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彝族機智人物普丕系列故事的價值與研究

2020-07-17 02:46黃龍光
重慶三峽學院學報 2020年3期
關鍵詞:文化價值

摘 ?要:彝族民間文學資源蘊藏豐厚,一直以口承與文傳的雙重路徑,流動并融入彝族人民的日常生產生活。彝族機智人物故事總量豐富,相應的學術研究卻未能成比例跟進。以峨山縣為中心的彝族機智人物普丕系列故事,因主人公普丕的真實性,更具有強烈的社會現(xiàn)實性,因此在滇中腹地廣為流傳,具有類型學的文學價值、記憶貯存的文化價值與道德宣教的社會價值。隨著當前鄉(xiāng)村振興戰(zhàn)略的進一步推進,20世紀80年代搜集整理的35則普丕故事成為凝固的文本,而鮮活的普丕故事民間講述卻遭遇諸多困境。新時代背景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緊迫性,呼喚著對普丕系列故事的新采錄。對普丕系列故事的進一步研究,可以借鑒表演理論,展開以故事言說與講述事件為中心的表演民族志式整體研究,推進彝族機智人物故事研究。

關鍵詞:彝族機智人物普丕故事;文化價值;表演民族志

彝族擁有浩如煙海的民間文學,它們不僅以本民族文字的形式進入典籍書寫,而且依然活態(tài)流動于廣大彝族人民口耳相傳間。其中,機智人物故事是彝族民間故事中的一朵奇葩。彝族機智人物故事蘊藏豐厚,機智人物群星閃耀。以峨山縣為傳承中心的彝族機智人物普丕系列故事,因主人公普丕來自峨山彝族自治縣岔河鄉(xiāng)文山村委會中正村,具有真實性,使其故事帶有強烈的社會現(xiàn)實性而廣受歡迎。20世紀80年代作為中國民間文學三套集成工程的地方工作之一,峨山縣岔河文學社搜集、整理、出版了35則普丕系列故事。然而,學界對這些故事文本的學術研究從未展開,存在諸多缺憾。新時代背景下,急需在鄉(xiāng)村振興戰(zhàn)略實施、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等社會語境下對普丕系列故事進行新采錄與新研究。

一、機智人物故事研究綜述

(一)類型、結構分析的本體研究

潛明茲《機智人物故事獨特性漫筆》[1],將機智人物故事與笑話等體裁辨析,總結機智人物故事的人民性、反宗教性、簡潔美等特征。肖莉《論少數民族機智人物故事的本質特征》[2],討論了機智人物故事的界定、現(xiàn)實性特點、邊界等本體性問題。龔維順《云南少數民族機智人物故事主人公的語言》[3],為機智人物故事言語表達的話語分析,也屬于敘事結構類型的研究。祁連休《中國各民族機智人物故事的幽默情趣》[4],分析中國機智人物故事的幽默特點,將其幽默情趣總結為錯位法等9個不同類型。黃永林《一個機智人物故事的原型與流傳——AT1635A型故事的中國原型探尋》[5],基于51篇AT1635A型故事異文的比對,構擬出故事原型及其空間流布范圍。周曉霞的博士學位論文《顛覆與順從——再讀中國機智人物故事》[6],從社會心理學層面,分析中國機智人物故事充滿張力的二元心理結構及其社會意義。馬曉琴《回族民間機智人物故事的類型探析》[7],針對回族機智人物故事進行類型學的劃分。機智人物故事的文學本體研究,主要通過對其類型、結構與語言風格等文學要素的劃分與比對,進行民間文學范疇內更小體裁的研究,目的在于相對清晰地界定機智人物故事的類屬與身份。

(二)基于社會分層語境的價值論

左玉堂《少數民族人民智慧和力量的化身——試論云南少數民族機智人物故事》[8],是對作為智慧與力量化身的云南少數民族機智人物故事的價值認定(含對其局限性的認識)。林忠亮《人民的心聲,斗爭的智慧——機智故事與機智人物故事比較》[9],通過比較機智人物故事與機智故事,認為它們都是勞動人民寶貴的精神遺產。此類機智人物故事的價值論研究,出于底層人民與上層階級社會對立的現(xiàn)實背景,充分肯定故事主人公通過機智手段的嫻熟運用,諷刺和對抗上層階級,從而謳歌底層勞動人民的斗爭精神,是一種站在勞動人民立場的價值判斷。

(三)其他與故事相關的研究

王建章《論民間機智人物故事之藝術結構及其民俗文化土壤》[10]將民間機智人物故事總結出珠鏈式、連環(huán)式、復合式的藝術結構,令人耳目一新,同時闡釋了民俗生活根基及其對藝術表達的功能。劉秋芝《藏族機智人物故事類型及其民俗文化解讀》[11]以族別為單位對藏族機智人物故事進行類型劃分,同時對故事文本所涉及的飲食、信仰等民俗文化進行搜集闡釋。吳佩琦等《民間機智人物故事與新鄉(xiāng)賢培育研究——以洽灣機智人物胡喬仂故事為例》[12]是對作為民間草根鄉(xiāng)賢的機智人物的當代價值肯定,視野跨度較大。此外,關于彝族機智人物故事的研究也有少量的成果。羅曲、李文華著《彝族民間文藝概論》一書中,在民間故事類型下單劃一節(jié)“機智人物故事”,列舉三個人物故事進行內容分析[13]228。羅夏梓平的論文《“騙”行為與機智的民間敘述——以彝族他留人民間故事中的“亞邪”機智人物為例》[14],統(tǒng)計出25則故事的“騙”行為并分析其心理邏輯,指出這是舊社會彝族他留人以“騙”建立新秩序的實踐努力與生存智慧。

彝族不僅擁有浩如煙海的詩文經籍,而且民間至今流傳著豐富獨特的口頭文學。彝族民間故事中普遍存在機智人物故事類型,如錯爾木呷、杰帕瓦西、吉狄阿紅、雙各克熱、木爾吾吾、額鐵伙吉、哪哩、王白話、羅牧阿智、白旗、張沙則、普丕、么刀爸等極具地域、支系特色的機智人物系列故事[13]229。目前,彝族機智人物故事研究成果明顯不足,這與豐厚的彝族機智人物故事總量與價值不成正比。因此,應該充分運用日益豐富的民間文學研究相關理論與方法,大力加強對彝族機智人物故事的學術研究。

二、彝族機智人物普丕系列故事價值

(一)彝族機智人物普丕系列故事

滇中峨山彝族自治縣是中國第一個彝族自治縣,總面積1 972平方千米。峨山縣城距省會昆明100余公里,距玉溪市20余公里。境內居住著彝、漢、哈尼、回、蒙古、傣、白、苗等27個民族,人口15萬多。其中彝族有87 000人,占全縣總人口的57%。峨山彝族先民屬于戰(zhàn)國時期活動在滇池附近的“滇人”。唐南詔時期峨山“嶍猊蠻”后來發(fā)展成“嶍峨部”,隸通海都督府。彝文文獻記載彝族歷史上曾有過三次祭祖大典“耐姆”,舉行分支儀式,第一、二次發(fā)生在“洪荒”前,第三次分支在“洪荒”[15]。彝族始祖阿普篤慕六個兒子分為六個部,即老大慕雅切(武部)、老二慕雅考(乍部)向南部發(fā)展;老三慕雅熱(糯部)、老四慕雅臥(恒部)向四川雷波以北方向發(fā)展;老五慕克克(布部)、老六慕齊齊(默部)向金沙江兩岸發(fā)展。峨山彝文《指路經》中亡靈歸祖路線為“峨山—新平—元江—建水—石屏—華寧—通?!裣ッ鳌?。這一路線反向回溯正是峨山彝族先祖遷徙路線。據峨山彝族自治縣塔甸鎮(zhèn)塔甸大寨五組彝文父子連名制《魯氏宗譜》記載,魯氏家族是六祖中慕克克之后裔,即“布”支后裔[16]。富良棚鄉(xiāng)塔沖村的《龍姓宗譜》也記載了彝族祖先慕阿克譜系,記錄古代彝族祖先慕阿克80世譜系[17]。峨山彝族自治縣境內聶蘇、納蘇、山蘇三個彝族支系,是遠古始祖阿普篤慕長子、次子、五子分別對應的“武”“乍”“布”部落后裔。

峨山彝族歷史悠久,文化豐富而獨特。峨山彝族文化既繼承了彝族古老的母文化,又創(chuàng)造性地發(fā)展出自身的獨特文化??v觀峨山彝族文化的內涵,主要有阿普篤慕祖先文化、火把節(jié)鉆木取火儀式、彝族“者波畢”即花鼓舞,以及洪水神話、瑪伙妮[ 瑪伙妮,當地彝語音譯,意為“未嫁女”。]傳說、普丕故事等民間文學。包括民間文學在內的峨山彝族文化,千百年來融入峨山廣大彝族人民生產生活中,鮮活地內嵌于當地彝族民間祭祖、咪嘎哈[ 咪嘎哈,當地彝語音譯,每年農歷首輪丑日的村寨神節(jié)祭。]、祭龍、祭山神等祭祀儀式,火把節(jié)、開新街等民俗節(jié)慶,婚喪嫁娶等人生儀禮,以及起屋建房等重大活動中。峨山彝族民間文學作為一種生活化的口頭藝術敘事,與相關彝文經傳歷史敘事文本形成一種互文與互釋,尤其是《指路經》《洪水神話》等宗教、神話、史詩類敘事。自20世紀80年代初起,峨山開始彝文古籍的普查、搜集、翻譯和整理工作,先后搜集彝文古籍70余部,總字數達上百萬字,內容博大精深,涉及彝族歷史、原始宗教、民風民俗、文學藝術、天文地理、哲學、倫理道德、譜牒、醫(yī)藥、歷算等。跟其他彝區(qū)一樣,口承與文傳并行傳承,構成峨山彝族民間文學的整體傳承。

從20世紀80年代起,峨山縣先后搜集、整理和出版了《嶍峨風情》(上、下集)(內部資料)[18]、《峨山民間文學集成》[19]《云南省民族民間舞蹈集成·峨山彝族自治縣資料集》(內部資料)[20]。由峨山彝族自治縣岔河文學社集體搜集的峨山機智人物普丕系列故事共有35則,后收入《峨山民間文學集成》,單獨歸為“機智人物故事(普丕系列故事)”類型。這35則故事是“放豬”“送兔”“燒蜂”“拉魚”“爬青樹”“剝棕枇”“吻姑娘”“攆麂子”“打靶”“賣梨”“長工吃白酒”“賣鹽”“扛木頭”“打蛇巧取腌豆腐”“耙田”“砍床架”“辣子樹”“說謊”“犁田要用油”“修樹枝”“螞蟻嫁女”“平分秋色”“巧騙茶壺”“算命惹禍”“做客”“干巴[ 干巴,云南漢語方言,當地特色腌制牛肉干。]見火熱”“祖?zhèn)鲗毼铩薄巴笛颉薄皳Q眼珠子”“只喝了兩碗‘米湯”“起火了”“我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害人終害己”“打獵”“結局”。這35個小故事,從普丕的身世開始講述,到普丕成(騙)婚,以李仕天淹死滇池結尾,雖然故事之間不連貫,卻能圍繞普丕一生展開講述,相對完整。

(二)機智人物普丕系列故事的價值

普丕系列故事講述首先是一種民間口承文學活動,就故事文本而言是一種口頭文學形式,具有重要的文學價值。目前出版的35個小故事,是30多年前對普丕系列故事進行初步搜集整理的結果。囿于當時田野采錄的技術與方法,加上普丕故事在滇中地區(qū)膾炙人口,它自有一種隨時代發(fā)展的持續(xù)不斷的內生性與再生性。因此,在民間流傳的普丕系列故事數量應該要大得多。普丕系列故事是彝族機智人物故事乃至彝族民間文學的重要組成部分,具有一種民間故事類型學意義?!皩C智人物作為中心人物,并以他的思想言行為主線,將各個不同的故事自始至終貫穿起來,如同一根紅線將散亂的一堆珍珠串聯(lián)起來,使系列內的各個故事之間既有緊密的內在聯(lián)系,又有大體一致的方向和格調?!盵10]普丕故事,以普丕為中心人物,各個不同故事圍繞普丕的言行思想展開,貫穿成一幅相對完整的機智人物故事畫卷。普丕故事篇幅短小,情節(jié)簡單,三言兩語白描般進行講述,便于記憶,易于傳承。其中,最短的《爬青樹》,僅用181個字就完成故事的講述。故事基本以普丕與李仕天對話的方式進行講述,語言生動,故事流動,人物靈動,情節(jié)鮮活。普丕系列故事作為一種頗具地方性與民族性的文學資源,一度成為峨山作家文學創(chuàng)作的精神養(yǎng)料與借鑒模板。

普丕系列故事通過講述普丕這個代表性機智人物,彰顯彝族人民的聰明才智,具有重要的文化價值。彝族是一個具有英雄情結的民族,其英雄氣概體現(xiàn)在彝族史詩英雄支格阿龍身上。彝族是一個擁有睿智氣質的民族,其睿智氣質體現(xiàn)在彝族機智人物身上。普丕系列故事與其他彝族機智人物故事一樣,是彝族人民聰明才智的文學凝結,更是彝族人民勇于斗爭的氣節(jié)升華,是彝族寶貴的精神財富與文化遺產。從文化的角度看,機智人物故事與其他民間故事一樣,是一種民俗貯存器。普丕故事是以封建社會為時代背景的,隨著傳統(tǒng)生產生活方式遠去,故事中放豬、攆麂子、剝棕枇、拉笆拉魚、扛木頭、耙田等民俗生活場景早已成為一種文化記憶。普丕故事在生活中的反復講述與聆聽,再次喚醒與激活這些逝去的記憶,使人們對過去的歷史與生活產生些許的回憶與認同。文化記憶通過故事貯存與激活的機制,無形中為人們提供一種走向未來的信心與勇氣。普丕系列故事作為一項地方性民間文學類非物質文化遺產,具有彰顯地方、凝聚人心的文化資本意義,因此其傳承與保護才顯得日益重要。普丕系列故事不僅是供人們生活消遣的笑料,更是結合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進行適度文化創(chuàng)意的財富,這為對其進行相關影視、繪本創(chuàng)作與傳播提供了較強的可能性。

與其他彝族機智人物故事不同的是,普丕系列故事來源于峨山真實人物普丕的現(xiàn)實生活,以普丕與李仕天之間的矛盾與斗爭展開故事講述。因為二人代表了封建社會的兩個對立階級,拋開故事搜集整理帶有的先入為主的“以階級斗爭為綱”的時代影響,它是一部進行是非善惡價值觀教育的道德故事,具有重要的社會價值?!皺C智人物故事有別于其它的民間故事的重要特征,即在于它的現(xiàn)實性和強烈的階級色彩?!盵2]普丕系列故事以一種在地化講述的現(xiàn)實性,隨著故事講述的流動,外在表面上采取了一種幽默活潑的語言表達,內在實在地進行著一場關于是與非、善與惡的道德宣教。同時,基于封建社會殘酷的階級對立現(xiàn)實,普丕系列故事等機智人物故事,深層次地反映出勞苦大眾的社會疾苦、社會不滿與斗爭訴求。通過長期處于弱勢地位的勞苦大眾的文學化批判,達到對等級社會結構現(xiàn)實的一種反結構式斗爭,起到一種宣泄、撫慰及其表達的心理訴求,試圖顛覆既有的階級對立的社會秩序。筆者在田野調查中發(fā)現(xiàn),有人認為普丕身上帶有欺騙、無賴的特點。這是在無階級差別當代社會語境下文化失憶的結果,也說明一部分民眾的文化自覺意識有待喚醒,只是一種非主流的價值判斷。事實上,普丕故事早已超越狹隘的族裔邊界,成為滇中各族人民共同講傳的地方性機智人物故事,無形中成為一條整合地方社會的文化紐帶。

三、彝族機智人物普丕系列故事研究

(一)新語境新采錄

彝族機智人物普丕系列故事經過20世紀90年代采錄出版后,在民間日常生活中的口頭傳承又復自生自滅狀態(tài)。一方面,鮮活的普丕系列口傳故事經地方文學愛好者采錄、翻譯與整理,經公開出版轉變?yōu)橛谰媚痰臅嫖谋?,收藏于縣圖書館與個別文學愛好者手中。另一方面,近30年來隨著經濟社會的進一步發(fā)展,作為普丕系列故事核心傳承空間的滇中廣大城鄉(xiāng)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過去那種因民眾文字普及率低而更多依賴口頭傳承的民間生活方式發(fā)生了劇變,加上包括民間文學在內的民族傳統(tǒng)文化的價值觀始終未獲根本性轉變,導致普丕系列故事等彝族口承文學的價值未能得到正確認知而逐漸衰落與淡忘。過去那種在人們勞作的田間地頭,農閑時節(jié)在屋檐下,在火塘邊,幾乎人人隨口就能講述普丕系列故事的情景一去不復返。甚至那些過去能熟練完整講述普丕故事的主要講述人,也出現(xiàn)一定程度的記憶力風化與講述能力蛻化,這都導致普丕系列故事講述文本呈現(xiàn)片段化。隨著現(xiàn)代智能手機的普遍使用,以及微信等自媒體技術的迅猛發(fā)展,人們在盡享通訊新技術帶來一系列生活便利的同時,傳統(tǒng)意義上民間口頭文學生活受到很大的沖擊,普丕系列故事的傳與承出現(xiàn)了不同程度的式微。

近年來隨著新農村建設、美麗鄉(xiāng)村建設、民族特色村寨等國家政策的有效實施,峨山縣境內城鄉(xiāng)舊貌換新顏,尤其是廣大鄉(xiāng)村生產生活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普丕系列故事等民間口承文藝所附載的物理空間及其格局也發(fā)生改變。這導致作為隱形非物質文化形態(tài)的口頭敘事遭到遺棄并逐漸淡忘,傳統(tǒng)民俗文化生存的空間受到某種程度的擠壓。而新農村傳習館、現(xiàn)代舞臺、大廣場與休閑公園等新文化空間,仍待承繼文化傳承功能。這些新語境,使當代民間文學的生境出現(xiàn)瀕危,而當前非遺保護語境下普丕系列故事等民間文學正在進行價值重構。這意味著新時代呼喚著對普丕系列故事的新采錄。同時,從技術與規(guī)范條件來看,30多年前的采錄主要靠紙筆方式,如今現(xiàn)代電子數字化音像技術日趨完備,人手一部智能手機使人人都能成為記錄者,因此對普丕系列故事展開新一輪的全息化數字采錄完全可行。當時在民間三套集成推動下的峨山民間文學集成,主要由經過短暫培訓的地方文藝工作者搜集整理完成,在故事中階級對立依然作為主線,故事講述語境缺失,形式上未給出采錄整理者、時間、地點等田野規(guī)范的關鍵信息,故嚴格而言現(xiàn)存文本缺乏一定的科學性與規(guī)范性。

(二)表演理論借鑒

作為一種講述與聆聽的民間口頭文學,民間故事屬于一種典型的口頭藝術,其藝術持續(xù)不斷得以新生的創(chuàng)造性正是基于作為行為與事件的講述表演本身。表演理論是20世紀60年代從美國興起的,是對以往口頭藝術以文本為中心的研究范式的批判與理論創(chuàng)新。在戴爾·海姆斯、理查德·鮑曼、羅杰·亞伯拉罕、丹·本-阿莫斯等表演理論學派的隊伍中,理查德·鮑曼的影響最大?!耙员硌轂橹行模╬erformance-centered)的理念,要求通過表演自身來研究口頭藝術。在這一方法中,對語言特征的形式上的巧妙操縱讓位于表演的本質,而表演在本質上可被視為和界定為一種交流的方式?!盵21]8表演理論將民間講述的藝術視作一種言說方式,通過強調言說藝術表演的語境、情境與表演動態(tài)過程的整體性觀照,完成對口頭傳統(tǒng)的一種表演民族志研究?!氨晃覀兞晳T性地視為口頭傳統(tǒng)素材的文本,僅僅只是對深度情境(deeply situated)人類行為單薄的、部分的記錄而已。以表演為中心的方法,力圖超越將口頭傳統(tǒng)作為去情境化(disembodied)文本性事象的觀點,并從語境和民族志的角度研究這些傳統(tǒng),以期發(fā)現(xiàn)那些為這些傳統(tǒng)賦予作為既有經驗之一部分的形態(tài)和意義的個人、社會與文化因素?!盵21]1對口頭藝術的表演民族志研究,一反過去那種將口頭藝術(文本)視作民俗殘留物的做法,將口頭藝術視為動態(tài)的事件及其表演,認為口頭藝術的意義生成與持續(xù)新生,不僅基于藝術行為與事件本身的運行,而且與藝術語境、情境以及文化整體的觀照緊密相連,因此,超越了以往那種去語境化的靜止研究。

作為滇中一類特別的彝族民間故事,峨山彝族機智人物普丕系列故事至今未有真正的學術研究。30多年前三套集成時對普丕系列故事的集成文本,只是作為民間文學研究第一步的搜集整理工作。對這些文本的后續(xù)研究及對新時代背景下普丕故事口頭講述的新一輪采錄與研究,既是普丕故事當下生存困境提出的要求,也是學術研究的技術與理論條件成熟的呼喚。集成中的故事已成為一種凝固的文本,在一定程度上鐫刻著某種時代烙印。過去那種聚焦文學文本進行文化闡釋的語義學研究,因去語境化而飽受詬病。對于這份珍貴的歷史遺產,我們可以將其與新時代擬采錄的新文本進行比較研究,從中探尋30多年來普丕故事題材變遷與傳承的內在規(guī)律。而在表演理論視域下研究普丕故事,則要回到故事講述的原生時空,以講述事件為中心,結合社會語境、現(xiàn)場情境,乃至將學者自己也置入故事講述現(xiàn)場,將故事講述視為講述者言說與受眾聆聽適時互動的交流表演,進行動態(tài)性整體研究。此舉可以超越僅將故事作為一種歷史記憶的文學符號的被動研究,將其轉換為一種隨故事講述便萌發(fā)新生性的立足當下而面對未來的主動研究。這種新時代的新研究,不僅將極大豐富科學規(guī)范的故事文本資料庫,而且在現(xiàn)場即可以進行深入而專業(yè)的學術研究。

(三)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研究

作為“口頭傳說和表述”的民間文學類非物質文化遺產,在2003年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公約》中位列第一。民間文學也是最具直接的非物質文化形態(tài)特征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民間文學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以基于現(xiàn)場的口耳相傳為其主要傳承方式,因此從某種活態(tài)傳承來看最具有脆弱性。普丕系列故事是峨山縣彝族民間文學類非物質文化遺產,將其置于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視域下開展研究,屬于一種兼具理論性與應用性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實證研究。“對以生活屬性為本體屬性的民間文學來講,只有對故事傳承的情境或場域進行保護才是實現(xiàn)其可持續(xù)存在的真正動力。當然,在傳承場域、傳承人以及聽眾均發(fā)生斷裂的當下社會,如何能調動多種資源來維持或創(chuàng)造民間文學的傳承情境,應是研究者和保護者集中關注的問題?!盵22]非物質文化遺產視域下對普丕系列故事的研究,重點當然是故事傳承本身。生活化是普丕故事等民間文學傳承的主要特點。今天隨著鄉(xiāng)村振興的深入推進,包括普丕老家峨山縣中正村在內的廣大鄉(xiāng)村生活方式已發(fā)生變遷,故事講述傳統(tǒng)時空場域與情境也已發(fā)生變遷。很多時候故事是在上級非遺部門、新聞媒體、學者等外來者的要求下“被講述”,而非故事講述人在生活場景下的自然講述與內部受眾的自發(fā)聆聽,以及二者基于現(xiàn)場的圍繞故事講述展開的自然互動。非遺保護語境下多主體介入,是作為非遺的普丕系列故事當代傳承不可或缺的多重力量及其關系。因此,非遺保護視域下普丕系列故事傳承的研究,要圍繞傳承人及其背后的多主體操弄,以及涵括傳統(tǒng)講述場與新建公共文化空間在內的傳承場域,結合微信、抖音、快手等新媒體,緊跟故事講述人,隨著故事講述而流動,深描普丕系列故事講述的方式、內容、情境與互動等要素及其綜合運用,總結普丕故事傳承和傳播的規(guī)律,為民間文學類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與保護提供智力支撐。

四、結 ?語

普丕系列故事是以峨山縣中正村為核心的滇中機智人物故事,具有機智人物故事的普遍特點,也有自己地方化的獨特性。普丕不像其他機智人物只是一個箭垛式人物,他有名有姓,真實可考,故圍繞普丕思想與言行為中心講述的系列故事,也更具有強烈的現(xiàn)實性與真實感。因此,普丕故事在滇中尤其是傳播核心區(qū)峨山等地廣受歡迎,幾乎人人從小都是聽著普丕故事長大的。雖然也有部分民眾認為普丕身上帶有某種騙子、無賴的特點,但這是由當代無階級差別社會語境造成文化失憶的結果,更是民眾文化自覺意識有待喚醒的表現(xiàn)。峨山普丕故事屬于民間文學中民間故事下機智人物故事中的系列故事,具有一種類型學意義。其篇幅短小,對話式白描等講述特點,長期滋養(yǎng)了峨山作家文學。彝族機智人物普丕系列故事是彝族智慧、幽默的文化凝結。隨時代變遷普丕系列故事成為文化記憶的裝置,每每隨故事的講述與流動,記憶被激活,連同民俗一起又被再次貯存,留待新的激活。今天普丕系列故事在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語境下,一躍而為一種地方性民族文化資源,使影視等相關文創(chuàng)傳播成為可能,是一種建構并展示地方的文化資本。普丕系列故事以便于記憶,易于傳播的民間方式與口傳渠道,一直深層次地進行著是與非、善與惡的道德宣教,在某種意義上影響著地方社會道德共同體的構建。

隨著當前鄉(xiāng)村振興戰(zhàn)略的進一步推進,傳統(tǒng)生活方式發(fā)生了改變,普丕系列故事的講述時空場域也發(fā)生了改變,故事本身的傳承也遭遇諸多困境。時代呼喚著對普丕系列故事的新采錄。將30多年來自賦內生性的普丕系列故事進行新一輪的搜集整理,可以不斷豐富普丕系列故事文本的總量。比較前后故事變遷,反思有關田野倫理、技術與方法等,將有助于民間故事研究的理論與方法構建。新時代背景下,已出版的普丕系列故事已成為一種凝固文本。當代普丕系列故事研究,可以借鑒表演理論,將故事講述本身視作一個表演事件,結合相關歷史社會語境、講述情境,跟隨故事講述人,緊緊圍繞普丕系列故事如何作為一種言說與交流的方式,進行表演民族志式的動態(tài)研究,以推進彝族機智人物故事的整體研究。另外,在非遺保護視域下的研究,還應關注當前普丕系列故事“被講述”背后的多重主體及其博弈關系,關注新媒體對故事傳播的推動及其對內部傳承的反向影響,為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彝族機智人物故事的傳承與保護提供學術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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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 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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