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家蕓

師：先做兩個思維小游戲，幫大家解解困。好不好？

生（七嘴八舌）：好！當然好！

（屏顯游戲一）

某地高中自主招生面試環(huán)節(jié)，在考生跨步入門處有一臟兮兮破爛爛的抹布。

考生按序進入。甲視而不見踩過去，乙猶豫一下跨過去，丙小心翼翼繞過去，丁俯拾放進墻角垃圾箱。四生坐定之后主考宣布：面試第一環(huán)節(jié)結束，下面進入第二環(huán)節(jié)。

師：這考的是什么？怎么考的？有勝出嗎？為什么？

生：考的是品行，通過行為考的。四人中丁勝出了，因為丁有公共意識。

生：丁小事都不放，大事能做好。

師：好，考了，是行為考查，丁勝出了。正確！但考查的重點是“品行”，還是“意識”，還是“責任感”，還可以再辨一辨。

生：剛才我說“品行”言重了，我收回，公共場所的“責任感”更確切。

師：為什么？

生：有責任感，意味著有擔當，落在行上。

師：非常好！“意識”僅僅是自我覺察發(fā)現(xiàn)遵守;以維護公共環(huán)境美好為己任，事非己出也去清除，這是自覺的責任感。有這種共識共擔，才有整個社會的文明和美。公共社會的公共責任感就是必需的文明大素質。所以說，公共場合是考場，細微之處見分曉。那么，這種大意識、責任感是由什么決定的，也就是在什么指導下形成的呢？

生：價值觀。

師：正確。是在維護和實現(xiàn)共同的利益、價值觀的指導下，形成的高度自覺意識與行動。

某明星演出登臺，疾呼：我來啦！大家好！場內寂寂，掌聲稀稀。換言之：大家好！我來了！掌聲爆發(fā)，場內火爆。（某省高考題）

師：一句話之差，為啥反響差異那么大？

生：先“我”后“大家”與先“大家”后“我”，體現(xiàn)了某明星情感態(tài)度的差異。

師：具體分析下去。

生：先“我”是炫耀，先大家是謙恭尊重。

師：對的。由“我”在先，變“大家”在先，把誰放在第一，背后是孰重孰輕的立場、情感、價值觀的問題。你給觀眾足夠的尊重，觀眾自然回報熱烈;反之，必然冷寂。一句話說出，是氣得讓人跳，還是喜得讓人笑，取決于說話人的價值站位。人的言行，如同景物世事一樣，都是表象，同學們讀寫要做的就是透過眼前表象，看出背后隱藏的本質。今天我們一起學習一種思考辨析方法——學會由表及里地思辨分析作文。其實，初中開始就注重由表及里地思辨分析了。請大家誦讀一下這道中考題。

針對下面材料中小文的說法，請你以同學的身份，在他的QQ空間上寫一段話，發(fā)表你的看法。要求觀點明確，理由充分，表達得體，100字左右。

小文很想代表學校參加本市首屆“成語聽寫大賽”，花了不少時間去準備，結果卻在學校的選拔賽中落選，只能當一名替補隊員。他在QQ空間發(fā)了一條消息：“花了這么多時間，才當個替補隊員，有什么勁？我才不去呢。”

師：如果是你，你怎么評價小文？

生：參加大賽落選成為替補隊員，還有無價值（意義）？這是評判價值觀高下的問題。

師：也就是說，你對小文想與說背后價值站位看的深準如何，決定你與他溝通交流的分值高低。再看這道中考題。

閱讀下面文字，按要求作文。

“你都上中學了，怎么還這么幼稚！”大人說。

“我本來就是個孩子啊……”我心想。

“別以為自己是個初中生了，就什么事都能做！”大人說。

“可我已經長大了呀……”我心想。

在我們的成長過程中，像這樣的情況往往有不少。對此，你有哪些聯(lián)想與思考？請你寫一篇文章，可以講述經歷，也可以闡述觀點，還可以……

師：材料中大人與孩子的答問為什么擰著來，不對稱？

生：是因為各站各的角度。

師：對的。其背后的價值評判是什么，看準了，文章切入與立意才會準深?？梢?，在初中升學考試中，由表及里地思辨分析的能力，已經上到高位了。高考作文更是如此。請看2016年高考全國Ⅰ卷作文題。

師：漫畫中呈現(xiàn)的是什么表象？

生：考分多少受獎懲。

師：何以看出獎懲？誰在獎懲？

生：唇印是吻的獎勵，巴掌印是打的懲罰，都是媽媽發(fā)出的。

師：OK！表象背后的東西是什么？

生：對孩子的教育觀。

師：正確！請看2017年高考全國Ⅱ卷作文題? ?節(jié)選。

①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李清照）

②受光于庭戶見一堂，受光于天下照四方。

（魏 源）

師：其中呈現(xiàn)的表象是什么？要表現(xiàn)的是? ? ? 什么？

生：李清照詩中所寫表象是花，借花言志。魏源文中對比的是光線，可能是托物說理。

師：不是可能，就是如此！魏源說的是人生處世的道理。請看2018年高考全國Ⅲ卷作文題。

圍繞以下三個標語寫作：

1981年深圳特區(qū)? 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 ? 生命;

2005年浙江? 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

2017年雄安? 走好我們這一代的長征路。

選好角度、確定立意、文體不限，寫一篇不少于800字的文章。

師：這里提供三個不同時期的社會發(fā)展標語，這也是表象嗎？

生：標語口號，也是社會發(fā)展外在的現(xiàn)象。

師：內在是什么呢？

生：發(fā)展的指導思想、目標。

師：簡稱就是社會發(fā)展觀。你來分析一下，這三個標語之后的發(fā)展觀分別是什么呢？

生：“效率就是生命”，大概是快速發(fā)展;“金山銀山”指的是綠色發(fā)展;雄安要走的長征路是更好的發(fā)展。

師：“更好的”只是比較評價，不是特征性的具體內涵吧？

生：想起來常講的“科學發(fā)展”，應該是前兩個階段發(fā)展的優(yōu)勢互補——既高效，又綠色。

師：非常好！這就是前后關聯(lián)的系統(tǒng)思維優(yōu)勢——雄安走的新長征路是繼往（弘優(yōu)）+開來（革弊），走向科學發(fā)展。再回憶一下2019年高考全國Ⅰ卷作文題，我們可以總結出近四年高考作文命題共性。

1.分析性論述文的深度往往來自對表象的觀察力與透析的表現(xiàn)力，所以高考所供閱讀與寫作的材料，必然具有針對性、寓意性。

針對性——特定景物人事現(xiàn)象（自然、社會的）切入。

寓意性——由實（物質）到虛（精神），即由物及人、由自然到社會、透過現(xiàn)象抓其內隱的精神? ? 實質。

重要性——從表象突破的分析能力，既關乎作文基礎等級的準度，又關乎作文發(fā)展等級的深度，可謂作文關鍵能力之一。

危險性——停留在現(xiàn)象層面，就物說物，就事說事，就人說人，否則你根本沒讀懂。

2.價值觀是權衡選擇是否有價值、可取可行的標準依據，是非、美丑、優(yōu)劣、高下、利弊等，與精神中最深層最核心的特定文化相通，亦稱文化價? ? ?值觀。

二十四字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富強、民主、文明、和諧是國家層面的價值? ? ?目標;

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是社會層面的價值? ? ?取向;

愛國、敬業(yè)、誠信、友善是公民個人層面的價值準則。

師：讓大家牢記這三個層面的24字標準，是因為作文首先要解決的是立意精準與高品質，準與高的評判依據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人類價值觀有的是共通的，但有的差異很大，如西方某些價值觀，不可以為據。為便于同學們分類對照，快捷入門，以下分類直觀顯示，希望大家把它當作數理化公式一樣爛熟于心、靈活于用。

師：請大家用兩分鐘時間依次默讀領會這六組對應內容。（兩分鐘后）好！前面六種表里對應思維，主要解決切入精準與立意高新的問題，行文中如何寫得充實與深刻，還需要適切的建構融合。考場作文適切而便捷的建構流程，同樣是由表及里的遞進思辨過程。請看流程導圖，四個環(huán)節(jié)逐一分析。

（師生共同分析，總結）

“是什么”與“需要嗎”兩個環(huán)節(jié)通常合在一段中呈現(xiàn)，分開更為醒目。什么現(xiàn)象，通常一句話（什么人、什么事、什么景、什么物）概要，不可簡單復述或是描寫擴寫原材料;本質是什么，精準點出背后本質（情感態(tài)度價值觀）。古人曰文章“鳳首”，說的是開頭要精巧。

“需要嗎”環(huán)節(jié)，放在文末總結也可以，只需旗幟鮮明地亮出你對這種情況的觀點（利弊與是否評判），具體理由是“為什么”環(huán)節(jié)承擔的使命。三類中下作文大多因為沒有自己的觀點，或觀點不明確不突出，問題出在“需要嗎”這個環(huán)節(jié)忽略了。

“為什么”是考場分析性作文的重心，古人曰文章“豬肚”，指的是中間部分要寫得充實飽滿。每個“因為+實證”構成的因果推理，就是一個論證的完全段（是什么+為什么+所以什么），“為什么”環(huán)節(jié)通常形成三個自然段，只是論證角度必須錯開互補，主次分布（內呈對照更佳）。

“怎么做”環(huán)節(jié)，可以單列，可以融入“為什么”中，針對性提幾點，概要式不用展開，在考場作文中不是重點，甚至可以總結論證替代之。不過，為了避免被不負責任或是高度疲倦的閱卷老師誤判，考場作文明明白白寫好“怎么做”環(huán)節(jié)，也是有必? ? ? 要的。

師：請看你們手里的文選《紀念白求恩》，這是當年“毛選”最精粹的三篇之一，給大家兩分鐘，快速瀏覽圈畫，對照“追問求證的思辨流程”做出梳理。（兩分鐘后師生共同討論，討論過程略）本文既遵循了追問求證的思維流程，又有靈活變通——三個分點變兩個分點，“需要嗎”與“是什么”兼容，“怎么做”與“為什么”兼容，是快速學寫分析性論述文的范例借鑒。

師：入理入品有兩大思辨法寶，請看。

1.甄別特殊，避除一刀切——精準。

特定情（語）境下同一概念（關鍵詞、關鍵事件、關鍵細節(jié)）指向不同、意涵不同，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2.包容對立，避除偏執(zhí)化——圓滿。

舍棄彼此缺憾，兼容不同的合理性，實現(xiàn)互補優(yōu)化的“創(chuàng)造性重構”，實現(xiàn)認知創(chuàng)新的最高目標，追求一種“集大成”式的思維成果。

師：為何要包容？請看國家主席習近平“大?！迸c“小池塘”之比。

中國經濟是一片大海，而不是一個小池塘。大海有風平浪靜之時，也有風狂雨驟之時。沒有風狂雨驟，那就不是大海了?？耧L驟雨可以掀翻小池塘，但不能掀翻大海。經歷了無數次狂風驟雨，大海依舊在那兒！經歷了五千多年的艱難困苦，中國依舊在這兒！面向未來，中國將永遠在這兒！

大海——開放、包容、浩大、沉穩(wěn);

小池——封閉、排斥、狹小、澇汗。

師：請看歷史前行邏輯。

封閉必然落后，開放帶來進步;相通則共進，相閉則各退。自然界如此，人類社會更是如此。漢唐為何興盛？因為開放包容;清末為何落后？因為閉關鎖國。

世界已日益成為一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運共同體。如果奉行你輸我贏、贏者通吃的老一套邏輯;如果采取爾虞我詐、以鄰為壑的老一套辦法，結果必然是封上了別人的門，也堵上了自己的路，侵蝕的是自己發(fā)展的根基，損害的是全人類的未來。

師：歸根結底落于傳統(tǒng)文化中國智慧。

西方哲學：“理論就是在兩個極端之間搖擺”，要么A，要么B;

中國哲學：事物具有“變易”“不易”“簡易”多面性，或A或B抑或C;

中道思維精髓：事物是多元并存的、動態(tài)多變的，只能具體情況具體對待，“去完全”“去純粹”“去單極”，避免偏執(zhí)僵死，提倡包容互補共榮共贏。

師：執(zhí)中智慧的精髓——具體情況具體對待、集優(yōu)超越。

男人偏剛強、理性，女人偏柔弱、感性。

陽剛到極點，容易武斷，缺乏靈活;柔軟到極致，易生軟弱，缺乏主見。

融男性品質與女性優(yōu)秀特質于一體，人就具備厚重人格，既能得心應手地處理問題，又特別會把握人際關系。

偉大的靈魂都是雌雄同體（弗吉尼亞·伍爾芙）。

萬物負陰而抱陽;德寬守恭，地富守儉，位尊守卑，智聰守愚。

知其雄，守其雌;知其白，守其黑;知其榮，守其辱;做其大，守其細。

師：我們再來回顧一下。請看2018年高考全國Ⅱ卷作文材料，李清照借花言志，可取的是什么？

生：要有自信堅守。

師：魏源借屋明理，可取在哪里？

生：強調走出自我限定，要開放，要自我更新。

師：兼容二者之長呢？

生：人既要有傲骨，又要開放自省。

師：大體是對的。須有李清照所詠的那份自信自持的傲骨，這樣才有可能不隨波逐流，活出自己的尊嚴，活出屬于自己的美好。人同樣需要自省，正如魏源的“受光”所喻：“所受者小，所見者淺;所受者大，則所見者博?！毕旅娲蠹乙?016年高考全國Ⅰ卷漫畫作文為例，運用追問求證的思辨流程和兼容集優(yōu)的思辨方法，自己動手做一次寫作框架建設。我問你們答，一起來。什么現(xiàn)象？

生：分數成了學習評判的唯一標準。

師：實質是什么？

生：不加區(qū)別唯分數論的價值評判觀。

師：還可以說得更具體點兒——考試至上、見分不見人，需要嗎？

生：不合理，不能要。

師：媽媽那么做，絲毫沒有可以肯定的地方？

生：比那些漠不關心的家長，媽媽（漫畫中）也是為孩子將來好才那么做。

師：對！剛才給大家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的執(zhí)中思維，可以用嗎？

生：為激勵孩子更好發(fā)展，媽媽這樣想這樣做，可以理解，但不提倡。

師：可以理解是于情可取，不提倡是于理不可取?！盀槭裁础边@個環(huán)節(jié)，大家群策群力討論解決。建議：問題出在哪里，就在哪里找突破點。比如，唯分數論就從分數及分數與能力實際對應上辨析，媽媽這么重分數就從媽媽的動機上辨析，等等。給四分鐘時間，各組集中討論。組長掌控討論，并做好要點記錄，代表小組發(fā)言。

生：我們小組認為，從分數來源上說，題目難易不同，學生生熟不同，批改寬松不同，分值自然不同，與學的好差和能力高低沒有必然聯(lián)系。所以，唯分數獎懲不合理不可取。

師：因果邏輯清晰。很好！再換一個角度。

生：我們小組認為，從能力實踐上說，分數至上，不符合能力綜合體現(xiàn)的客觀規(guī)律——分數高不等于能力高，考100分的日后給考60分的人打工的現(xiàn)象多的是。所以，唯分數獎懲不合理不? ? ? ? ?可取。

師：你們從家長對孩子最為關心的未來辨析，說明高分數未必有好未來，對吧？

生：好成績不等于好未來。

師：很有說服力！再換換視角說說。

生：我們小組這樣認為，從學校宗旨上說，分數至上，違背了學校培養(yǎng)人的宗旨——育人不僅僅是育分。所以，唯分數不合理不可取。

師：學校宗旨還是學校教育的宗旨，學校培養(yǎng)人還是教育培養(yǎng)人？

生：對不起，我們概念選擇不準，應該是教育宗旨。

師：注意重要概念的推敲，這是思維嚴密的好習慣，要養(yǎng)成！前兩個組針對的是家長，你們組針對的是學校，都可能出現(xiàn)漫畫中的現(xiàn)象，都是辨析的對象。只是，表達上要加以區(qū)別才好。還可以由點到面做些拓展聯(lián)系。比如，僅憑考分去考評獎懲一個人的業(yè)績;僅憑GTP分值去考評獎懲一個官員的政績或是一個地方發(fā)展優(yōu)劣等。凡此簡單機械的思想行為，結果都是片面有害的?！霸趺醋觥蹦?？你們討論到了嗎？

生：我們認為，唯分數是急功近利的產物，只有丟棄功利，以孩子為本、以孩子健康快樂成長為重，孩子才有健康美好的未來。

師：這是針對家長給的忠告。推及社會，破除急功近利之心，堅持以可持續(xù)發(fā)展為本的評價，分數至上、GTP至上的片面有害行為，才能得到真正的糾正，人的發(fā)展與社會的發(fā)展才能更趨科學持續(xù)。是吧？（學生掌聲）今天我們一起做了一次有益的思辨寫作活動。說實話，是否有點快樂與收獲？

生：是的。但愿我們的寫作就這么簡單順暢? ?快樂！

師：寫作本身是艱難的，不吃苦不現(xiàn)實。分析性作文掌握了思維分析的工具與推進流程，就變得簡單暢快了。大家一起再閉上眼睛，回憶、再現(xiàn)今天課上給大家提供的思維工具——表里思辨的六種對應內容和求證的四步遞進流程。課下運用今天所學，任選給大家的遷移訓練之一，寫一篇完整的由表及里的分析性作文。好，下課！

（華東師范大學繼續(xù)教育學院;2000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