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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文本對翻譯活動的詮釋

2021-03-03 21:22劉昭孫策
外國語文研究 2021年6期
關(guān)鍵詞:譯者論語

劉昭 孫策

內(nèi)容摘要:儒家經(jīng)典《論語》是中華文化典籍的杰出代表,其外譯是傳播中華文化的重要途徑之一。本文旨在以艾蕾娜·蘇亞雷斯的《論語》西班牙語譯本為個案研究對象,挖掘譯本中使用的副文本內(nèi)容,探究其在翻譯過程中起到的作用以及背后蘊含的譯者的翻譯理念,探索副文本研究在翻譯研究中的學(xué)術(shù)價值。通過本文分析,蘇亞雷斯譯本中副文本形式多樣、信息豐富,包含了序言、致讀者言、書尾注釋、參考文獻等。這些副文本為讀者呈現(xiàn)了一個豐富 的源語背景,方便讀者對譯本進行自由的闡釋和解析。本研究同時指出,對副文本的細(xì)讀梳理可以使我們洞悉譯者在翻譯過程中的決策過程,有助于我們整體把握翻譯思想和活動規(guī)律,為我國典籍外譯提供助力,推動中華文化在海外的傳播。

關(guān)鍵詞:副文本;《論語》;翻譯活動;譯者

基金項目:中央高?;究蒲袠I(yè)務(wù)費項目華東師范大學(xué)引進人才啟動費項目(Fundamental Research Funds for the Central Universities)(項目編號No. 43800-20101-222087)。

作者簡介:劉昭,博士,華東師范大學(xué)外語學(xué)院講師,研究方向為翻譯學(xué)和語言學(xué)。孫策,巴塞羅那自治大學(xué)文哲系博士在讀,研究方向為翻譯學(xué)。

Title: Reconstruction of Translation Activity through Paratexts: A Study Based on the Spanish Translation of The Analects

Abstract: The Analects is known as the quintessence of Chinese culture and one of the best spokesmen of Confucianism. Its translation to other languages has always been studied throughout the literature. This paper aims at analyzing the function of paratexts in helping to reconstruct the translational activities. For this purpose, Helélè-Suárez’s Spanish translation of The Analects has been chosen. Detailed analysis is carried out in this paper to probe into the various types of paratexts such as the introduction, reference, endnotes, etc. to reveal the translational strategies and purpose hidden behind the language. These paratexts also present a rich and vivid cultural and linguistic background for the interpretation of the text by foreign readers. This paper points out that paratexts are crucial to help us grasp the laws of translation activity, and to promote the translation of Chilese classics and Chinese culture worldwide.

Key words: paratexts; The Analects; translational activity; translators

Authors: Liu Zhao received her Ph. D. degree from Universidad Autónoma de Barcelona and now is lecturer at 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200241, China). Her research interests include translation studies and comparative linguistics. E-mail: liuz_liuzhao@163.com. Sun Ce is Ph. D. candidate at Universidad Autónoma de Barcelona. His research interests are mainly translation studies.

一、引言

“副文本”(paratext)的概念最早由法國學(xué)者熱拉爾·熱奈特(Gerard Genette 1930-)提出。para-這一前綴源于希臘語,是一個多義介詞,原意為“在旁邊、離得近”,后逐漸發(fā)展出了“超越、脫離”等涵義。“副文本”并非一個同質(zhì)的集合,而是融合了各類異質(zhì)的信息(Kovala 123),并且這些信息不拘泥于一種格式或圄于一個時間區(qū)間(Genette 20)。熱奈特認(rèn)為,這些文本外信息都依附于譯文并服務(wù)于譯文,這個目標(biāo)也構(gòu)成了它存在理由。熱奈特將副文本進一步分為“內(nèi)文本”(peritext)和“外文本”(epitext),并羅列了多種具體形式。不論副文本采取何種形式存在,它們都有著一個類似的效果——拓展譯文的內(nèi)涵。

正如熱奈特所言(Genette 20),副文本的存在是必要的。副文本可以帶有目的性,融合著譯者的闡釋,體現(xiàn)譯者的決定,給予讀者建議等。但是副文本的存在也受一系列條件的限制,它具有時間性(temporal)、空間性(spacial)、實用性(pragmatical)、切實存在性(substantial)和功能性(functional),因此,對于某部譯作副文本的解讀需要考慮到多重因素。

圖里(Toury Gideon 32)指出在研究翻譯規(guī)范的過程中,副文本的作用也不容小覷。圖里認(rèn)為,雖然這些信息非譯文本身,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它們是決定著、指引著譯者活動的翻譯規(guī)范。副文本所攜帶的多重目的性源于其特質(zhì),但是也為翻譯研究提供了新的視角,以便學(xué)者一窺翻譯過程中的諸多問題。

國內(nèi)外對譯本副文本的研究不可勝數(shù),為我們提供了研究范式和新的探索角度(殷燕、 劉軍平 22)。副文本的研究可以為我們了解文本產(chǎn)生的社會文化環(huán)境、譯者的翻譯活動、翻譯中遵循的翻譯規(guī)范等提供線索,豐富譯本研究的角度(肖麗 17)。它和譯本可以形成一個跨文本關(guān)系,增加對譯本的闡釋難度(朱桃香 39)。王輝(122)考察了《論語》英語譯本中副文本體現(xiàn)出的譯者意識形態(tài)。副文本是譯者對于原文的闡釋,也是最直接地體現(xiàn)翻譯目的窗口,對其進行研究具有必要性(耿強 104)。同時副文本可以為譯文讀者創(chuàng)設(shè)一個相對自足的解讀語境,提供必讀與翻譯信息,并形成豐富的欣賞途徑(馮全功、鄭羽 23)。

《論語》是儒家經(jīng)典,記錄了孔子及其弟子的言行。作為中華文化經(jīng)典的代表,是域外譯介最早、流傳最廣泛的典籍之一——已被譯為多種語言在世界各地出版。根據(jù)筆者不完全統(tǒng)計,在西班牙語世界已有二十余個節(jié)譯本和全譯本?!墩撜Z》西班牙語譯本研究極具見微知著的價值。

本文選取的是西班牙譯者安娜·艾蕾娜·蘇亞雷斯(Anne-Hélène Suárez,1960- )翻譯的文本。蘇亞雷斯是一名作家、漢學(xué)家和翻譯家,她出生在西班牙巴塞羅那,除了母語西班牙語和法語外,她還精通英語、加泰羅尼亞語、漢語和俄語。她曾在巴塞羅那自治大學(xué)翻譯系教授漢語和中國文化相關(guān)的課程。她于1981年至1987年在法國巴黎第七大學(xué)攻讀了東方文化與語言(漢語方向)。在1984到1986年期間,在北京大學(xué)文學(xué)院學(xué)習(xí)中文。在2005年至2009年期間在西班牙巴塞羅那自治大學(xué)取得了翻譯和跨文化研究博士學(xué)位。蘇亞雷斯對中國文化和漢語非常感興趣,譯介了大量的中國文化典籍,例如《道德經(jīng)》、《論語》、唐詩宋詞選等,并于2021年榮獲西班牙國家翻譯獎。譯入語讀者對翻譯家的認(rèn)同程度是一個決定文學(xué)譯介效果的重要因素(王志勤、謝天振 26),作為西班牙最著名的漢學(xué)家之一,她的譯本頗受歡迎。由她翻譯的《論語》于1997年在西班牙巴塞羅那由凱羅斯(Kairós)出版社出版,譯本一經(jīng)問世,受到了讀者和學(xué)界的廣泛好評,進行了多次再版。蘇亞雷斯的譯本在西語世界被廣泛接受,其中一大特色就是副文本信息極為豐富,為我們研究儒家思想的西班牙語譯介提供了最好的媒介。

二、蘇譯《論語》副文本分類

蘇亞雷斯的《論語》西譯本題目為Lun Yu. Reflexiones y ense?anzas(《論語:思考與教導(dǎo)》)。譯本一共177頁,其中,正文100頁,副文本共占77頁①。從篇幅來看,副文本幾乎占全書的二分之一,和譯文正文平分秋色。副文本涵蓋內(nèi)容豐富,包括長篇序言(Introducción)18頁、致讀者言(Advertencia al lector)1頁半、孔子弟子名錄(Relación de los discípulos)1頁半、尾注53頁、參考文獻2頁和書尾目錄1頁。

1) 序言

譯者對“對原作的理解和認(rèn)識,往往是通過譯序和前言加以表達,因而序/跋是解讀譯者和原文的重要渠道和依據(jù)”(朱安博、陳潔 54),而蘇譯《論語》的序言長達18頁,其中包括17個腳注,里面內(nèi)容涉及:

第一,翻譯目的。序言的一開篇譯者就指出譯本的目的,即向西語讀者介紹孔子,而不是呈現(xiàn)經(jīng)歷了時代變遷、歷史更迭的后世儒家思想。

第二,孔子姓名翻譯的解釋。不同于其他譯本,蘇亞雷斯不僅僅將孔子譯為了Confucio,還在題括號中加注補充Maestro Kong(孔子,Maestro意為“教師、大師”)。在序言中,蘇亞雷斯解釋道,Confucio為17世紀(jì)的傳教士對“孔子”該名稱進行的拉丁化結(jié)果。因此,除了保持《論語》外語譯本慣用的Confucio,她還采用音譯意譯結(jié)合的方式補充了漢語意譯的西班牙語譯文。

第三,孔子生活的年代背景詳述。譯者清晰地介紹了孔子生活的年代及春秋戰(zhàn)國時期重大歷史事件的發(fā)生,并附了一張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地圖(如下圖1)。在介紹各個諸侯國國王時,蘇亞雷斯都為其謚號提供了西班牙語翻譯,并置于圓括號和引號之中。例如,譯者采用了El rey Wen(“el Ilustrado”)的方式介紹文王。

圖1. 蘇亞雷斯譯本春秋戰(zhàn)國地圖(1997: 10)

第四,中國古代等級制度的詳細(xì)介紹。

第五,儒家核心概念詞語及其歷史溯源和背景呈現(xiàn)。第四部分和第五部分并非一分為二,而是相互補充。在介紹中國古代等級制度時,蘇亞雷斯也會將其同儒家文化術(shù)語聯(lián)系起來,例如“天子”、“道”等。

第六,人物介紹,包括孔子的生平介紹、流放經(jīng)歷等。

第七,《論語》的成書背景。在此部分,蘇亞雷斯介紹了有關(guān)《論語》多個版本的考證,并指出《論語》并非孔子語錄,而是集結(jié)了眾多素材并內(nèi)含其他作品節(jié)選的合集。譯者基于《漢語大字典》,指出“論”和“語”在漢語中分別對應(yīng)的多重形象,塑造一個多維的立體空間。這個部分還提供了關(guān)于不同名家對論語的注疏和收錄的信息,為對中國文化感興趣的讀者提供了一隅。

第八,總結(jié)。這部分僅有一小段,但譯者對《論語》的內(nèi)容進行了總結(jié):《論語》雖然精短(breve),但是內(nèi)容卻包羅萬象(heterogénea)。里面有很多難以解釋和前后矛盾的地方,從而給翻譯工作帶來了一定程度上的困難。序言以譯者再次點明翻譯目的結(jié)束:窺探孔子的品格及其思想(vislumbrar la personalidad y el pensamiento de Confucio)。

2) 致讀者言

在此部分,譯者介紹了譯本中遵循的翻譯格式要求:對于儒家概念詞語,譯者用斜體標(biāo)出;對于需要加以闡釋的詞語,譯者用黑體標(biāo)注。為了不影響讀者的閱讀,譯者并沒有在正文中添加過多的注釋,而是在整個譯文之后以尾注的形式對此類詞語進行了詳細(xì)的注釋。

3) 孔子弟子名錄

相傳“孔子弟子三千,賢者七十二”。雖此言有待考證,但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僅《論語》一書就有七十余名弟子的身影。為了避免讀者混淆譯文中的眾多人物,譯者在此編纂了“孔子弟子名錄”,枚舉了《論語》中出現(xiàn)的25位孔子弟子②。值得一體的是此名錄實乃兩個,一個為“按姓氏字母順序編排的孔子徒弟名錄”(Relación de los discípulos por orden alfabético de apellidos),一個是“按‘字’字母順序編排的孔子徒弟名錄”(Relación de los discípulos por orden alfabético de nombres públicos)。譯者不僅為讀者提供了弟子們的姓名,還補充了他們的字。除此之外,譯者用星號(*)標(biāo)出了在《論語》中出現(xiàn)了五次以上的弟子。如果弟子的姓名(姓名或字號)在原文中沒有出現(xiàn),譯者用括號補全了這部分信息,以期提供給讀者一個立體的《論語》人物圖景。

4) 書尾注釋

譯本中書尾注釋共占53頁,多達386條。注釋涉及具體詞語、語句的背景介紹等多個方面。每個注釋都索引到譯文中的某一則或者某幾則,相關(guān)注釋互相索引,注釋中已經(jīng)在前言中提及的內(nèi)容再索引至前言。

5) 參考文獻

蘇亞雷斯在書尾羅列了翻譯中參考過的文獻。參考書目分為兩部分,第一部分為“孔子和論語”(Confucio y el Lun Yu),第二部分為“其他參考書目”(Otros libros de referencia)。

6) 格式排版

《論語》以對話體為主,很多譯本沒有將不同對話者的內(nèi)容區(qū)分開來。蘇亞雷斯在排版上獨具匠心,每當(dāng)更換講話者時,都采用換行的方式,并統(tǒng)一首行縮進,讓讀者清晰地看到說話人的身份,閱讀中無需過多的認(rèn)知努力。

蘇亞雷斯用羅馬數(shù)字標(biāo)出篇號(Libro I,第一篇),沿用了西班牙語中使用羅馬數(shù)字表示序數(shù)詞的習(xí)慣。不僅如此,在譯文中還用阿拉伯?dāng)?shù)字標(biāo)出每一則的序號,與篇號用破折號“-”相連(I-2,即第一篇第二則)。其次,在注解部分,譯者將漢語拼音以斜體的形式置于圓括號中,以便讀者將其和原文聯(lián)系在一起,例如Río abajo(xia liu)。

為了不影響讀者的閱讀,譯文中并未用數(shù)字小標(biāo)標(biāo)出注釋,而是對要注釋的部分進行了斜體處理,并且注釋在書尾按照字母順序排列。譯者解釋道,《論語》中有一些常見的概念,出現(xiàn)了不止一次,運用斜體而不是小標(biāo)的方式標(biāo)記注釋可以避免注釋的重復(fù)出現(xiàn)。為了便于讀者理解,注釋中的重點信息均用黑體標(biāo)出,在視覺上十分醒目。

三、副文本對翻譯活動的詮釋

3.1 副文本對原文的闡釋、補償和損傷

在翻譯的過程中,譯者需要處理如何去平衡對源語的忠實和在目標(biāo)語中的流暢自然(圖里 2012),而通過副文本可以比較好地解決這個問題。

譯者對于源語文化的理解在副文本中得以彰顯。熱奈特(Genette 58)指出,題目可以由標(biāo)題和副標(biāo)題兩部分構(gòu)成。如果說標(biāo)題Lun Yu是對《論語》的拼音音譯的話,那么副標(biāo)題Reflexiones y ense?anzas(思考與教導(dǎo))就是譯者對于《論語》的最深刻的理解和認(rèn)識。蘇亞雷斯采取了音譯主標(biāo)題加釋譯副標(biāo)題的雙重翻譯策略,一方面保持了對原文本的忠實,另一方面,為了避免漢語拼音給西語讀者帶來一種突兀感和陌生感,采取了闡釋的翻譯策略,力求達到目標(biāo)語中的自然。熱奈特(Genette 76)引用了查爾斯·格里維爾(Charles Grivel)提出的題目的三個作用,即給作品命名(identify the work)、點明作品主旨(designate the work's subject matter)和推廣作品(play up the work)。根據(jù)熱奈特,這三個作用中只有第一個是必須的,其他兩個承擔(dān)的是輔助性的、補充性的作用。從這個觀點來看,蘇亞雷斯采用音譯加釋譯的方式顯然比單純的音譯達成了更多的目標(biāo),指明了源譯文,列出了譯本主要內(nèi)容,并吸引了潛在的讀者,為譯著做了推廣。

副文本是譯者介入翻譯的渠道,也是譯者和讀者進行交流的平臺,我們也可以在副文本中的細(xì)節(jié)中尋覓到譯者對原文理解的痕跡和其向讀者傳達的信息。比如說,蘇亞雷斯對“學(xué)”的注解中(Suárez 151)不僅僅指出“學(xué)習(xí)”(estudiar)這一方面,還剖析出了“教育”(educación)一層的涵義。由此可見,蘇亞雷斯的注解并非單純堆砌素材,而是精心斟酌之后的杰作,體現(xiàn)了譯者對原文的理解??鬃拥慕逃^中“學(xué)”和“教”往往密不可分,讀者也可以通過這個注解,更方便地理解儒家思想的內(nèi)涵,并在有關(guān)聯(lián)的內(nèi)容之間生成一個思維紐帶,促進了儒家思想的外傳。

“在文本閱讀中,副文本發(fā)揮著‘門檻’的作用,帶領(lǐng)讀者深入文本”(商瑞芹、劉曌龍 116),大量副文本提供了豐富的源語文化信息,補償了譯文信息,對讀者了解源語文化大有裨益。序言中對孔子的生平經(jīng)歷有著非常詳細(xì)的介紹,并將孔子置于當(dāng)時的歷史背景下,以時間為主脈,對他的經(jīng)歷娓娓道來,結(jié)合孔子的思想,讓讀者對孔子思想誕生的時代有了更加形象和具體的了解,引發(fā)讀者深思。在介紹孔子生平時,文中還對孔子的性格進行了描寫,此外,譯者時常將孔子的言行與儒家核心觀念相連接,援引《論語》原句,有助于讀者將兩者結(jié)合起來,在心中打造一個全面的、立體的孔子形象。

副文本的補償作用還體現(xiàn)在譯者對于原作歷史、社會背景的還原上??鬃油瞥缰芏Y,認(rèn)為良好的社會秩序和政治管理對社會發(fā)展有促進作用,而且等級制度在歷史上對中國產(chǎn)生了深遠(yuǎn)影響。蘇亞雷斯在序言部分詳細(xì)地為譯者介紹了君、王、臣、民等之間的尊卑關(guān)系。在孔子生活的時代,服飾顏色彰顯著人物的身份,代表了其所屬階級,在注釋中,蘇亞雷斯將rosado(紅)、pu?rpura(紫)、morado(緅)和cárdeno(紺)通過索引的方式聯(lián)系起來,并從顏色的差別及其背后文化內(nèi)涵的角度對這四個顏色進行了辨析。

副文本極大地豐富了原作的內(nèi)涵,擴展了它背后文化的影響力,而西方漢學(xué)家可以借助中國典籍譯注,解釋中國文化的核心價值,并通過譯文和注釋建構(gòu)中國文化形象的傳統(tǒng)(魏家海 108)。蘇亞雷斯的譯本直接對象為《論語》,但是她跳出了《論語》的“小圈”,向西語讀者呈現(xiàn)我國悠久歷史文化的“大圈”?!墩撜Z》中也多次直接或間接地映射中華文化典籍“六經(jīng)”。為了讓讀者了解中華文化的深厚底蘊,明白元典背后承載的文化內(nèi)涵,在注釋部分,她指出了“六經(jīng)”共為哪幾部,并指出《樂》作曾是“六經(jīng)”中的一部,但現(xiàn)在已佚失。對于儒家經(jīng)典《詩經(jīng)》、《易經(jīng)》和《禮記》,她詳細(xì)地介紹了其成書背景和在中國文學(xué)史上的重要性。《論語·述而》中有云:“子曰:“志于道,據(jù)于德,依于仁,游于藝。”譯者在給“藝”注解時,還解釋了“六藝”(las seis artes),并將它和“學(xué)習(xí)”(estudiar)、“學(xué)問”(ilustrar)兩個注釋關(guān)聯(lián)起來,凸顯“六藝”對于學(xué)習(xí)和學(xué)問的重要性。不僅如此,在介紹儒家核心關(guān)鍵術(shù)語時,蘇亞雷斯并非單獨地詮釋詞語意義,而是將多個具有共性的術(shù)語聯(lián)系起來,例如孝、德、仁等,將不同卻相通的概念融合起來,樹立一個宏觀的大格局觀念。

副文本固然對譯文有增益的功效,但也可能給譯文帶來一定程度上的信息損傷。序言中蘇亞雷斯列出來了“孔子弟子名錄表”,以弟子姓名和字號的字母排序,期望給讀者提供索引。雖然拼音給讀者提供了較為完整的信息,但是同個拼音可以對應(yīng)多個漢字,一律根據(jù)漢語拼音統(tǒng)一音譯可能會讓讀者產(chǎn)生誤解。例如,澹臺滅明字子羽,曾子字子輿,兩個字的漢語拼音都是Ziyu,音譯后不容易辨認(rèn)。如果不加以漢字輔助,將不同的人名重復(fù)音譯,難免會產(chǎn)生混淆,無形中增加西語讀者的理解難度。

3.2 副文本對翻譯目的的體現(xiàn)

蘇亞雷斯在副文本中多次闡明,譯本的目的在于為讀者提供一扇了解孔子及其思想的窗戶。讀者是翻譯譯介接受過程中必不可少的一個參與者,作為譯本的直接接受對象,讀者的重要性不容小覷,因而副文本的安排均以讀者為中心。熱奈特(Genette 34)指出,排版可能會間接地影響到對于文章的解讀,例如字體字號會影響閱讀觀感,讀者也會自然地注意到譯文注釋的位置,影響著讀者對原文的理解(Kovala 123)。滕雄和文軍(79)在對多個《詩經(jīng)》英譯本進行比較時,指出了三個譯本在排版印刷上的差異。蘇亞雷斯譯本的整體安排上,十分注重排版:譯本系統(tǒng)地使用了分段、首行縮進的段落設(shè)置,靈活地運用了斜體、黑體的字體形式,充分地運用了圓括號、引號、方括號、星號等標(biāo)點符號。據(jù)筆者初步統(tǒng)計,譯文中共使用了702個方括號。西班牙語和漢語分屬拉丁語系和漢藏語系,在書寫規(guī)范、語法構(gòu)成等方面頗為迥異,再加上《論語》由言簡意賅的文言文寫成,出于語篇銜接的需要,在譯文中不得不增添一些詞語,使語篇通暢。但是為了不讓這部分信息影響讀者的閱讀,或誤導(dǎo)讀者以致其認(rèn)為所補充內(nèi)容屬于《論語》原文,蘇亞雷斯均將補充信息置于方括號([ ])中。此外,讀者可以輕松地借助羅馬數(shù)字和阿拉伯?dāng)?shù)字的標(biāo)識定位譯文。

出于對讀者的尊重和負(fù)責(zé),譯者力求客觀地、全面地介紹可能引發(fā)多重闡釋的術(shù)語。誠然,她在翻譯很多術(shù)語的時候相對一致,即,并未在譯文中頻繁地更換詞語,但是在注解部分她標(biāo)明了一個術(shù)語可能對應(yīng)的多重涵義,旨在為讀者營造一個更為完整的語言環(huán)境氛圍。例如,在解釋道“空空如也”時(《論語·子罕》),蘇亞雷斯指出其兩層內(nèi)涵:“無知”(vaci?o,ignorante)和“不知所措”(en blanco)(Suárez 183)。譯本憑借著全面的闡釋,不僅加深了《論語》在西班牙語世界的影響力,更幫助西語讀者充分地領(lǐng)略到中國文化的博大精深和儒家思想的獨特魅力。西班牙亞馬遜網(wǎng)站的讀者評論說:“這本書會讓你受教,開啟了解探索孔子飽經(jīng)歷史檢驗的思想的旅程。[理解孔子]并不困難,你只需要將自己置身于其當(dāng)時所處的社會時代背景下。但要知道,孔子的思想不受時間的拘束,適用于所有的歷史時期。他的目的是教會我們?nèi)绾纬蔀橐粋€遵守社會倫理道德的好人”。③

譯本的副文本不僅可以服務(wù)于讀者,還可以輻射到一個更廣大的群體,諸如出版商、書商、研究者等。熱奈特(Genette 9)指出,“The addressee may be roughly defined as ‘the public’, but this is much too loose a definition, [f]or the public of a book extends potentially to all humankind”。 例如,出版商可以根據(jù)目標(biāo)受眾,操縱副文本,以達到盈利目的(Pellatt 102)。蘇譯本中詳細(xì)的副文本信息不僅將西語大眾讀者置于中華文化大背景中,為其營造了一個濃厚的歷史文化氛圍,還為廣大漢西翻譯學(xué)者、國際漢學(xué)家提供了研究助力和學(xué)術(shù)研究對象,提供了一個“雅俗共賞”的譯本。

3.3 副文本中翻譯策略的選擇

副文本中譯者同樣采用了多種翻譯策略。對于不確定的信息,蘇亞雷斯運用不同的方法進行處理,力求客觀地傳遞原文信息。比如說,如果某人的生卒年份不詳,注釋中會用問號標(biāo)出。除了標(biāo)點符號外,在西班牙語行文中也會大量使用可以標(biāo)記不確定性的詞語和語法結(jié)構(gòu),以免給讀者造成誤解。例如,quizás(副詞,意為“或許”)和es de suponer(動詞結(jié)構(gòu),意為“可以猜測”)。西班牙語動詞虛擬式形式的用法之一即傳遞不確定性,譯本的注釋中也有其身影,比如說,Quizá se refiera a(189),即“可能指的是”。西班牙語中動詞條件式變位也有暗指不確定的語法功能,例如podría tratarse(178),意為“或許是”。

注釋也為我們洞悉譯者在翻譯過程中采取的策略和背后的動機提供了途徑。《論語·八佾》中有云:“哀公問社于宰我。宰我對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戰(zhàn)栗。子聞之,曰:“成事不說,遂事不諫,既往不咎?!?。蘇亞雷斯在注釋中解釋了她在這則中采用的翻譯技巧和其動機:首先,“栗”在西班牙語中是casta?o,那么,“周人以栗”中的“栗”按說應(yīng)該譯為casta?o,但是在譯文中,譯者卻將其譯為了álamo temblón(顫抖的楊樹),這是為了和下文的temblara(temblar,動詞,虛擬式過去未完成時第三人稱單數(shù)變位)保持同音異義(homofonía)的效果。漢語原文中的“周人以栗”和“使民戰(zhàn)栗”中“栗”字同字異意,雖然西班牙語中名詞和動詞無法達到同字,但是采用這樣的翻譯策略,譯文中就可以保持和原文中一樣的諧音效果了(juego de palabras)。其次,漢語原文中沒有明確地指出“曰,使民戰(zhàn)栗”的中“曰”的主語,同樣,蘇亞雷斯在譯為西語的時候譯為了動詞第三人稱單數(shù),沒有明確指出其主語④。譯者引用《論語》法譯本譯者李克曼(P. Ryckmans),解釋選用這一翻譯策略的動機。其實,孔子對“栗”的諧音巧合甚為不滿,認(rèn)為周朝初期民眾飽經(jīng)恐嚇的現(xiàn)象與孔子提倡的文明開化相悖,因此,譯者選擇了遵循原文,不顯化“曰”的主語。

值得一提的是,翻譯目的和翻譯策略往往密不可分,一個策略的運用往往是為了達到某個目的。副文本中的譯者具有更多的自由度,可以與讀者交流,指引讀者的閱讀。例如,《論語》中人物豐富,專有名詞眾多。譯者在致讀者言中說明了對于譯文中人名的處理策略——保留了原文中的姓名和字號,未加以統(tǒng)一。此舉并非源于譯者貪圖省事,而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結(jié)果:“可能讀者會有點困惑,但是這樣處理的話,文中人物之間的親疏尊卑關(guān)系會更加清晰。然而,如果一個人他是自謙地以第三人稱的方式提及自己的姓名,當(dāng)然這種情況也不是很多,那么我會選擇譯為第一人稱,這樣,就不會給讀者造成困惑了。”⑤

3.4 副文本對譯者翻譯觀的折射

副文本作為一個可以讓譯者顯身的載體,能夠折射出譯者的翻譯觀(Neveu 32)。蘇亞雷斯的學(xué)術(shù)背景和人生經(jīng)歷體現(xiàn)出她深諳并熱愛中國文化。黃勤和謝攀(66)認(rèn)為“親善”他者的文化態(tài)度會影響譯者的翻譯行為,具體表現(xiàn)為關(guān)心譯本的接受,注重吸引和引導(dǎo)讀者,采用多種翻譯技巧來激活目的語讀者的閱讀經(jīng)驗,減少其閱讀障礙。比如在“弟子名錄”中介紹孔門弟子時,不同于西班牙語的文化習(xí)慣,譯文中人物均是姓氏在前,名稱在后,而且譯者補充說這是中文的習(xí)慣。此外,她試圖在譯文中最大程度地保留中國古代長幼有序、社會階級尊卑等社會文化信息。

作為一個嚴(yán)謹(jǐn)?shù)淖g者,蘇亞雷斯譯本的副文本中,羅列出了譯介過程中參考了的文獻。其實,很多譯者在譯本中往往會忽視這類信息,甚至否認(rèn)在翻譯過程中曾經(jīng)參考、借鑒過其他譯著。蘇亞雷斯嚴(yán)謹(jǐn)?shù)淖g風(fēng)還體現(xiàn)在對譯入語規(guī)范的尊重上。雖然西班牙語中有拉丁書名號(comillas latinas)和雙引號(comillas inglesas)兩種形式,但是在直接引語中首先推薦使用拉丁書名號—??,而非雙引號。譯者在《論文》譯本中的直接引語便根據(jù)西班牙語皇家學(xué)院頒布的《西班牙語正字法字典》(Ortografía de la lengua Espa?ola) 采用了拉丁書名號。

《論語》因用文言文寫成,注經(jīng)習(xí)俗自古至今,歷朝歷代國內(nèi)注家層出不窮,因此,選擇哪個源語作為翻譯圭臬在一定的程度上決定了譯者的翻譯傾向,體現(xiàn)了譯者的主觀性(朱峰 2019)。蘇亞雷斯精通西班牙語、法語、加泰羅尼亞語、英語和漢語。在翻譯的過程中,她參考了國內(nèi)多位名家對《論語》的注疏和《論語》的英、西、法譯本,并將這些譯本在參考文獻的第一部分羅列出來,體現(xiàn)了譯者深厚的文獻功底。值得一提的是僅漢語版本她就查閱了國內(nèi)學(xué)界最受關(guān)注的四個注解版本,即楊伯峻的《論語集注》、錢穆的《論語新解》、朱熹的《四書集注》和何晏的《論語集解》。用譯者的話講,此舉目的并非求“窮盡”(exhaustiva),只愿為“指引”(orientativa)。翻譯過程中大量文獻的查閱為蘇亞雷斯提供了一個更為客觀豐富的翻譯視角。譯本中云集了諸家對《論語》的解釋,是譯者試圖在譯本和讀者間試圖保持中立、隱形的一個嘗試。例如,《論語·述而》有云:“子曰:‘富而可求也,雖執(zhí)鞭之士,吾亦為之。如不可求,從吾所好?!K亞雷斯在注釋“執(zhí)鞭之士”(zurrador)時,介紹了楊伯峻對“執(zhí)鞭之士”的兩種解讀,并將其均呈現(xiàn)在讀者眼前,可見,就該詞的注疏,蘇亞雷斯更信服楊伯峻的版本。但是,她沒有將自己的解讀強行加于讀者身上,而是補注“也有人理解為‘仆役’(lacayo)或‘馬夫’(palafrenero)”,給讀者以另一個角度的闡發(fā)。蘇亞雷斯在翻譯的過程中并沒有片面地以一個注解版為藍本,而是集眾家所長,廣泛地、客觀地參考了諸家的注釋,并將此內(nèi)容在注解中提供給讀者,盡可能地列舉相關(guān)的不同見解,以正視聽。在翻譯中遇到歧義紛紜的難點時,參閱歷代注疏豐富視角,可以幫助厘清文本源語的內(nèi)涵,在一定的程度上避免了主觀見解的偏頗。

四、結(jié)語

副文本的價值不容小覷,其研究極具價值,它和譯文文本是聯(lián)系緊密、相輔相成(張玲 77;文軍 2),是“重構(gòu)翻譯規(guī)范的重要超文本資源”(倪蓓鋒 69),能夠幫助我們獲取諸多文內(nèi)不能直接得到的信息(許敏 78),因此,副文本是把作者、譯者和讀者聯(lián)系起來的重要紐帶。本文以“副文本”為材料,探討了西班牙漢學(xué)家蘇亞雷斯譯介《論語》活動中的翻譯策略、翻譯目的和翻譯觀。通過對其譯本中副文本的分析,我們可以窺見翻譯過程中譯者的決策過程和翻譯技巧的運用,有助于研究翻譯思想和活動規(guī)律。其次,本文對副文本的分析使譯者的翻譯目的躍然紙上,將譯文、譯者、讀者有機地結(jié)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個將諸多翻譯活動參與者集合為一體的多維空間。

讀者是譯文的直接受益者,優(yōu)秀的譯者應(yīng)時刻將讀者置于中心地位(修文喬 67)。文本的空間有限,再加上《論語》用語簡潔洗練,短短幾句蘊含著大智慧。譯者通過添加注釋的方法,對原文的背景描述等呈現(xiàn)在讀者面前,構(gòu)建了一個歷史、文化、語言融合之下的立體框架。蘇亞雷斯的副文本是“全景式”、“百科全書式”的呈現(xiàn)。通過大量的注釋,蘇亞雷斯將源語置于豐富的文化背景中,結(jié)合漢西雙語在語言表達和文化傳遞上體現(xiàn)的異同,用“深度翻譯”的方法對源語文本進行闡釋,力求客觀地向讀者提供了一個豐富多彩的歷史文化背景,并給予其理解的自由,向讀者呈現(xiàn)一個與源語最為接近的《論語》譯本,幫助讀者對《論語》的真正內(nèi)容進行自主的解析,作出判斷與評價,形成豐富的讀者視角。

本文為我們勾勒出一個集“學(xué)術(shù)譯者”和“大眾譯者”二重身份于一身的譯者蘇亞雷斯。憑借著她嚴(yán)謹(jǐn)?shù)姆g方法、錙銖必較的探究精神和豐富的副文本信息,蘇亞雷斯的譯本展現(xiàn)了西方學(xué)者解讀《論語》的獨特視角,譯本非盡善盡美,雖仍有一些誤讀,但毫無疑問,它對促進西班牙語讀者對譯本的接受,為我國文化典籍西譯的傳播模式探索提供了借鑒和經(jīng)驗。

注釋【Notes】

① 雖然全書所標(biāo)頁碼共計193頁,出于排版需求,頁碼從封面開始計數(shù)。本文統(tǒng)計的頁碼均已排除空白頁碼,共177頁。

② 卞朝寧(2015)年在《〈論語〉人物評傳》中梳理了《論語》中涉及的一百五十余人,其中孔門弟子為30位。經(jīng)過比較卞朝寧專著中的孔子弟子名錄和和蘇亞雷斯譯本中的孔子弟子名錄,筆者發(fā)現(xiàn)五名未被納入蘇亞雷斯譯本的孔門弟子為:子禽、申棖、牢、顏路、孔鯉和公伯寮。通過對蘇亞雷斯譯本注釋中對這五位孔子弟子的介紹分析,現(xiàn)將結(jié)果總結(jié)分三類如下:1.蘇亞雷斯在譯文原文中對“顏路”進行了斜體處理,根據(jù)譯者在序言中的介紹,該詞應(yīng)出現(xiàn)在文末索引中,但是注釋中并不見該詞條,應(yīng)是譯者翻譯排版中的疏忽。2.孔鯉是孔子的兒子,但也是其弟子。蘇亞雷斯在注釋中僅指出孔鯉身為“孔子之子”的一層身份,并未點破其作為“孔子弟子”的另一層身份,可能源于蘇亞雷斯將親屬關(guān)系置于師生關(guān)系之上。3.對于其他幾位弟子,蘇亞雷斯推測他們可能為孔子弟子,在注釋中用了“可能是他的弟子”(se podría tratar de su discípulo,指申棖)、“可能的弟子”(supuesto discípulo,指公伯寮)、“可能是孔子弟子但資料不詳”(quiza? disci?pulo de Confucio, aunque no hay referencia alguna al respecto,指牢)。

③ 此段為本文作者翻譯,原文為:Es un libro que te ense?a e inicia en el pensamiento intemporal de Confucio. No es complicado, tan sólo tienes que ubicarte en el tiempo y situación social en la que vivió el autor, aunque el trasfondo de sus pensamientos es aplicable a cualquier época histórica. Se refiere a una forma éticamente correcta de ser un buen ser humano en sociedad.

④ 西班牙語中主語在一些情況下可以通過動詞得到體現(xiàn),可以省略。

⑤ 此段為本文作者翻譯,原文為:Quizá resulte algo confuso al lector, pero de este modo, quedarán más patentes los grados de familiaridad o de respeto en los diálogos. En cambio, cuando, en el original, un personaje habla de sí mismo en tercera persona, utilizando por modestia su nombre privado, al tratarse de casos asilados, he preferido traducir en primera persona para no desconcertar demasiado al lect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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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zé)任編輯:胡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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