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炳三

盧溝橋事變爆發(fā)后，日軍對中國多地實施無差別轟炸，廣州即為重點轟炸的城市之一。1937—1938年廣州大轟炸的史實學界已經(jīng)做過一定的梳理，前人研究多以本土檔案和報刊為基礎(chǔ)史料，以中國人的視角審視這一歷史事件。雖然論證的可靠性并無問題，但因史料生成者的身份和立場，其客觀性仍可能被國際學界,尤其是日本學界質(zhì)疑。有鑒于此，本文試以廣州外僑留下的文獻為核心史料，以親歷空襲的第三方的視角考察廣州大轟炸，以此驗證既有成果中廣州轟炸暴行的真實性，并在細節(jié)方面予以補充。本研究有助于我們認識當時西方人對于日本侵華的態(tài)度，以及在華外僑對西方輿論乃至列強對華政策的影響。

一、廣州轟炸與外僑對華正義會的創(chuàng)立

有學者指出，日軍對廣州的空襲始于1937年8月31日，該日6架飛機參與了轟炸。1937年9月22至27日，日軍再度轟炸廣州，造成嚴重傷亡。此后至1938年5月，日軍主要轟炸地為粵漢、廣九、廣三鐵路及其沿線車站，襲擊范圍不時波及廣州及市郊，而以1938年4月10日的轟炸最為嚴重。從1938年5月至10月廣州淪陷，日軍空襲廣州成為常態(tài)，多次釀成駭人聽聞的慘案。據(jù)當時香港《南華早報》(

South

China

Morning

Post

)報道，僅1938年5月28日至6月7日，廣州空襲中遇難人數(shù)就達1 500人，傷者5 500人。 , June 20, 1938.親歷廣州轟炸的外僑，心驚膽戰(zhàn)地見證了這一幕幕人間慘劇。

廣州是近代中國對外開放的橋頭堡，大量西方外交官、傳教士、商人、記者常駐于此，而以沙面租界最為集中。他們中既有道德敗壞的侵華分子，也不乏品質(zhì)優(yōu)秀的正義之士。廣州轟炸期間，諸多外僑勇于揭露日軍暴行，堅定地聲援中國人民抗戰(zhàn)，他們創(chuàng)立的“廣州外僑對華正義會”(Canton Committee for Justice to China)就是典型例證。正義會成立于1937年10月3日，系廣州外僑和少量華人自發(fā)建立的國際組織。建會緣由在于外僑對日軍轟炸深感憤慨，希望通過某種渠道將日軍侵華真相昭告天下，并號召列強援華。正義會的宗旨為：“(一)主張英美兩國對目前中日危機采取共同行動。(二)主張列強對日本實施經(jīng)濟裁制。(三)主張協(xié)助中國購買運輸自衛(wèi)器械。(四)主張九國公約簽字國立即召集會議。(五)救濟廣州及中國各地遭受日本殘害之難民。”10月12日，正義會召開首次會議，與會者包括英、美、法、荷、葡等國僑商及華人共40人。會議推舉方約翰(A. J. Fisher)為主席、駱愛華(Edward H. Lockwood)為秘書、溫萬慶為司庫。會議決定成立救護隊和調(diào)查隊，前者負責救濟遭日本空襲的難民，后者對日軍的侵華行徑展開調(diào)查。同時決定出版英文公報，向全世界揭露日軍在廣州和中國其他地方的暴行。

1938年6月時，正義會執(zhí)行委員會共13人，其中美籍7人、英籍3人、華籍3人。他們多活躍于宗教界、醫(yī)學界、教育界等領(lǐng)域，比如方約翰、蘇維新(C. W. Shoop)、白約翰(Gilbert Baker)、侯利華(N. V. Halward)是牧師，嘉惠霖(W. W. Cadbury)、湯姆生(J.O. Thomson)是醫(yī)生，李應林、包令留(H. C. Brownell)是大學教授等等。雖然執(zhí)委會主席是方約翰，但正義會的真正主導者卻是駱愛華。駱愛華，1887年生于美國印第安納州，先后就讀于迪堡大學、威斯康星大學和芝加哥大學，1911年加入基督教青年會，1915年來華工作。此后除少數(shù)年份回國外，多數(shù)時間均服務于廣州、韶關(guān)等地青年會，直至1951年回國。駱愛華是中國抗戰(zhàn)的堅定支持者，在廣東擁有極佳的聲譽。全面抗戰(zhàn)爆發(fā)時，廣州基督教青年會總干事李應林被任命為嶺南大學校長，因分身乏術(shù)，他推薦外籍干事駱愛華全面管理廣州青年會事務。1938年駱愛華在給友人的信中稱：“我和李應林參與創(chuàng)立的另外一個項目是廣州對華正義會。……正義會的想法得到中外的廣泛支持，并且在中英出版業(yè)界中獲得好評?！?/p>

由是觀之，正義會創(chuàng)建者是駱愛華和李應林，而駱愛華是正義會的日常聯(lián)絡人，發(fā)表的文章和演講數(shù)量也最多。正因為此，正義會辦事處設在廣州基督教青年會會所，青年會負責其日常運作。廣州青年會籌建于1904年，1908年成立第一任董事會，1909年購置浸信會舊址開辦會所，1916年建成并遷入新會所。1919年會員已經(jīng)達到2 500人、干事24人、義工70余人。全面抗戰(zhàn)爆發(fā)后，廣州青年會全力投身于傷員救護、難民救助、隨軍服務、民眾動員、物資征集、抵制日貨等工作，可謂戰(zhàn)時最活躍的民間團體之一。正義會開展的難民救助工作，往往與青年會相關(guān)工作綁定在一起。

正義會最重要的工作是外宣，亦即編訂發(fā)行揭露日軍侵華真相的公報。正義會沒有官方資助，經(jīng)費全靠個人捐贈。截至1938年5月，共收到捐款2 500元，支出2 000元，這些支出幾乎全部用在印刷和郵寄上。因為正義會工作是義務的，公報編譯工作由正義會骨干成員無償輪流負責。正義會的英文公報，以廣州青年會機關(guān)刊物《廣州青年》號外的形式推出。公報不定期推出，具體發(fā)行總卷期不詳，但現(xiàn)存目錄顯示至少已出版了8期，每期不超過10頁。第1、2期印數(shù)為3 000份，從第3期開始每期超過10 000份。公報免費發(fā)放，任何有興趣者均可前往或致函向廣州青年會索取。正義會號召有海外關(guān)系者，自付郵資將公報郵寄給海外的朋友，1938年每月郵寄至海外的公報已達8000份。正義會也開列了一份名單，由駱愛華等人定期寄送。這份名單包括英法扶輪社、英美青年會、美國長老會等海外機構(gòu)，也包括英美基督徒個人，大多為重要機構(gòu)和人物。正義會不斷接到來自世界各地的信函，均為收到公報后要求再次郵寄的。從信中可知，公報中很多文章被海外媒體轉(zhuǎn)載，多篇有關(guān)中日戰(zhàn)爭的演講詞被公開征引，可見正義會的宣傳在海外產(chǎn)生了一定影響。1938年6月，正義會出版了一份名為“廣州轟炸”(The Bombing of Canton)的專號，刊載了數(shù)位廣州外僑對日軍轟炸廣州平民暴行的證詞及慘案照片，引起西方社會的強烈反響。 , published by Canton Committee for Justice to China, 1938. 正義會執(zhí)行委員會還應廣州市無線廣播電臺邀請，每周六做一次英語播音演講，所涉內(nèi)容大多與抗戰(zhàn)有關(guān)，演講稿常常見諸報端。此外，正義會不時致電國際聯(lián)盟、美國政府等機構(gòu)，要求他們采取有效措施，制止日本侵華。

正義會公報和其他文字材料，很大比例涉及日軍對廣州的空襲，余者多為對日軍謊言的駁斥和對其他暴行的揭露。這些文本的制作者為親歷戰(zhàn)爭現(xiàn)場的西方人，相對客觀中立：這些文本是研究廣州大轟炸彌足珍貴的一手文獻，對于我們了解當時外僑的政治態(tài)度和心路歷程頗具價值。

二、廣州轟炸暴行之見證與控訴

正義會公報和專號上的文章，約有20篇直接論及廣州轟炸。此外，正義會成員和其他外僑還在公共報刊上發(fā)表相關(guān)言論。文章的作者多為醫(yī)生和傳教士，也有少量大學教授和新聞記者。其中浸信會醫(yī)生貝茲(F. E. Bates)、嶺南大學教授梁敬敦(C．N．Laird)、駱愛華、新西蘭長老會牧師詹遜(E. G. Jansen)、美國長老會傳教士H. H. Pommerenke，分別討論了1937年9月至1938年4月日軍對廣州的轟炸案例或做了整體分析。其他十余篇集中討論1938年5月28日至6月中旬廣州的轟炸慘狀，博濟醫(yī)院醫(yī)生湯姆生、中山醫(yī)學院教授嘉惠霖、白約翰牧師、侯利華牧師、方約翰牧師、G. F. Allen牧師、英國記者Hessell Tiltman等，均從不同角度評論該階段廣州轟炸的情況。

筆者搜集到的正義會印刷品中，共有照片37幅，均刊載于《廣州轟炸》專號。具體包括：(1)死難者照片12幅。照片上多為婦孺，其中一張全家三口同時遇難，數(shù)張照片展示了棺槨排列場景。(2)襲擊場景及被毀建筑照片13幅。其中一張是黃沙火車站遇襲的特寫，附文字指出500間房屋徹底被毀，300人遇難。另一張展示法國杜美醫(yī)院遇襲畫面，附文指出附近平民75人死亡。(3)紅十字會救護隊照片5幅。其中1幅展示日機掃射紅十字會車輛后留下的彈孔，其余照片為救護場景。(4)其他照片7幅。分別為女性志愿者軍訓照片4幅、和平年代的廣州碼頭2幅、廣州市市長曾養(yǎng)甫照片1幅。這些照片部分采擇自香港《南華早報》，余者來源不詳。此外還有3幅地圖：其一刊載于公報第2期，是1937年廣東各地轟炸點地圖；其二刊載于公報第8期，是1938年5月28日至6月14日廣州轟炸點地圖，附文指出受傷6 000人，死亡1 650人；其三刊載于《廣州轟炸》專號，是1938年5月28日至6月16日廣州轟炸點地圖，附文指出525枚炸彈落入居民區(qū)和商業(yè)區(qū)，1 800人遇難、6 500人受傷。

外僑對廣州大轟炸的描述皆為親眼目睹，若干案例可資證明。1938年5月28日，日軍瘋狂轟炸黃沙火車站，大量民眾涌向附近的沙面租界附近，因為他們認為日軍不敢在此投彈。然而炸彈就在沙面附近數(shù)百碼爆炸，租界內(nèi)人心惶惶。當天某正義會會員剛好經(jīng)過被摧毀的黃沙站旁，近距離目睹了死傷枕藉的恐怖場面。另一會員則看到一輛汽車上堆滿簡陋的棺材。據(jù)稱除平民死難外，還有救援人員遇襲身亡。Gilbert Baker, “A Diary of the Air Raids”, , No. VIII, June 25, 1938.事后官方報道證實，日機空襲了紅十字會救護隊，40多人遇難，50多人受傷，400多間房屋倒塌。雖然日本對歐美列強有所顧忌，但租界里的外僑并無安全感。1938年6月5日，日機不僅飛越沙面租界，而且在租界上空投彈。雖然炸彈因慣性并未落在租界內(nèi)，但外僑已成驚弓之鳥。他們紛紛在屋頂鋪設竹網(wǎng)，試圖減輕炸彈的危害。當日某外僑稱，他看到30多架日機狂轟濫炸，“至各該處是否系軍政區(qū)域，日方飛機師似毫不以為意。余目擊空襲慘狀時，輒不禁失聲叫喊。噫此殺人放火之蠢豬，吾人竟無制止之道乎？”事后他進入市區(qū)，看到數(shù)百人被埋于瓦礫，到處是血肉模糊的尸體。一名被壓在建筑物下的女性奄奄一息，其幼女涕淚滂沱、呼號求救。他遍訪廣州的醫(yī)院，各醫(yī)院均擠滿了殘肢斷體的平民。

接觸受害者最頻繁、對空襲的殘酷性認識最深者，莫過于負責救護的醫(yī)生。中山醫(yī)學院的嘉惠霖講述了1938年6月6日的轟炸慘狀。他說日機先用機槍橫掃街道、后投擲炸彈，大量傷員被紅十字會救護隊送往醫(yī)院。僅嘉惠霖所在的醫(yī)院，須截肢者就達60～70人。6張手術(shù)臺同時工作，醫(yī)生一直忙到深夜。除了該院，博濟醫(yī)院接收傷員154人，還有數(shù)百人在其他醫(yī)院醫(yī)治。據(jù)稱日軍在人們逃往避難所時投彈，嘉惠霖看到至少40人因此遇難。他還記述了一些受害人的案例：某孕婦腿部嚴重受損，其丈夫遇難、小姑和婆婆受重傷；某苦力被迫截掉一條腿，再也無法養(yǎng)家糊口；一對姐妹在趕往避難所途中，遇襲受重傷；某人臉部被毀死去，其兄弟一家亦遇害；某人失去右腿和店鋪，無力撫養(yǎng)4個孩子；某人的住宅被炸，父親、妻子和長女遇難，幼女被炸掉一條腿。這些只是數(shù)百案例中的冰山一角。“Doctor Describes What He Saw during Air Raids”, , 1938. 博濟醫(yī)院醫(yī)生湯姆生也談及自身經(jīng)歷。他說博濟醫(yī)院7張手術(shù)臺同時開工，當天被送到醫(yī)院的傷者中6人死亡，余者大都肢體殘缺。傷者多為非武裝平民，許多人在日軍轟炸火車站時被彈片擊中，也有人在乘坐火車時遇襲，其中很大比例是老弱婦孺。“American Doctor Tells Suffering of Victims”, , 1938.

1938年6月12日，廣州各醫(yī)院外籍醫(yī)生嘉惠霖、C.A. Hayes、R.L.Lancaster、F.Oldt、T.D. Stevenson、P.J. Todd、湯姆生等7人，聯(lián)名簽署了一封公開信，向西方讀者控訴日軍轟炸平民的暴行。他們稱，近期日本飛機在廣州250處投彈，外籍醫(yī)生救治的重傷平民達500多人，包括大量婦孺。某水果商販腿被炸斷，某全家遇害的女士被炸掉一只腳，某報童腿部肌肉被撕掉，某5月齡的男嬰腿上中彈，某4月齡女嬰腳被炸斷。類似慘劇，不勝枚舉。他們進一步指出，日軍對非戰(zhàn)斗人員的轟炸不僅限于廣州，而是廣東全境，過去的9個月日軍空襲廣東達400次之多。他們說路透社和美聯(lián)社的報道完全真實，比如日機掃射載有數(shù)百乘客的客船、向女工縫紉廠投彈、轟炸粵漢鐵路上的火車、空襲九龍火車站等等，因為大批相關(guān)傷員被送到外國醫(yī)院。J.O. Thomson, “The Bomb of Canton: A Doctor’s Experience”, , No. VIII, June 25, 1938.

其他正義會成員也對日軍轟炸暴行現(xiàn)身說法。H. H. Pommerenke見證了1938年4月10日某縫紉廠遇襲的情形。當日他正在一座教堂里做禮拜，親見兩枚炸彈襲擊了旁邊的縫紉廠，以及恐怖扭曲的尸體和渾身是血、四散奔逃的人群。Pommerenke加入救護隊伍，艱難地挖出一名額頭穿孔的女性。另一個街區(qū)的人們正在收尸，62具簡陋的棺材成殮著面目全非的遇難者。據(jù)說這次轟炸共造成150名女工死亡，致殘者不計其數(shù)。H. H. Pommerenke,“Foreign Eye-witness Gives Graphic Account of Massacre of Factory Girl Workers”, , 1938. 美國軍艦“密達諾”號某電報員也見證了這場浩劫，路透社記者對其進行了采訪和報道。侯利華見證了1938年5月30日和6月初廣州東北區(qū)的轟炸。至少15枚炸彈落在人口稠密區(qū)，他親眼看到數(shù)十名平民的尸骸，并從廢墟中救出一名7歲男孩。“Another Eye-witness Describes Raid Horrors”, , 1938. 白約翰則以日記的形式，記錄了1938年5月28日到6月13日期間廣州轟炸的情形，在印證官方報道的同時還補充了諸多細節(jié)。Gilbert Baker, “A Diary of the Air Raids”, , No. VIII, June 25, 1938.此外，他還撰文譴責日軍對中山大學、嶺南大學、中山紀念堂等文化機構(gòu)的空襲，指出日本意在摧毀中國文化、打擊學生的抗日救亡運動。J. G. B., “Students and the War”, , No. VIII, June 25, 1938.

日軍轟炸給廣州市民生活帶來嚴重影響。駱愛華指出，廣州商貿(mào)停滯，超半數(shù)商店關(guān)門。廣州至香港的水上交通因轟炸被迫中斷，只能靠鐵路維系。全市絕大部分中小學停課，大學也難以為繼。轟炸驅(qū)使廣州半數(shù)以上人口逃往香港、澳門或鄉(xiāng)村。

三、日軍謊言之駁斥與真相揭露

廣州外僑在嚴厲譴責日軍轟炸平民暴行的同時，對日本混淆視聽的強辯也予以有力批駁。日方多次發(fā)表聲明稱，日軍僅轟炸軍事目標，中國的抗議實為博取同情；廣州為設防城市，日軍空襲完全合法。

侯利華對此批評說，包括他本人在內(nèi)的許多外僑可以作證，多數(shù)炸彈并非轟炸軍政設施，而是落在平民區(qū)。日方說平民傷亡是中國防空火力造成的，這完全是謊言。N. V. Halward, “A Refutation of Japanese Statements Made in Connection with the Canton Bombing”, , No. VIII, June 25, 1938.方約翰亦稱：“如果廣州遭轟炸的地點都被冠以‘軍事目標’，那么沒有任何地方可以稱得上安全區(qū)。配件廠、民宅、商店、屠宰場、學校、大學、醫(yī)院、水上住宅等等，都可以被假想為‘軍事目標’！”他繼續(xù)質(zhì)問，如果火車站是軍事目標，為何炸彈會落在一英里以外的醫(yī)院和建筑？為何被送醫(yī)的大都是平民而非士兵？A. J. Fisher，“The Bombing of Canton Civilians”, , 1938.

湯姆生從三方面質(zhì)疑日方聲明。第一，以轟炸軍事目標為托詞是否合理？日軍聲稱只攻擊軍事目標，但被炸點大多與軍事無關(guān)。即便從軍事角度看，為了殺死一些士兵而在整座城市密集投彈也不合理，因為平民傷亡遠比軍人嚴重。廣州罕有高射炮，以廣州是設防城市為借口加以攻擊毫無道理。第二，某些轟炸點是否為軍事目標？比如黃沙火車站，從香港到漢口的戰(zhàn)略物資并不經(jīng)過該站；水電設施關(guān)系到全民的健康和福祉，并非軍事用途；政府辦公室和公務員的住所，并非軍人的住宅；中山紀念堂、中山大學等文化機構(gòu)，同樣不是軍事目標。第三，日軍轟炸目標是否精準？廣州幾乎每個區(qū)都有大量炸彈落下，這是毫無必要、不分青紅皂白的恐怖主義。即便不是蓄意所為，也會因投彈不準而造成大量平民傷亡。J.O. Thomson, “Was the Bomb Indiscriminate”, , No. VIII, June 25, 1938.

親歷空襲的外國記者也現(xiàn)身說法地駁斥日軍謊言?！秱惗孛咳湛靾蟆?

London

Daily

Express

)通訊員Hessell Tiltman說：“日本發(fā)言人拙劣的借口騙不了任何人。在過去的三周里，我經(jīng)歷了30多次空襲，這座擁擠、幾乎不設防的城市的100多個地點，被無差別地投下炸彈。結(jié)果如人所料，這些天我看盡了一生的流血和恐怖。這不是士兵和軍官的血，而是無辜平民的——其中一半是婦孺?！彼J為，這些屠殺行為不應歸咎于不明真相的日本國民，甚至責任也不在于投彈士兵，而是日本高層策劃、命令、應允和堅持了屠殺行動。“English Journalist Condemns Raids”, , 1938. 美聯(lián)社記者愛普斯坦在6月6日亦稱：“今日廣州復遭空中之屠殺，余遍游全城，未見任何有軍事重要性之處被炸，余見死傷于炸彈下者數(shù)百人，無一為士兵。外國軍官告余曰，除非日軍實行進攻廣州，則民政及公用機關(guān)，俱不能認為軍事中心?！?p>日本的另一個謊言是日軍轟炸時嚴格遵守國際法，保障第三國在華利益，然而事實并非如此。1938年6月，日機多次飛越沙面租界并在附近投彈，直接威脅到外僑的安全。6月6日，炸彈擊中珠江橋附近的法國杜美醫(yī)院，法國軍醫(yī)泰萊克受輕傷，管理醫(yī)院的李項巴樞險遭不測，院中中國人兩死兩傷。毗鄰醫(yī)院的紅十字會分會所門前的街道死傷慘重，多為學生、童子軍和紅十字會成員。附近的青年會門外也一片狼藉，駱愛華與炸彈相距咫尺，僥幸逃生。據(jù)稱杜美醫(yī)院損失約150萬法郎，青年會附近12人遇難。法國天主堂附近紅十字會救護車被炸，多名救護人員死難。派拉蒙公司記者侯爾被炸彈震暈，彈入江中后被救出。6月8日，日機向嶺南大學投彈3枚，一名華人死難，外籍教師住宅險些中彈。據(jù)稱一所新西蘭教會醫(yī)院也遭遇炸彈襲擊。J.O. Thomson, “The Bomb of Canton: A Doctor’s Experience”, , No. VIII, June 25, 1938.

就日機飛越沙面租界一事，日本駐香港總領(lǐng)事于6月13日回應說，日方正在對此進行調(diào)查，并已明令日機不得飛躍外國人產(chǎn)業(yè)。然而兩天后，8架日機再次飛躍外僑定居點。日機向領(lǐng)事館附近的中國人開火，那里一向被視為安全區(qū)。數(shù)位外國醫(yī)生質(zhì)疑，如果保護僑民命令是日本政府發(fā)布的，那么日軍已經(jīng)失控，這種情形同樣發(fā)生在南京。“Canton Foreign Doctors Urge Help to China”, , 1938. 侯利華指出，日方稱日軍飛行員小心翼翼地避讓沙面租界，外僑卻不時看到飛機在此穿越。日本駐香港總領(lǐng)事回應辯稱，飛機在10000英尺的高度飛行時，難以辨認15英畝的沙面島。既然如此，飛機同樣不可能瞄準比沙面小得多的軍事目標，日方聲明顯然自相矛盾。N. V. Halward, “A Refutation of Japanese Statements Made in Connection with the Canton Bombing”, , No. VIII, June 25, 1938.

對于日機轟炸外國設施，日方的解釋是誤炸。日本總領(lǐng)事稱，因為某些建筑并未懸掛外國國旗，飛行員無法辨識。湯姆生等英美醫(yī)生反駁說，法國和新西蘭醫(yī)院屋頂均飾有大幅兩國國旗，嶺南大學亦然，日機轟炸是蓄意而為。J.O. Thomson, “The Bomb of Canton: A Doctor’s Experience”, , No. VIII, June 25, 1938.美聯(lián)社記者愛普斯坦也證實：“法國醫(yī)院雖懸有顯著之法國旗，唯亦被直接擊中。”日方還表示，中國當局在外國建筑附近設有軍政機構(gòu)，日機轟炸難免會波及無辜。侯利華稱這絕對是謊言，廣州的外國人產(chǎn)業(yè)集中在城郊的沙面、白鶴洞和嶺南大學，市區(qū)除了三家醫(yī)院和天主教大教堂周邊的大型建筑外，幾乎沒有外國財產(chǎn)。N. V. Halward, “A Refutation of Japanese Statements Made in Connection with the Canton Bombing”, , No. VIII, June 25, 1938.

外僑普遍認為，日軍無差別轟炸是為了打擊中國人民的斗志，促使其放棄抵抗。但這真的能達到目的嗎？侯利華指出：“如果日本人真的以為，這些方法可以使熱愛自身文化的中國人與之合作，那就錯了。相反，他們無情和野蠻的方式，引發(fā)成千上萬中國人對日本和摧毀中國者的永久仇恨。”“Another Eye-witness Describes Raid Horrors”, , 1938. 方約翰亦稱，日本發(fā)言人說轟炸是為了挫敗中國人民，這已承認日軍只轟炸軍事目標的聲明是假的。轟炸確實讓人們心存恐懼，但人民士氣并未低落，一旦轟炸停止，立即重返工作崗位；鐵路的確屢次被炸毀，但工人隨后迅速修復，并未影響交通。日本試圖分裂中國，但人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團結(jié)，抵抗的決心也達到頂點。A. J. Fisher，“The Bombing of Canton Civilians”, , 1938. 駱愛華認為，使中國人民保持信心的因素除了貨幣穩(wěn)定、粵漢鐵路交通仍舊暢通外，中國人民的團結(jié)和堅韌精神是關(guān)鍵。日本侵略非但沒有摧毀中國人民的斗志，反而促成了團結(jié)，加上中國人民的堅韌精神，日本人永遠無法將其征服。Edward H. Lockwood，“China’s Changes in the Sino-Japanese Conflict”, , No. III, December 10, 1937.

外僑還將廣州轟炸推展至日本侵華全過程，痛批日本顛倒黑白的謊言。包令留撰文《挑釁何時開始》，以事實揭露日本的侵華野心；梁敬敦撰文《日本的聲明及其真實動機》，駁斥日本侵華的5點借口，并揭露其真正目的；嘉惠霖撰文《寫給世界人士的公開信》，揭穿日本的侵華陰謀，并批評美國的中立法案。香港某大學教授以及某知名牧師，分別撰文指斥日本以反共為名侵華純屬無稽之談。參見“China Has not Gone to Communist”, , No. III, December 10, 1937.R. H., “Communism in China Today”, , No. III, December 10, 1937.以梁敬敦的文章為例，他援引《南華早報》的報道稱，日本的侵華借口完全是無稽之談，其真實目的是：(1)獲得中國的原材料和市場；(2)將中國東北變?yōu)槿毡疽泼竦兀?3)防止中國在日俄戰(zhàn)爭中騷擾日本；(4)統(tǒng)治太平洋地區(qū)并阻止中國最終的強大；(5)利用中國的資源和人力挑戰(zhàn)白種人的地位。日本有必要真誠回答幾個問題：中國反日不是日本侵華的結(jié)果嗎？南京拒絕了日本提出的什么建議而遭到日軍攻擊？如果中國承諾對日友好，日本是否愿意從中國領(lǐng)土撤軍？如果無法回答這些問題，其動機就值得懷疑。C．N．Laird，“Japan’s Statements and Her Real Motive”, , No. II, n.d.

四、外僑對西方國家的吁求及反響

正義會建立之初就確立了5項宗旨，實為該會對西方國家的吁求。正義會公報第4期對這些宗旨略作修改，方約翰撰文對此詳加說明。

第一，西方國家在中日沖突問題上合作并聯(lián)合行動。中日戰(zhàn)爭實為民主與極權(quán)之爭，若民主國家不能一致援華，那么將來必須親自面對日本。聯(lián)合行動并不意味著參戰(zhàn)，而是要制定統(tǒng)一戰(zhàn)線和公平的協(xié)議。有跡象表明，中蘇有可能聯(lián)合抗日，那樣中國難免受到蘇聯(lián)影響?，F(xiàn)在將中國拯救出來并不算晚，但必須要快。

第二，所有國家停止與日本的貿(mào)易。日本必須承擔背棄國際公約后果，取消貿(mào)易和貸款將讓日本軍閥清醒，使不愿參戰(zhàn)的日本民眾擺脫瘋狂的軍國主義者。只有列強聯(lián)合行動，經(jīng)濟制裁才會有效。

第三，幫助中國購買并運輸防御物資。戰(zhàn)爭在中國本土進行，中國正處于抵抗侵略的艱難時刻，若無外援中國將淪為犧牲品。而西方國家出售物資給日本，就是幫助它傷害中國。

第四，堅持中國主權(quán)，不承認日本對所占領(lǐng)土的統(tǒng)治權(quán)。中國政府已經(jīng)宣布日偽在法律和事實上無效，這些被占領(lǐng)土仍屬于中國。愛好和平的國家應該堅定與中國站在一起，而不是犧牲中華文明。

第五，為遭遇日本暴行的難民捐款，為傷員提供醫(yī)療幫助。日軍侵華導致數(shù)百萬平民無家可歸，大量難民需要救助。文教團體和救濟機構(gòu)聯(lián)合組建了難民委員會，但需要更多經(jīng)費。另外，雖然廣州不缺醫(yī)院和志愿者，但急需資金支持。A. J. Fisher，“Objectives”, , No. IV, December 30, 1937.

在這些吁求中，絕大多數(shù)正義會成員將焦點集中于第二、三項，即中斷對日貿(mào)易并鼎力援華。他們試圖讓西方明白，日本侵華及中國抗戰(zhàn)并非孤立事件，而是關(guān)乎全世界的命運。方約翰指出，這不僅僅是中日之間的戰(zhàn)爭，全世界的自由原則都受到了威脅。A. J. Fisher，“The Bombing of Canton Civilians”, , 1938. 數(shù)位廣州醫(yī)生的公開信，引用埃德加·斯諾(Edgar Snow)的話說，如果西方國家持續(xù)支持日本，十年后日本將會建立一支足以摧毀世界的軍隊，包括摧毀西方國家自己。“Canton Foreign Doctors Urge Help to China”, , 1938. 駱愛華也指出：“今日日軍侵華，即是向世界人口四分之一來開仗。若果日本以武力征服世界人口四分之一的目的達到了，將來全世界人的自由都受著威脅，是可以預知的?！?/p>

正義會成員普遍認為，列強對日本侵華負有責任。正如蘇維新所言，日本不斷發(fā)起野蠻的軍事行動，卻在歐洲的干預中一次次規(guī)避風險。而美國則置身事外，采取不干涉的中立政策。列強均無阻止日本侵略的良策，卻都怕自身利益受損而拒絕對日制裁。日軍對中國平民頻繁轟炸，西方社會的反應已經(jīng)沒有最初強烈，人們似乎已經(jīng)習以為常。C. W. Hoop, “Some Moral and Spiritual Aspects of the Sin-Japanese Conflict”, , No. V, February 1, 1938.方約翰也指出，在中國港口被封鎖時，武器彈藥和原材料卻源源不斷地流入日本。在日本侵略中國東北和上海時，如果列強能夠堅定地聯(lián)合對日，戰(zhàn)爭就不會爆發(fā)。A. J. Fisher，“Talk is not Enough”, , No. IV, December 30, 1937. 廣州醫(yī)生的公開信評論更為犀利：“日軍的成功歸功于你的幫助，中國人民的苦難是由于你們的冷漠和你們購買日本貨?！?span id="syggg00" class="footnote_content" id="48cf6eec7cb23b6a2a31cd2fa9c21b04" style="display: none;">“Canton Foreign Doctors Urge Help to China”, , 1938. 駱愛華則說：“現(xiàn)在的美日貿(mào)易，給予日本在華犯罪作惡的可能。美國對此，成了日本的共犯?！?/p>

正義會對美國長期奉行的孤立主義批評尤深。方約翰認為，世界越來越小，各國為了秩序與和平而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孤立主義是錯誤的，不計代價的和平是沒骨氣的表現(xiàn)。中國正在被錯誤地對待，阻止日本的惡行、使中國脫離戰(zhàn)爭是美國的責任。A. J. Fisher，“What about Neutrality”, , No. IV, December 30, 1937. 駱愛華則從現(xiàn)實的角度指出，美國明白日本正對其構(gòu)成威脅，所以擴建海陸空軍，以防日本進攻。若美國幫助中國打敗日本，就無須親自對日交戰(zhàn)。而現(xiàn)實是，美國非但不去援助中國，反而愚蠢地與日本做生意。美日貿(mào)易利潤很高，但只有少數(shù)人受益，且這種利潤遠不及日本勝利后美國的損失，那時美國將同時失去對華和對日貿(mào)易。

正義會一致認定，斷絕對日貿(mào)易、全力幫助中國是遏制日本侵華的最佳手段。駱愛華相信，沒有外界幫助日本無法攻擊中國，因為日本的戰(zhàn)略物資必須大量從西方購買，沒有民主國家的貿(mào)易，日本將陷入癱瘓。而中國缺少現(xiàn)代化武器、缺少飛機，需要且有權(quán)獲得西方援助。Edward H. Lockwood，“China’s Changes in the Sino-Japanese Conflict”, , No. III, December 10, 1937.方約翰也指出，中國若沒有其他國家的幫助將束手無策，而日本則占盡優(yōu)勢。斷絕對日貿(mào)易會給日本人民帶來暫時的痛苦，但比起各國與日本開戰(zhàn)的痛苦要輕得多。A. J. Fisher，“Talk is not Enough”, , No. IV, December 30, 1937. 當然，除了經(jīng)濟抵制日本外，還有道德譴責和列強直接派兵兩個選項。方約翰認為，僅從道德層面上譴責日本還不夠，還必須訴諸行動。A. J. Fisher，“Talk is not Enough”, , No. IV, December 30, 1937. 駱愛華則相信，派兵援華既不明智也沒必要，中國并不缺少人力，中國人也不希望外國人在中國戰(zhàn)場上作戰(zhàn)。Edward H. Lockwood，“China’s Changes in the Sino-Japanese Conflict”, , No. III, December 10, 1937.

正義會的呼吁和建議并非其獨創(chuàng)，而是歐美社會針對東亞局勢的普遍主張，但不同國家和派系對其可行性及后果的認識卻存在嚴重分歧。英國長期奉行綏靖政策，美國則為孤立主義所籠罩，均在遏制日本侵略方面作為有限。英國曾試圖聯(lián)合美國共同遏制日本，但美國不愿發(fā)表聯(lián)合聲明，僅對中國予以道義支持。在國聯(lián)會議上，英美都不愿譴責日本為侵略者，英國也不愿在沒有美國保證參與的情況下制裁日本。在布魯塞爾會議上，《九國公約》簽字國同樣互相推諉、不愿得罪日本。美國政府因國內(nèi)孤立主義的壓力，同時懷疑英法將其推向前臺，因而不肯對日制裁。事實上，美國總統(tǒng)羅斯福一度嘗試突破孤立主義框架，于1937年10月5日在芝加哥發(fā)表“檢疫隔離演說”，提出經(jīng)濟制裁日本的可能性，但卻遭到保守勢力和多數(shù)內(nèi)閣成員的反對，羅斯福不得不改變主張。

1938年6月日軍對廣州的集中轟炸，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列強進退維谷的僵局。外媒集中報道日軍轟炸平民的暴行，引起英美公眾的極大憤慨，更兼中國政府的接連抗議，西方政府面臨極大的輿論壓力。有學者指出，一些教會組織強烈譴責政府為侵略戰(zhàn)爭提供戰(zhàn)略物資，率先要求美國禁止向日本出口航空器材。在1938年7月美國的一次民意測驗中，多數(shù)受訪者傾向于斷絕對日軍火供應。駱愛華也與一些美國人聯(lián)名致函美國國務卿赫爾(Cordell Hull)，呼吁美英聯(lián)手在經(jīng)濟上制裁日本，并努力阻止《中立法》的實施。這份陳述出現(xiàn)在中英文報刊中，受到廣泛關(guān)注與評論。1938年6月11日赫爾稱，美國將勸阻制造商售賣飛機給日本。7月1日，美國國務院表示，如果制造商向攻擊平民的國家出口飛機及零部件、航空武器及設備等，可能停發(fā)許可證。隨之美國政府又突破障礙，于1938年12月14日決定以收購桐油的方式向中國貸款，總額達2500萬美元。同年12月20日，英國也向中國貸款50萬英鎊，次年3月又提供500萬英鎊的信貸。雖然英美遠東政策的改變是出于國家戰(zhàn)略的考量，但包括正義會及各大媒體在內(nèi)民意的力量，也發(fā)揮了不可忽視的作用。

五、結(jié) 論

日軍轟炸廣州期間，廣州外僑對華正義會在揭露暴行、呼吁國際援華方面扮演了重要角色。正義會成員以教會領(lǐng)袖、醫(yī)生、學者、記者等外僑精英為主，他們在廣州居住多年，并親歷了日軍轟炸廣州的全過程，對日本侵華真相的認知遠比一般外國人深刻。他們關(guān)于廣州轟炸的記錄，是從第三方視角觀察日軍侵華暴行的典型例證，驗證了相關(guān)中文史料和研究的準確性，并在細節(jié)方面予以補充。雖然他們留下的文獻數(shù)量有限，但大都是即時生成的、第一手的重磅材料，并通過多種渠道流播到世界各地，不時為西方主流媒體所引用或報道，從而產(chǎn)生連鎖反應。在國際社會看來，他們的見證比中文材料更具客觀性和說服力。正義會成員能夠突破自身局限，站在被壓迫民族的立場上對日軍暴行予以猛烈抨擊，對日本侵略謊言予以揭露駁斥，同時呼吁西方斷絕對日貿(mào)易并全力幫助中國，體現(xiàn)出強烈的國際主義精神和嫉惡如仇的公義原則。當然，正義會的規(guī)模決定了其只能在有限的范圍內(nèi)發(fā)揮力量，但其言論和主張與其他媒體相結(jié)合，匯集成一股強大的輿論洪流，對于列強制定遠東政策的潛在影響不可低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