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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爭議到合作

2020-12-08 02:10安琳
江漢論壇 2020年11期

摘要:北伐時期,中國民族主義運動如火如荼,英國在華利益受到巨大沖擊。因此,一開始英國試圖通過調(diào)整對華政策——“圣誕節(jié)備忘錄”維護其在華利益,并積極以外交手段謀取其他列強的支持,尤其是美日的支持,希望各國可以聯(lián)合發(fā)表對華聲明。但美日法意等國的利益并沒有在此次民族運動中受到嚴重影響,因此對英國的聯(lián)合聲明反應(yīng)冷淡。于是英國遂從政治策略轉(zhuǎn)向?qū)で蠊餐娛滦袆?,而其他列強更不愿意為他人利益而火中取栗,因此依然反?yīng)甚微。在此情況下,英國不得已獨自出兵上海,維護其在華利益和所謂的“威望”。這時,其他列強雖不同意與英國共同大舉出兵,但為保護自身利益,也暗自增兵上海,與英國形成了間接性軍事協(xié)同與合作。

關(guān)鍵詞:北伐;圣誕節(jié)備忘錄;英國出兵;列強關(guān)系

中圖分類號:K262 ?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003-854X(2020)11-0097-08

北伐前后,英國一直被當作中國民族運動抵制的主要對象,可見英國在華所扮演角色的特殊性。因此,關(guān)于北伐時期英國在華情況研究無疑是一個重要問題。過去學界有一些關(guān)于這一時期中英關(guān)系、英日關(guān)系的論著①,也有以1927年英國出兵上海為討論主線的研究,如呂芳上以1927年英國增兵上海為主線,勾勒出北伐時期英國對華政策發(fā)展和變化的軌跡②,但文章對其他相關(guān)國家卻甚少涉及。即使出兵上海問題,仍有進一步拓展的空間。本文擬在前人研究的基礎(chǔ)上,試對這一時期英國出兵上海事件的形成和發(fā)展做進一步拓展,并分析在此過程中英國與其他列強在華關(guān)系的演變。

一、英國順應(yīng)中國革命形勢出臺新政策

自五卅運動以來,英國一直被當作中國民族運動的主要對象。英國也一直試圖聯(lián)合其他列強如美國和日本抗議中國的民族運動。但在華利益沒有受到嚴重威脅的美日,不愿為英國火中取栗。因此,面對中國的民族高潮和其他列強的旁觀,英國不得已出臺了新的對華政策,試圖以此來向中國示好。

國民革命軍誓師北伐之后,北伐軍很快就席卷了從珠江流域到長江流域的地區(qū),所到之處,皆是英國的主要利益所在。面對北伐軍的進展和長江流域的反英活動,英國上下反應(yīng)強烈?!短┪钍繄蟆贩Q,“目前最嚴重的是廣州方面打算將海關(guān)內(nèi)的中國人全部趕走,然后使海關(guān)服務(wù)陷入癱瘓?!雹?并表示“如果各國不堅持的話,海關(guān)服務(wù)就會終止。那么中國外債的最后一個支撐將被毀掉?!雹?港督金文泰(Sir C. Clementi)甚至建議將北京的公使館遷至上海,因為“上海是我們在中國主要的商業(yè)利益中心。上海交通方便,可以到達中國的每一個地方。上海是英國公使館駐扎的最佳選擇?!雹?/p>

此時的英國在經(jīng)歷了1925—1926年的五卅慘案、沙基慘案所導致的省港大罷工和經(jīng)濟抵制之后,深受打擊,開始擔心其在華利益不保。再加上自1925年10月的北京關(guān)稅會議之后,列強也感覺“再沒有比北京更糟糕的中心了。它遠離商業(yè)中心,靠近俄國和日本,十分危險?!雹?由于北洋政府的軟弱,再加上廣州國民政府捷報不斷,英國更加擔憂中國的局勢會影響其在華利益。英國駐華公使麻克類(Sir R. Macleay)爵士認為,“目前的局勢毫無疑問非常關(guān)鍵,其結(jié)果取決于孫阻止廣州極端分子統(tǒng)治長江流域的能力。如果他做不到,或者如果他為了保住他在自己所管轄省的地位,而被迫向廣州方面妥協(xié),接受他們的暴力民族主義和反英政策,那我們就面臨我們在中國中部的整個經(jīng)濟地位被摧毀?!雹?麻克類、金文泰和上??傤I(lǐng)事巴頓(Sir S. Barton)一致認為,目前“第一步是應(yīng)該給予孫傳芳保證。接下來,我們應(yīng)該弄清楚以什么樣的方式給予他物質(zhì)上的援助才更及時有效,且有利于其在長江流域的軍事行動?!雹?甚至想出動海軍“封鎖廣州和汕頭的港口?!雹?顯然,此時的英國政府在華經(jīng)受了一系列的打擊之后,看到了中國民族主義情緒高漲所帶來的后果,深感自己在華的利益不保,試圖通過援助軍閥的方式阻止北伐的進程,以維護自己的權(quán)益。

華盛頓會議之后,英美日在華利益上雖有競爭,但相互之間并不構(gòu)成威脅。倒是俄國,英國人一直認為從五卅事件到省港大罷工都是俄國的陰謀,想要赤化中國。⑩ 當省港大罷工還在交涉時,港督金文泰就表示要向中國提出抗議,同時“必須同其他國家合作,尤其是日本。沒有日本,我們不可能做成什么事?!眥11} 并提出“先同美國商議,如果成功的話,再同美日一起商議,再和法國,以便各國早日決定對華政策?!眥12} 英國欲與美、日、法三國一起聯(lián)合抗議中國的罷工事件。但英國國內(nèi)意見并不一致,隨后麻克類將金文泰的提議轉(zhuǎn)達給英國外交大臣張伯倫(Sir Austen Chamberlain),但張認為“在目前的情況下,請求各國一起聯(lián)合抗議是錯誤的?!眥13} 因為“迄今為止英國利益承受的壓力巨大,但其他國家都對和我們合作表現(xiàn)冷漠”{14},主要原因就是“除了我們,沒有哪一個國家的利益受到影響?!眥15} 張伯倫對當時各國的判斷是清醒而準確的。應(yīng)當看到,近代以來,列強在華利益爭奪日益激烈,因此誰也不愿意為他人做嫁衣。北伐前后中國民族主義運動愈演愈烈,其矛頭所指主要是英國,比較而言,英國在華利益受到了巨大挑戰(zhàn),這是英國不得不面對的局勢。

鑒于此種局面,英國政府在無奈之下,率先發(fā)表了新的對華政策宣言,企圖向中國示好,以此來消除中國的反英情緒。英國內(nèi)閣于12月1日批準了新的對華政策宣言。宣言稱在中國的這些內(nèi)戰(zhàn)中,英國政府一貫的政策都是拒絕干涉交戰(zhàn)雙方或雙方政府。盡管內(nèi)戰(zhàn)引起的混亂已經(jīng)嚴重影響到中國和外國之間的貿(mào)易,但英國政府拒絕與任何派別交往或以任何方式干涉。同時,英國政府相信其他國家也秉持這種態(tài)度。這也將成為唯一正確的態(tài)度。{16} 并聲稱英國政府將與華盛頓會議其他各國發(fā)表聯(lián)合聲明,“當中國建立起能夠行使談判權(quán)力的政府時,便準備與之進行條約修改和其他未決問題的談判”{17};同時準備無條件承認“華盛頓會議所提議的附加稅和中國的關(guān)稅自主權(quán)”{18},努力“滿足中國人合理的愿望?!眥19} 12月18日,英國駐華參贊歐馬利( Mr. OMalley)在北京公使團會議上宣讀了此聲明。12月26日,英國將此聲明公布于眾,后來該聲明被稱為“圣誕節(jié)備忘錄”。此外,12月份英國新上任的駐華公使蘭普森(Mr. Lampson),在漢口中國商會為他舉辦的歡迎會上表示,“英國渴望與中國做生意,并且我的職責就是為英國和英國商人爭取有利的、安全的貿(mào)易環(huán)境”{20},“英國總是愿意同情地看待問題。它時刻準備著向目前處于困境的中國伸出援助之手”{21},“并沒有干涉的事情存在,所有關(guān)于干涉的言論都是胡說。英國沒有這種想法?!眥22} 蘭普森一上任,就到上海、南京、漢口等處拜見孫傳芳、陳友仁等人,發(fā)表“同情”和“沒有干涉”的言論,想以此來平息在中國日益激烈的反英情緒,闡明英國的對華新政策。事后,張伯倫在給上??傤I(lǐng)事巴頓的信中也說到:“據(jù)我所見,這是第一次嘗試拿出一個政策,而不是在外國人利益受到威脅時而漫無目地放任自流?!眥23} 由此觀之,“圣誕節(jié)備忘錄”是英國政府因應(yīng)中國局勢變化的一個政策調(diào)整,并非為“滿足中國人合理的愿望”,也并非是“同情”中國的表現(xiàn),更不是向“處于困境的中國伸出援助之手”,而是“為英國和英國商人爭取有利的、安全的貿(mào)易環(huán)境”,實屬于無奈之舉。但此舉并未得到其他列強的支持,這為后來英國獨自出兵上海的行為埋下了伏筆。

二、英國對華新政策出臺后與其他列強的爭議

對華新政策出臺之后,英國一直在尋求其他列強的支持,企圖同其他列強一起發(fā)表聯(lián)合聲明。英國想以政治示好的方式來解決在華利益受損的局面,但其他列強在華利益在此時的民族運動中并沒有受到強烈的沖擊,因此沒有響應(yīng)英國聯(lián)合聲明的建議;軍事上,各國更不愿意為他人火中取栗,因此也沒有呼應(yīng)英國關(guān)于聯(lián)合出兵的請求。此時的英國在面對其他列強的冷漠,尤其是漢潯事件的影響,不得不獨自出兵上海,以捍衛(wèi)自己的利益。

英國內(nèi)閣批準新對華政策的第二天,張伯倫便在發(fā)給上??傤I(lǐng)事巴頓的電文中稱已經(jīng)指示蘭普森同其他各國駐華公使商議發(fā)表聯(lián)合聲明。此外,還說“如果英國政府的提議被拒絕,我們要求拒絕此項提議的國家告知我們他們是否有其他的選擇或者建議給我們?!眥24} 因為英國政府“認為現(xiàn)在是時候?qū)⒏鲊鳛橐粋€整體來考慮中國的局勢?!眥25}并且向巴頓說明英國目前的目標,即聯(lián)合其他各國支持該政策,即使不能一開始就成功,也要為未來建立一個合理的基礎(chǔ);其次,打探各國的真實意圖,特別是要確定美國和日本的政策;最后,在與華盛頓會議各國協(xié)商之后,如果不能與他們達成一致,則要向中國人民表明英國政府和人民自由、同情的態(tài)度是為了迎合中國人的合理愿望。{26}

12月2日,英國駐華參贊歐馬利在接到張伯倫授意的當天,便在北京會見了海關(guān)總稅務(wù)司、日本駐華公使和美國駐華公使,討論所謂的漢口“不合法征稅”問題。{27} 歐馬利表示,為了避免對抗廣州政權(quán),迅速走出困境,英國政府決定,如果可能,將默許委托海關(guān)來征收稅款。{28} 日本公使立即聲稱,在他收到新的指示之前,他的立場是堅決反對征收不合法的附加稅。他堅持華盛頓會議所提議的附加稅應(yīng)該通過特殊的會議共同決定。{29} 美國駐華公使馬慕瑞也表示美國政府同意華盛頓會議所提議的附加稅,但是美國認為履行華盛頓義務(wù)的立場與屈服于侵犯美國的條約權(quán)利以及后來抓住美國弱點的方式提及條約有很大的不同。{30} 美國相當于委婉地拒絕了英國新的對華政策。華盛頓會議所提議的附加稅傷害了列強在華利益,但如果不是像英國這樣在中國被單獨孤立起來作為抵制對象,其他列強又怎么會輕易同意附加稅等問題。因此,英國最注重的日本和美國,都對英國的新對華政策表現(xiàn)冷漠。這樣的局面使得英國更加積極努力地試圖尋求各國的配合。之后,歐馬利又多次在不同場合向美國和日本公使尋求合作,共同發(fā)表聲明,但是都遭到了拒絕。12月14日,日本駐華大使再次表示“日本政府反對這些建議。因為如果日本政府批準附加稅,可能會鼓勵中國領(lǐng)導人相信這些條約國家對他們的條約權(quán)利不再感興趣”{31},并于12月15日表示日本將保留“同意附加稅的權(quán)力,以作為中日之間的談判條件,即征收日本商品滿意的低稅率。”{32}實際上,除了附加稅之外,日本政府非常清楚目前中國的排外運動的唯一目標是英國,日本只要采取不充當目標,不去妨礙、不去激怒中國的方針,就不僅能增進中日親善,還有機會取代英國在華失去的地位,獲得更大的利益。{33} 這也是日本政府不愿意追隨英國對華新政策的主要原因之一。

12月18日,英國駐華參贊歐馬利在前期協(xié)商未收到任何滿意答案的情況下,還是在北京公使團會上宣讀了這項新的對華政策宣言。日本公使又一次表示“此事非常重要,日本政府需要很長的時間考慮?!眥34} 其他列強也隨即稱“關(guān)于華盛頓會議的附加稅提議目前已經(jīng)涉及到更廣泛的問題,不可能現(xiàn)在就同意取得任何進展。”{35} 此時的張伯倫還是在努力做著嘗試,通過英國在其他各國的公使將新的對華聲明副本交給了各國政府,并且表示“為了完全服從《九國公約》的第七條并給其他各國考慮我們提議的時間,打算推遲刊登這項聲明?!眥36} 同時指示歐馬利繼續(xù)施壓其他各國公使,因為他們的回應(yīng)將是決定何時刊登這項聲明的一個決定因素。{37} 12月24日北京外交使團會議上,日本再一次直白地推翻了英國要求聯(lián)合聲明的提議。事后,日本大使在會見張伯倫時,明確傳達了日本政府對此的看法,即日本政府批評英國“無條件地同意華盛頓會議所提議的附加稅違背了華盛頓會議的精神”,英國這么做“會鼓勵中國的民族主義者進一步破壞華盛頓會議所簽署的條約,甚至會牽扯到其他的條約?!眥38} 法國大使也表示法國“不建議就不確定可能發(fā)生的事情做出任何計劃性的決策”。{39} 法國半官方的《哈瓦斯公報》批評“英國發(fā)布備忘錄的行為是不成熟和不合時宜的,這會使得南方政府受到鼓舞?!眥40} 荷蘭政府也表示“要特別謹慎,不僅因為他們在中國的直接利益,還因為荷蘭在印度的地位和日本如此之近。日本政府已經(jīng)明確表示拒絕英國的提議,那么荷蘭政府應(yīng)該避免與日本作對?!眥41} “無論如何,最好等等看形勢如何發(fā)展?!眥42} 比利時政府開始同意了英國的備忘錄,但后來經(jīng)過一番考慮之后,又開始態(tài)度冷漠。{43} 蘭普森為了促使各國同意英國的聯(lián)合聲明提議,稱除非收到張伯倫的指示,否則會將此聲明公布于眾{44},但仍然沒有收到任何效果。12月26日,英國新的對華政策聲明被刊登在報紙上,公布于眾。張伯倫事后感嘆:這個對華新政策聲明的刊登是“形勢所迫”{45},“既因為有必要向惡意的評論提出異議,也因為日本在我們計劃的第一步就斷然地拒絕參與?!眥46} 盡管如此,他還是指示蘭普森繼續(xù)“迫使其他各國答應(yīng)聯(lián)合聲明或者提出備選方案。”{47} 這種孤立局面的形成,使得英國不得不考慮以其他方式來應(yīng)對在華利益日益受到?jīng)_擊的形勢。

就在英國在政治上向其他列強尋求聯(lián)合聲明的時候,1926年12月8日上海工部局召開會議。工部局認為,鑒于目前上海可能發(fā)生的緊急情況,“應(yīng)該拉設(shè)警戒線,有效保護租界的外國人及其財產(chǎn)”{48},并且“估計至少需要4000人的海軍力量或其他增援部隊。”{49} 這時,英國在上??傤I(lǐng)事和工部局的出兵建議下{50},又企圖在軍事上尋求與其他列強的合作,一起出兵共同防御上海。1926年出席中國一系列會議的美國代表、銀行家兼外交家賽拉斯·斯特朗,他后來與國務(wù)卿討論外國干涉中國是否有效,他們一致認為“武裝干涉將會破壞中美貿(mào)易,這種干涉不會得到美國人民的支持。另外,外國的利益千差萬別,因此是否能夠就一項共同干涉行動計劃達成一致意見是值得懷疑的。”{51}同時美國駐華公使馬慕瑞也認為與列國合作防御上海,從長遠來看,會激怒中國民族主義者,從而增加中國內(nèi)地美僑的危險。因此美國政府一方面表示不會跟隨英國出兵中國 {52},另一方面指示馬慕瑞積極與各方勢力談判將上?;癁橹辛^(qū)的提案。與此同時,張伯倫在倫敦要求日本駐英大使接受英國提議,但是日本大使認為“在中國,我們要像以前一樣,除了耐心等待,別無他法?!眥53} 日本也正式拒絕了與英國共同出兵上海,表示需耐心等待事態(tài)發(fā)展。張伯倫在倫敦會見法國大使時,法國大使表示已經(jīng)派遣少量軍隊只負責保護上海的法國租界,一切由上海的法國總領(lǐng)事處置。并且這個決定是盡可能保密的。{54} 法國也拒絕了英國聯(lián)合出兵的請求,只是獨自派出少量兵力保護法租界。

英國從政治上到軍事上都未得到其他列強的支持,因此只有孤注一擲,獨自出兵上海,希望以此來維護在華的利益。

三、英國出兵上海及其他列強的間接協(xié)作

英國在多次尋求支持未果的情況下,為維護其在上海的利益和所謂的“威望”,不顧與其他列強的分歧和爭議,獨自出兵上海。而這時美國也因為“上海中立案”的提議失敗之后,開始增兵護僑。其他列強雖不同意與英國共同出兵,但也以保護僑民為由,悄然增兵上海。于是,英國與其他列強之間從爭議和各自的謀劃轉(zhuǎn)變成間接的軍事協(xié)作。

英國實業(yè)家、政治家阿爾弗雷德·蒙德爵士( Sir Alfred Mond)曾經(jīng)說:“英國在中國不僅僅是貿(mào)易利益的問題,還有英國及她所代表的國家的威望問題?,F(xiàn)在,威望不是一件可以輕視的事情,不是一件可以拋棄的事情;它可以在一個穩(wěn)定的水平上增加、減少或保持,但是它總是有一個與它的強弱成正比的影響。事實上,這是一個根本利益?!眥55}

早在1926年底,北伐軍從廣西進入浙江,逐漸逼近英國在長江流域的重要據(jù)點上海的時候,上??傤I(lǐng)事巴頓和工部局主席都紛紛致電張伯倫,希望派兵上海,保護英國僑民安全。當時的張伯倫還因為“害怕如果派兵到上海會被廣泛傳播,并在中國的民族主義情緒中引起嚴重影響”{56},認為“英國的軍隊隨時在香港待命看起來更合適。情況變得十分緊急,并且有必要防御時,才能夠前往上海?!眥57} 于是在張伯倫12月24日給蘭普森的電報中就看到英國的“巡洋艦‘德班號和‘卡拉多克號將分別于1月22日和1月10日到達香港?!G寶石號會到達的早一些,但是在12月27日前不會超越新加坡,除非得到進一步指令。”{58} “馬耳他的驅(qū)逐艦艦隊也已經(jīng)做好啟航的準備。”{59}

漢口、九江租界事件之后,英國政府所謂的“同情”就不復存在了。從之后丘吉爾(Winston Leonard Spencer Churchill)的講話中便可知道當時英國的憤怒。丘吉爾稱“我們從中國受到的最大的羞辱和傷害就發(fā)生在漢口,即當我們被趕出我們的租界和被強迫接受從未有過的協(xié)議,并放棄我們的條約權(quán)利。”{60} 于是在面對防御上海的問題時,英國便強硬起來。一是因為上海是英國在華最大的利益據(jù)點;二是英國擔心在上海問題上,如果再次“撤退”,那就會對英國在香港、印度、新加坡的政治和經(jīng)濟利益造成影響{61};三是英國想要重新樹立自己在遠東的威望。但是北伐軍雖然目標指向上海,形勢卻并非危急。而英國在多次尋求其他列強共同防御未果,面對其他列強冷漠的情況下,內(nèi)閣會議還是于1927年1月17日通過決議,決定獨自派兵前往上海。英國陸軍部正式宣布上海防御軍由以下三部分組成:(1)第十三步兵旅,由米德爾塞克斯兵團第一營、蘇格蘭步兵團第一營、皇家邊境兵團第一營、格林霍華德兵團第一營組成;(2)第十四步兵旅,由冷溪近衛(wèi)兵團第二營、貝德福德郡和赫特福德郡團的第一營,邊境兵團第二營和德福郡團組成。(3)第二十印度步兵旅 {62},由鄧肯(General Duncan)將軍率領(lǐng)。這些軍隊將分別從地中海、印度和英國本土開拔,前往上海。地中海的軍隊于1月19日從馬耳他開往上海{63}; 印度旁加畢團的三個連軍隊于1月24日乘坐“格倫格爾號”開往上海,其他軍隊后續(xù)出發(fā){64}; 英國本土由1000名海軍陸戰(zhàn)隊成員組成的一個營將于1月29日從樸茨茅斯開往中國,估計需要六周時間到達上海,其他軍隊后續(xù)出發(fā){65};于是,到一月底,在上海公共租界的英國兵力就達到11100人。其中英國為7100人,印度為4000人。{66}

中國外交部于1927年1月31日向英國提出照會,嚴重抗議英國派遣軍隊到上海,并于2月1日將照會內(nèi)容刊登在《京報》之上。英國則堅決表示中國應(yīng)該清楚派兵的決定是因為1月初的漢口和九江事件,這次事件是南方政府反英運動蓄意煽動的。占領(lǐng)這兩個租界是無端地對依照條約建立的英國商業(yè)團體的攻擊,對此中國政府無法提供任何保護。在這種情況下,英國政府不能將上海大量的英國人和英國企業(yè)的財產(chǎn)置于危險之地。因此,英國政府決定采取防御辦法,即派遣足夠的兵力去遠東,保護上海的英國人團體。并稱本次派兵只是為了起到防御作用。派兵到上海只是為了保護英國人的安全,沒有其他意圖,不會參與中國內(nèi)戰(zhàn)的任何一方。也表示正是因為目前內(nèi)戰(zhàn)的情況導致了上海重復著這種憤怒和危險,才迫使英國政府不得不采取防御措施來保護英國人的生命安全。{67}

英國在悍然出兵之后,仍通過英國大使向美國、日本和法國等國表示希望華盛頓會議各國共同承擔起上海的防御工作。{68} 美國雖然第二天再次表示不會隨英國出兵上海,因為國務(wù)卿認為,如果派了一大批正規(guī)軍到上海,那就意味著要激怒所有的中國人,并且使我們很可能卷入與廣州部隊的戰(zhàn)爭,從而使成千上萬不在上海的美國人,可能“無法撤離或受到保護?!眥69} 但是在其所提出的“上海中立區(qū)”{70} 的提議失敗之后,美國也開始向上海派遣軍隊,保護美國在華僑民,但不承諾共同防御公共租界。1月31日,美國表示“關(guān)島的海軍在前往馬尼拉的途中,還有亞洲艦隊的所有武力。”{71} 除此之外,還有“三艘巡洋艦在去檀香山的路上,他們將在13號到達那里,每艘巡洋艦上大約150或160人可登陸;另,大約1200名海軍陸戰(zhàn)隊員從圣地亞哥啟程,他們將準備第三批出發(fā)?!眥72} 截至2月17日,美國的登陸部隊共有海軍陸戰(zhàn)隊2430名官兵,以及3380名水兵(包括當時駐扎在火奴魯魯?shù)牡谌p型巡洋艦分隊的官兵)。駐滬美國軍艦有“匹茲堡號”,兩艘驅(qū)逐艦“埃德索爾號”和“麥考密克號”,還有“艾什維爾”號和“薩克拉門托號”炮艦。{73} 日本同美國一樣,雖未答應(yīng)英國共同大舉出兵的請求,但也悄然增兵上海。1927年1月下旬,日本海軍“第一遣外艦隊”制定了《上海警備計劃》。2月上旬,配有4艘驅(qū)逐艦的日本“第十八驅(qū)逐艦隊”和軍艦“天龍”號也編入“第一遣外艦隊”。2月21日,“天龍”號將特別陸戰(zhàn)隊運至上海。{74} 法國也派遣安南的一個連的散兵從印度支那開往上海,第二個連也在安南整裝待發(fā)。{75} 除此之外,西班牙也從馬德里調(diào)來一艘巡洋艦,荷蘭向它的遠東屬地調(diào)遣了一艘巡洋艦和一些海軍陸戰(zhàn)隊員。意大利把它最新的巡洋艦調(diào)往遠東。{76} 列強紛紛陳兵上海,截至1927年4月,上海總共有來自8個國家的30艘炮艦。其中各國在滬的巡洋艦數(shù)量為英國6艘,日本4艘,美國3艘,意大利2艘,法國、荷蘭、西班牙各1艘。{77} 他們表面上打著護僑的名義,而實際上則是為了維護自己在華的利益和特權(quán)。盡管2月初因為國民政府的抗議和漢潯案的談判,英國暫時放緩了派兵的節(jié)奏,但實際上軍隊還是不斷開往上海(參見表1)。

由表1可以看出,英國軍隊的人數(shù)幾乎占外國在上海軍隊總?cè)藬?shù)的一半以上。在既沒有緊急情況,又沒有其他列強認同的情況下,如此大舉出兵上海,英國為了其在華利益和所謂的“威望”,真是煞費苦心,這種行為嚴重侵犯了中國國家主權(quán)。

四、工部局協(xié)調(diào)下英國和其他列強間的防御合作與撤軍

如果說其他列強各自盤算,出兵上海,與英國形成了間接合作的話,那么在工部局的積極配合和協(xié)調(diào)下,各國防御軍組成聯(lián)軍、相互配合、在上海兩個租界邊境線上建立整體的防御體系,就是列強之間的緊密合作了。

在1926年12月8日的工部局非正式會議上,與會人員一致同意“如果廣州軍隊到來,應(yīng)該啟動警戒線計劃,有效保護租界的外國人及其財產(chǎn)”{80},并且工部局向各國總領(lǐng)事致函稱“上海志愿軍司令官戈登上校從軍事方面解釋了防御計劃,并估計至少需要4000人的海軍或其他增援部隊”。{81} 同時,工部局還統(tǒng)計了各國目前在上海港內(nèi)船只上可立即登陸的人數(shù):美國400人,英國250人,日本300人,意大利100人,總共1050人。除此之外,工部局還為英國船“企業(yè)號”上的另外150名水兵弄到武器,這樣可登陸的人數(shù)就增加到了1200人{82},準備隨時登陸,保護租界的外國人和財產(chǎn)安全。除了人員的準備,工部局還大量訂購帶刺的鐵絲、柱桿,準備在租界及其越界筑路地帶周圍架設(shè)帶刺的鐵絲網(wǎng){83},將租界整個圍起來,和華界徹底隔離開來。1月15日,《申報》上便有報道稱公共租界與華界的交界處“均已豎立約長三尺余之木樁,布置鐵絲網(wǎng)”{84},“其已竣工之處,則視地點之是否沖要,以定設(shè)施之簡密。緊要之地所置木樁鐵絲網(wǎng),竟至四層之多,余則三層兩層一層不等。”{85} 接著在1927年1月的工部局董事會上,工部局總董就向商團司令官和工務(wù)處長提出防御軍的宿營問題。他建議在西區(qū)可以使用美國鄉(xiāng)下總會和豫園路的西童女校,也可以使用該區(qū)北邊的工廠。在北區(qū)多安排一些官兵,西童男校和靶子場也可以利用。并且指示工務(wù)處長在兆豐公園{86}為防御軍建立臨時營房{87},同時命令洛根上校擔任負責英軍宿營任務(wù)的公職。{88} 2月份,部分英軍就住進了兆豐公園新建成的營房。{89} 在美國巴特勒將軍的要求下,上海工部局又以自己的名義為美國海軍陸戰(zhàn)隊租下了新閘路第118號的房產(chǎn)及其鄰近地區(qū)。每個月租金為銀750兩,但是條件是事后由美國政府來償還這筆費用。{90} 后又有西班牙海軍司令申請,上海工部局因感到西班牙在滬利益甚小,卻依然出兵共同防御,于是在北京路為西班牙海軍登陸先遣隊建造了臨時軍營。其建造和裝配所耗的費用總計約銀9000兩,由工部局負擔。{91}

1927年2月26日,英國上海防御軍總司令鄧肯將軍到達上海。{92} 3月1日,鄧肯將軍召集各國駐滬司令官協(xié)商防護租界方法。席間,介紹了英政府派軍隊駐滬之任務(wù)及英政府對于保護上海租界意見。最后會議決議各國組成聯(lián)合軍,推舉鄧肯少將為聯(lián)軍指揮官。并擬于上海形勢緊急時,由聯(lián)軍保護租界,并可采用武力方法。會議大致分配了各國防守的地點。海面防線則由距近各該國租界地,分別擔任。{93} 隨著直魯聯(lián)軍的到來和戰(zhàn)事的發(fā)展,各國在上海的防守地域情況大致如下:英國軍隊負責的防御線北到蘇州河,然后一直沿著鐵路線向南到豫園路,到法租界{94};美國海軍陸戰(zhàn)隊海軍陸戰(zhàn)隊有三個營,其中兩個營在楊樹浦(大約450人),剩下的一個營在租界西區(qū)。他們分管的區(qū)域從租界線的東邊一直延伸到大連路。每次值班4小時,休息8小時;意大利軍隊負責從溧陽路到大連路;100—120人的荷蘭軍隊負責從蘇州河沿著江西路到延安東路;西班牙軍隊中的100人在外白渡橋上架起劉易斯式機槍,在橋上可以將上海公共租界盡收眼底;日本的登陸部隊為一個營,北武進路到虹口由日本的海軍陸戰(zhàn)隊和水兵巡邏;葡萄牙負責虹口地區(qū),巡邏的范圍是吳凇路、海寧路,嘉興路和九龍路。{95} 但是,在鄧肯將軍到滬前一日,英軍無任何理由,只是因為部分英軍駐扎在兆豐公園,于是便在徐家匯、北四川路等地也設(shè)置了防兵。{96} 3月27日,負責分駐曹家渡北岸的北伐軍防查曹家渡一帶時,英軍竟對過往的北伐軍進行盤查。于是北伐軍向英領(lǐng)事提出抗議。{97} 兆豐公園雖屬工部局地產(chǎn),卻在華界內(nèi),距離租界甚遠,且其余地方皆是中國領(lǐng)土,中國軍隊可以往來自便。英國在此周圍設(shè)立防兵崗哨,越界設(shè)防,侵犯中國主權(quán)。而張伯倫在眾議院被問及這是否侵犯主權(quán)和中立聲明時,卻稱“如果有威脅發(fā)生,軍隊必須置于能有效的保護英國人生命之地點,所以派遣兵隊之原因,不外乎此?!眥98}

在英國與其他列強的軍隊沿著租界的邊界線將上海公共租界和法租界圍起來之后,3月22日,白崇禧率2000名士兵進入上海,同時阻止游擊隊和閘北鐵路沿線的騷亂。3月23日,由于戰(zhàn)敗的直魯聯(lián)軍腹背受敵,不僅受到便衣隊的威脅,而且受到廣州軍隊的攻擊,聯(lián)軍允許其進入租界,然后繳械。后來因為北軍潰敗,秩序混亂,英方守兵立刻停止中國軍隊進入租界,于是兩軍發(fā)生了沖突。在同一天,一批中國人試圖從意大利軍隊把守的地方進入租界,向意大利軍隊開槍。{99} 在這樣的情況下,大約2000名北方軍隊的士兵要么投降,要么被圍困在鐵絲網(wǎng)里,然后被拘留。傍晚時,1000人向日本的海軍陸戰(zhàn)隊投降,另有800人被圍捕??偣灿薪?000人落入工部局手中,被拘禁。{100} 于是,英軍總指揮鄧肯將軍寫信給工部局總董,要求工部局對進入租界的華民作出規(guī)定。工部局積極開會協(xié)商,總務(wù)處長立刻提出宵禁政策,即從晚上9點或者10點起關(guān)閉6至7個小時。在路障關(guān)閉期間,任何華人一律不準進入租界。在此期間進入租界者,將被拘留,待重新開放路障幾個小時后再釋放。后又考慮到凌晨4時進入租界的紗廠工人、送牛奶和蔬菜的人,于是工部局寫信將修改后的提議轉(zhuǎn)達給防軍總指揮??傊笓]回信指示工部局立即制定晚上10點起至凌晨4時宵禁制度,在宵禁期間任何華人一律不準進入租界。{101} 就這樣,英國、其他列強與工部局相互合作,以保護在上海外國人生命和財產(chǎn)安全的名義,公然在中國的領(lǐng)土上陳兵20000余人。但是,北伐軍在進入上海之后,并未和列強發(fā)生嚴重正面的沖突。而英國商人雖然感謝政府派兵上海維護他們在這里的利益{102},英國議會也在事后認為“上海防御軍拯救了上海”{103},“上海的危險已經(jīng)解除了,我確信都是因為上海防御軍的存在才避免了危險的發(fā)生”{104},但是對于上海被北伐軍攻占卻還是憂心忡忡:英國每日電訊報稱,“最糟糕的結(jié)果發(fā)生在上?!眥105},“對于英國政府,尤為重要的是將來的事情都依賴于蔣介石的態(tài)度和他所能發(fā)揮的影響。這正應(yīng)了那句話——外交的問題可以等到人身安全確保之后再討論”。{106}

隨后蔣介石到達上海。接受外國報紙的采訪時,蔣介石稱中國希望可以獲得國際地位的平等,愿以和平協(xié)商的辦法解決問題。同時表示革命軍所到的地方,對于外僑,一體保護,各友邦實在沒有派兵艦來華的必要。如果革命軍所在的地方,無論是外僑的財產(chǎn)生命,有什么損害,革命軍是一定賠償,絕不抵賴的。{107}同時,隨著上海局勢的逐漸穩(wěn)定,蘭普森、鄧肯等人也認為上海的危險解除之后,南方政府會繼續(xù)向北推進,威脅進而轉(zhuǎn)向北京和天津。{108} 再加上在上海的冷溪近衛(wèi)步兵團衛(wèi)兵的健康狀況不佳{109},英國國防總參謀長認為上海不健康的氣候條件和缺乏訓練設(shè)施,使得軍隊的效率下降。{110} 于是,經(jīng)過多次討論之后,1928年2月7日英國國王在議會兩院演講中表示目前中國的狀況已經(jīng)得到改善,因此允許大量撤回派往遠東的軍隊。{111} 但由于中國的整體局勢并未確定,內(nèi)閣認為英國“面對的問題是捍衛(wèi)在中國的利益和保護在遠東的海軍基地不受日本的攻擊”,因為“日本一開始就試圖占領(lǐng)香港或者新加坡,或者兩者都想要。”{112} 于是,在逐步的撤退之后,英國在上海留下了兩個營的兵力,以備不時之需。{113}

五、結(jié)論

北伐時期,列強的在華行為已經(jīng)從原來共同瓜分中國變成各自維護和擴張在華權(quán)益,此時的老牌帝國主義英國實力逐漸衰退,面對如火如荼的中國民族主義運動,英國在華利益受到巨大沖擊。與其他在此次革命大潮中未受到嚴重沖擊的列強不同,英國試圖通過出臺“圣誕節(jié)備忘錄”,調(diào)整對華政策,并積極以外交手段謀取美日為首的列強的支持,以維護其在華龐大利益。但美日對此反應(yīng)冷淡,英國遂從政治策略轉(zhuǎn)向共同軍事行動,列強對此依然反應(yīng)甚微。在此情況下,英國不得已獨自出兵上海,但卻與表面上不同意聯(lián)合出兵的其他列強在上海組成聯(lián)軍,形成了軍事合作。這一歷史事件與進程至少可以說明以下三點:

第一,北伐時期英國出兵上海是老牌帝國主義因應(yīng)中國革命熱潮高漲而采取的一種非常手段,維護其在華利益是其第一考量。盡管在這一過程中,英國曾以“圣誕節(jié)宣言”向中國各方示好,企圖保全其在華殖民利益,但收效甚微,更未得到其他列強的支持。再加上漢潯事件的刺激,因此英國決定出兵上海,以保護其在華利益最重要的據(jù)點上海和其所謂的“威望”。

第二,北伐時期英國出兵上海是對中國國家主權(quán)的侵犯,直接阻礙了國民革命軍北伐的進程。一方面,英國對中國民族主義運動心存畏懼,有“懷柔”之意;但另一方面,作為老牌帝國主義國家,英國殖民本性并未喪失,所以在面臨孤立境地時,仍不惜以軍事手段對華予以粗暴干涉,企圖通過破壞中國革命熱潮來維護在華利益,毋庸置疑,這一舉動是惡劣的。

第三,北伐時期英國出兵上海前后列強關(guān)系是極其微妙的,也是列強在華利益競爭的一種體現(xiàn)。出兵前,列強各懷鬼胎,并未與英國達成積極的共識,相反以斷然拒絕或婉拒的方式不斷孤立英國。這既是英國在華勢力日益衰落的體現(xiàn),也是其他列強企圖借助中國民族主義運動瓜分英國在華利益的表現(xiàn)。但在這一過程中,各國都懼怕自身利益會隨著北伐進程而受到影響,因此他們的關(guān)系經(jīng)由政治上孤立英國、漠視英國新對華政策、不響應(yīng)英國出兵上海到暗自增兵上海、與英國形成間接性軍事協(xié)同及后來的密切合作等微妙變化。這一變化過程,究其本質(zhì)不過是列強在華利益競爭的一個具體體現(xiàn)。

注釋:

① 主要成果有陳志剛:《北伐時期美英防衛(wèi)華北與日本三次出兵山東關(guān)系之考察》,《史林》2004年第6期;王榮霞:《北伐初期英日在華關(guān)系1926.12—1927.5》,《山西農(nóng)業(yè)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2年第11期;Roger Louis, British Strategy in the Far East: 1919-1939, London,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71; Edmund S.K.Fung, The Diplomacy of Imperial Retreat: Britians South China Policy, 1924-1931,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1; Akira Iriye, After Imperialism: The search for a New Order in the Far East, 1912-1931,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65; Richard Stremski, The Shaping of British Policy During the Nationalist Revolution in China,Alpine Guild Incp, 1980等.

② 呂芳上:《北伐時期英國增兵上海與對華外交的演變》,《“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集刊》1997年第27卷。

③④ The Threat to the Customs, The Times (London, England), Monday, Nov 29, 1926.

⑤⑥{11}{12} Sir C. Clementi to Mr. Amery, June 27, 1926, BDFA, Volume 31, Part II, China, Series E, Asia, July 1926-December 1926, pp.54-59, pp.54-59, pp.54-59, pp.54-59.

⑦⑧ Sir R. Macleay to Sir Austen Chamberlain, September 15, 1926, BDFA, Volume 31, China, Part II, Series E, Asia, July 1926-December 1926, pp.110-111, pp.110-111.

⑨ Governor of Hong Kong to the Secretary of State for the Colonies, September 13, 1926, BDFA, Volume 31, China, Part II, Series E, Asia, July 1926-December 1926, pp.108-109.

⑩ 港督金文泰、英國駐華公使麻克類、英國外交部副部長蒂雷爾都認為1925—1926年在中國發(fā)生的反英事件乃蘇俄所為。詳情見Doc 73, Doc 80, Doc 81, Doc 89, BDFA, Volume31, China, Part II, Series E, Asia, July 1926-December 1926, p.110, p.115, pp.115-116, pp.123-124.

{13}{14}{15} Sir Austen Chamberlain to Sir R. Macleay, October 15, 1926, BDFA, Volume 31, China, Part II, Series E, Asia, July 1926-December 1926, p.148, p.148, p.148.

{16} 參見Statement of British Policy in China, Approved by the Cabinet on the 1st December, 1926, for Communication to Mr. Lampson, and Sent as Part II of Foreign Office Telegram to Shanghai No.31 of the 2nd December, 1926, December 2, 1926, BDFA, Volume 31, China, Part II, Series E, Asia, July 1926-December 1926, pp.297-300.

{17}{18}{19} Statement of British Policy in China, Approved by the Cabinet on the 1st December, 1926, for Communication to Mr. Lampson, and Sent as Part II of Foreign Office Telegram to Shanghai No.31 of the 2nd December,1926, December 2, 1926, BDFA, Volume 31, China, Part II, Series E, Asia, July 1926-December 1926, pp.297-300, pp.297-300, pp.297-300.

{20}{21}{22} New British Minister Entertained by Local Bodies, The North-China Herald and Supreme Court & Consular Gazette (1870-1941), Shanghai, 11 Dec 1926.

{23}{24}{25} Sir Austen Chamberlain to Consul-General Sir S. Barton(Shanghai), December 2, 1926, BDFA,Volume 31, China, Part II, Series E, Asia, July 1926-December 1926, pp.293-297, pp.293-297, pp.293-297.

{26} 參見Sir Austen Chamberlain to Consul-General Sir S. Barton(Shanghai), December 2, 1926, BDFA,Volume 31, China, Part II, Series E, Asia, July 1926-December 1926, pp.293-297.

{27} 國民革命軍進入武漢后,要求在漢口征收華盛頓會議所提議的附加稅。

{28}{29}{30} 參見The Minister in China (MacMurray) to the Secretary of the State, December 4, 1926, FRUS, 1926, Volume Ip.

{31} The Secretary of the State to the Minister in China, December 14, 1926, FRUS, 1926, Volume I.

{32} The Minister in China to the Secretary of the State, December 17, 1926, FRUS,1926, Volume I.

{33} 參見宇垣陸軍大臣:《關(guān)于維持帝國在支那地位的研究》,外務(wù)省編:《日本外交年表及主要文書》(下),日本國際聯(lián)合協(xié)會1955年版,第93頁;轉(zhuǎn)引自邵建國:《北伐時期的中日關(guān)系研究》,新華出版社1957年版,第22—23頁。

{34}{35} Mr. OMalley to Sir Austen Chamberlain, December 18, 1926, BDFA, Volume 31, China, Part II, Series E, Asia, July 1926-December 1926, p.359, p.359.

{36}{37} Sir Austen Chamberlain to Mr. OMalley, December 22, 1926, BDFA, Volume 31, China, Part II, Series E, Asia, July 1926-December 1926, p.372, p.372.

{38} Sir Austen Chamberlain to Sir J. Tilley, January 24, 1927, CHAR22/184, The Churchill Archive.

{39} Sir Austen Chamberlain to the Marquess of Crewe (Paris), January 13, 1927, CHAR22/184, The Churchill Archive.

{40} Mr. Knatchbull-Hugessen to Sir Austen Chamberlain, January 4, 1927, BDFA, Volume 32, China, Part II, Series E, Asia, January 1927-May 1927, p.1.

{41}{42} Earl Granville to Sir Austen Chamberlain, January 15, 1927, BDFA, Volume 32, China, Part II, Series E, Asia, January 1927-May 1927, pp.39-40, pp.39-40.

{43} 參見Sir Austen Chamberlain to Sir G.Grahame (Brussels), January 18, 1927, BDFA, Volume 32, China, Part II, Series E, Asia, January 1927-May 1927, p.41.

{44} 參見Mr. Lampson to Sir Austen Chamberlain, December 23, 1926, BDFA, Volume 31, China, Part II, Series E, Asia, July 1926-December 1926, p.372.

{45}{46}{47}{58}{59} Sir Austen Chamberlain to Mr. Lampson, December 28, 1926, BDFA, Volume 31, China, Part II,Series E, Asia, July 1926-December 1926, p.381, p.381, p.381, p.374, p.374.

{48}{49}{80}{81} Mr. OMalley to Sir Austen Chamberlain, December 14, 1926, BDFA, Volume 31, China, Part II, Series E, Asia, July 1926-December 1926, pp.337-338, pp.337-338, pp.337-338, pp.337-338.

{50} 參見Consul-General, Shanghai, to Sir Austen Chamberlain, December 8, 1926, BDFA, Volume 31, China, Part II,Series E, Asia, July 1926-December 1926, p.312; Mr. OMalley to Sir Austen Chamberlain, December 14, 1926, BDFA, Volume 31, China, Part II, Series E, Asia, July 1926-December 1926, pp.337-338.

{51}{73} 伯納德·科爾:《炮艦與海軍陸戰(zhàn)隊——美國海軍在中國(1925—1928)》,高志凱譯,重慶出版社1986年版, 第84、94頁。

{52} The secretary of State to the Minister in China (MacMurray), December 23, 1926, FRUS, Volume I.

{53} Sir Austen Chamberlain to Sir J. Tilley, January 13, 1927, CHAR22/184, Churchill Archive.

{54} Sir Austen Chamberlain to the Marquess of Crewe (Paris), January 13, 1927, CHAR22/184, Churchill Archive.

{55} Robert Machray, British Policy in China, The For-tnightly Review, No. DCCXXIII, New Series, March 1, 1927.

{56}{57} Sir Austen Chamberlain to Mr. OMalley, December 20, 1926, BDFA, Volume 31, China, Part II, Series E, Asia, July 1926-December 1926, p.368, p.368.

{60} Sanctions, April 25, 1927, CHAR 22/158, Churchill Archive.

{61} FO371/12430, FO致北京電,1927年1月10日,F(xiàn)111—67—10,轉(zhuǎn)引自呂芳上:《北伐時期英國增兵上海與對華外交的演變》,《“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集刊》1997年第27卷。

{62} Official News, The China Press (1925-1938), Shanghai, 26 Jan 1927.

{63}{65} Orders to Marines, The Times(London, England), Wednesday, January 19, 1927.

{64} The Crisis in China, The North-China Herald and Supreme Court & Consular Gazette (1870-1941), Shanghai, 29 Jan 1927.

{66}{76}{95} A Strong House of Defence, The North-China Herald and Supreme Court & Consular Gazette (1870-1941), Shanghai, 02 Apr 1927.

{67} 參見Memorandum, February 17, 1927, BDFA, Volume 32, China, Part II, Series E, Asia, January 1927-May 1927, pp.244-245.

{68} The British Embassy to the Department of State, January 26, 1927, FRUS, Volume II.

{69} The Secretary of the State to the Minister in China, January 28, 1927, FRUS, Volume II.

{70} 1927年1月28日,美國指示駐華公使馬慕瑞分別向蔣介石和張作霖提出將上海作為中立區(qū)的建議。后因張作霖、陳友仁、孫傳芳等反對,未成功。

{71} Memorandum by the Secretary of State,January 31, 1927, FRUS, Volume II.

{72} Memorandum by the Secretary of State,January 31, 1927, FRUS, Volume II;三艘巡洋艦為“馬布爾黑德號”、“雷利號”和“辛辛那提號”。

{74} 參見《昭和二年度第一遣外艦隊警備狀況報告》(1927年4月23日),海軍省—公文備考—S2—43—3538;《第一遣外艦隊機密命令第三號》(1927年1月29日),海軍省—公文備考—S2—41—3536,轉(zhuǎn)引自李少軍:《論八一三事變前在長江流域的日本海軍陸戰(zhàn)隊》,《近代史研究》2014年第5期。

{75} Sir Austen Chamberlain to the Marquess of Crewe (Paris), January 13, 1927, CHAR22/184, The Churchill Archive.

{77} Shanghais House of Defence: The Naval Wall, The North-China Herald and Supreme Court & Consular Gazette (1870-1941), Shanghai, April 2, 1927.

{78} Comparative Table Showing Strengths of Foreign Forces in Shanghai during Periods March 1927, June 1927 and February 1928, March 22, 1928, BDFA, Volume 34, China, Part II, Series E, Asia, January 1928-May 1928, p.372.

{79} 法國軍隊只保護上海法租界,而其他各國共同合作保護上海公共租界的安全。

{82}{83}{87}{88}{89}{90}{91}{101} 上海市檔案館編:《工部局董事會會議錄》第23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版,第668—669、668—669、668—669、676—677、679—681、692—694、716—717、686—688頁。

{84}{85} 《與華界交界處均筑鐵絲網(wǎng)》,《申報》(上海版)1927年1月15日,第19352號,第13版。

{86} Jessfield Park,現(xiàn)中山公園。

{92} Maj-Gen. John Duncan, G.O.C. All British Forces Here Arrives aboard Megantic, The China Press (1925-1938); Shanghai, 27 Feb 1927.

{93}{96}{98} 季嘯風、沈友益主編:《中華民國史料外編——前日本末次研究所情報資料》第21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1997年版,第88、88、92頁。

{94} Defence Force Commander Arrives in Shanghai, The North-China Herald and Supreme Court & Consular Gazette (1870-1941), Shanghai, 05 Mar, 1927.

{97} 《抗議英軍越界》,《民國日報》1928年4月21日,第9版。

{99}{100} Consul-General Sir S. Barton to Sir Austen Chamberlain, April 15, 1927, CHAR22/184, The Churchill Archive.

{102} City Notes, The Times (London, England), Tuesday, March 22, 1927.

{103}{104}{108} Mr. Lampson to Consul-General Sir S. Barton, July 27, 1927, BDPA, Volume 33, China, Part II, Series E, Asia, June 1927-December 1927, pp.168-169, pp.168-169, pp.168-169.

{105}{106} British Press Shows Alarm Over Capture of Shanghai, The China Press (1925-1938), Shanghai, March 23, 1927.

{107} 蔣永敬編:《北伐時期的政治史料——一九二七年的中國》,臺灣正中書局1981年版,第144—147頁。

{109}{110} Sir Austen Chamberlain to Sir M. Lampson (Peking), May 2, 1928, BDPA, Volume 34, China, Part II, Series E, Asia, January 1928-May 1928, p.361.

{111} Extract from His Majestys Most Gracious Speech to Both Houses of Parliament, Delivered on Tuesday, February 7, 1928, BDPA, Volume 34, China, Part II, Series E, Asia, January 1928-May 1928, pp.110-111.

{112} Extract from the Minutes of the 238th Meeting, held on November 8, 1928, November 19, 1928, CAB 24/198/48, The National Archives.

{113} Sir Austen Chamberlain to Consul-General Hewlett (Nan-king), December 18, 1928, BDPA, Volume 35, China, Part II, Series E, Asia, June 1928-December 1928, p.432.

作者簡介:安琳,武漢大學歷史學院博士研究生,湖北武漢,430072。

(責任編輯 ?張衛(wèi)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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