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茗

摘 要：大規(guī)模潛伏性產品毒物侵權是一個較為新穎的詞匯，但其已存在于我們的生活中，且已產生了大量的侵權案件。本文主要從潛伏性產品毒物侵權的定性及責任構成上剖析，指出現(xiàn)有法律的不足，并提出了自己的觀點。

關鍵詞：大規(guī)模;潛伏性;產品缺陷;因果關系

自2003年起，從安徽阜陽地區(qū)相繼出現(xiàn)嬰幼兒因食用劣質奶粉出現(xiàn)171列營養(yǎng)不良綜合征、13例死亡開始，至2008年爆發(fā)全國性的三聚氰胺奶制品污染事故。根據(jù)官方公布的數(shù)據(jù)，近40萬的嬰幼兒因食用劣質奶粉而接受門診治療。自此大規(guī)模產品毒物侵權逐漸進入大眾視野。

一、大規(guī)模潛伏性產品毒物侵權的定性

潛伏性毒物是經濟無序發(fā)展和科技發(fā)達社會的副產物，它在我們生活環(huán)境中產生已久，并與許多人的生命健康權相關聯(lián)。潛伏性毒物侵權可主要分為兩大類：潛伏性產品毒物侵權以及潛伏性環(huán)境毒物侵權。潛伏性產品毒物侵權主要表現(xiàn)為因產品自身缺陷產生的有毒有害物質對人體健康系統(tǒng)的侵害，區(qū)別于對人體產生直接物理損害或機械傷害的產品侵權。在環(huán)境毒物學中，環(huán)境毒物侵權從廣義論即表現(xiàn)為彌散在空氣、水、食物、食品添加物、殺蟲劑及各種污染物中的各種有毒有害物質對人體機能的毒害。也可以看出，從廣義上論，產品毒物侵權屬于廣義環(huán)境毒物中的一種。之所以將有獨立物質形態(tài)的產品毒物與自然環(huán)境中的環(huán)境毒物相區(qū)分，是因為兩者在侵權責任構成、因果關系認定及抗辯事由等方面仍存在許多差別，必須根據(jù)自身特點單獨討論。當然，筆者認為存在著有獨立物質形態(tài)的毒物，其將毒物彌散在空氣中使人遭受毒物的侵害，如石棉。對于此類毒物既可以適用產品毒物的處理規(guī)則也可以適用環(huán)境毒物的處理規(guī)則，這樣可以避免造成法律適用上困難難以充分保護受害人的利益。

二、大規(guī)模潛伏性產品毒物侵權的特性

大規(guī)模潛伏性毒物侵權的特性使得它與傳統(tǒng)的侵權有著很大的區(qū)別，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方面：

（一）損害顯現(xiàn)的潛伏期過長

總的來說，不同于其他侵權類型中，會即刻或短時間表現(xiàn)出其損害后果。但在一起潛伏性毒物侵權訴訟中，毒物所引起的全部影響并不會在短時間內顯現(xiàn)，亦或是損害后果在短時間內難以被人們所察覺。從事石棉工作的工人，往往是在接觸到石棉環(huán)境后的許多年里或者是在已經離開石棉環(huán)境后的許多年里，才被發(fā)現(xiàn)患上慢性疾病石棉肺或惡性胸膜間皮瘤等疾病。這些案件中，潛伏期通常是10到30年。有的毒物甚至在接觸者后代的身上才會顯現(xiàn)出侵害結果。在毒物侵權訴訟請求中，漫長的潛伏期往往引發(fā)的訴訟時效期間經過，取證困難等問題。

（二） 損害的影響范圍廣

那些構成產品毒物侵權訴訟基礎的產品毒物，可能影響幾千人甚至數(shù)萬人。在三鹿奶粉案中，因食用受污染的奶粉而產生健康問題的嬰幼兒從最初的2003年安徽阜陽的171例至2008年累計近40萬例。損害的影響范圍廣導致那些已經受到產品毒物影響，但在訴訟時還沒有出現(xiàn)疾病癥狀的受害人，他們在多大程度上應該或能夠被囊括在和解協(xié)議或法院判決中。在當下的訴訟中，受害人的追加會無限地延伸該訴訟的范圍。規(guī)模龐大的毒物侵權訴訟將會導致顯著的司法管理問題。

（三） 科學的不確定性及因果關系的復雜性

由于從接觸毒物到疾病發(fā)作之間存在著潛伏期，大多數(shù)的原告很難在有毒物質與損害之間建立起必要的因果關系。隨著時間的流逝，出現(xiàn)多重介入因素的可能性越來越大。因果關系的復雜性歸因于毒物侵權中原告所指控的那些疾病，不僅僅發(fā)生在那些遭受質疑的接觸有毒產品的人身上，而且也發(fā)生在一般人身上。例如，食用受污染奶粉嬰幼兒患有的營養(yǎng)不良綜合癥，由于其他原因，如遺傳、食用其他有毒產品，也可能非因食用該受污染的奶粉而發(fā)生于這些嬰幼兒身上。在一起毒物侵權訴訟中，相關的復雜因素使科學無法把許多疾病和產品毒物精確的聯(lián)系起來。如何確定證明標準即在何種程度上確定因果關系是法院面臨的嚴峻問題。

（四）依靠專家意見、科學證據(jù)

因果關系問題使得毒物侵權訴訟的當事人有必要把注意力緊緊集中在證明或反駁被指控的產品與原告所遭受的損害之間具有事實上的因果關系。在一起傳統(tǒng)的個人傷害訴訟中，如交通事故，典型的腦部受創(chuàng)的原告可以依靠主治醫(yī)生的傷情描述和其根據(jù)專業(yè)知識和經驗所提供的關于頭腦損害現(xiàn)狀及其可能的恢復程度的建議作為證據(jù)從而獲取賠償。通常主治醫(yī)生的證詞對于證明被告產品與原告的損害之間的關系已足夠。相較之，在毒物侵權訴訟中，主治醫(yī)生的證詞由于沒有科學研究作輔助難以支撐因果關系，通常僅可作為損害結果的證明。因此，為了證明因果關系，毒物侵權的原告通常須依靠科學證據(jù)即統(tǒng)計信息及實驗研究報告。科學證據(jù)、專家證詞的引入，將延長訴訟的時間、提高訴訟成本，從而給潛伏性產品毒物侵權訴訟帶來困難。

三、大規(guī)模潛伏性產品毒物侵權的構成要件

（一）侵權行為認定

缺陷是產品責任的一個重要構成要素?！稓W共體產品責任指令》第6條對“缺陷”進行了明確界定。缺陷不等同于質量不合格或質量不符合標準，如某些處方藥，其并無國家標準或行業(yè)標準，也就不存在質量是否合格的問題，但它仍可能存在危及他人人身或者財產安全的不合理危險。在美國侵權行為法中，缺陷狀態(tài)的產品強調對使用者、消費者的人身財產具有不合理的危險。我國的《產品質量法》和《侵權責任法》未直接對缺陷進行分類，而是分別規(guī)定了生產者和銷售者的產品質量責任和義務，條文中分別涉及不同的缺陷類型，但為進行劃分。結合理論，可以將缺陷分為以下幾類：

1. 設計缺陷

設計缺陷即使在美國侵權行為法中，也是一個有爭議的概念。筆者認為，設計缺陷是指制造者在設計產品時，其產品的結構、配方等方面存在不合理的危險性，這種危險屬于設計時現(xiàn)有技術可預見的危險，若未采用合理的或者替代設計來減少或者避免損害，即該消極的不作為使得產品設計存在危機人身安全及財產安全的不合理危險時，應認定該產品存在設計缺陷。

因設計產品時忽視應有的安全性所致的缺陷，會在批量生產的所有產品中不可避免的體現(xiàn)該設計缺陷。批量生產的具有設計缺陷的產品投入市場后，大規(guī)模的侵權損害也因此形成了。當然，認定設計缺陷的前提是，將其用于所設計的用途時存在不合理的危險。

2. 制造缺陷

制造缺陷是指產品離開制造者之前，在制作、裝配、鑄造或包裝等生產過程中產生的缺陷，它是產品對其設計及生產者的本意所產生的背離。制造缺陷有兩種表現(xiàn)形式：一是制造該產品的原材料本身存在致害缺陷;二是單個部分并無缺陷，但制造成最終產品時出現(xiàn)了差錯。

區(qū)別于設計缺陷，制造者如果在制造過程中嚴格把控原材料及成品制造等的質量問題，則可以減少乃至避免制造缺陷的發(fā)生。如在大規(guī)模的奶制品污染事件中，生產者為提高蛋白質含量而在生產過程中加入過量三聚氰胺。認定產品是否存在制造缺陷，同樣應立足于該產品本身的用途，若在非設計的用途使用或過度使用、超期使用，即使出現(xiàn)人身或財產損害，也不能認定為該產品存在制造缺陷。

3. 警示說明缺陷

警示說明缺陷存在于一些負有特定說明義務的產品，即只有在該產品附有相關合理性說明，確保消費者在知曉后能合理使用時，才能認定為無警示缺陷。我國《產品質量法》第27條、28條的規(guī)定體現(xiàn)了警示說明義務。

警示說明缺陷是基于生產者或銷售者未履行可預見危害的合理使用警示說明義務，該消極的不作為使得本可以避免的或減少危險發(fā)生的產品成為缺陷產品。警示說明缺陷的義務來源，用文義解釋可將其分為兩類：一是警示，即因產品本身所具有危險性所作的警告性標志或文字警示;二是說明，即產品的主要性能、正確的使用方法以及錯誤使用可能招致危險的文字性解釋。

2010年湖長沙市天心區(qū)法院審理的首例檳榔消費者維權案件，因長期食用被告生產的檳榔導致患有舌癌，原告以檳榔外包裝未注明“大量食用有害口腔健康”的警示語為由提起侵權訴訟。法院認為被告的產品符合質量標準，且欠缺因果關系證明，判決駁回原告訴訟請求。本案中法院認為，符合國家標準便不存在警示缺陷。而另一案件中，法院適用“不合理危險”標準，做出了完全相反的判決。因我國法律對于警示缺陷的認定處于空白狀態(tài)，導致實踐中混淆了產品質量不合格與警示缺陷的認定。

（二）損害后果的認定

在侵權案件中，損害后果表現(xiàn)為受害人所遭受的人身損害、與之相關的人身醫(yī)療財產損失、精神損害賠償，以及與產品有關的價款損失。對于產品的價款損失是否屬于產品侵權訴訟的損害后果范圍，筆者認為，產品的價款損失屬于合同責任的范圍，侵權訴訟的損害后果應落腳于受害人的人身損害及于人身損害相關的醫(yī)療、護工、誤工等財產損失。

在潛伏性產品毒物侵權案件中，因其潛伏性的特性，在毒性的潛伏前期人身損害的后果并未直接顯現(xiàn)，此時侵權的損害表現(xiàn)為患病風險的增加。有的學者認為，在有害物質侵權的大量案件中，受害者往往遭受的是持續(xù)低量的傷害，如果不將該患病風險的增加納入損害結果的范疇，將無法保證受害者的權益受到及時有效的救濟。三鹿奶粉案中，受害人想要獲取賠償，需要提供醫(yī)院所開具的患有結石病癥的醫(yī)療診斷證明，以此來證明損害后果的存在。由此可見在實踐中，對患病風險增加的損害未納入損害救濟的行列。筆者認為，不應當將患病風險的增加納入損害后果，而僅應視為一種“風險”?；跐摲援a品毒物侵權的特殊性，其患病具有潛在性及非必然性，患病風險的增加并不可能直接導致疾病的形成，若將其歸為損害后果的范疇，將不合理的擴大生產者、銷售者的責任以及增加案件的處理難度，將給司法實踐帶來嚴重的負擔。

（三）因果關系的認定

產品侵權案件中，因果關系是指缺陷產品內在危險的實現(xiàn)，與受害人所遭受的損害之間的相互關系?！肚謾嘭熑畏ā芬?guī)定，缺陷產品致人損害的侵權訴訟中，適用的是無過錯責任，受害人僅需要以優(yōu)勢證據(jù)證明被告的侵權行為系損害發(fā)生的事實原因之一。

在潛伏性產品毒物侵權中，由于受害者初次接觸產品毒物與出現(xiàn)損害后果之間存在一定的潛伏期，因果關系的認定難問題尤為凸顯。在經相關證據(jù)證明后，通常只能寬泛地說，該損害處于被告行為所造成的風險范圍之內。在美國部分產品責任案中，只要受害人能證明因果關系存在的可能性大于50%即可裁判因果關系成立。就我國產品侵權案件而言，在待證事實處于真?zhèn)尾幻鞯那闆r下采用的是高度可能性的證明標準，這對于潛伏性產品毒物侵權案件中的受害人來說證明要求過高而難以維權。因此，在因果關系不確定的案件中應當適當降低證明標準。

四、結語

因法律規(guī)定的缺失，造成實踐中面臨大規(guī)模潛伏性產品毒物侵權的案件多采用行政手段解決賠償問題。政府高效率的解決方式，降低了受害人對因果關系的證明標準，初步的證明即可獲得賠償，但高效意味著損害程度較重的受害者難以獲得應有的賠償。且如三鹿奶粉案在政府做出賠償方案后，法院不再受理相關的賠償訴訟，這使得法律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正視社會問題所引發(fā)的法律問題，在現(xiàn)有基礎上進行完善，潛伏性產品毒物侵權制度的構建任重道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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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天津商業(yè)大學法學院，天津 3001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