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璇

內(nèi)容摘要：王小波的《萬壽寺》作為一個元小說，除了故事內(nèi)容復雜多變，敘事方式更是新穎獨特。敘事批評理論著眼于作品的內(nèi)在敘事形式，分析敘事本身帶給讀者的獨特意義。《萬壽寺》的敘事方式主要體現(xiàn)在多重聚焦的敘事視角、敘事作品的多層敘述者以及錯綜復雜的敘事時間三個方面。

關鍵詞：《萬壽寺》 敘事視角 敘述者 敘事時間

《萬壽寺》不同于一般的傳統(tǒng)小說模式，它交叉敘述了現(xiàn)代主人公王二和唐傳奇人物薛嵩、紅線的故事。小說中嵌套小說。作品融合現(xiàn)在與過去，運用時空交錯的敘事手法，同時充分發(fā)揮了作者的想象力，為讀者建構了一個自由、有趣，富有詩意的世界。小說除了展現(xiàn)精彩絕倫的故事，其敘事方式更為巧妙。王小波在《萬壽寺》中完美地詮釋了“敘事本身成了件抒情的事”。本文運用敘事批評理論對這部長篇小說進行剖析。打破傳統(tǒng)的小說閱讀模式，不再只是關注人物、情節(jié)和環(huán)境。而是將重點轉(zhuǎn)向敘事作品的內(nèi)在形式。對《萬壽寺》的敘事視角、敘述者以及敘事時間作具體分析。

一.多重聚焦的敘事視角

視角即是敘述者從哪個角度觀察故事，它決定了作品的結構和意義。《萬壽寺》主要運用了內(nèi)聚焦和非聚焦的敘事視角來講述故事。外聚焦在《萬壽寺》中幾乎沒有，主要因為小說中敘述者會介入情境與人物，對故事進行干預。

內(nèi)聚焦視角意味著嚴格按照人物的情感和意識呈現(xiàn)所有事物，只能通過這個人物的感受看到和聆聽，而無法了解別人的內(nèi)心。這種視角在《萬壽寺中》比較常見。如：“我頭上裹著繃帶，在病房里樂呵呵地躺著時，有個護士告訴我說，我騎了一輛自行車......我就樂呵呵地相信了?！雹傩≌f采用內(nèi)聚焦視角其實是限制性敘事。因為讀者同敘述者一樣，不知道他以前的所有情況，因此，盡管讀者覺得“我”的這種心理可笑，但對“我”的故事依然充滿了好奇與期待。假設這里小說運用的是全知視角，讓讀者對所有人的身份和心理活動一目了然，那么便會破壞這一情節(jié)，削弱這種心理活動的吸引力。

非聚焦型視角是可以從所有的角度去觀察故事，可以從任一位置移到另一個位置，甚至可以深入到人的內(nèi)心。這種敘事視角的轉(zhuǎn)換在《萬壽寺》里體現(xiàn)地十分明顯。一種是敘述者王二站在權威角度講述自己現(xiàn)實生活的經(jīng)歷以及手稿中的故事。另一種是敘述者“我”變成了故事中的人物，以他們的視角來講述：“我對這個故事有種特殊的感應，仿佛我就是薛嵩，赤身裸體走進湘西的炎熱......鐵槍太過沉重，嵌進了肩上的肉?！薄霸诓恢挥X中，我把自己當作了紅線，在一片淡藍色之中伸展開身體，躺在又冷又濕的空氣里”;“后來，那姑娘放開了薛嵩。他們帶著尷尬的神情朝我轉(zhuǎn)過身來。我穿著白色的內(nèi)衣，在冷風里發(fā)著抖......如你所知，我是那個來幫忙的表弟。”②敘述者由小說敘述者變?yōu)檠︶?、紅線、薛嵩的表弟。雖然都是采用“我”的敘述人稱，但是在將敘述者的身份辨別出來后，讀者會跟著敘述者從不同視角體驗故事情節(jié)，故事情節(jié)也會因各個人物的視角而不斷豐滿。根據(jù)不同的人在不同場景中的表現(xiàn)，可以從不同的角度認識人物，感受情節(jié)，使讀者感同身受。

二.敘事作品的多層敘述者

敘述者是作品內(nèi)的故事講述者。但我們要了解，敘述者并不是真正的作者。在《萬壽寺》中，“我”有時是故事外的敘述者，有時也是參與到故事中人物自身的敘述者。但從中我們可以看出，小說特別強調(diào)作者的自我意識。借用不同人的口吻表達自身的觀點。

學者譚君強在文章中提到過：“在‘自我意識敘述中，敘述者的干預與評論幾乎在敘事作品的每一個環(huán)節(jié)中表現(xiàn)出來”。③“我”有時會直接向讀者表明“我”的身份?！度f壽寺》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 “我的故事又有了另一種開始”、“我在寫小說”這樣的語言，提醒讀者敘述者“我”正在寫小說，這種敘事方式揭示了作品本身的虛構性，使讀者清醒得意識到事實與虛構的差別。

除了陳述故事之外，敘事者還會對故事進行解釋評論，進行價值判斷。譬如，薛嵩在處死女刺客之后，敘述者王二對自己產(chǎn)生懷疑。他覺得手稿異常凌亂，對此感到失望。這樣的轉(zhuǎn)折十分跳脫，敘述者在沒有給讀者任何提示的情況下，接在故事情節(jié)后表達自己的想法。不過對于讀者來說，這樣的結尾會給人眼前一亮的感覺。作品中還出現(xiàn)了大量說明補充的地方：“有一件必須說明的事”、“還有一件需要補充的事”、“對于這件事必須補充說”……這種寫法也向讀者展示了自己的敘述過程，以便讀者可以更直觀地了解“我”是如何敘述故事的。

作品中也存在不可靠的敘述者：一種是敘事者手稿中的人物，由于自身價值觀的影響，不能做客觀的判斷，對一些事情存在偏見。如故事中“老妓女”和“小妓女”對同一件事情的不同描述。另一種是對某些事件略帶嘲諷的敘述者。他會用反諷的口吻來描述故事中的人物。使讀者覺得敘述者話中有話，所以要深入思考，才能領會其中的含義。《萬壽寺》里王小波用諷刺的語言描寫荒誕可笑的場景，“在唐朝，妓女這個行業(yè)分為兩派。老妓女所屬的那一派是學院派，嚴謹、認真，有很多清規(guī)戒律，努力追求著真善美?！硪慌蓜t是小妓女所屬的自由派， 主張自由奔放，回歸自然，率性而行?！雹芤话銇碚f，以上這些描述是不會用在妓女身上的。但作者王小波反其道行之，偏偏這些美好的詞語用于妓女的形象塑造，這就產(chǎn)生了鮮明的對比，諷刺意味油然而生。讓讀者洞察笑聲中的無奈和凄涼。

三.錯綜復雜的敘述時間

敘事作品一般具有雙重時間序列，一是故事時間，一是敘述時間。這兩種時間給我們的敘述有一種權利，根據(jù)故事時間去創(chuàng)造另外一種敘述時間的空間?！肮适聲r間”指事件發(fā)生所需要的實際時間?！皵⑹鰰r間”通常依據(jù)文本的長度或閱讀所需時間來權衡?！肮适聲r間”與日常生活中對時間的感受類似。但是，在小說世界里，小說家常會顛倒事件的順序，在話語層次上呈現(xiàn)出時間的調(diào)整，以建構情節(jié)、揭示主旨等。下面本文從時序、時限兩個方面對《萬壽寺》的敘述時間進行更為詳細的闡述。

時間運行軌跡主要分“閃回”、“閃前”和“交錯”。在《萬壽寺》中，“閃回”和“閃前”的手法比較常見。敘述從現(xiàn)在開始回憶過稱作“閃回”，也叫倒敘。《萬壽寺》中，敘述者在講述現(xiàn)在的故事中會夾雜自身的回憶。例如，我和表弟會面后談到兒時的許多趣事、大學時我修理室友的眼鏡等.....這種閃回手法在作品中經(jīng)常會被運用;而提前敘述未來的時間則為“閃前”?！度f壽寺》中有一段描寫道：“后來，薛嵩難于忍受，就去搶了紅線為妻......但這樣的寫法太過直接，紅線在此時出現(xiàn)也為時過早。”⑤作者提前透露了文章后面會“紅線”這樣一個人物，吸引讀者眼球。

時限研究的是敘事節(jié)奏問題。主要分等述、省略、靜述、概述和擴述。它《萬壽寺》中靜述和擴述的有很多應用，從而使故事敘述更有節(jié)奏感。在講述薛嵩搶紅線為妻的故事時，作者就列舉了幾種發(fā)展的可能。第一種，薛嵩偶遇紅線，紅線自愿被搶走，細節(jié)詳盡。第二種，薛嵩是在河邊搶走紅線。第三種，薛嵩于林中搶走紅線，不再刻畫諸多細節(jié)。作者在這里將時間停止，講述了同一情節(jié)的多種可能性。這是靜述的典型例子。此外，擴述體現(xiàn)在小說中反復多次提到的“長安城”和“萬壽寺”中。每當出現(xiàn)這兩個場景，作者總是細致地描寫其環(huán)境，猶如電影的慢鏡頭，帶讀者領略現(xiàn)實與歷史交錯的魅力，時空的不斷轉(zhuǎn)換也給人造就了一種迷離感。

四.結語

本文從敘事批評的角度，論述了小說《萬壽寺》的自身特征和內(nèi)在形式，拋開小說內(nèi)容不談，單純感受敘事的魅力。王小波打破敘事拘泥于技巧的束縛，使用非常規(guī)的敘述方法和精妙恰當?shù)恼Z言，以他的想象力構筑了一個新穎而有詩意的世界。通過對本文敘事方式的分析，希望可以幫助讀者理解到作品敘事的精彩之處。同時它也要求讀者以更加理性的眼光參與和鑒賞作品，不僅僅是關注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也要從整體上重視作品的形式和作者獨到的敘事方式，并發(fā)現(xiàn)以往所忽略之處的深層意蘊。

注 釋

①王小波.萬壽寺[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13.4，第18頁。

②王小波.萬壽寺[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13.4，第14、92、226頁。

③譚君強.敘事作品中的敘述者干預與意識形態(tài)[J].江西社會科學，2005（03），第211頁。

④王小波.萬壽寺[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13.4，第143頁。

⑤王小波.萬壽寺[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13.4，第12頁。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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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中南民族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