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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墓葬出土獬豸補服考略

2021-09-26 01:28李昕
文物春秋 2021年1期
關鍵詞:明代

李昕

【關鍵詞】獬豸補服;墓葬出土;官服制度;明代

【摘要】作為古代傳說中的神獸,獬豸因具善辨曲直的象征屬性被應用于古代執(zhí)法者冠服之中。元代以前,獬豸造型多見于冠飾,明代始用于補服。通過對目前明墓中所出獬豸補服進行梳理,并結(jié)合文獻資料,對獬豸補與獅子補、麒麟補形象進行了辨識,認為原考古報告中認定的4例“麒麟補”圖案實際具備獬豸的基本特征,應為“獬豸補”。獬豸補服的穿用人群主要是各級執(zhí)法官員及獲得封贈的家屬,同時,獬豸補子不僅應用于常服,在忠靜服、賜服及禮服中也有所體現(xiàn)。

*基金項目:本文為國家社科基金藝術學重大項目“中華民族服飾文化研究”(項目編號:18ZD20)的階段性成果

獬豸形象在中國古代服飾中已存續(xù)兩千余年。漢代許慎《說文解字》曰:“廌,解廌獸也,似牛,一角,古者決訟,令觸不直者?!盵1]由于獬豸具有明忠奸、識善惡的特性,故被當成“法”的化身,象征司法廉明、監(jiān)察公正,成為監(jiān)察御史和司法官員等的身份標志。自先秦始,歷代執(zhí)法者多以獬豸為冠飾,相關研究已有不少[2—4],明清之際,獬豸又以補子的形式列入執(zhí)法者的官服規(guī)制中。

補服是明代官服的一種,其胸前和背后各綴有一塊不同圖案、或圓或方的織物,即補子,具有標識身份等級的作用。按照洪武二十四年(1391)對文武官員常服補子內(nèi)容的規(guī)定,公、侯、駙馬等用麒麟、白澤,文官用飛禽,武官用走獸,風憲官用獬豸[5]。同時,還繪制了補子的圖式,以便于參照執(zhí)行。除了常服之外,獬豸補子在其它官服中也有應用,如忠靜服、賜服及禮服等,本文將這些服飾也納入討論范圍。

迄今為止,已有多座明代墓葬出土了獬豸補服,有學者從獬豸補子的形象、工藝以及復原等方面進行了考證和分析[6,7],為我們進行相關研究提供了參考。本文在現(xiàn)有研究的基礎上,以考古資料為依據(jù),結(jié)合文獻記載,對獬豸補服的出土概況、形制類別及穿用對象等問題作簡單辯述。

一、明代墓葬出土獬豸補服概況

截至目前,明代墓葬出土的獬豸補服有以下11件:

1.江西玉山縣明墓,墓主夏浚卒于嘉靖四十年(1561)[8,9]。出土獬豸補服5件,分別為:

①藏青色絹圓領大袖褶,3件。考古報告中僅提供了一種尺寸信息,說明這3件補服形制可能相同。衣長120厘米,袖長90厘米,袖寬48厘米,袖口寬18厘米。琵琶襟,領邊一枚布紐扣。小襟處縫有一根布帶與左腰系結(jié),腰部左右各有布帶圈一個,以系布帶。前胸和后背各有獬豸補子一方(圖一),圖案為獬豸紋和云紋,采用刺繡工藝,尺寸不詳。

②黃綾圓領大袖褶,1件。衣長122厘米,袖寬54厘米,腰寬56厘米,下擺寬90厘米。內(nèi)有襯里。綾嵌金黃色線,似用織金。前胸和后背各綴有獬豸補子一方,長38厘米,寬34厘米,補子圖案為獬豸紋和云紋,采用刺繡工藝。

③藏青纻褶,1件。袖長62厘米,下擺寬90厘米,貼邊寬10厘米。大領大袖,袖口和衣周均貼綠色邊。腰部用布帶系結(jié),領部有布扣一枚。有獬豸補子一方,補子尺寸及制作工藝不詳。

2.江西上饒縣白嶺村明墓,出土獬豸補服4件。該墓出土的部分文物曾在上饒市博物館展出,其中和服飾相關的文物包括頭箍、衫、裙、補服、霞帔、鞋、背袋等,具體數(shù)據(jù)信息尚未發(fā)表。據(jù)觀展所見,4件獬豸補服分別為:

①石青綢補服(圖二,1),1件。圓領,大襟,寬袖,右領邊有一枚紐扣。腋下和大襟處各有兩副系帶,腰間左側(cè)有布帶圈一個。前胸和后背各用金線織有獬豸補子一方。

②黃色雜寶花卉紋綢大袖衫(圖二,2),2件。形制近同,只是一件衣長略短。圓領,大襟,闊袖。腋下和衣襟處各有兩副系帶。前胸和后背各用金線織有獬豸補子一方。

③黃色四季花蜂紋緞大袖衫(圖二,3),1件。交領,右衽,寬袖。右腋下和大襟原應各有兩副系帶,已殘損。前胸和后背各用金線織有一方獬豸紋補子。

3.寧夏鹽池縣深井明代墓地,出土深棕色四合云紋緞織金獬豸補服1件(圖三,1),現(xiàn)存鹽池縣博物館。據(jù)該館提供的資料,補服整體保存較好,只是后衣身和左袖處稍有破損。衣長134厘米,通袖長226.5厘米,袖寬55厘米,袖口寬17厘米。交領,右衽,寬袖。領外有護領,腋下和大襟處各有兩副系帶。前胸和后背各有一方寬41厘米、高38.5厘米的獬豸補子,補子圖案用金線織成。據(jù)已公布的考古資料介紹,該墓地屬于王氏家族墓群,年代基本貫穿有明一代,重點發(fā)掘清理的7座墓葬共出土文物210余件,和服飾相關的有19件[10],但具體內(nèi)容未明。

4.寧夏鹽池縣馮記圈墓M3,出土四合云紋緞刺繡獬豸補服1件(圖三,2),現(xiàn)存鹽池縣博物館。據(jù)考古報告介紹,補服保存較完好,僅腋下及側(cè)擺有少許殘損。衣長154厘米,通袖長246厘米,圓領寬4厘米,領深17厘米。胸、背處各釘縫刺繡獬豸補子一方。補子寬39.5厘米,高39厘米,以平紋織成,圖案以捻金線盤繡而成。同時發(fā)掘的共3座墓葬,應為同一家族墓地,依次編號為M1—M3:M1、M2并列,M3距離二者稍遠,位置也略靠后。關于墓葬的年代,M2墓志銘記下葬時間為嘉靖十四年(1535),M3出土大量“萬歷通寶”,下葬時間可能不早于萬歷年間(1573—1620)。此件補服在考古報告中的定名前后不統(tǒng)一,結(jié)論中又稱其為“盤金繡獅子補服”[11]。

《大明會典》[12,13]及《三才圖會》[14]中均繪有補子圖式(表一),其中獬豸與獅子、麒麟的形象比較接近,不易辨識,但仔細觀察,仍可找出各自的特征:獬豸均為昂首觀望狀,頭頂獨角,前足直立,后足蹲坐,鬃毛上揚,腿部或有鱗狀片甲,足為爪趾;獅子為略微回首狀,前足直立,后足蹲坐,鬃毛卷曲,身體無鱗,足為爪趾;麒麟則為回首觀望狀,頭頂雙角,前左足跪地,右足撐地,身體布滿鱗甲,足為偶蹄。鹽池馮記圈M3所出補子中間的獸為仰首蹲姿,頭頂無角,嘴巴微張,鬃毛卷曲,身體無鱗,兼具獬豸的體態(tài)、嘴形和獅子的鬃毛、無角等特征,確實不易區(qū)分,反映出明晚期補子制作標準執(zhí)行不甚嚴格。但該墓出土有墓主楊氏的銘旌,上書“明敕封驃騎將軍先□之柩”,按驃騎將軍為正二品武官散階,依據(jù)補子圖案“文職以鳥、武職以獸”的規(guī)定,武官二品恰好對應獅子補[13],因此該補子為獅子補的可能性更大。故本文不將此件補服列為討論對象。

依據(jù)上述對補子圖式的分析,筆者又對目前考古報告中定名為“麒麟補”的補服資料進行了梳理和鑒別,發(fā)現(xiàn)下列4件補服上補子圖案中的“麒麟”均有明顯的獨角、爪趾特征,具備獬豸的基本特征:

1.浙江桐鄉(xiāng)濮院楊家橋楊青墓出土四合如意云紋緞獬豸繡補袍1件,出土時穿在墓主身體的最外層,整體保存情況尚好。身長135厘米,通袖長230厘米,袖長81厘米,袖寬27厘米,袖口寬15厘米,領邊寬3厘米。盤領,大襟,袖口漸收。胸、背部各有一方獬豸補子,邊長34厘米,采用刺繡工藝(圖四,1)[15]。墓中出土文書內(nèi)容記有“天順五年(1461)”,似對應楊青為官時間。

2.浙江嘉興王店李家墳明墓M4出土云鶴團壽紋綢獬豸繡補大袖衫1件,出土時已腐爛,只保留部分殘片,后經(jīng)修復,現(xiàn)藏中國絲綢博物館。據(jù)展陳信息得知,衣長120厘米,通袖長224厘米。衣料華麗,為遍地云鶴團壽紋[16]。考古報告記載,其背部綴有補子一方,邊長35厘米,采用環(huán)編繡、盤金繡等工藝(圖四,2)[17]。李家墳明墓為四室合葬墓,主室為雙室(M2、M3)合葬,墓主分別為李湘及其正妻,南北各一邊室(M1、M4),分別葬李湘之妾陳氏和徐氏,補服出土于徐氏墓室。根據(jù)M1出土墓志銘,可知陳氏卒于萬歷十七年(1589),其子李芳于嘉靖四十四年(1565)中進士。M4棺蓋上有“明故庶母徐孺人靈柩”,徐氏既獲封號,其墓葬年代應在李芳入仕之后。

3.廣東廣州戴縉夫婦墓,墓主戴縉僅上身斂裝就有10件衣服,外面第二層為綢袍,胸、背用金線繡獬豸補子各一方,邊長分別為32厘米、36厘米(圖四,3)[18]。據(jù)墓志銘,夫人周氏下葬于弘治十八年(1505),戴縉于正德八年(1513)合葬其右。

4.江蘇泰州劉鑒家族墓M4出土淺黃色素綢獬豸繡補長衫1件,出土時穿在墓主身上最外層。衣長146厘米,通袖長235厘米,胸寬60厘米,下擺寬115厘米。圓領,右衽,大袖。領口以扣襻系扣,腋下有雙系帶。胸、背部各有一方獬豸補子,寬29厘米,高26.5厘米,為先繡好后再縫制到袍服上(圖四,4)[19]。該家族墓包括兩座夫婦合葬墓,M1、M2墓主為劉鑒及其妻田氏,分別卒于正德十五年(1520)和嘉靖三年(1524);M3、M4墓主為劉鑒之子劉濟及其妻儲氏,分別卒于嘉靖十六年(1537)和嘉靖十一年(1532)。

至此,本文共收集到7座明代墓葬出土的14件獬豸補服。這些補服的年代分布如下:楊青墓在天順五年(1461)或稍晚,戴縉下葬于正德八年(1513),儲氏墓、夏浚墓及徐氏墓的年代均在嘉靖年間或以后,白嶺村明墓及深井明墓無明確紀年,但與明代其它出土有風格相近補服的墓葬(如四川新都縣明墓[20]、江蘇武進王洛家族墓[21]及泰州森森莊明墓[22]、劉湘夫婦墓[23]、徐蕃夫婦墓[24],貴州玉屏縣城關明墓[25]、惠水縣城關明墓[26]等)相對照,可推知其年代應均在嘉靖至天啟年間、。故目前發(fā)現(xiàn)的獬豸補服時代集中在明代中晚期。

二、出土獬豸補服的形制類別

上述獬豸補服中形制清晰可考的有12件,另外2件形制不甚明確:

其一,夏浚墓出土的藏青纻褶,可能是服裝保存較差,結(jié)構(gòu)不完整,考古報告僅提供了部分尺寸信息,介紹其款式為大袖大領,似乎區(qū)別于該墓出土的其他圓領衣服。另外,從文字表述來看,此件補服可能是忠靜服。忠靜服即古玄端服,為交領,顏色用深青,以纻絲、紗羅為之,三品以上云飾,四品以下素,緣以藍青,衣身前后飾本等補子[13],藏青纻褶的材質(zhì)、款式、圖案、色彩及裝飾等方面皆符合此制,故推測其領式應為交領。

其二,戴縉墓出土的包括獬豸補服在內(nèi)的綢料、絹料衣服多已破碎,只能從斂裝的搭配作大致判斷:戴縉上身穿10層衣服,由外到內(nèi)分別為絹袍、獬豸補綢袍,第三層開始依次為長衫3件、袍2件、貼里1件、長衫1件及短衫1件,多為交領樣式。按江蘇泰州徐蕃夫婦墓保存完好,墓主徐蕃上身穿8層衣服,最外層的孔雀補服為圓領,其內(nèi)皆為交領衣[24]。戴縉所穿補服在外第二層,故推測其為圓領的可能性較大。

綜上,考古出土的明代獬豸補服包括圓領袍9件,交領袍2件,圓領衣2件,交領衣1件(表二)。

從目前出土情況看,14件中獬豸補服中,圓領袍9件,占比64%,且男女服均有。形制特征為圓領,右衽,上下通裁。側(cè)面可見褶擺,腋下有系帶。不同時期的袖型呈現(xiàn)出鮮明的特征,由窄瘦合體漸趨疏闊寬松。洪武二十三年(1390)頒布的常服制度,對圓領袍的規(guī)格尺寸有明確規(guī)定:“凡官員衣服寬窄,以身為度,文官衣長自領至裔,去地一寸,袖長過手,復回至肘。袖椿廣一尺,袖口九寸。”[27]即文獻記載的袖寬和袖口寬分別約為32厘米和28.8厘米。上述9件圓領袍中,僅年代稍早的楊青墓所出圓領袍相對接近這一尺寸,為袖寬27厘米,袖口寬15厘米,其余8件,除戴縉墓和白嶺村明墓出土的補服尺寸信息不詳外,依據(jù)袖寬數(shù)據(jù)或參照已知補子尺寸進行推算,袖寬均超過“一尺”,結(jié)合明中葉以后僭擬越制、追逐時髦的服飾風尚來看[28],這種闊袖具有一定的時代特征。

交領袍不如圓領袍應用廣泛,僅見2件,1件為夏浚墓所出藏青纻褶,另1件為王氏家族墓出土的四合云紋緞補服。后者整體造型嚴整,交領,右衽,領部綴有白色護領。大袖收口,袖身有接縫,胸背飾以方補,大襟用系帶兩對。衣身兩側(cè)開衩,有內(nèi)擺,即前襟左右兩側(cè)各接一幅折回縫于后襟,后襟為單獨的一整片,似明代道袍。

圓領衣和交領衣皆為單層無襯里,又可稱其為“衫”,3件上衣均出自江西上饒白嶺村明墓。除領式不同外(2件為圓領大襟式,1件為交領右衽式),形制近同。袖身肥闊,衣袖有接縫。衣身較短,大襟處用兩對系帶系扎,胸背綴有方形補子。此類上衣通常為女性穿用,搭配裙子,稱為“衫裙”,如果內(nèi)有襯里或絮綿,則稱“襖裙”。

從樣式來看,夏浚墓出土的藏青纻褶屬于忠靜服補式。忠靜服為官員燕居時所穿服裝,創(chuàng)制于嘉靖七年(1528),閣臣張璁建議,效法古玄端服制品官燕居之服,更名“忠靜”,以勉勵百官進思盡忠、退思補過。忠靜服由忠靜冠、忠靜服、帶、履、襪等組成。忠靜冠即古之玄冠,冠頂呈方形,烏紗為之,兩山列后,冠前飾梁,壓以金線,四品以下官員不用金,改用淺色絲線緣邊[13]。蘇州虎丘明朝首輔王錫爵墓出土有一頂忠靜冠實物,冠上五道梁和兩旁如意紋自雙側(cè)盤及冠后,各壓以金線[29]。即墨博物館藏有一幅《北泉忠靜冠服像》(圖五),畫中人戴忠靜冠,穿忠靜服,胸前綴獬豸補[30]76?!氨比睘樗{田的號。藍田,字玉甫,嘉靖二年(1523)進士,授河南道監(jiān)察御史,他為官時間恰在忠靜服制頒布的嘉靖年間[31]。

除夏浚墓出土的交領袍忠靜服以外,其余獬豸補服大體都屬于常服補式。首先,圓領袍為常服的組成部分之一,這從文獻記載和墓葬出土的補服實物均已得到印證。常服主要由烏紗帽、團領衫、束帶等組成。楊青墓在清理時發(fā)現(xiàn)墓主頭戴黑色烏紗帽,最外層穿獬豸補圓領袍,袍外還系著一條鏤雕木腰帶,體現(xiàn)了常服搭配的普遍形態(tài)。其次,胸背綴補的交領袍、交領衣、圓領衣尚未見相關文獻記載,但在故宮博物院藏《徐顯卿宦跡圖》[32]中繪有穿交領袍、胸背綴補的官員與穿圓領補服的官員同時出現(xiàn),中國國家博物館藏《明憲宗元宵行樂圖》[33]及傳世的明代容像[34]中也有分別穿交領衣裙或圓領衣裙的貴族女性,因此這類服飾應該也具有常服的性質(zhì)。

獬豸補服的衣料有綢、緞、絹、綾、纻等,綢制品最多,其中又有一半為提花綢。紋飾題材多樣,圖案風格較寫實,多含有吉祥寓意,有四合如意云紋,古錢、銀錠、方勝、金鋌、蓮花等雜寶花卉紋,蜜蜂、梅、蓮、菊、牡丹等四季花蜂紋,流云、仙鶴、團壽等吉祥如意紋等。補子多采用環(huán)編繡、鎖線繡、絨線繡、盤金繡等刺繡工藝,白嶺村明墓和深井明墓的補子則采用了織金工藝。補子與服裝的關聯(lián)方式或為繡成后縫綴,或直接織成。相較官方文獻中記載的品官常服令用雜色纻絲、綾羅、彩繡[35],忠靜服以纻絲、紗羅[13],出土實物的衣料紋質(zhì)更顯豐富和精彩。

三、獬豸補服的穿用對象

通過對墓主身份的分析,可對獬豸補服的穿用對象進行探討。

據(jù)戴縉墓志載,其歷任湖廣道監(jiān)察御史、僉都御史、右副都御史等職,官至南京工部尚書,同年被罷職返鄉(xiāng)。戴縉的落馬與宦官汪直關系密切,受政治斗爭的牽連,史志對其褒貶不一[36],而墓志卻說“公論多為不平,而公獨泰然不介意。繼以恩詔,許復冠帶”,此說或許是其子孫的溢美粉飾之詞,但至少給其死后仍穿著官服下葬提供了合理的注腳。

夏浚墓中殉葬品清單抬頭雖寫明墓主為“明故會稽郡貴□□廣西參政諱名夏?!?,但《明世宗實錄》有載:“辛丑,升禮部郎中夏浚為福建按察司副使,提調(diào)學?!盵37]。按察司主管地方監(jiān)察,設有按察使、副使、僉事等職。按察使負責一省刑名按劾之事,副使和僉事負責分道巡察,如分領提學、驛傳、清軍、分巡、兵備等各項事務[38]。按察副使,為正四品,以提督學校為己任,又稱“提學道”。

楊家橋明墓未發(fā)現(xiàn)墓志銘,但據(jù)墓葬位置和出土文書內(nèi)容,發(fā)掘簡報考證墓主為河南道按察使僉事楊青。按察使僉事,為正五品,隸屬按察司系統(tǒng)。

李家墳明墓M4的墓主為李湘之妾徐氏。李湘一生并未建功立業(yè),在其子李芳考取進士以后家族開始發(fā)達,成為嘉興一大望族[39]。《萬歷嘉興府志》載:“李湘,以子芳貴,封文林郎?!盵40]文林郎為文職散官,秩正七品。徐氏為李芳庶母,按明制封贈七品官職母妻為孺人。

劉鑒家族墓M4墓主為劉濟繼室儲氏。據(jù)劉濟墓志銘載,其為魯府引禮舍人,屬九品官之外的未入流官,儲氏如從夫之品則無封號。

還有兩座墓葬缺少墓志信息,墓主身份暫難斷定:其一,深井明墓M7出土一方墓志磚,有部分字跡看不清,從內(nèi)容僅能得知該墓地屬于王氏家族墓;其二,白嶺村明墓出土的服裝中包括一件孔雀紋霞帔,墓主可能是三品或四品命婦。

上述明墓中,墓主身份既有官員、命婦,又有未入流者,品秩高低不一而足。這種差異可以從史料所反映的歷史演進中找到原因。

明代常服制度規(guī)定,風憲官補服用獬豸。關于風憲官的設置,據(jù)《明太祖實錄》載,洪武十年(1377)十二月,朱元璋對回朝的各道按察使說:“朕以天下之大,民之奸宄者多,牧民之官不能悉知其賢否,故設風憲之官為朕耳目,察其善惡,激濁揚清,繩愆糾謬,此其職也?!盵41]可知風憲之職是為服務明代專制皇權所設,主要職責是監(jiān)察中央及地方政務。明代監(jiān)察機構(gòu)有都察院及提刑按察司,也稱風憲衙門[42]。戴縉、夏浚、楊青三人皆曾供職于都察院或按察司,身穿獬豸補服與其風憲官身份相符。

命婦服飾是明代官服體系的一個子系統(tǒng),服飾等級一般隨丈夫或兒子的官品而定。徐氏封為七品孺人,隨葬獬豸補服或即從子之封贈而來。

未入流屬于雜職官一類,而雜職官常服補用練鵲[5]。以儲氏未入流官員繼室身份,穿用獬豸補服有僭越之嫌,這從補子的形制也能發(fā)現(xiàn)端倪——該補子是先單獨繡成后,再簡單縫合到袍服上,且尺寸小于研究所得“32~40厘米之間”[43]。可以說儲氏所穿補服僅為“形似”。這種服飾現(xiàn)象在文獻中也不乏記載,明沈德符《萬歷野獲編》載:“天下服飾僭擬無等者,有三種:其一則勛戚……其一為內(nèi)官……其一為婦人,在外士人妻女相沿襲用袍帶,固天下通弊,若京師則異極矣?!盵44]

綜上所述,出土獬豸補服的穿用對象主要是風憲官及獲得封贈的官吏家屬。明代風憲官一職涵蓋面較廣,包括都御史、僉都御史、監(jiān)察御史、按察使、僉事等職銜,這一群體區(qū)別于傳統(tǒng)文武官員按照品秩服用“本等補”,其補子花樣無品級之分,從高位之官到封贈散官,風憲之職合用同一花樣。同時,由于明后期僭越之風濃厚,亦有突破制度穿用獬豸補服的情況出現(xiàn),這在明墓出土各類隨葬補服中屢見不鮮,屬越制之舉,不在討論范圍內(nèi)。

四、文獻所見獬豸在其他服飾上的應用

由文獻及圖像資料可知,除常服、忠靜服以外,明代其它官服系列中也應用到獬豸圖案或形象,如賜服及禮服。

賜服是皇帝封賞給有關人員的各類服飾,其形式和種類都十分豐富。蔚州博物館所藏郝杰畫像(圖六),其所穿曳撒就屬于賜服之列。曳撒的形制為后身不斷,兩旁有擺,前襟分上下兩截,下有馬面褶,且腰部兩側(cè)各有一組順褶,穿紅色袍服則綴本等補子[45]。常服曳撒與賜服的區(qū)別在于服飾圖案的不同,前者一般只在胸背位置綴補,而后者則在通袖膝襕飾以賜服圖案。郝杰《明史》有傳,為嘉靖三十五年(1556)進士,授職為行人,后任僉都御史、副都御史、都御史等職,為官忠正直言,亦不避權貴[46]。穿著布滿獬豸圖案的曳撒袍,更加彰顯這位監(jiān)察官員的審慎和嚴正。

獬豸在禮服中的應用,主要體現(xiàn)在男子朝服冠和女子霞帔上。

朝服是參加重大典禮時使用的禮服,主要由梁冠、赤羅衣裳、白紗中單、赤羅蔽膝、帶、佩綬、襪履等組成。梁冠,以梁數(shù)區(qū)分等級,御史官再加獬豸。穿朝服的御史畫像所見不多,即墨博物館所藏藍章朝服像為一例(圖七)[30]38。藍章為成化二十年(1484)進士,先后任監(jiān)察御史、僉都御史等職[47],此像可能正是其任職監(jiān)察御史(正七品)時所繪。畫上的他身著朝服,手執(zhí)笏板,頭戴二梁冠,顏題上飾有獨角獸頭,對應六品或七品官職。明代獬豸冠與前代相比,一方面以冠上梁數(shù)體現(xiàn)等差,另一方面,獬豸形象趨于具象化,而非僅凸顯獨角的抽象化表達,這或許和明代獬豸補子形象的明晰有關。

霞帔原屬于命婦朝服配件,與大衫、褙子同穿。明中后期,也常和圓領袍搭配,成為常服的一部分。青州市博物館收藏有一幅馮惟訥繼配魏氏像(圖八)[48]。馮惟訥為嘉靖十七年(1538)進士,累官陜西按察僉事、山西按察使、陜西右布政使、江西左布政使等職,官終光祿卿[49,50]。畫中馮夫人頭戴珠翠五翟冠,身穿紅色云紋織金孔雀補服,外加獬豸紋霞帔,腰系獬豸紋革帶??兹秆a對應等級為文官三品,或與馮惟訥擔任按察使(正三品)一職有關。按照服飾制度規(guī)定,三品命婦使用云霞孔雀紋霞帔,馮夫人霞帔卻裝飾獬豸紋。由此可見,明后期命婦服飾所受制約較少,無論是穿著方式還是紋樣搭配,都有很多細節(jié)上的變化。

五、結(jié)論

目前明代墓葬中出土的獬豸補服主要分布在江西、浙江、江蘇、寧夏、廣東等地區(qū),時代集中在明中晚期,墓主人多是負責監(jiān)察及執(zhí)法的七品以上官員及家屬。出土獬豸補服或穿于墓主身上,或隨葬于棺內(nèi)。其形制以圓領袍為主,體現(xiàn)了明代官服制度的有效執(zhí)行;另外還有交領袍及圓領衣、交領衣等樣式,補充了官服制度之外的服裝形制。

從先秦至明代,獬豸具備的政治象征功能一直延續(xù)下來,但表現(xiàn)方式卻發(fā)生了變化,不僅從發(fā)冠延伸至服裝,還從造型轉(zhuǎn)變?yōu)閳D案,應用于各級執(zhí)法官員們的常服、忠靜服、賜服及禮服中。獬豸冠服作為一種身份標識的象征,與爵位服等明代其它特殊服裝一樣,雖然它們的表現(xiàn)形式稍顯特別,但實際發(fā)揮的作用并無本質(zhì)區(qū)別,都是封建國家進行統(tǒng)治的有效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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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成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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