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超
主要人物
李師兒:金章宗愛妃
金章宗:金朝第六位皇帝,完顏璟,小名麻達葛
烏林:金章宗姑姑,大公主
李湘:李師兒的父親
趙秉文:金朝權臣
徒單鎰:金朝權臣
宮女、侍衛(wèi)、百姓若干。
序
2018年的崇禮太子城金代歷史遺跡發(fā)掘現(xiàn)場。
考古人員:教授!教授!您來看看。
教授:尚——食——局。
考古人員:嗯,尚食局。這和您的判斷基本吻合。
教授:戊申,金主如泰和宮……
吟誦:兼聞泰和宮在兩山間,地形狹隘,雨潦遄集,固不若北宮池臺之勝,優(yōu)游閑適也……
考古人員:就是這殘片也太小了……
教授:不,即便再小,也是歷史留給我們的記憶!
第一場
行宮,世宗靈堂。眾人跪拜。
烏林哭著上。
趙秉文:還請大公主節(jié)哀。
烏林:麻達葛呢?
金章宗:姑母。
烏林:可憐姑侄二人??!
內(nèi)侍:啟奏陛下,前朝有奏,請移駕。
烏林:一切國事為重,這里有姑母呢。
金章宗:有勞姑母。
金章宗下。李師兒上。
李師兒:(唱)早聽聞世宗染恙在行宮,
前日里得良藥喜悅心中。
今日里闖宮闈一為衷心謝圣恩,
二為送藥探圣躬。
哪曾想滿眼的白帳似銀針刺得心中痛,
陣陣的哀鳴好似驚天霹靂炸雷一聲。
這愛民如子好帝王,
怎舍得下這浩浩江山、萬千子民山陵崩。
世宗,世宗——
烏林怒摔茶碗。
烏林:嗯——
徒單鎰:大行皇帝靈堂之上,何人如此喧嘩?(李師兒被押上)先皇剛剛龍御歸天,一個漢家女子就如此堂而皇之的闖入宮禁之地,可見此女膽大妄為,定是包藏禍心,有不可告人之事。說,你究竟是何人!
趙秉文:徒單大人,請一切以先皇喪儀為重啊!
徒單鎰:趙大人,茲事體大,容不得延后!
烏林:罷了,徒單大人,把人帶下去關押懲戒,融后再審。
徒單鎰:是,大公主。(對侍衛(wèi))還不快將罪女速速押下。
侍衛(wèi):是。
侍衛(wèi)欲押李師兒下。
烏林:慢著。怎么是你?
徒單鎰:大公主識得此人?
烏林:前日,我率人為先皇坊在間尋醫(yī)問藥,可巧遇到此女。(對李師兒)你為何在此?
李師兒:啟稟大公主,民女聽聞世宗……先皇在前往捺缽行宮,途經(jīng)麻達葛山處染恙,心中萬分焦急,冒死前來將民間漢醫(yī)藥方及一眾百姓在響鈴寺為先皇求得的吉符獻與王上。
烏林:休得胡言!此前幾番與你問藥,都說無有,怎得這一下子,不但有了藥,還要冒死送到禁地王帳來。莫不是心存歹念。
李師兒:可憐先皇素以仁愛治天下,人心本善,偏偏有人……以惡度人。(對烏林)敢問大公主殿下,您率眾到坊間,一個個模眉豎目,可曾提及為何尋醫(yī),又為誰問藥?
烏林:這……
徒單鎰:朝廷自有朝廷的法紀,豈容爾等質(zhì)疑!
李師兒:好,放著官兵飛揚跋扈不提。只說先皇五年前的浩蕩皇恩,我也愿冒死前來!
趙秉文:五……年前?五年前的事還需慢慢審來,今下……
烏林:慢!我到要聽上一聽,這五年前的何事,讓你肯將生死置之度外。
李師兒:五年前。當朝貴胄欺男霸女、強占良田要圈養(yǎng)牧馬,我兄長氣不過,與貴族宗親發(fā)生沖突。
烏林:當朝貴胄?!
李師兒:可嘆明察秋毫、秉公辦案,非但沒有偏袒庇護,還依律將貴族宗親斬首……
烏林:你姓甚名誰?
李師兒:民女李師兒。
烏林:漢人……姓李……
李師兒:漢人,姓李!
烏林:你父何人?
李師兒:家父李湘。
烏林欲倒,宮女將她扶住。
烏林:(唱)五年前,李湘一案……
徒單鎰:(唱)斬皇親,平白白長了漢人的威風,
滅了我女真的氣勢!
(白)可惱!
趙秉文:(唱)殺貴胄,平息了禍事一端,
使得與漢人的關系漸漸緩。
(白)可惜……
烏林:(唱)只可憐我的駙馬,為皇權犧牲,
落單的鴛鴦,做了刀下的孤魂。
徒單鎰:正是如此,此女斷斷留不得。
趙秉文:徒單大人,因為如此,此女萬萬殺不得??!徒單大人,當年李湘一案,先皇痛下殺心,才換來的和諧盛世,如若草率行事,給人以把柄、落人以口實。先皇這么多年的江山,危以。
烏林:好好,李師兒,地獄無門你偏來行!有藥不獻,此為新仇,殺夫奪婿,此為舊恨!來人??!給我將她推出去!斬了!
李師兒:(唱)驚天雷炸眼前,
喪命恐難逃。
闖禁地巧遇陳年案中未亡人,
據(jù)實講招來了禍事一樁。
早知道就應當聽爹爹,
將恩情記于心常念感懷遠離宮墻。
現(xiàn)如今難脫困恐無來日,
只盼望爹爹他晚年安康。
(白)我是忠心一片,來探望先皇的!我是忠心一片!
烏林:忠心一片,就到九泉之下盡忠去吧!
李師兒:爹——女兒不孝??!
第二場
內(nèi)待:一個個的都給我聽仔細嘍!手上麻利著點兒,腳下勤快著點兒,眼睛機靈著點兒,心里透亮著點兒?。〗裉炜墒窃廴f歲爺?shù)腔詠淼牡谝粋€萬壽節(jié)。誰要是有個行差踏錯,可別怪我翻臉無情!
萬壽節(jié)大典。
禮官:萬壽節(jié),皇恩浩蕩,賜內(nèi)外官覃恩兩重,三品已上者一重,免今租稅,并自來懸欠系官等錢,鰥寡孤獨人絹一匹、米兩石。宮籍監(jiān)戶舊系及大行皇帝、皇考之奴婢者,悉放為良。
朝臣: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禮官:赦天下,宴群臣,共享盛世,與民同樂。
歌舞技藝展示。
場燈暗。只留追光一束,照在剛剛結束舞蹈,落坐拿起琵琶的李師兒身上。一道紗幕降下,場景轉換到宮教所內(nèi)。
李師兒:(唱)琴弦聲聲訴愁腸,
月光皎皎映心傷。
數(shù)月前闖宮闈險些喪命,
幸得到善良人暗中相幫。
留性命被判罰修習在深宮,
白日里無暇他顧夜深時百轉回腸。
報圣恩未能拼命,
爹爹話未能相聽。
學歌習舞掌技藝全當盡孝盡忠,
只盼望年齡到求得恩典好出宮。
身穿常服的章宗、宮教張建上。
金章宗:張建,你可看的清,這是何人?
張建:回皇上,依照宮規(guī)臣從未曾見過他們的容貌。從聲音判斷,定是漢家女李師兒。
金章宗:哦?你剛剛說的那個聲音動聽、才學出眾的可是她。
張建:是。此女雖為宮監(jiān)奴籍出身,但才學俱佳,聰慧好學。
李師兒繼續(xù)彈奏。紗幕升。
金章宗:洛陽谷雨紅千葉,嶺外朱明玉一枝。地力發(fā)生雖有異……
李師兒:天公造物本……無……私。(驚)何人?
二人合:(唱)好一個——
金章宗:(唱)云鬢花顏——
李師兒:(唱)束發(fā)潘安——
金章宗:(唱)桃花瀲滟——
李師兒:(唱)目光炯炯——
金章宗:(唱)風柳舞纖腰,
露桃勻嫩臉。
李師兒:(唱)溫潤如美玉,
公子世無雙。
烏林上。
烏林:何人在此?
李師兒慌忙讓金章宗離開。金章宗隱蔽起來。
李師兒:拜見大公主。
烏林:是你?剛才那個人是誰?
李師兒:剛才……剛才不曾有人,更深夜黑,定是大公主未曾看清,這里只有我一個啊。
烏林:只有你一個?我明明看到剛才還有一個……一個男的。
李師兒:大公主,這宮規(guī)森嚴,哪里會有個男的。
烏林:來人!宮女李師兒違反宮規(guī)受懲戒于宮教所,仍不思悔改,深夜與人在宮中私會,出言不遜、以下犯上,給我拿下。
金章宗現(xiàn)身。
金章宗:嗯——深夜宮中怎么會有男子?!
李師兒:是的呀,深夜宮中怎么會有男子……
烏林:剛剛的男子莫非是……你?
李師兒:(抬頭看見)啊呀,你——
烏林:圣上面前,哪個由你喧嘩!
金章宗:是呀,圣上面前,哪個由著你們喧嘩。
李師兒:萬歲……你是……萬歲?!萬歲,萬萬歲。
烏林:皇上,姑母我適才路過這里,看見……
金章宗:看見了什么?
烏林:看見了……看見了私闖宮禁之地的罪女李師兒,不思悔改,出言不遜、以下犯上……
金章宗:哦,姑母還看得懂人心。
烏林:姑母自是不懂人心,可她借藥擅闖宮門在先,妄圖攀龍附鳳在后……
金章宗:(對李師兒)你可認得寡人?
李師兒:不曾……認得。
金章宗:姑母,她不曾認得寡人。
烏林:皇上,此前她擅闖宮門,你就以禁代罰,她至宮教所修習,此番又在包庇,這……這成何體統(tǒng)!
金章宗:是啊!這成何體統(tǒng)?宮女李師兒——
李師兒:奴婢在。
金章宗:你此番出言不遜、以下犯上,實屬不當。責即日起修習之余,負責宮教所雜役之事三月,以正宮規(guī),不得有誤。
李師兒:遵命。
金章宗:還不速速退下。(李師兒下,對烏林)侄兒送姑母回宮,一謝為寡人保留了顏面,二謝姑母仁愛之心。
烏林:謝我?只怕是將來還要恨我。
金章宗:姑母何出此言?下月就是萬壽節(jié),姑母有好生之德,是在為麻達葛積善行德。這是好事兒一樁。
烏林:好事一樁?
金章宗:是呀,好事一樁。
烏林:麻達葛,你可是此女是何人?
金章宗:姑母,侄兒早已知曉,她就是當年駙馬一案的漢家女子。我還記得姑父他……
烏林:不!麻達葛,你定是不記得了!
(唱)你若記得,
先皇為彰顯法紀不顧兒女親情
駙馬他當庭背叛斬立決,
姑母因此年紀輕輕就在這深宮守寡;
你若記得,
你父親為姑母求情遭先皇斥責,
正直壯年就抑郁而亡;
你若記得,
先皇他身體康健正值盛年,
自你父去世后就一病不起剛剛撒手人寰;
這樁樁件件于姑母是刻骨噬心之痛
麻達葛,若你還有半分記憶,就不會……就不會……對她……
(唱)冒然然愛從心底起;
心憂憂滿眼生憐愛。
有朝一日,你再將她封妃入宮,就好比翻開了姑母血淋淋的傷疤,把那蜇人的咸鹽再撒一把。
金章宗:(唱)姑母的話兒泣血啼,
悲傷的往事一幕幕。
當年姑母素衣長發(fā)跪宮前,
求的是駙馬活命一家好團員。
當年父親以命相搏殿跪前,
求的是姑母一家可平安。
可皇爺爺一紙詔書定天下,
斬駙馬換來漢人擁戴天下安。
姑母啊,
皇爺爺殫精竭慮只為大金千秋萬代,
烏林:(唱)所以他舍駙馬拋親情無私鐵面。
金章宗:(唱)自姑母遭變故創(chuàng)傷無限,
皇爺爺疼愛你只是無言。
將姑母留身邊好生照看,
更將我?guī)磉呌H自教導。
姑母啊,這是皇爺爺體恤天下卻愧對家人的無奈。
烏林:不,麻達葛,那是他在贖罪,贖他心里的罪!因為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早年間為皇位,他舍下額娘赴黃泉;后來為一了一個明君圣主的名號,他急需要一個彰顯法紀公正、彰顯女真漢人平等的事件,駙馬又成了刀下的亡魂,還當朝斥責太子,逼死了你的父親!結果呢,留下我孤苦一個,留下你伶仃一只。五年,整整五年了!這五年,咱們二人是怎么一步步熬過來的,麻達葛,你不應該忘記啊。
金章宗:這五年,朝堂刀光劍影,是姑母護我長大,我都記得,都記得!姑母,不說了,我們不說了。那一切都過去了。
烏林:都……過去了?
金章宗:也該過去了,姑母。
烏林:都過去了?也該過去了?是啊,額娘為他用命換來了大金江山;駙馬為他用命換來了世間太平;皇兄為他……
金章宗:姑母,那是一個天子的無奈,那是一個皇上的不得以。
烏林:不,那是一個野心勃勃男人的自私,如今你也得到了這富庶的天下,很快也要得到我的愁人,那個嬌艷的美人!你,麻達葛,我從小看到大的麻達葛,如今也長大了,也要變成那個和你皇爺爺一樣自私的帝王了,為了你的天下,為了你的雄心壯志,為了你的兒女私情……
金章宗:姑母,你累了,寡人也累了。都回宮歇著去吧。今天的事情,就全當沒發(fā)生過;姑母剛剛說的話,我也沒有聽到過。
烏林:我累了?是啊,累了。天子都是自私的,心里只有你們的天下!從今天起,我烏林,也要為了我的亡夫,為了我們女真自私一回!
金章宗:姑母——
烏林:皇上,烏林告退了。
登基宴會上。李師兒演奏結束。
金章宗:殿下舞者何人?吟唱者又是何人?
內(nèi)侍:宮教所宮婢,漢家女李師兒。
金章宗:宮教所張建,教習有功,深得朕心,賞!
張建:謝皇上。
金章宗:宮婢李師兒,修習有功,知書達理,封昭容。
烏林、徒單鎰等人跪倒一片。
烏林:請皇上收回成命!
眾人:請皇上收回成命。
烏林:皇上剛剛登基,納妃一事要從長計議,萬萬急不得。
金章宗:怎么又急不得了!前幾日姑母不是還曾與我說起,皇嗣涉及國本,應選秀充盈后宮,綿延子嗣,這怎么又不急了!
烏林:祖宗法紀在上,女真漢人一概不得通婚。自先皇起,就以法紀嚴明治國,皇上可不得有違啊。
金章宗:不得有違?
烏林:不得有違!
徒單鎰:皇上,我大金朝中貴女眾多,各個容貌俱佳、才情兼?zhèn)洌v是納妃,也得從中選出。怎么能選一個漢女,還是一個宮監(jiān)奴籍的漢女!
李師兒:這位大人,漢女也是大金子民,拿出身說事,也著實可笑!
徒單鎰:朝堂之上,哪有你說話的份兒!
李師兒:朝堂之上,也得是個講理的地方。大金國土萬千,可全都是女真人?
徒單鎰:哼!
李師兒:男婚女配,感情一事,本應不違綱常順其自然。爾等久居廟堂,怕是不知,這女真與漢人在民間通婚早成事實。
徒單鎰:果真登不得大雅之堂!
李師兒:我朝自先皇世宗起,就以身作則,力推女真漢人平等相處,怎得到了如今,這朝堂之上,還有這等身份之別。
烏林:好個伶牙俐齒,巧言善辯。縱是如你所說,先皇世宗也未曾在后宮納過漢人女子。
金章宗:先皇做的事,在我朝就屬開創(chuàng)之舉,朕難道做不得。
李師兒:大金早已不單是從黑山白水間走來的女真部落,若還想當初那樣提什么唯有女真貴族、漢人賤民的說法,哪能有如今的根基牢固,太平盛世!如若國本不牢,有哪來的大金千秋萬代之說!
金章宗:昭容李師兒,靜修內(nèi)德、仁而明道,晉淑妃。
李師兒:謝皇上。
金章宗:免禮。
金章宗、李師兒等人一同下。
烏林:一日為奴,終身為奴!
烏林怒而離席,徒單鎰欲追出去。
趙秉文:徒單大人。
徒單鎰:啊,趙大人,何事?
趙秉文:徒單大人,圣旨已下,你又何必自討無趣呢?
徒單鎰:我……我這是有要事要與……大公主商議。
趙秉文:素來聽聞徒單大人府上大小姐聰明賢惠,才學俱佳。徒單大人可是要與長公主商議將長女送入宮中一事?
徒單鎰:趙大人——
趙秉人:名門望族,未嘗不可。只是這時機么,還是要再斟酌斟酌,畢竟這皇上剛納新妃,若此時將大小姐送入宮中,只怕是要受得冷落了……
徒單鎰:哎,這事,說來也可惜啊。
趙秉文:是啊,可惜??!
徒單鎰:可惜趙大人家三代單傳,偏偏無有適合的女子送入宮中啊。哈哈——
趙秉文:哈哈——徒單大人,請。
徒單鎰:趙大人,請。
二人下。
第三場
李師兒在宮中作畫,章宗下朝歸來。
金章宗:愛妃何在?愛妃何在?
李師兒:臣妾恭迎圣上。
金章宗:快快免禮。愛妃正在做什么?
李師兒:前幾是圣上未完成的錦繡圖,臣妾在上面填了幾筆,還望圣上不要怪罪。臣妾見圣上龍顏大悅,可是有什么喜事?
金章宗:自是有啊,而且這喜事還與愛妃有關,不知愛妃可愿一聞?
李師兒:洗耳恭聽。
金章宗:早些時候趙秉文來奏,說大批隨遷至農(nóng)耕區(qū)的女真人,一來不侍農(nóng)桑,發(fā)放的農(nóng)具毀的毀、壞的壞,二來無處牧羊放馬,踐踏耕田,造成矛盾叢生、難以調(diào)合,三來又不愿意向漢地遷來的手工藝匠學習,打造適合這里的用品,生計難以維持,不少女真人都有了回遷的想法,人心不穩(wěn)啊。
李師兒:只說是放牧種田,靠手藝吃飯,在哪里還不都是一個樣。不想呆在這里,是因為想家了,是因為他們與這里的生活格格不入。
金章宗:是啊,朕聽了你的建議,讓趙秉文向遷來漢地生活的女真人進行漢文化的推廣,從朕開始,學習漢人禮儀。今日早朝,趙秉文言不少女真人已經(jīng)開始接受漢地的禮儀文化,融入漢地的生活了,揚言回遷的女真人,越來越少了。朕要好好謝謝你啊。
李師兒:哪里是師兒建議,分明是皇上的圣斷,趙大人功勞。師兒是從尋常人家來的,只是知道這尋常人的心思而已。
金章宗:朕還命趙秉文將我女真的文化禮儀也向漢人宣揚,好讓大家相互接受。
李師兒叩拜。
金章宗:為何人跪拜?
李師兒:替百姓跪拜。
金章宗:為何事跪拜?
李師兒:師兒曾聽家父講過,古人云,治大國者若烹小鮮,重要的是讓各種鮮美的味道融合在一起,而不是去一味的去追求魚蝦味道的改變。
金章宗:師兒如此,夫復何求?
內(nèi)侍:啟奏陛下,趙秉文趙大人求見。
金章宗:宣。
趙秉文上。李師兒下。
趙秉文:啟奏陛下,金朝北方新崛起的蒙古鐵騎,正在向金朝邊境集結,大有入侵之勢。
金章宗:速速召集眾臣,商議此事。
趙秉文:是!
眾人下。
大公主處。徒單鎰上。
徒單鎰:大公主,臣有要事相告。
烏林:但講無妨。
徒單鎰與烏林耳語。
烏林:哦,可知是何原由,麻達葛可已知曉此事?
徒單鎰:事發(fā)突然,尚不知道確鑿的原因,但皇上已知曉此事,今早匆忙議定,已率趙秉文等人前往邊境,了解此事。
烏林:親自前往。
徒單鎰:想來未到一觸即發(fā)之時,不必為皇上安危過度擔心。
烏林:那就好。
徒單鎰:只是……
烏林:為何吞吞吐吐?
徒單鎰:聽聞蒙古此次發(fā)兵,是因邊境之地漢人多次滋擾蒙古人,導致蒙古人不堪其擾,決定派兵南下攻打我朝。
烏林:若果真這般,那又是漢人惹下的一樁禍事!
徒單鎰:如此一來,深信漢人的皇上得知詳情,定會遷怒于朝堂之上。以往力主女真漢人一家親的漢臣們,怕是……
烏林:只怕是不光會遷怒于朝堂之上。細細想來這后宮之中,也一定有人為此事付出代價。
徒單鎰:這淑妃……
烏林:淑妃?!我倒要看看,她李師兒此番還能有什么三頭六臂,保自己一個平平安安!走,去探望一下淑妃吧。
烏林等人下。
淑妃處。一宮女在外慌慌張望。烏林等人上。
徒單鎰:咳——
宮女:拜見大公主,拜見徒單大人。
徒單鎰:愣著干什么?大公主前來,還不速速通傳。
宮女:啟稟大公主,此刻淑妃不便見人。
烏林:不便?
宮女:是。淑妃有令,陛下離宮期間,她要依漢法為陛下及我大金閉關祈福。祈福期間,不見任何人。
徒單鎰:大膽刁奴!
烏林:一個漢人女子,膽敢在我大金朝中以漢法故弄玄虛,蠱惑人心。我倒要進去看個究竟!
宮女:大公主,萬萬不可!
烏林等人沖進,未見任何人。
烏林:這閉關祈福的人呢?
宮女:奴婢不知。
烏林:當真不知?
宮女:當真不知!
烏林:好!來人,大刑伺候。我倒要看看你忠心護主,你的主子可保的了你!
宮女:慢……我……我說。趙大人昨日在此求見皇上,皇上離開不久之后,淑妃她……她便也離開了。
徒單鎰:一派胡言。宮禁森嚴,豈是她想來便來的,想走便走的的?
烏林:去了哪里?
宮女:不曾知曉。
烏林:何時回來?
宮女:未曾告知。
烏林:可曾留下什么話?
宮女:不曾留下。走時只換了常服,攜帶了些許銀兩。
徒單鎰:莫不是……(烏林示意人將宮女押走)莫不是李師兒她聽得消息,知曉內(nèi)情,恐萬歲責罰,自己識趣,倉皇逃離了。
烏林:倉皇逃離了?
徒單鎰:倉皇逃離了。
烏林:哈哈——逃離的好!黑白善惡也自有定論了!
千里奔襲的章宗,往宮中趕。
金章宗:(唱)幾日里跨馬奔襲,
戰(zhàn)告急不容休息。
蒙古軍壓邊境事已燃眉,
只盼得回宮中做好定奪。
來犯者必征討毋庸置疑,
還需有萬全策長期穩(wěn)定。
趙秉文:圣上,前面就是龍門鎮(zhèn)了,趕路也不在這一時,不如休息片刻再啟程。
金章宗:罷了。還是速速回宮要緊。
趙秉文:是。
內(nèi)侍:皇上回宮了,皇上回宮了。
徒單鎰等人上。
金章宗:爾等與我,速速回宮議事。
眾人:遵命。
宮內(nèi)。
金章宗:蒙古大兵壓境,眾卿家可有良策。
徒單鎰:陛下,大軍壓境,看是外來的戰(zhàn)事,追根溯源,是我們寬待漢人的惡果。蒙古入侵之地乃半農(nóng)半牧區(qū),這里的漢人倚仗律法保護,無所畏懼,多次滋擾蒙古牧區(qū),落人以口實,給人以出征我大金的理由。微臣以為,應一面派人將滋事漢人緝拿歸案,一面派人與蒙古和談。但這只能是一時之策,不能求萬世太平。若想永訣后患,就應該以此為契機,打壓大金漢民氣焰,鎮(zhèn)壓漢人,即向蒙古示好,又從根本上杜絕了漢人滋擾他人之事,只有這樣,才可以避免戰(zhàn)事的發(fā)生。
趙秉文:徒單大人,此言詫異。是否是我金朝漢人滋擾在先,實乃蒙古一面之詞,不可全信。更何況民之所向,乃人心所指,一味的打壓漢人,縱是外邦不來侵襲,民怨積盛,也難免會動搖國本。
徒單鎰:那依趙大人所言,就放任漢民無法無天?
趙秉文:臣以為,不如在經(jīng)常發(fā)生滋擾的邊界修筑界壕,派兵嚴守,一方面可以阻擋大軍入侵,另一方面還可以防止百姓越界滋事。
徒單鎰:趙大人未免也想的太過簡單了吧。修筑界壕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你可曾算過,至完工,需要多少年月,多少勞役,又需多少錢糧。
金章宗:朕也以為界壕可以永訣后患,但眼下大軍壓境,時不我待。
烏林上。
烏林:皇上。
金章宗:啊,姑母。
烏林:回來了,可曾知曉蒙古舉兵緣由?可曾尋得萬全之策。
金章宗:不曾尋得。姑母伴隨先皇多年,可有良策為朕一用?
烏林:哎呀,姑母久居宮中多年,哪有良策?淑妃聰慧過人,不如傳她前來一問?
金章宗:淑妃何在?
內(nèi)侍:啟奏陛下,自圣上出宮之日,淑妃就不見了。
金章宗:不見了?
烏林:一派胡言,自圣上出宮之日,淑妃就在宮中閉關祈?!,F(xiàn)下圣上歸來,還不送送宣她覲見。
金章宗:可曾說去哪兒了?
內(nèi)侍搖頭。
烏林:可曾留下書信?
內(nèi)侍搖頭。
徒單鎰:許是怕圣上回來懲戒漢人,自己受冷落。倒不如自行離開,免得顏面難堪。
金章宗:還不著人速速尋來?
烏林:皇上,存了逃走之心的人,怕是再難尋得了。
徒單鎰:此等婦人,心思甚秘。
李師兒上。
李師兒:大膽狂徒,怎敢妄議皇上家事、后宮妃嬪?。▽鹫伦冢┏兼婑{來遲,還請皇上恕罪。
烏林:大膽!身為后宮嬪妃,未奉詔擅自離宮,將國法宮規(guī)置于何處!
李師兒:皇上,臣妾已帶回一計,用以解決燃眉之急。
金章宗:速速道來。
李師兒:臣妾自幼生活在邊地,聽聞大軍壓境,又不知該如何為圣上分憂,假借閉關祈福之名,掩人耳目,回家一看究竟。
烏林:巧言令色。怎知你不是心懷愧疚,倉皇而逃。
李師兒:既已逃出,又何必歸來。(對金章宗)請皇上聽臣妾細細秉來。
(唱)大軍壓境妾心憂,
擅自離宮探緣由。
滋事一說不成立,
內(nèi)有隱情融妾說。
邊地百姓有交易,
語言不通誤會生。
誤會接二又連三,
矛盾沖突積怨深。
春旱夏澇冬降雪,
顆粒無收牲畜亡。
交易艱難雪上霜,
矛盾重重傷人命。
大軍壓境事態(tài)緊,
個中原由請君明。
徒單鎰:依淑妃之見,此事與邊地漢民無關。
李師兒:無關一說也不妥,但事出有因,不能只歸罪于漢民。若細細想來,邊地紛擾由來已久??v是女真人久居邊地,遇到災年,也難避紛爭。
烏林:那就由著漢人滋事,由著大軍壓境?
李師兒:姑母——
(唱)怎能由著兵壓境,
怎能冤枉傷人心。
苛以待民太無情,
流民遍野非長策。
不能杜絕軍壓境,
更傷女真漢人情。
紛紛效仿更不堪,
內(nèi)亂恐在外戰(zhàn)前。
徒單鎰:邊地交易是禍根,難道只能修界壕?
李師兒:徒單大人——
(唱)修筑界壕為永久,
功在當代利千秋。
凡事不能急求成,
目光短淺不可行。
民之所向不易堵,
邊地交易不能取。
修筑界壕通互市,
攘外安內(nèi)皆可取。
金章宗:開通互市?此舉妙哉!眾卿家以為如何?
眾人:臣等附議。
徒單鎰:只是……
金章宗:徒單大人,你身為朝廷重臣,不以國事為重,憑借自己的相像妄下定論,實屬不該。朕要責罰于你,你可有怨言?
徒單鎰:這……無有怨言。
金章宗:眾卿家聽旨。修筑界壕一事,由趙秉文督辦,徒單鎰協(xié)助監(jiān)辦,也好從中細細體察民情。
烏林:皇上……
金章宗:姑母,也請與徒單大人一起前往,好生監(jiān)督他吧?。▽顜焹海坼圮噭陬D,又立一功,朕要好好謝謝你!
李師兒:舟車勞頓的是圣上,臣妾只是雕蟲小技。
眾人下。
烏林:徒單大人——
徒單鎰:老臣在。
烏林:這皇上,怕是已經(jīng)厭倦你我了。
徒單鎰:大公主,圣上只是在責罰老臣?;噬献尨蠊鞅O(jiān)督老臣,說明還是信賴大公主殿下的。
烏林:還是信賴我的——
徒單鎰:信賴你的——
第四場
前往界壕途中。
烏林:(唱)屋漏又逢連陰雨,
徒單鎰:(唱)偷雞不成蝕把米。
烏林:(唱)開春寒風冷刺骨,
徒單鎰:(唱)可恨淑妃未失寵。
烏林:(唱)車馬勞頓奔波苦,
徒單鎰:(唱)可惱漢人又得逞。
烏林:(唱)二人受罰離宮墻,
徒單鎰:(唱)修筑界壕離朝堂。
二人合:(唱)想來小人更猖狂。
下雨。
徒單鎰:大公主,草原的雨來的急,咱們還是躲一躲吧。
烏林:這茫茫草原空無一物,哪里能躲風避雨啊。
徒單鎰:前面好像有一處窩棚,待老臣前去打探。
烏林:還是一同前去吧。
徒單鎰:可有人嗎?
李湘上。
徒單鎰:啊,老人家。
李湘:風大雨急,定是行到此處遇到大雨之人。若不嫌棄,就到我這里來躲避一下吧。
徒單鎰:謝過老人家。大……夫人,請。
李湘:請,都請。二位一看就是貴人,可是出來游玩,遇到大雨。
徒單鎰:游玩?哦,游玩,正是游玩。
李湘:只是這時節(jié)不好,怕是少不了吃苦受罪了。
烏林:怎么個吃苦受罪?
李湘:哎,要說這里也是個好地方,草肥水美,一到夏天,漫山遍野開滿了五色草花,如星辰一般的金蓮花點綴其中,接天連葉的,可真是美極了。只是一從入秋到初春,是春潮秋露徹骨寒,風霜凍雪寒徹骨。
烏林:聽老人一番話,也是個詩書人家。受的了這種苦?
李湘:老奴是多年前,聽聞先皇豐功偉績,又肯善待漢人,就從宋朝攜家眷投奔大金來的,是……后來犯下罪過,被貶為奴的。這苦,是對你們二位貴人而言。至于老奴我嘛,早就習慣了。
徒單鎰:這茫茫草灘,就你這孤單單一個人做什么呢?
李湘:老奴略通曉制圖六體之法,奉命在此勘輿,以備修筑界壕所用。
烏林:哦,也是為了修筑界壕一事。
李湘:我呀,把這取暖的火,再點一點,也好熱些茶與二位吃。呵呵,這里還有些干糧吃食,你們?nèi)羰遣幌訔?,也是可以充饑的?/p>
徒單鎰:這水,老人家,可有干凈些的?
李湘:貴人啊,這……這已經(jīng)是老奴能拿出來的最干凈的水,最珍貴的吃食了。
烏林:(唱)久居深宮全不知,
黎民百姓苦難熬。
單衣剛剛能避體,
窩棚哪能抵風寒。
人心都是肉來長,
難免心底好凄涼。
徒單鎰:老人家,家中可還有妻女。
李湘:原有一女,只是……走散了,不知下落。
烏林:哎……也是一個苦命的人啊。
徒單鎰:只是這投奔而來,怎的又成了奴隸?
李湘:被貶成奴,定是有錯在先。不提也罷。
徒單鎰:老人家,都是好心氣。被貶成奴也不見惱怒。
李湘:不曾惱怒,心懷感恩!。
烏林:倒是個心善之人。
李湘:心善的是先皇,若無先皇庇佑,哪留得下李氏一族的性命。這被貶成奴已是最好的結果。
烏/徒:李氏?
李湘:老奴名叫李湘。多年前……
烏林大驚。
徒單鎰:李湘!多年前——
李湘:(唱)多年前我本是一介平民。
烏林:(唱)多年前他還是當朝駙馬。
李湘:(唱)盡管我一家淪為奴,
但畢竟如今仍茍活。
烏林:(唱)盡管他一家淪為奴,
但我卻成為未亡人。
李湘:(唱)細細想來慢慢思,
當年的事兒掛心頭。
若不是當年一根筋,
興許還有它法解。
烏林:(唱)日日想來夜夜思,
當年的仇恨涌上心。
若非他一家苦苦逼,
夫妻恩愛伴一生。
李湘:這么多年了,老奴一想起來平白因為一場官司,皇姑還失去了那個驍勇善戰(zhàn)、屢建戰(zhàn)功的駙馬,心里十分的過意不去。人啊,不可執(zhí)拗,理當寬厚??!
烏林:不可執(zhí)拗,理當寬厚。
徒單鎰:活下來的,自是可以輕言過意不去。那個死了的……哼!
李湘:怎不知死了的就是天道昭昭。可就是不知道……
徒單鎰:不知道什么?
李湘:不知道獨獨留下的皇姑一人,她現(xiàn)如今過的怎么樣了?
(唱)沒有兒女膝下承歡,
草原上風云突變,
可曾有人為她添衣加棉;
沒有夫婿心疼體貼,
大帳內(nèi)冷暖難捱,
可曾有人為她加柴添炭;
長夜漫漫,
誰能與她說句體已的話兒;
路途迢迢,
誰能與她共度難關。
(白)這事兒啊,不能細想,細想——
(唱)如螞蟻噬心隱隱生疼,
不能回望如小刀慢割,
真真是刀刀錐心。
烏林:不能細想?
李湘:隱隱生疼啊。
烏林:不能回望?
李湘:刀刀錐心呀!
徒單鎰:你還隱隱生疼、刀刀錐心,你可知她……
李湘:她……她是誰?
徒單鎰:她是……
李湘:是誰?
烏林:是一個苦命的……女人……啊!
李湘:普天之下,哪一個不是苦命的人。早知活下來這般的不安與愧疚,還不如……
徒單鎰:還不如什么?
烏林:還不如……不爭不搶,不奪不取?。?/p>
李湘:是啊,還能家人團聚。
烏林:不是陰陽兩隔再不能見。
李湘:還能子女膝下。
烏林:不是無兒無女孤苦伶仃。徒單大人,這雨停了嗎?
徒單鎰:回夫人的話,這草原上再大的雨,也就這一陣子,停了。
烏林:那這風……還刮著么?
徒單鎰:這再大風啊,也就這一陣子,停了。
烏林:都停了?
李湘:嗯,都停了。
烏林:停了,就都過去了。徒單大人,咱們……繼續(xù)趕路吧!
徒單鎰:繼續(xù)趕路……
烏林:是啊,人總是要往前走的,不執(zhí)拗,不停留。
烏林、徒單鎰二人下。李湘發(fā)現(xiàn)坐席下的銀兩。
李湘:貴人,貴人。這銀兩……好人??!
李師兒上。
李師兒:棚內(nèi)住的,可是漢人李湘?
李湘邊出邊說。
李湘:正是老奴,你是哪一個?(愣)啊呀,這位貴人,您要找的可是……
李師兒:爹爹!我是師兒啊——
李湘:師兒,你是師兒?爹爹還以為你闖宮被捕……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呢。
李師兒:爹爹——
李湘:許久未見,女兒啊,你現(xiàn)在這是……
李師兒看看四下,與李湘耳語。
李湘:你已經(jīng)是……淑妃了?
李師兒:已是淑妃。
李湘欲拜。
李師兒:爹爹萬萬不可!
李湘:二人可是真心?
李師兒:并無假意。
李湘:不曾受人逼迫?
李師兒:不曾有人逼迫。爹爹,女兒整日里隨駕左右,深知新君與先帝一般,愛民如子,不曾有欺壓漢人之心。他信賴女兒,女兒也愛慕于他,我愿與他一道,共為天下蒼生謀,萬世太平。
李湘:你安然無恙便好,爹爹也對得起你娘了。好了,爹爹你也見到了,快快回宮去吧。
李師兒:爹爹,女兒剛來,怎的就要攆我回去。我不走。
李湘:莫要胡鬧,一來你現(xiàn)在是宮中之人,仔細丟了身份,惹的旁人笑話。二來,這來也來了,看也看了,爹爹如今都好,不用擔心。走吧,走吧。
李師兒:爹爹,你是在擔心女兒?還是怕牽連了女兒。還請爹爹放心。前些日子,女兒也身不由己,沒能前來找尋爹爹報個平安。如今女兒一切都好,圣上更知我始終惦念著父親,特意著人尋來。
李湘:圣上命人前來尋我?
李師兒:正是。女兒如今也是奉詔前來,不日還要將爹爹接到龍門鎮(zhèn)捺缽一住。爹爹可不能與女兒沒來由的生分了啊。爹爹,女兒趕路口渴,可有茶吃?
李湘:這……無有茶吃,無有茶吃。
李師兒:那可有干糧?
李湘:這……也無有干糧。
李師兒:爹爹——
(唱)仔細瞧慢思量,
爹爹言語有異樣。
見面不夠半柱香,
幾次三番潛我走。
不曾予我一盞茶,
不曾把我棚里讓。
想是有事瞞于我,
待我慢慢探究竟。
(白)爹爹,怎么不讓我進去坐一坐呀。
李湘:丁點兒大的個窩棚,哪里進的下兩個人。
李師兒:那……爹爹,這大雨剛停,女兒冷,可有衣被讓我暖暖身子。
李湘:哎呀,早就說讓你回宮去,就是不聽,這要是著了風寒,可如何是好?。◤纳砩厦撓潞褚逻f給李師兒)披著披著,一會兒就暖和了。
李師兒:那你呢?
李湘:爹爹……不冷。
李師兒:不冷?
李湘:習慣了。
李師兒:習慣了?!那這棚里不曾有茶,火上無憂吃食,你也已經(jīng)習慣了。
李湘:習慣了,習慣了!
李師兒:習慣了——
(唱)聲聲話似尖刀扎兒心間,
為何要言詞間躲躲閃閃。
破衣衫抱在懷意亂心煩,
為何要幾次三番勸我歸還。
爹爹他也曾是當朝官員,
現(xiàn)如今習慣了破衣爛衫。
爹爹他雖不曾錦衣玉食,
卻從未荒野里少吃無穿。
女兒我妄為人讓花甲的父親露宿風餐,
女兒我實不孝讓爹爹辛苦這般。
(白)爹爹,女兒不孝!
李湘:女兒啊——
(唱)為父的識文斷字有一技之長,
荒野里做堪輿過的尚可。
你不見荒野里他們風餐露宿,
你不見寒風中他們衣不蔽體。
整日里肩挑手提不敢懈怠。
稍不慎等來的就是怒斥喝罵鞭如急雨。
(白)女兒啊,你莫要心焦,為父這里不礙的,不礙的。
李師兒:往日里女兒不知,便也罷了。如今全然知曉,怎么能讓爹爹獨自生活在這……里。也罷。不等圣上旨意,女兒這就帶爹爹回宮。
李湘:莫要胡鬧!女兒啊,人要常懷感恩之心。你不說與為父,為父也清楚,封你為淑妃,圣上已經(jīng)是克服萬難了。咱們一家讓先皇為難過,又讓圣上為難,這可萬萬使不得。
李師兒:當真使不得?
李湘:當真使不得。你快速速回宮去吧。
李師兒:女兒謹遵父親教誨。只是如今我不便于常常出宮,這是些衣物,日后還會托人常來看顧,父親萬萬照顧好自己,免得女兒心憂。
李湘:好的好的,知道了。你回去吧……
李師兒:還請父親相信女兒,也相信圣上,這樣的生活,不會太久。
李湘:好,好??旎厝グ?。
第五場
行宮大殿內(nèi)張燈結彩,為烏林慶賀生辰。一曲歌舞畢。
金章宗:姑母,此前界壕修筑一事,虧的姑母監(jiān)督有功,朕替邊地軍民,謝過姑母了。
烏林:界壕修筑自是皇恩浩蕩,圣上為邊地長治久安謀慮,姑母不過是討得了個好名聲。還要謝皇上為我操持這生辰壽誕。
金章宗:哦,這生辰壽誕之功,還應記在淑妃名下。
烏林跪拜。
李師兒:使不得,使不得,姑母,使不得呀。
金章宗:姑母快快請起,有話但講無妨,這是何意?
烏林:姑母有事相求,皇上如若不應,姑母就不起來了。
李師兒把大公主扶起。
李師兒:姑母,還是起來說吧。
烏林:(唱)草原一行解心結,
心緒惆悵意難平。
多年積怨似牢籠,
桎梏壓身難逃脫。
日日愁來夜夜恨,
傷了親人傷自身。
今朝殿上求皇恩,
懇請圣上細聽聞。
金章宗:姑母慢慢道來。
烏林:皇上啊,烏林我終于發(fā)現(xiàn),我錯了——
(唱)錯在我多年前未勸夫婿體恤圣上,
錯在我仗皇權身份貴胄耀武揚威。
錯在我整日里目光短淺固執(zhí)己見,
錯在我不善克制傷了他人也傷已。
做下自私自利事,
寡居至今悔當初。
犯下難以原諒錯,
害的師兒枉成奴,
更險些害的我大金背負傷天害理、苛待漢人名。
替亡夫,
一叩先皇求原諒,
二叩皇上求諒解。
從今往后,
再不提女真是女真漢是漢,
似參商永離不相融。
金章宗:好啊,好??!先皇若是地下有知,想來也欣慰了。
烏林:這二來么,姑母我,還想向皇上請一道恩旨。
金章宗:什么恩旨,姑母不妨一說。
烏林:皇上可還記得李湘。
李師兒:(驚)李湘?!
金章宗:姑母,剛剛還說再不提女真是女真,漢人是漢人。怎的沒來由的又提到李湘。
烏林:皇上、淑妃莫急。上次我與徒單大人因界壕被大雨攔截在草原,巧遇了李湘。
金章宗:哦,怎的這般的巧。
烏林:是啊,這般的造化弄人。
(唱)是與他起紛爭系我心結,
更與他細攀談解我心憂。
多年來是羈絆更是枷鎖,
若看開反倒是一身輕松。
朝堂上求恩旨不為他人,
為只為還李湘良民身份。
金章宗:不再記恨于他?
烏林:也是為放過自己。
金章宗:不再遷怒于淑妃?
烏林:不再遷怒于任何人了。
李師兒跪拜。
李師兒:謝謝姑母。
烏林:淑妃快快請起。你可會記恨姑母?
李師兒:冤家宜解不宜結,姑母大人大量,肯不計前嫌,師兒若還是緊咬不放,豈不讓人笑話。
烏林:好好!
李師兒:圣上,如此吉日,臣妾也要向圣上討一道恩旨。
金章宗:又一個討要恩旨的。講與朕聽聽。
李師兒:請我大金圣上還所有奴隸為良民,效仿宋朝,讓他們有田可耕,有地可種,交租納稅,充贏國庫,固我國本。
徒單鎰:不可,萬萬不可啊,圣上!漢人有漢人的理國之策,我大金有我大金的治民之法。自我大金立國以來,奴是奴,民是民,貴是貴,賤是賤,怎可荒廢。大公主,大公主——
烏林:徒單大人?。▽鹫伦冢┗噬习?,姑母到覺得未嘗不可。因得修筑界壕一事,姑母得以到民間一走。貴人有地不種,奴隸種地卻食不果腹。如果放了他們的奴籍,那就是在為自己耕種,豈不皆大歡喜。
李師兒:是啊!也省的官兵們天天擔心奴隸們造反。
金章宗:此意事關重大,徒單鎰——
徒單鎰:在。
金章宗:趙秉文——
趙秉文:臣在。
金章宗:放奴籍一事,著你二人具體操辦,可先從宮籍監(jiān)戶開始,悉放為良。
徒/趙:領旨。
李師兒:多謝姑母助師兒一臂之力。
烏林:羞愧??!姑母以為自己已經(jīng)向前看了一大步,沒想到和你相比,還是井底之蛙,差的遠了。
金章宗:好了,二位女中豪杰,你們一人請了一道旨,朕這里也有一道旨意,二位可想一聽?
李師兒:什么呀?
金章宗:我大金捺缽四季,朕欲修建一坐座行宮。此行宮已由趙秉文督辦設計完成,只待選址興建。不知姑母與師兒可有建議?
烏/李:宣德州龍門縣。
金章宗:怎么都說是宣德州龍門縣?
李師兒:圣上,你不愛這里么?
(唱)這里的山川草木,
是你我二人相遇的見證。
這里的百姓黎民,
是大金安定祥和的象征。
你我二人皆出生于此,
捺缽行宮建于此,
讓我們與黎民共享盛世,與蒙漢各族共安天下。
金章宗: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烏林:師兒,還不叩謝隆恩。
李師兒慌忙跪下。
李師兒:還請圣上收回成命!
烏林:師兒,何出此言?
李師兒:圣上、姑母,師兒對大金一片忠心,日月可鑒;對圣上一片忠心,天地可表。所作所為,皆出自內(nèi)心,并無謀求鳳位之意。還請圣上收回成命。
烏林:師兒,休得這般言語。
李師兒:姑母,師兒實不想讓圣上再為師兒憂慮。納妃之時,就因女真漢人不通婚祖制在先,引得朝堂之爭。圣上已然為我破例。眼下圣上有意廢奴從良,此時再提立后,定會引起軒然大波,若因此惹的君臣離心,朝堂不穩(wěn),讓師兒如何自處。
烏林:恭喜圣上。
金章宗:何喜之有?
烏林:師兒不是不仰慕君王,實為為大金考慮。如今天下安定,皇上與師兒鸞鳳和鳴,已被天下人視為女真與漢人的典范。姑母有個建議或可一試?若師兒當真意不在鳳位,則待行宮建成,晉封師兒為元妃,行皇后級封儀。
李師兒:姑母——
金章宗:謝姑母成全。
尾聲
按金朝大婚典制,金章宗通天冠、絳紗袍。冕24旒,袞用青羅夾制,有日、月、龍、虎、山、火等紋飾。李師兒著花珠冠,青羅衣,以九龍、四鳳、花鳥為飾。親自到奉先殿行禮。鑾儀衛(wèi)陳設泰和宮外,陳設儀駕于宮階下。禮部下屬的樂部將樂器懸于太和殿外。泰和宮設皇后座,殿上垂簾簾前設扇,殿外黃麾細仗。由趙秉文與禮官各一人備好金冊、金寶,行冊封儀。
禮官:宣。
趙秉文:思及中宮,虛懸已久,淑妃李氏,淑德丕昭,珩璜克業(yè),后性淑明,鳳儀粹穆,夙稟溫恭之度,久勤內(nèi)則之賢,敦睦九族,恩紀皆合,上承天恩,下順臣民,行正慧黠,清閑養(yǎng)德,動靜有法,祥忠世德。特立爾為元妃,位同副后,內(nèi)掌中宮,母儀天下。
禮官:叩。
李師兒行叩拜大禮。起。
禮官:賀。
烏林等貴族獻上“明昌之治”匾額。
烏林:祝圣上福壽綿澤,庇佑大金。
李湘等漢族良人獻上“界壕輿圖”。
李湘:祝圣上承先皇治平日久,宇內(nèi)小康。
宋朝使臣獻上賀禮。
宋使臣:祝金朝皇帝陛下
蒙古使臣獻上哈達。
蒙使臣:祝大金皇帝陛下
禮官:宴。
萬邦來朝,普天同慶,歌舞升平。
追光亮。金章宗與李師兒在桌前。
金章宗:師兒。
李師兒:圣上。
金章宗:今日在此宮殿行冊封儀,可還滿意?
李師兒:圣上命人精心準備,師兒謝陛下圣恩。
金章宗:此殿特為你而修,你我二人一同為它提匾可好?
二人共同寫下“泰和宮”匾額,并掛于正殿前。
金章宗:二人土上坐,
李師兒:孤月日邊明。
金章宗:師兒,朕愿與你共坐江山,與天地同壽,
李師兒:與日月同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