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長沙銅官窯陶瓷技藝是國家級非遺保護項目。劉兆明先生把現(xiàn)代設計引入長沙窯產品設計和工藝之中,從作品的造型、釉色、紋飾、創(chuàng)作手法、創(chuàng)作理念等方面都創(chuàng)造出新的特點,為長沙窯的創(chuàng)新打開新的思路。運用符號學理論探析新長沙窯的創(chuàng)新設計,闡釋劉兆明作品的意涵,有利于長沙窯陶瓷技藝的傳承、創(chuàng)新和發(fā)展。
關鍵詞:劉兆明;長沙窯;創(chuàng)新;符號學
一、引言
(一)研究背景與現(xiàn)狀
1.研究背景
長沙銅官窯,簡稱長沙窯,位于湖南省長沙市望城區(qū)銅官街道石渚湖一帶,距離長沙城20多公里。長沙銅官窯始于初唐,盛行于中唐,鼎盛于晚唐,衰落于五代末期?,F(xiàn)已探明的龍窯遺址有60多座,主要分布在湘江東岸的望城區(qū)銅官鎮(zhèn)和石渚湖沿岸,涵蓋了從原材料采集、加工,到陶瓷的制作、燒成,再到產品銷售的整個陶瓷行業(yè)[1]。長沙銅官窯融合了東西方文化,首創(chuàng)釉下多彩,產品遠銷東亞、東南亞、南亞、西亞等20多個國家,是唐代海上絲綢之路的重要節(jié)點,形成了“南青北白長沙彩”的三足鼎立局面。2009年,長沙銅官窯陶瓷技藝被列入湖南省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2011年,成為第三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項目,具有重要的學術研究價值與文化價值。
2.研究現(xiàn)狀
通過田野調查的方法,采訪了銅官老街的陶瓷手藝人,了解到銅官老街手藝人在陶瓷制作的過程中,對唐朝時銅官窯陶瓷器物的造型、紋飾、技藝等方面進行傳承,即當?shù)厝怂^的“仿古”,但也有打破這一傳統(tǒng)、在陶藝創(chuàng)作中進行創(chuàng)新的陶瓷手藝人。現(xiàn)研究長沙窯陶瓷“創(chuàng)新”的相關文獻中,知網收錄的共有131篇,其中碩士論文79篇、博士論文6篇。在這類文獻中,探尋現(xiàn)代設計介入長沙窯后產生變化的研究論文還比較少。學院派出身的陶瓷設計師在銅官老街是一類重要的代表,劉兆明設計師即其中之一。他認為當下唐代長沙窯的研究一般還限于收藏考古的范疇內,長沙窯的產區(qū)、銅官的作坊也停留在仿古和復制上。當代人應該做與時代發(fā)展相吻合的工作,唐代長沙窯的精粹應該得到傳承,更重要的是在這個基礎上的研究、創(chuàng)新與發(fā)展,創(chuàng)造出符合現(xiàn)代人審美追求的裝飾藝術風格。他的陶瓷設計作品與銅官傳統(tǒng)陶瓷藝人的作品存在區(qū)別,充滿窯變美、肌理美與殘缺美,符合現(xiàn)代人的審美價值。
(二)研究目的與意義
本文通過對長沙窯陶瓷設計師劉兆明的作品分析,來探尋現(xiàn)代設計介入長沙窯后發(fā)生的變化,為長沙窯的創(chuàng)新發(fā)展打開全新的思路,使長沙窯產品更加符合現(xiàn)代陶瓷市場的需求。通過趙毅衡《符號學原理與推演》[2]中“符號表意”相關理論方法的運用,將陶瓷符號作為載體,從劉兆明作品的造型、釉色、紋飾、創(chuàng)作手法、創(chuàng)作理念等五個方面分析新長沙窯作品的特點,使長沙窯在創(chuàng)新中傳達現(xiàn)代審美價值。
二、長沙窯陶瓷之“新”變
(一)破舊之形——新長沙窯的造型
在長沙窯陶瓷器型中,按器物出土數(shù)量的多少可以分為壺、碗、罐、洗、盒、瓶等,其中,壺是長沙窯的大宗產品[3]。現(xiàn)銅官的“仿古”陶瓷中,也多以執(zhí)壺制作為主,以周世洪、劉志廣等陶瓷藝人為代表。在劉兆明的作品中,陶瓷器物的造型發(fā)生了重要變化。陶瓷筒是劉兆明新長沙窯作品中重要的一類。陶瓷在現(xiàn)代社會除了收藏與觀賞價值,開始更多地傾向實用價值。劉兆明的陶瓷筒(如圖1、圖2)一改長沙窯傳統(tǒng)的造型,陶瓷筒直腹,口沿微敞,整體風格簡約,造型上的小巧便于陶瓷筒隨處放置,既可作為小擺件,具有審美性,又可裝入筆具等,實用性強。
除了陶瓷筒,劉兆明還創(chuàng)新設計了小型陶瓷瓶(如圖3),這一作品不同于傳統(tǒng)梅瓶造型,瓶口外敞,頸口內收,腹部圓潤,可用于插花,來美化空間。以上的陶瓷作品作為符號表意,是科學、實用的,屬于“所指優(yōu)勢”的符號,能明確地傳達意義。
很多造型奇特的陶瓷作品也出現(xiàn)在劉兆明的工作室中。作品《構筑》(如圖4)采用榫卯結構,可以直觀地看到作品內部的結構,豎立著一個“窯汗”效果的老窯磚,紋理從中國徽派建筑雕花板上借鑒,通過印模形成。這一造型屬于劉兆明陶藝作品一種新的藝術表述語言。藝術的、儀式的、文化的符號行為,與表意過程的主導環(huán)節(jié)正相反,是“能指優(yōu)勢”。能指并不需要明確指向所指,而是獨立形成一種價值。
圖5的陶瓷壺壺口造型呈現(xiàn)不規(guī)則形狀,體現(xiàn)出殘缺美,壺嘴一改長沙窯造型的短流,呈中長流,方便倒水使用。圖6的陶瓷瓶呈長頸狀,類似于現(xiàn)代玻璃酒瓶的造型,再施以不同釉色,器物外表構成特色肌理,獨具風韻。
(二)窯變之美——新長沙窯的釉色
長沙窯的色釉屬于典型的南方高鈣釉,呈乳濁狀,粘稠,遮蓋性強,釉質瑩潤如玉。釉色種類豐富多樣,主要有青釉、白釉、褐釉、黑釉、綠釉以及少量銅紅釉等。此外,還通過復合施釉工藝將兩種不同的釉進行組合,形成新的釉色[4]。劉兆明在釉色的選擇上,除了這些傳統(tǒng)釉色的呈現(xiàn)之外,多以創(chuàng)新復合釉為主。在陶瓷的燒制過程中,窯內氧化與還原的氣氛不相同,釉在高溫下產生流動,經燒制、降溫冷卻后,陶瓷達到意想不到的效果,“進窯一色,出窯萬彩”就是對窯變效果的經典性概括[5]。劉兆明選擇現(xiàn)代化的氣窯與電窯燒制陶瓷,也是其作品釉色獨特性的重要因素,最終形成窯變的效果。
劉兆明擅于創(chuàng)新釉色,在陶瓷盤(如圖7)中,運用長沙窯中并不常見的色彩,如淡紫、大紅與墨綠,施釉之后,在釉下進行繪彩,形成獨特的線條與圖案,突出作品的原創(chuàng)性。圖8的執(zhí)壺通體施醬釉,壺頸部復合綠釉,釉在高溫下產生流動,釉層堆積,釉中的銅元素在還原的氛圍下形成紅色,達到紅綠相間的效果。
在這些作品中,各種顏色的釉裝飾在陶瓷器身的表面,通過視覺呈現(xiàn)來獲得美感,不同的釉色呈現(xiàn)給人帶來不同的心理感受[6]。鵝黃色釉與藍紫色釉相結合,給人淡雅清新之感;寶石綠與銅紅釉相互映襯,幽深雋秀。新長沙窯在色釉上呈現(xiàn)出的色彩與質感,帶有不可言說的美感,將我們帶入審美的情境之中。
(三)肌理之美——新長沙窯的紋飾
長沙窯的紋飾以人物、走獸、鳥類、花草、風景、抽象圖形與詩歌為主,以釉下彩繪作為裝飾。劉兆明在作品中對長沙窯的紋飾也有著屬于自己的創(chuàng)新運用,其中運用最多的是字體紋飾的拆分與重組。結構主義符號學大師索緒爾認為,“在語言狀態(tài)中,一切都是以關系為基礎的”[7]。紋飾符號的意義,與語言符號類似,也要以符號的關系為基礎。索緒爾認為,在符號體系中,存在兩種最基本的關系,即組合關系與聚合關系。組合關系是符號與符號組合起來的關系。而聚合關系,則是在同一序列的同一位置,可以相互替代的符號關系。在紋飾符號中,同樣也存在著這兩種關系[8]。在圖9的陶瓷罐中,劉兆明將不同字體的偏旁部首進行拆分,再進行重新組合,給人以視覺上的沖擊力與畫面上的豐富性。同樣,在一些陶瓷瓶(如圖10)中,劉兆明將元素的另一部分用相似的符號來進行替代,并形成錯位感。圖10中左一的陶瓷瓶,以瓶腹最突出處為中心軸,左右兩側花瓣造型各不相同。中間位置的的陶瓷瓶,左右兩條魚身比例存在一定的差異。
引借也是一種最常用的符號手法,在劉兆明的許多作品中,也有所體現(xiàn)。劉兆明借用剪紙藝術中的圖案作為陶瓷器物上的裝飾(如圖11),引用水墨山水畫中“梅、蘭、竹”等符號元素繪在施以透明釉的素燒瓷器上(如圖12),一些非物質文化遺產技藝中的場景,如藍印花布的印染畫面場景也被引用到陶瓷罐上(如圖13)。
(四)技藝之法——新長沙窯的創(chuàng)作手法
新長沙窯在創(chuàng)作手法上,多區(qū)別于傳統(tǒng)長沙窯,在施釉工藝上,傳統(tǒng)長沙窯的施釉方法主要有噴釉、繪釉、浸釉、淋釉法。對于一些具有肌理感的陶瓷,常采用噴釉手法;繪釉法是直接在陶瓷胚體上進行描繪;浸釉往往先浸滿器物一邊,等釉干后再浸另一邊;一些大型的器物,則多采用淋釉法。劉兆明在創(chuàng)作時,除了運用這些傳統(tǒng)方法,還大膽使用潑釉的手法,在陶瓷盤(如圖14)直接潑上顏色鮮艷的彩釉,形成意料之外的獨特效果。同時,劉兆明還追求“殘缺美”,執(zhí)壺(如圖15)上一些瓷片脫落的地方,在他看來更加增添了陶瓷的陳韻。在燒制工藝上,劉兆明沒有采用被當?shù)厝舜蹬醯摹安駸狈绞?,而是運用現(xiàn)代化的氣窯與電窯進行燒制,這樣燒制出的新長沙窯陶瓷,溫度易控,能夠把握氧化與還原的氛圍,同樣也可以產生窯變的效果,并且這種燒成方式綠色環(huán)保,利于資源節(jié)約,保護環(huán)境。
(五)獨特之徑——新長沙窯的創(chuàng)作理念
劉兆明老師是學院派出身,2008年入駐銅官,打造了屬于自己的陶藝工作室“兆明藝墟”,很多創(chuàng)作理念都與時俱進,將現(xiàn)代設計的法則融入到陶瓷設計制作當中?,F(xiàn)代設計將陶瓷原料、工藝與科技在組合上運用到極致,從而在視覺中傳達出強烈的時代符號。劉兆明通過“引借、解構、重復、置換”等符號組合手法[9],來探尋陶瓷中的“窯變美、肌理美與殘缺美”。趙毅衡曾在《符號學原理與推演》中說:“藝術理解是緩刑:從感知中尋找識別,從識別中尋找理解,這個過程越費力越讓人滿意,哪怕最后找不到理解,這個尋找過程本身,而不是理解的結果,讓人樂在其中”。[10]劉兆明在創(chuàng)作的過程中,始終堅持著原創(chuàng)性與創(chuàng)新性原則,去感知與識別自己的作品。至于別人理解與否,他認為欣賞過程本身就是對其藝術形式的欣賞,解釋意義反而是第二位的。
三、結語
現(xiàn)代設計介入長沙窯后,為長沙窯的設計打開了新的思路,劉兆明從“破舊之形”“窯變之美”“肌理之美”“技藝之法”“創(chuàng)作之徑”五個方面總結新長沙窯的特點。在造型上,劉兆明的新長沙窯突破傳統(tǒng)長沙窯的器型,除了具有收藏與觀賞的功能,更加具備實用性,貼近現(xiàn)實生活,滿足當下消費者的需求。在釉色與肌理上,新長沙窯的釉色不再呈現(xiàn)出單一性,劉兆明選擇創(chuàng)新釉色,陶瓷作品產生窯變效果;新長沙窯的紋飾,劉兆明將其元素進行拆分與重組,傳達出不同的符號意義。新長沙窯的技藝手法運用現(xiàn)代化的設備,提高創(chuàng)作效率,有利于資源節(jié)約與環(huán)境的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是人類重要的精神財富,長沙窯陶瓷制作技藝作為非遺項目,更蘊含著豐富獨特的美學內涵。以陶瓷符號為載體,在符號學語意下探析新長沙窯的創(chuàng)新設計,闡釋劉兆明作品的意涵,其創(chuàng)新中蘊含的現(xiàn)代審美價值,更有利于“非遺”在當今的發(fā)展。
注釋:
①文中所用圖片均為筆者進行課題研究田野調查時親自拍攝,下不贅述。
參考文獻:
[1]李曄.沉浮 長沙窯檔案[J].收藏,2020(7):20-23.
[2]趙毅衡.符號學原理與推演[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16.
[3]長沙窯課題組.長沙窯[M].北京:紫禁城出版社,1996.
[4]李曄.淋漓 長沙窯釉色的烈火魂靈[J].收藏,2020(7):32-35.
[5]徐建華.陶瓷窯變現(xiàn)象的哲學表征[J].江蘇陶瓷,2019(6):14-15+17.
[6]黃金谷.光澤與象征——中國傳統(tǒng)瓷釉的精神內涵研究[D].南京:南京師范大學,2013.
[7]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M].高名凱,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5:170.
[8]李梅.別與和:中國古代服飾符號中的組合與聚合[J].社會科學家,2009(1):38-41.
[9]郭希彥.景觀設計符號的組合構思方法初探[J].赤峰學院學報(自然科學版),2010(12):133-135.
[10]趙毅衡.符號學:原理與推演[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1:173.
作者簡介:歐陽雨露,湖南師范大學美術學院設計學專業(yè)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