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漢

（作者系新疆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中華詩詞學會顧問，新疆詩詞學會會長）

筆者以為，作詩填詞必須嚴格用韻。押韻必須有依據(jù)，要么用平水韻，要么用《中華通韻》，因為這是“國標”?！对~林正韻》和平水韻一脈相承，因此也可以看作“國標”。在《中華通韻》正式發(fā)布之前，筆者作詩填詞一直用平水韻和《詞林正韻》，除了“習慣成自然”外，再就是《中華通韻》發(fā)布之前的各種新韻韻書、韻表都是民間組織操作或是個人行為，缺少權(quán)威性。

無論詩、詞，在今天都不宜用方言押韻。一般說來，作詩填詞的人，都希望自己的作品流傳越廣越好。以方言押韻，也只是使用這個方言的人讀起來美聽，那畢竟只是使用漢語人的一部分，其弊病顯而易見。

有些領(lǐng)袖人物，在艱苦奮斗的歲月里，沒有韻書，在馬背上作詩填詞，用方言押韻，倒是情有可原。今天再用方言押韻，就大可不必。

敘事詩就是用詩句講故事的詩。因為要講故事，敘事詩往往篇幅較長。敘事詩不一定都是古體詩，但是詩要“敘事”，當以篇幅不受限制的古體詩為宜。

中國古代敘事詩濫觴于《詩經(jīng)》，三百年后的楚辭，擴充了篇幅，初備敘事詩的藝術(shù)特征，漢魏時期敘事詩完成了人物形象的描摹和性格心理的刻畫，產(chǎn)生了《古詩為焦仲卿妻作》和《木蘭詩》繼往開來的名篇。

詩詞為什么要押韻，可以說出很多道理，最主要的只有兩個字：好聽。一句一韻，就等于沒有押韻。整首詩詞押一個字，也等于沒有押韻，所以就不好聽。

筆者對于前人古詩中的一句一韻，總懷疑其有誤。

《古詩為焦仲卿妻作》中，這種一句一韻的情況頗多。如“十三能織素，十四學裁衣，十五彈箜篌，十六誦詩書。十七為君婦，心中?？啾?。君既為府吏，守節(jié)情不移”諸句中的“篌”“書”二字，一句一韻，殊不可解。一個“書”字作為韻字，夾在中間，實在不倫不類。《古詩為焦仲卿妻作》通常根據(jù)《玉臺新詠》所載“小序”，認為是漢末之作。民間樂府本為集體創(chuàng)作，在流傳中總會經(jīng)過不斷的修改，其用韻亦復如是。中國最早的韻書是三國時期李登編著的《聲類》和晉代呂靜編著的《韻集》，但這兩書早已亡佚。因此，對于《古詩為焦仲卿妻作》的用韻無從考稽。筆者尚不知音韻學家們?nèi)绾谓忉尅?/p>

語音總是有繼承性的。倘從后來的《廣韻》對照，筆者愿別置一喙。以上數(shù)句中，“衣”，《廣韻》于希切，平微；“詩”，《廣韻》書之切，平之；“書”，《廣韻》于希切，平微；“悲”，《廣韻》書之切，平之；“移”，《廣韻》弋支切，平支。因此，筆者以為，“十五彈箜篌，十六誦詩書”，當是傳抄誤寫。應(yīng)作“十五彈箜篌，十六誦《書》《詩》”，如此，流暢美聽。詩，指《詩經(jīng)》；書，指《尚書》。

后來文人的獨立創(chuàng)作的敘事詩，用韻更有規(guī)律。杜甫《石壕吏》人們都耳熟能詳。全詩是：

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墻走，老婦出門看。吏呼一何怒！婦啼一何苦！聽婦前致詞：三男鄴城戍。一男附書至，二男新戰(zhàn)死。存者且偷生，死者長已矣！室中更無人，惟有乳下孫。有孫母未去，出入無完裙。老嫗力雖衰，請從吏夜歸，急應(yīng)河陽役，猶得備晨炊。夜久語聲絕，如聞泣幽咽。天明登前途，獨與老翁別。

其中三四句，中學語文課本均作“老翁逾墻走，老婦出門看”。《全唐詩》卷217，作“老婦出門看”，雙行注為：“一作看門，一作首”。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編的《唐詩選》，在《石壕吏》此處注為：“‘看’，寒韻，與‘村’（元韻）、‘人’（真韻）在古詩里是通葉的。又作‘出看門’‘出門首’‘出門守’等（詳見毛奇齡《西河詩話》卷七、施閏章《愚山別集》卷二），似仍以‘出門看’為優(yōu)。”社科院本，此注釋所謂“在古詩里是通葉的”，當是臆測。唐人作詩應(yīng)用成書于隋文帝仁壽元年的《切韻》，或是經(jīng)過增修的《唐韻》?！短祈崱冯m是私人著述，卻帶有官書性質(zhì)。《切韻》《唐韻》二書亡佚。宋真宗大中祥符元年陳彭年等人奉詔作《廣韻》?！稄V韻》繼承了《切韻》《唐韻》的音系。請看：

村，《廣韻》此尊切，平魂。人，《廣韻》如鄰切，平真?？?，《廣韻》苦旰切，去翰。門，《廣韻》莫奔切，平魂。

在“以視線接觸人或事物”這個義項上，“看”是去聲。在老杜詩里，去聲的“看”是不可能和平聲的“村”“人”押韻的。即便是把“看”（《廣韻》苦寒切）用作平聲，筆者尚未見唐詩中有《廣韻》中“真第十七”與“寒第二十五”押韻的例證。

看來此處“老婦出看門”才是原文。馬茂元《唐詩選》作“老婦出看門”，霍松林等編《唐詩精品》亦作“老婦出看門”。看來均是考慮到押韻的合理性，選擇了“看門”。

倘如此，那么《石壕吏》這首敘事詩，在用韻上凡六組。每組之中一、二、四三句押韻。如果單就形式來看，每組頗類古絕句。

整首詞押一個韻字的，如辛棄疾《柳梢青·辛酉生日前兩日，夢一道士話長年之術(shù)，夢中痛以理折之，覺而賦八難之辭》：“莫煉丹難。黃河可塞，金可成難。休辟谷難。吸風飲露，長忍饑難。勸君莫遠游難。何處有、西王母難。休采藥難。人沈下土，我上天難?！比?個韻字全押一個“難”字。這首詞用韻方式難能，但不可貴。

辛棄疾《水龍吟·用些語再題瓢泉，歌以飲客，聲韻甚諧，客為之釂》：

聽兮清佩瓊瑤些。明兮鏡秋毫些。君無去此，流昏漲膩，生蓬蒿些?；⒈嗜?，渴而飲汝，寧猿猱些。大而流江海，覆舟如芥，君無助、狂濤些。 路險兮山高些。塊予獨處無聊些。冬槽春盎，歸來為我，制松醪些。其外芳芬，團龍片鳳，煮云膏些。古人兮既往，嗟予之樂，樂簞瓢些。

這首詞押韻，卻不是“些”（suò），而是“些”前面的一個字，即：瑤、毫、蒿、猱、濤、高、聊、醪、膏、瓢。因此才“聲韻甚諧”。倘是讀者以為押“些”字，那就大誤了。

以上兩詞，頗類文字游戲，后人作詩填詞，均不可效法。

我們看看《木蘭詩》的用韻情況：

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不聞機杼聲，惟聞女嘆息。問女何所思，問女何所憶。女亦無所思，女亦無所憶。

這首詩的起韻為仄聲，其后偶數(shù)句全為仄聲，奇數(shù)句全是平聲。

昨夜見軍帖，可汗大點兵。軍書十二卷，卷卷有爺名。阿爺無大兒，木蘭無長兄。愿為市鞍馬，從此替爺征。

以上8句為一韻，偶數(shù)句子全是平聲，奇數(shù)句子3句用仄聲，一句用平聲。

萬里赴戎機，關(guān)山度若飛。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將軍百戰(zhàn)死，壯士十年歸。

以上6句為一韻，換韻處和偶數(shù)句，全是平聲，奇數(shù)句全為仄聲。

《木蘭詩》全詩62句，凡6換韻，偶數(shù)句押韻處與前一句奇數(shù)句（首句和轉(zhuǎn)韻例外）平仄相反者18句。也就說，占了絕大多數(shù)。

唐詩受崇實尚俗文學思潮影響，敘事詩在數(shù)量和質(zhì)量上都得到長足發(fā)展。杜甫、白居易、元稹、李紳、劉禹錫、柳宗元、韓愈、杜牧、韋莊等人，均有名篇傳世。在用韻上，受到律詩的影響，詩人們更加自覺地把偶數(shù)用韻的句子和奇數(shù)不入韻的句子，在平仄上加以區(qū)別。

杜甫《自京赴奉先縣詠懷五百字》，那就是50句，全部押入聲韻，但是奇數(shù)句子30句平聲，當是老杜有意為之。韋莊的《秦婦吟》全詩200多句，更是注意用韻的句子和不入韻的句子，在平仄上的區(qū)別。

偶數(shù)用韻的句子和奇數(shù)不入韻的句子，在平仄上加以區(qū)別，后人的敘事詩更趨精致。如王安石《明妃曲》（其一）是這樣寫的：

明妃初出漢宮時，淚濕春風鬢腳垂。低徊顧影無顏色，尚得君王不自持。歸來卻怪丹青手，入眼平生未曾有。意態(tài)由來畫不成，當時枉殺毛延壽。一去心知更不歸，可憐著盡漢宮衣。寄聲欲問塞南事，只有年年鴻雁飛。家人萬里傳消息，好在氈城莫相憶。君不見咫尺長門閉阿嬌，人生失意無南北。

詩中有明妃初出漢宮，君王回宮，明妃入塞，家人傳書的情節(jié)，當然是在敘事。如果讀者不理會“君不見”這種樂府中常用的夸語，可以將此詩分解成四首七言絕句。還能看出除了“咫尺長門閉阿嬌”外，其余句子的形式都能在律詩里出現(xiàn)。每換一次韻，即是一個情節(jié)的完成。平聲韻的一組，第三句末字必是仄聲；仄聲韻的一組，第三句末字必是平聲。每一組的用韻，平仄交替使用。這當是王安石受到律詩的影響，有意而為之。

這種詩作，在朗誦的時候，肯定好聽。當今創(chuàng)作古體詩敘事，似可效法。

清代的敘事詩，吳偉業(yè)的《圓圓曲》最為著名。全詩是：

鼎湖當日棄人間，破敵收京下玉關(guān)。慟哭六軍俱縞素，沖冠一怒為紅顏。紅顏流落非吾戀，逆賊天亡自荒宴。電掃黃巾定黑山，哭罷君親再相見。相見初經(jīng)田竇家，侯門歌舞出如花。許將戚里箜篌伎，等取將軍油壁車。家本姑蘇浣花里，圓圓小字嬌羅綺。夢向夫差苑里游，宮娥擁入君王起。前身合是采蓮人，門前一片橫塘水。橫塘雙槳去如飛，何處豪家強載歸。此際豈知非薄命，此時唯有淚沾衣。薰天意氣連宮掖，明眸皓齒無人惜。奪歸永巷閉良家，教就新聲傾坐客。坐客飛觴紅日暮，一曲哀弦向誰訴？白晳通侯最少年，揀取花枝屢回顧。早攜嬌鳥出樊籠，待得銀河幾時渡。恨殺軍書抵死催，苦留后約將人誤。相約恩深相見難，一朝蟻賊滿長安?？蓱z思婦樓頭柳，認作天邊粉絮看。遍索綠珠圍內(nèi)第，強呼絳樹出雕闌。若非壯士全師勝，爭得蛾眉匹馬還？蛾眉馬上傳呼進，云鬟不整驚魂定。蠟炬迎來在戰(zhàn)場，啼妝滿面殘紅印。專征蕭鼓向秦川，金牛道上車千乘。斜谷云深起畫樓，散關(guān)月落開妝鏡。傳來消息滿江鄉(xiāng)，烏桕紅經(jīng)十度霜。教曲伎師憐尚在，浣紗女伴憶同行。舊巢共是銜泥燕，飛上枝頭變鳳凰。長向尊前悲老大，有人夫婿擅侯王。當時只受聲名累，貴戚名豪競延致。一斛明珠萬斛愁，關(guān)山漂泊腰肢細。錯怨狂風飏落花，無邊春色來天地。嘗聞傾國與傾城，翻使周郎受重名。妻子豈應(yīng)關(guān)大計，英雄無奈是多情。全家白骨成灰土，一代紅妝照汗青。君不見館娃初起鴛鴦宿，越女如花看不足。香徑塵生烏自啼，屧廊人去苔空綠。換羽移宮萬里愁，珠歌翠舞古梁州。為君別唱吳宮曲，漢水東南日夜流！

全詩凡15換韻。或四句、或六句，或八句。換韻的第一韻，后面跟著全是這個韻目或是韻部的字。平聲韻處，除首句外，奇數(shù)句全是仄聲；仄聲韻處，除首句外，全是平聲。很有規(guī)律。這里要說明的是，此詩的第10次換韻，韻腳是“進”“定”“印”“乘”“鏡”五字。吳偉業(yè)，太倉人。以今日普通話而論，前后鼻音不分，乃在意料中之中?！秷A圓曲》為歌行體，歌行體用韻相對自由。此詩用韻即在后來的《詞林正韻》內(nèi)。既然是“曲”，理論上就是讓人唱的，和宋詞還有曲調(diào)的時候是一樣的。以宋詞而論，地不分南北，人無論男女，地位不管高低，詞風兼及婉約、豪放，都有今天看來前后鼻音不分的現(xiàn)象存在。如蘇軾《浪淘沙·昨日出東城》、辛棄疾《鷓鴣天·和趙晉臣敷文韻》、李清照《添字采桑子·窗前誰種芭蕉樹》、秦觀《南鄉(xiāng)子·妙手寫徽真》、趙佶《小重山·羅綺生香嬌上春》、竊杯女子《鷓鴣天·燈火樓臺處處新》前后鼻音韻字通押的現(xiàn)象，元曲中也存在。雜劇有，散曲也有，用韻的情況也超出了周德清《中原音韻》的范圍。茲不舉例。倘如是，吳偉業(yè)《圓圓曲》這一組詩的用韻，也就可以“原諒”吧！

步武前賢，筆者在敘事詩的押韻方面，頗為謹慎。下面舉出數(shù)例。請看《移摩古道行》：

南鄯善連北木壘，萬古天山藏奇詭。中通羊腸絕人蹤，我來收拾佳山水。庚寅首夏發(fā)赤亭，火焰山下熱如蒸。百里戈壁風猶睡，紅柳白草不肯青。一灣流水繞古戍，見證千年風云怒。殘陽如血染長空，金雕橫翅欲強渡。烏魯克蘇浴晚霞，百畝良田只一家。主人殷勤攔馬首，留駐桃源看杏花。清泉近處扎營帳，明月來照沙灘上。吟興不忍負今宵，喚起千峰同聲唱。徒步奮行峽路深，崖壁如鬼冷森森?？质囚撕蛻星依希环懦抗馍⒛?。達坂達坂復達坂，云影山路兩舒卷。腳踏云影路何方，東西南北去又轉(zhuǎn)。日掛中天雪不消，下有深澗鳴清濤。提起心膽匍匐進，自恨身重非猿猱。天山高更天山陡，天山頂上徘徊久。天山擎我向青天，下望人間一揮手。封姨一笑傾風囊，裂石聲里逞輕狂。自愧不是擎天柱，趔趄下山走倉皇。芳草地在雪線下，向?qū)С皂毿R。斗帳盤坐數(shù)寒更，飛雪撲面不融化。天明出帳看四圍，一抹皆白放銀輝。速速離去莫回顧，謹防風起雪山頹。松林吐霧起山麓，彌漫乾坤障雙目?？丈角昂蟛灰娙?，但聞鐵杖蕩幽谷。霎時冰雹大如拳，敲彈巨石聲鏗然。粉身再不有聲響，化成水滴匯前川。河灘雪水長又闊，兩山排闥水明滅。峽口匯入人工湖，一條長繩終打結(jié)。同行心態(tài)本不齊，學者記者攝影師。各展長才難忝列，我能倚云賦壯辭。人生旅程多磨煉，移摩古道何足算?；厥装籽┯乘z，贏來豪氣沖霄漢。

此詩四句一換韻，平韻、仄韻交替使用。用平韻時，第三句為仄聲；用仄韻時，第三句為平聲。沒有例外。

《癸巳春千佛洞見為小童驅(qū)鬼事，感賦》是這樣寫的：

吉木薩爾西，山勢連不斷。一崗高而平，野塔臟又亂。巫婆黑且肥，手持鈴鐺串。豪車城里來，威風雜傲慢。車主仰油頭，太太露粉面。自稱級別高，做官非本縣。小兒方四齡，今年染病患。夜間話尤多，白日特搗蛋。母子蒙紅綢，巫婆施手段。閉目頭頻搖，咒語口中念。鈴聲滿虛空，神水噴彌漫。夫妻甚虔誠，磕頭如搗蒜。冥紙沖天燒，火焰掠荒甸。孩童已受驚，依人全身顫。從此一生中，心理難康健。聞道請大神，花錢須過萬。臺上講話時，此舉誰曾見？雪山蕩回聲，是我發(fā)浩嘆。

欒睿教授《星漢〈東天山詩稿〉述評》（載《新疆教育學院學報》2014年第3期）一文評論此詩的用韻：“在形式上，星漢極費心思。五言古詩《癸巳春千佛洞見為小童驅(qū)鬼事，感賦》，全詩凡34句，用仄聲韻，一韻到底；但是奇數(shù)句子收尾處，全用平聲字。”

筆者另外一首敘事古詩《攜研究生游怪石山》這樣寫的；

巴里坤湖岸之西，怪石山與白云齊。一路春草凈無泥，涼風無語夕陽低。入山數(shù)武已魂迷，滿耳風聲振鼓鼙。三國演義又重看，山藏千軍紅旗亂。未曾移步景已換，八陣圖又施手段。日射山石光燦燦，周郎赤壁火不散。水滸傳里人物多，是洪太尉放妖魔。妖魔難數(shù)層層羅，幻化好漢舞干戈。各顯本領(lǐng)勢峨峨，排座次后聚前坡。西游記中拜佛祖，料想也有此山阻。至今山中多洞府，妖精已去留蹲虎。取經(jīng)人馬自東土，散作頑石守千古。山巔下望擬紅樓，大觀園里不勝愁。石柱婷婷向天抽，春風少女體態(tài)柔。賈家子弟多風流，衣冠磊落滿山丘。云路高處欲探索，雪山催人送寒魄。學問深山兩相若，明朝歸去談收獲。諸生自說文筆弱，尚勞先生記輪廓。

欒睿教授在同一篇文章《星漢〈東天山詩稿〉述評》里，作了評論：

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這首詩6個段落，用韻頗有規(guī)律，每個段落6句，句句押韻。每個段落之間的用韻，又是平仄互換。最后一個段落又是仄聲韻的入聲韻，且全在平水韻“十藥”之內(nèi)。每一段落猶如“柏梁體”，但是又只有6句。岑參《走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師西征》每三句一換韻，文學史視為變調(diào)，此詩卻是岑詩的倍數(shù)。節(jié)奏急切有力，別具一格。這種用韻，可謂前無古人。描摹風景的最有效的手法就是比喻和夸張，此詩便是如此。辛棄疾《沁園春》詞有“如對文章太史公”句（此句實為“如對太史公之文章”的倒文），用書，也就是《史記》來比喻靈山。作者大概受到這種啟發(fā)，便用我國四大古典文學名著來比喻怪石山。用《三國演義》主要來鋪排場景，顯其博大精深；用《水滸傳》主要比喻地勢復雜，顯其陽剛之氣；用《紅樓夢》主要比喻石柱林立，顯其陰柔之美。用《西游記》主要比喻怪石山之石窟洞穴，顯其奇幻莫測。這種比喻，可謂前無古人。在結(jié)構(gòu)上，作者也有一片苦心。首段交代時間和地點及入山之始，中間四段為具體描繪，末段緊扣題目的“攜研究生”4字，以“學問深山兩相若”為主旨，收結(jié)全詩；使其跌宕起伏，不落俗套。蘇軾七古《百步洪》之博喻，為后人所稱道。星漢此詩，文采不及，而想象庶幾近之。

筆者的敘事古詩，也有兩句一換韻或是句子有意重復者。如《車師古道行》中的句子：“車師古道難，夏日飛雪寒。車師古道古，腳下猶是漢唐土。車師古道險，山水猙獰臉。車師古道長，亥步三番踏朝陽。”“天山白頭我白頭，天山有愁我無愁。挑戰(zhàn)天山皆好漢，好漢之中我最健。徒步十余人，唯我過六旬。自古往來多武將，戍邊西域胸膽壯。當年千軍萬馬千生萬死揮劍戈，至今千峰萬壑千秋萬古皆無恙?？上茨芰粼娢模焐綖榇颂磴皭?。今朝我來奇景催人佳句多，大放粗豪面對天山?jīng)_霄唱。喲嗬嗬，大放粗豪面對天山?jīng)_霄唱！”

《移摩古道行》和《車師古道行》，都曾僥幸獲中華詩詞學會舉辦的第三屆和第四屆“華夏詩詞獎”的一等獎。我想這兩首的用韻，大概在獲獎時也占有一定的比重。

筆者可以負責任地說，所做古體詩多為敘事詩，還有《渼陂行，同仙侶同舟詩會諸詩友》《天山日光城浴雨》《登環(huán)縣西山文昌閣》《土豆吟》，在用韻上，不敢越雷池一步。這在有些詩友看來，可能有些拘泥。但是星漢便是以此來表示用韻的主張。此文縱有老王賣瓜之嫌，也顧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