但暴力卻是橫在父子之間不可逾越的一道鴻溝,阻隔了父子百分百的心靈無障礙交流。父親用暴力確保自身和兒子的安全,包括人身安全、食物安全等等,兒子則以沉默不語、暫時不與父親交流和流淚哭泣來表達對父親暴力行為的不滿和抗議。最終,堅持以暴力手段安身立命的父親死了,兒子卻活了下來,并且仍堅持反對暴力的人性善的原則立場。

三、救贖之“路”

安·蘭德說過“從某種意義上說,任何一位小說家都是哲學家”(30)安·蘭德:《致新知識分子》,馮濤譯,新星出版社,2005年,第2頁。。麥卡錫的系列小說不僅提供血腥與暴力的故事,同時也在其血腥與暴力的最深淵書寫他的救贖哲學。救贖是西方基督教信仰中最主要的主題。生命之路是人類的宿命,要一直走下去;暴力之路是人類偏離上帝造人的初衷,而演化而來的人類的族群自我否定;人類若想延續(xù)自己的種族,終有一天靠著上帝的指引,必然要走上一條救贖之路。陳愛華亦認為“父子的艱難旅程不僅是表面意義上的求生之旅和外在形式上的流浪,更是一次精神救贖的過程”(31)陳愛華:《暴力外衣下的人性探索:論科馬克·麥卡錫小說中的宗教情懷》,《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學報》,2013年第1期,第120頁。。在《路》中,這條所謂的救贖之路指的是擺脫只顧及自身安危而漠視和拒絕給予其他人救助的狹隘人生之路,而轉(zhuǎn)向救助和接納與自己同命運的受難者的善舉。小說中生活在父親保護羽翼之下的兒子,充當著救贖理念的化身,以其心靈之善象征著末世人類的救贖之路。

喬納森·愛德華茲·(Jonathan Edwards)認為,“人類的墮落還表現(xiàn)在人人都傾向于‘自愛’,只看重自己的利益,這樣,便不可能獲得上帝之愛,而單憑人自身的努力是不可能獲得解救的”(32)劉海平、王守仁主編:《新編美國文學史》,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0年,第95頁。。父親最后的死也暗示了愛德華茲所說的“自愛”的后果,即“自愛”而拒絕救助他人者本身也不可能獲得解救,而兒子卻時時刻刻想著解救他人于苦難中,有著與他父親“自愛”精神相反的主張,甚至不惜與父親“冷戰(zhàn)”。從某種意義上說,父親有上帝的冷酷和堅守原則,兒子則有耶穌的悲天憫人。

《路》中父子對于蠻荒和文明法則的不同理解,恰似《穿越》里的哥哥比利和弟弟博伊德。弟弟認為哥哥搶劫收留自己的人家是不對的,而哥哥卻對此不屑一顧:“也許你應該習慣一些做歹徒的想法?!辈┮恋拢骸熬褪且粋€歹徒也不會搶劫收留他們、對他們好的人。”(33)科馬克·麥卡錫:《穿越》,尚玉明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02年,第166頁。暴力不會自動終結(jié),需要反暴力的手段來消除暴力。在麥卡錫的小說里,救贖之道是一種終結(jié)暴力的有效方式。麥卡錫先從道德與精神的層面將人類降低至最底層,瀕臨地獄的邊緣,然后給人以希冀,使人得到提升。麥卡錫早中期小說模糊了二元論的任何可能性,所有的二元對立都被消解,善與惡、生與死都不再是傳統(tǒng)成對概念的對立兩極。在《路》里,惡與死亡的陰影無處不在,但善與生命的沖動也一直在抵消惡與死亡的威脅,使其轉(zhuǎn)化。在小說里,這一轉(zhuǎn)化的驅(qū)動力即是救贖。

父親臨死之前,也不再以暴力的心態(tài)面對這個即將離去的世界。當男孩再次擔憂父親曾經(jīng)無情地拒絕救助那個小男孩的時候,他安慰男孩說,“善會找到那個小男孩的。一直都這樣。善會再次找到他?!?34)科馬克·麥卡錫:《路》,楊博譯, 重慶出版社, 2009年,第258頁?;蛟S他已經(jīng)明白“你可以避開這個世界的苦難,你完全有這么做的自由,這也符合你的天性,但正是這種回避是你可以避免的唯一的苦難”(35)卡夫卡:《誤入世界:卡夫卡悖謬論集》,葉廷芳等譯,天津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23頁。。父親希望兒子能一直活下去,發(fā)自父愛,也因他知道兒子有傳遞火種的重任,這火種其實就是善,人性之善。其實父親清楚自己的暴力行為只能確保二人生存一段日子,但從更高的層次來看,人類若想生存下去,必須依賴這個“善”,而兒子身上就有著這種善的火種,他告訴兒子,“你知道的。就在你里面。火種一直都在你身上。我能看見。”(36)科馬克·麥卡錫:《路》,楊博譯, 重慶出版社, 2009年,第256頁。

在《路》的結(jié)尾,父親最終沒能熬到底,病重而死,男孩成了孤兒。但此時,麥卡錫安排另一個男人和女人來接班父親角色,目的是傳遞“火種”。以此種方式最終實現(xiàn)了小說的救贖主題。值得注意的是,通篇不提人物姓名的麥卡錫,雖然仍沒有加諸新的“火種”守護者的男人以具體化的姓名,但卻命名他為“那個男人”(The Man),而這恰恰是死去的父親在整個故事里的稱謂。這無疑意味著父親角色的接班,同時也以新的“父親”角色(收留陌生人的兒子、幫助收拾物品、給男孩圍上毯子、讓男孩保留那只槍等等)承擔父親的職責,承繼父愛,更重要的是給予男孩一個他父親所不能給予的“家”。與跟隨父親一起在路上漫無目的地“亡命天涯”不同,這次接收他的是一個家,會有父親、母親,還有他們的一對兒女。因此,男孩不是被某一個人接納,而是被一個完整的家庭接納。男孩太渴望一個家了。加斯東·巴什拉(Gaston Bachelard)在《空間的詩學》中寫道:“家宅是我們在世界中的一角。我們常說,它是我們最初的宇宙?!?37)巴什拉:《空間的詩學》,張逸婧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09年,第2頁?;氐揭粋€有著家概念的群體,哪怕算上男孩這也只不過是一個五口之家,但它卻象征著人類的團結(jié)和聚合,構(gòu)建了人類生存必須的“最初的宇宙”。這家人還會繼續(xù)一“路”走下去,即使沒有房子可以定居,然而與家人在一起可以產(chǎn)生的能量相比,這又算什么呢?畢竟巴什拉認為“一切真正有人居住的空間都具備家宅概念的本質(zhì)”(38)巴什拉:《空間的詩學》,張逸婧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09年,第3頁。。

李杰在楊博譯本里所做代序的標題是“路的盡頭,還有希望”,麥卡錫在小說結(jié)尾罕見地用了1000余字的篇幅為讀者描述了父親死后男孩的未來,同時在這結(jié)尾處創(chuàng)造出原本該有的完美人性,像溫暖的火光,驅(qū)走這部小說大部分篇幅所構(gòu)建的壓抑、無助和黑暗,并最終消解了父子之“路”上的“暴力”與“人性惡”。借此少有的溫情結(jié)局,麥卡錫的主人公最終完成了其“救贖之路”歷程,他們以及他們所象征的人類也必將再次走向光明。“路的盡頭,必然還有希望”中的希望,就是人類的自我救贖。

麥卡錫并未在《路》中交代故事發(fā)生的具體時間和具體地點,這是典型的麥卡錫式敘事方式,屬于“去時空”或者“泛時空”書寫。埃德溫·阿諾德(Edwin T. Arnold)將麥卡錫的小說稱之為“夢”:“或許麥卡錫所有的作品構(gòu)成了一個長篇的‘夢’,無論閱讀麥卡錫的哪一部作品,都會讓讀者產(chǎn)生非現(xiàn)實的感覺。我們從來不存在于現(xiàn)實世界里,不在當代也不在歷史上?!?39)Arnold Edwin T.: “Go to Sleep: Dreams and Visions in the Border Trilogy, ” A Cormac McCarthy Companion: Edwin T. Arnold and Dianne C. Luce ed. Jackson. Mississippi: University Press of Mississippi, 2001, p.38.或許說麥卡錫正是通過這種抹掉具體人與物、時間與空間的敘事,達到一種文學理念的高度,即將后啟示錄式的敘事文本,提升至美國邊疆史詩性小說的高度,為美國這個國家、這個民族的過去、現(xiàn)在與未來,塑造出獨特的史詩莊嚴與宏大。

四、結(jié)語

作為美國文學黑暗題材創(chuàng)作大師的麥卡錫以寫作黑暗的方式來寫作光明。十余部小說釋放出形形色色的人物,或善或惡,或兼而有之,或左右搖擺,它們肩負著不可背棄的責任,馳騁在美國最荒涼、最偏遠、最考驗人性的邊疆地區(qū),塑造出美國主流文學所沒有的另類史詩性作品,既拓寬了美國文學的廣度,又增加了美國文學的深度?!堵贰纷鳛辂溈ㄥa啟示錄式的作品,構(gòu)成了美國邊疆地區(qū)燦爛晚霞中最為奇幻的啟示性風景,進一步完善了美國史詩性小說的廣闊而雄偉的文學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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