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現(xiàn)代德語屬格正在變得黯然失色，德國語言界對于屬格及其衰退現(xiàn)象的研究也一直很熱烈。除了面對來自von+NP結構對于定語屬格的競爭，其他結構的屬格，諸如屬格賓語，其可見度也在不斷降低。保守的語言學家批評此現(xiàn)象為屬格的滅亡，也有人認為屬格因其文體特征而繼續(xù)以另一個方式存續(xù)。

關鍵詞：德語;格;屬格;屬格衰退

中圖分類號：H33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2177（2020）04-0013-04

德語作為英語的西日耳曼語支的同門兄弟，其格系統(tǒng)所經(jīng)歷的變遷雖不似英語那般劇烈，卻也是呈簡化趨勢。現(xiàn)代德語雖然仍然存在主屬與賓四個格的范疇，但名詞本身的曲折變化已經(jīng)大大消減，名詞在形態(tài)上僅僅殘留陽性、中性單數(shù)的屬格-es/-s詞尾和復數(shù)與格詞尾-n，指示格的形態(tài)功能則幾乎轉(zhuǎn)移由冠詞承擔。

屬格作為現(xiàn)代德語格系統(tǒng)中唯一保留著名詞-s/-es格詞尾標記的格，其在實際語言使用中，其能見度在迅速且不斷降低。在格系統(tǒng)簡化大勢所趨的形式下，屬格的退化也是最嚴重的[11]。Donhauser和Fleischer &Schallert證明屬格衰退的現(xiàn)象在德語語言史上早已發(fā)生[6]，在近代早期的德語語法著作中諸如Behaghel 所著《Deutsche Syntax》已經(jīng)提及屬格退化以及其替代形式的運用。更有學者對此懊惱批評：Behaghel稱其為“Untergang des Genitivs”[1]，Wellander感嘆這種發(fā)展趨勢是“Krankheitsgeschichte des Genitivs”，為其惋惜程度可見一斑。對此語言現(xiàn)象的批判態(tài)度到了現(xiàn)代更是成就了一本書的商業(yè)奇跡，作家Bastian Sick以屬格的衰落冠名系列書籍《Der Dativ ist dem Genitiv sein Tod》似乎是昭示著第二格不可逆轉(zhuǎn)的衰落。

1屬格的種類及其衰退

屬格的基本功能是標記事物所屬關系以及特性的定語格（Attributiver Genitiv），但其句法功能并不局限于此，且不同句法功能屬格的衰退程度不一，因此研究屬格衰退的文獻中，多按照句法或者語義功能等將屬格結構進行分類。

1.1 Genitiv als Attributkasus-定語性屬格

定語性屬格一般出現(xiàn)在另一個NP之前或者之后（Pr?-oder postnomial），修飾該中心詞，此類屬格也被稱作adnominaler Genitiv。此類結構的屬格通?？梢酝ㄟ^von+NP的結構替代（1），尤其對于那些無任何冠詞的復數(shù)屬格名詞的屬格結構，因為此類結構的屬格并不能清楚表明其屬格角色（2）[4]。替代結構von+NP也通常使用于表達非確定性的關系，因為在這種結構關系中帶定冠詞的屬格結構被認為過于“限定（definit）” （3）[8]。此外，von結構也被用于避免冠詞重復（4）[8]，以及屬格的-s詞尾重疊現(xiàn)象（5）抑或為了避免多重屬格（6）[8]。

（1）Das Haus des Onkels->das Haus von dem Onkel

（2）*Innerhalb St?dte->Innerhalb von St?dten

（3）Die Ausführung der Befehle vs Die Ausführung von Befehlen

（4）Das Zusammenwirken von Begabung，

Formgefühl，F(xiàn)lei? und Pers?nlichkeit

（5）des Lebens von Walter Mehring

（6）Der Ursprung von Jasper Denken

需要指出的是，von結構并不是一個替代屬格的普遍方案，這種結構首先是使用于地方的口語中，在書面德語中使用的該結構通常被認為是帶有某種文體特征的[10]。換言之，定語性質(zhì)的屬格在標準德語中的地位相對其他屬格結構來說穩(wěn)定。在報刊語言以及官方文書和專業(yè)文本中，此類屬格的用法更呈現(xiàn)增加趨勢。

定語性質(zhì)的屬格還可以通過動詞不定式，形容詞定語和復合詞來取代。例如可以通過不定式結構die Freude zu schenken austauschen替代下列詞組中的屬格定語die Freude des Schenkens，通過形容詞定語nach dem Kohlschen Frontbesuch替換in nach KohlsFrontbesuch。此外我們還可以將屬格結構諸如die Liebe der Mutter通過復合詞Mutterliebe替代。還有一種替代形式即前文提到過的“物主第三格”，這種形式通常用語方言和口語當中：dem Vater sein Haus。此結構特點是，借助于第三格結構將該結構涉及的人主題化（topikalisiert）以賦予其凸顯意義：dem Kirchenbaumeister seine Augen vs die Augen des Kirchenbaumeisters。然而在書面語中這種替代結構幾乎不用[14]。

1.2 Genitiv als Objektkasus-賓語性屬格

與定語屬格相反，賓語屬格是退化最為迅速的?，F(xiàn)代德語里只有很少數(shù)支配屬格的動詞，中古高地德語時期此類動詞尚存260格，今天這個數(shù)字則下降至56個[9]。這些動詞多來自法律領域，通常與指控有關，諸如：verd?chtigen， bezichtigen， anklagen， beschuldigen， überführen， zeihen。此類動詞支配的屬格通常稱作genitivus criminis。此類支配屬格的動詞往往被認為是古舊或者書面的用詞因而其使用范圍受限，但是其支配的屬格卻相對穩(wěn)定。

此類動詞里，還有一組表示“占有、缺失，或者物主變更（Vorhandensein bzw.Nichthandensein von Besitz und Besitzwechsel）”的動詞，其屬格賓語也相對穩(wěn)定，如：sich bem?chtigen， sich bedienen， sich begeben， ermangeln， bedürfen， berauben。

其他支配屬格賓語的動詞里，其屬格結構的替代形式，主要是由介詞短語結構（7、8）替代原來的屬格表達，或者使用其他配價的同義動詞替代（9）。如（10）、（11）那樣，有些原本支配屬格的動詞的賓語則變成了與格或者賓格。

（7）Sich des Vorfalls erinnern->sich an den Vorfall erinnern

（8）Sich jmds./etw. freuen->sich über jmdn./etw freuen

（9）Des Verm?gens berauben->das Verm?gen rauben

（10）Ich entbehre seines Rates->ich entbehre seinen Rat

（11）Sich des Kampfes annehmen->sich dem Kampf annehmen

1.3 Pr?positionalgenitiv-介詞屬格賓語

Pr?position究其詞源，意為“置于前的”，但德語里的介詞還有后置的用法，此類介詞稱作Postposition“置于后的”（12），或者呈包圍式的結構，此類介詞又稱為Zirkumposition（13）。盡管似乎Adposition更為貼切，鑒于德語介詞主要還是前置詞，Duden仍將Pr?postion用作所有介詞的統(tǒng)稱。從功能角度，杜登德語語法將介詞稱作“關系詞”（Verh?ltnisw?rter， [die] zwei Gr??en zueinander in Bezug [setzen]）。介詞詞組可以表達地點、時間、原因、對立、情態(tài)等關系，也可以是“中性的（neutral）”，之所以被稱作中性的，因為其作為動詞、形容詞或者名詞要求搭配的成分，而失去了他們本來的意義[2]（14）。

（12）Er bleibt nur des Kindes wegen.

（13）Um Gottes willen.

（14）Das Kind wartet auf seinen Vater.

德語介詞的一大特點便是每個介詞都有其配價，介詞要求后續(xù)的名詞詞組要使用特定的格，或者后置介詞對前置的名詞詞組的支配要求，目前德語介詞支配的格主要就是賓格，與格和屬格。少數(shù)支配主格的介詞為frei， je和pro（15），但是這樣的情況很少見。通常情況介詞只支配一個或者兩個格，極少數(shù)介詞可以支配三個格，比如entlang+Akk./Dat./Gen.。

（15）Lieferung frei angegebener Bahnhof

屬格的衰退也體現(xiàn)在作為介詞賓語的沒落，介詞屬格最常見的替代對手便是與格。根據(jù)介詞的復合程度，杜登德語語法將介詞分為兩類：簡單介詞和復合介詞“einfachen Pr?positionen und sekund?ren bzw. komplexen Pr?positionen”[7]。其間的區(qū)別是，簡單介詞通常不是派生詞或者無法識別出其派生來源，而復合介詞則通常和其派生自的詞組結構相似。例如現(xiàn)代德語的簡單介詞neben發(fā)展自古高低德語in ebani，但是我們無法識別出其派生詞組的結構;又如支配第二格的介詞mithilfe，來自于介詞短語mit Hilfe，這兩者之間的關聯(lián)性則一目了然。

常用的支配屬格的介詞有w?hrend，wege和trotz，除此以外還有大量支配第二格的介詞，這類介詞多為復合介詞：

Abseits， abzüglich， anfangs， angesichts， anhand， anl?sslich， anstatt， anstelle， aufgrund， ausgangs， ausschlie?lich， au?erhalb， behufs （archaisch）， beiderseits， betreffs， bezüglich， binnen， diesseits， eingangs， eingedenk， einschlie?lich， fern， fernab， halber， hinsichtlich， infolge， inklusive， inmitten， innerhalb， jenseits， kraft， l?ngs， l?ngsseits， links， mangels， mittels（t）， ob （veraltet）， oberhalb， rechts， seitens， seitlich， seitw?rts， statt， trotz， um…willen， unbeschadet， unfern， ungeachtet， unterhalb， unweit， voll（er）， vermittels， verm?ge， von…wegen， vorbehaltlich， w?hrend， wegen， zeit， zugunsten， zuungunsten， zuzüglich， zwecks

如前文所言，原本支配屬格的介詞有支配與格的趨勢，諸如anfangs甚至可以支配第四格。根據(jù)Di Meola基于語料庫的研究，一些配價在屬格和與格之間變化的介詞不是基于語義的差異，即介詞后接屬格或者與格并非基于語義差別（wegen dem Regen vs. wegen des Regens）。[3]諸如wegen和w?hrend此類本應支配第二格的介詞，其支配第三格的情況被認為是非標準的用法并且更常出現(xiàn)在即興的言語或者口語中。根據(jù)杜登語法，與格替代常出現(xiàn)于以下介詞的口語使用：binnen， einschlie lich， fern， inklusive， l?ngs， mittels（t）， statt， trotz， w?hrend， wegen， zuzüglich。偶見支配第三格的介詞則有如下：

Anhand， abzüglich， angesichts， anl?sslich， anstatt， anstelle， aufgrund， au?erhalb， beiderseits， betreffs， bezüglich， eingangs， hinsichtlich， infolge， innerhalb， jenseits， kraft， mangels， ob， oberhalb， seitens， seitlich， unfern， ungeachtet， unterhalb， unweit， vermittels， zwecks

原本支配屬格的介詞開始支配與格，這個事實也可以看做是屬格沒落的另一個方面。值得一提的是，原本支配與格的一些介詞，也出現(xiàn)了支配屬格的趨勢，眾多文獻在關注屬格介詞向支配其他格轉(zhuǎn)變的過程中，“與格到屬格”的這種“逆向”轉(zhuǎn)變卻較少受到關注。有學者認為，這是基于復合介詞通常支配屬格與屬格在文體上的特征，說話者會將這個規(guī)則推廣到其他介詞，并認為這是一種矯枉過正的形式（hyperkorrekte Form）[13]，此類常見的介詞如下：

ab， aus， au?er， bei， dank， entgegen， entsprechend， gem??， gegenüber， laut， mit， mitsamt， nach， n?chst， nahe， nebst， samt， seit， von， zu， zufolge， zuliebe， zun?chst， zuwider。

1.4 Pr?dikativer Genitiv-表語屬格

作為表語的屬格通常作為系動詞的主語表語（Subjektspr?dikativ）（16a），或者賓語表語（Objektspr

-?dikativ）（16b），或者自由表語（freies Pr?dikativ）（16c）。此類屬格結構較少受到關注，在語法書和詞典中提及較少，根據(jù)具體用法可分類如下：

（16）a.Sie ist der gleichen Auffassung wie er.（Subjektspr?dikativ）

b.Man hielt die Lebewesen für au?erirdischen Ursprungs.（Objektspr?dikativ）

c.Sie wollten trockenen Fu?es nach Hause kommen.（freies Pr?dikativ）

在大多數(shù)的語法著作里，在描述用作表語性質(zhì)的屬格結構時，此類屬格用法多冠以慣用語一言蔽之，將其邊緣化處理，如果說這類屬格還沒有被完全忽略的話，也被劃入固定用法“festen Wendungen”。Weinrich認為很多此類屬格用法是“程式、刻板的”[12]。有其他語法著作也將表語性屬格歸到其他句法功能類別之下，例如杜登語法將之歸為狀語性質(zhì)的屬格“adverbialer Genitiv”。

1.5 Adverbialer Genitiv-狀語屬格

作為充當狀語的角色的名詞詞組通常為屬格（Eines Tages erfahren wir die Wahrheit）或者賓格（Eines Tages erfahren wir die Wahrheit）。屬格名詞詞組做狀語通?？梢员磉_時間，地點，情態(tài)等語義：

Lokal： Gerades Weges gehen， des steilen Pfades gehen

Temporal： eines Tages， des Nachts， dieser Tag

Modal： gesenkten Kopfes versetzen， schnellen Schrittes eilen

Satzadverbial： Meines Erachtens， meines Wissens

與動詞支配的賓語屬格和表語屬格不同，狀語屬格通常是不受動詞支配的，他們在句子中通常是“自由格”，且此類屬格也并非由其所處的句法環(huán)境確定的。由于其并非是由動詞支配的論元，因而作為自由成分的狀語屬格被刪除后不會影響句子的完整性：Er ging schnellen Schrittes nach Hause.>Er ging nach Hause.

狀語屬格在現(xiàn)代德語中雖然仍可見其蹤跡，其和動詞詞組的使用卻有所衰落 （如Er ging schnellen Schrittes nach Hause）。此類屬格如今主要使用于書面文書，在日常口語中則幾乎不用，很多此類結構的屬格短語由于逐漸成為慣用語而固定下來從而失去構句的生產(chǎn)力[5]。

1.6 Komplement zum Adjektiv-形容詞補足語

現(xiàn)代德語里存在少量以屬格作為其補足語的形容詞（Wir wurden unseres Irrtums gewahr.），屬格作為形容的補足語在關于屬格衰退的研究中受到的關注寥寥，常見的此類形容詞有如下：

ansichtig， bar， bedürftig， sich bewusst， eingedenk， （sich） gew?rtig， gewiss， habhaft， kundig， ledig， m?chtig， schuldig， （sich） sicher， teilhaft（ig）， verd?chtig， würdig

支配此類屬格的形容詞通常被認為是陳舊或者過于書面語，因此也很少在口語中使用。我們可以說此類屬格比較穩(wěn)定，因其幾乎沒有替代的結構，同時由于支配此類屬格的形容詞的使用越來越少，其能見度也在降低。正如支配屬格的動詞消亡那樣，此類屬格的沒落可能不是源于自其他替代結構的排擠，但是卻可能來自其句法環(huán)境的逐漸凋零。

2結語

從上簡述中可以看看出，德語屬格消亡的趨勢是顯而易見的，其衰退的方式可以歸納為兩個緣由，一是該屬格結構由于來自諸如與von+NP替代結構或者其他格的競爭而逐漸減少使用，二則是由于該屬格結構出現(xiàn)的句法環(huán)境逐漸被棄用。屬格在口語或者非正式用語中的低能見度與其所攜帶的文體色彩也不無關系，因此另一方面，現(xiàn)代德語中的屬格也將以另一種方式存續(xù)并繼續(xù)發(fā)揮它的文體功能。德國語言界對屬格衰退的研究歷來熱烈，這不僅僅是由于屬格的衰退，也在于越來越多的語言學家愈發(fā)清楚地認識到屬格的生命力可以以另一種方式而持續(xù)下去。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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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王錦）

作者簡介：康忠亮（1992—），男，四川瀘州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德語語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