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素平 白慶國
蒲素平,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河北省文藝評論家協(xié)會理事,河北省詩歌研究中心研究員,作品見《詩刊》《文藝報》《中國作家》《星星》詩刊等刊物。獲第三屆孫犁文學獎,首屆賈大山文學獎特別獎,首屆河北文藝貢獻獎等。
白慶國,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在《人民文學》《詩刊》《中國作家》《新華文摘》《北京文學》等刊發(fā)表作品。獲首屆郭沫若詩歌獎,第三屆孫犁文學獎,首屆賈大山文學獎,第十二屆河北省文藝振興獎,第二屆“全國十大農民詩人”獎?,F供職于河北美術學院人文藝術研究院。
白慶國長得一點不詩人。在一個詩歌頒獎會上,一個小女孩對我說,長得真黑,穿得也土,就像一個農民。我說,他就是一個農民詩人,他不必長得像詩人,也不必穿得像詩人。關鍵是他的詩寫出了鄉(xiāng)村生活的真實疼痛和美麗,寫出了鄉(xiāng)村的核和殤。對于一個活成農村“土地爺”(劉小放語)的詩人來說,他的詩與人與生活,完全融在了一起,他的詩是那種萬事不再驚慌,按照一種自我的內在秩序,緩緩道出。他的詩中有一個內在的定盤星,牢牢掌握著詩歌中萬物的秩序。
在一粒沙子中寫出整個世界
蒲素平:你最近完成了一個身份的轉換,從農民成了河北美術學院人文藝術研究院的老師,這對你的創(chuàng)作會有什么影響?你如何看待這次身份轉換?
白慶國:我想不會受到影響,我會把本職工作做好,然后踏下心來繼續(xù)我對鄉(xiāng)村生活的關注。畢竟我在鄉(xiāng)村生活了五十多年了,鄉(xiāng)村的日常已經像楔子一樣楔進了我的骨頭。相反,也許會促進我的寫作。關于這份工作,我可能會喜歡上它。
蒲素平:我們說,一粒沙子就是一個世界,你在寫作中,如何通過一粒沙子的書寫,來表達你心中的整個世界?
白慶國: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無論是龐物,還是微物,都有自己的生命方式,都有自己的內在秩序,有自己的禪意,有光,有暗。雖然我們看不見它們的喜怒哀樂,但是它們存在中所呈現的意志不亞于整個世界。詩人就是從它們的影像反射中和對感覺神經的刺激中感悟我們的生存狀態(tài)。大多時候,我們都是受理性制約,中規(guī)中矩,偶有情緒“暴動”,會讓我們顛覆對現實的認知。這不過是短暫的,我們會回到正常,這給我們對世界的認知又多了一層。當然,在寫作中,我們通過微物對世界的態(tài)度感知自己的感覺體系,進入到另一空間思索,這可能就是詩人與他人的區(qū)別,感悟,判斷,決斷,然后發(fā)聲。即所謂的發(fā)現一粒沙,一片樹葉所蘊涵的內在意義。
蒲素平:你長期生活在農村,農事就是你的事,就是你的生命歷程,一粒玉米、一根繩子、一棵小草、一塊生鐵,在你的眼里都有著生命的溫暖和詩性的光芒,寫作的時候,這些事物是如何和你的精神打通的?農村生活給了你什么樣的感受和滋養(yǎng)?
白慶國:由于長期生活在農村,我對農事有著很深的情感,再加上愛上詩歌,深怕離開這里,詩神就不光顧我了。所以就在不動聲色中蟄伏于農村土地,不敢大聲嚷嚷,一切都是悄悄進行的。后來詩歌就是我生活中一件得心應手的工具,攜著它出入日常。
莊稼和草,一塊鐵甚至一根草繩,都是我的興致,因為它們都是農業(yè)活動中必不可少的元素。莊稼和草就不必說了,就說鐵吧,在鄉(xiāng)村,在中國農業(yè)史上,鐵都是小鐵,可觸可摸。比如鏵犁,鋤。它們與土地的摩擦產生了光芒,光芒本身就是美,因此,這些可愛之物每次被我看見都能感動我,讓我忍不住用心靈把它們記錄下來。而每一次記錄都有不同的感覺,因此我記錄的文字從沒有乏味過,總是熱情、誠服、理性地把它們本身折射到我頭腦里的美展現給讀者。
一根繩子,一棵草,一片樹葉,一粒沙子就那么自然地存在著,折射著太陽的光,它們所呈現的熱情,善和潔正是我向往的,我對它們的書寫永不厭煩,它們是我生活中重要的部分。它們絕不會在平日里發(fā)出爆裂的聲音,不會與我的向往背道而馳,它們永遠是美本身。與它們交往永遠不會受傷,永遠是愉快的,這樣的好事何樂而不為呢。
確切地說,我的性格決定了我從事這個行業(yè),從事其他門類或許會失敗。我就是這樣一天天感知著這些微小的農業(yè)元素的磁力,深受滋養(yǎng),振奮而永不消沉。勞動的身體和頭腦處于興奮狀態(tài),讓我更像一個詩人。
我想我的刻骨經歷和現實,現在已經沒有幾個人這么干了。
寫作的基調無疑是遵從心靈的要求
蒲素平:詩歌寫作中,有向內走和向外走之說。你怎么看?
白慶國:我的立足點應該是一個軸,向內走和向外走得到的是一個平衡狀態(tài)。這都是自然發(fā)生的,不必要給詩人定性。
蒲素平:在寫作中,你處于一個什么基調?或者說,你是如何理解世界萬物的,并以你自己獨有的方式寫出來?
白慶國:我寫作的基調就是遵從心靈的要求。我的詩歌寫作,不能夸大成我獨有的寫作方式,至少我不這么認為。我不是那么厲害的寫作者。前輩的典范舉不勝舉,后輩來日方長。我想任何一個人這么干了,都會寫出優(yōu)秀的詩歌作品。
蒲素平:你是一個老牌詩歌寫作者了,你的創(chuàng)作量嚴格來說不大,詩集《微甜》是一次集中呈現,寫作中你始終保持一種在路上的狀態(tài),一種向精神深處行走的狀態(tài),講一講你的寫作經歷,是怎樣保持這種寫作狀態(tài)的?
白慶國:應該這么說,我是一個老作者了,不是什么老牌,“牌”的發(fā)音容易讓人想到“江湖”。有一句話說的是,姜是老的辣,但我不辣。我的任務是保證姜的本味和新鮮。鮮嫩,讓它永遠為乏味的生活提味。
你說我的創(chuàng)作量嚴格來說不大,這是對的,對于用數量來闡釋詩歌創(chuàng)作,我是一直反對的,詩歌寫作定量是極其錯誤的。我們都知道詩是有感而生。你沒有對生活的獨到感受,怎么能生酵成詩呢。詩歌語言的精致在這里我不必多說,但是詩歌總不能像蒸饅頭一樣,每天出幾十屜吧。
蒲素平:我知道你不僅僅寫詩,也寫了大量散文,這些年來,我在詩歌創(chuàng)作的同時,也創(chuàng)作了大量散文,其實不管哪種文體創(chuàng)作,都是因為有所表達,有所發(fā)現。我在散文寫作中,發(fā)現詩人的散文與散文家的散文是有所區(qū)別的,精神的指向更加趨向深,語言更加詩性、彈性,并有著深度的晦澀。而你的語言有棉花般的潔凈和溫暖,有著老農踩在田野里的順暢和生活氣息,每一步都能踩在土地深處,每一步都進入塵土飛揚的事物核心,你對你使用的語言滿意嗎?或者說,你對詩歌的語言抱有什么態(tài)度?你寫散文的動因又是什么?你覺得散文是對你的詩歌的彌補還是你的詩歌情懷的另一種延伸?
白慶國:是的,你說得對。我寫散文是對詩歌觸角觸及不到的地方的一次彌補。我認為散文的語言有伸縮性,更能細節(jié)地表達我作為詩人的情緒。寫散文也可以說是詩寫者的放松和偷懶。
鄉(xiāng)土活動中的每一次嘆息和干咳,都有必要記錄下來。讓事件的意義延伸,盡管當事者在迷中,并不知曉生活背后的故事,我也愿意把它寫透,寫清晰,讓鄉(xiāng)村生活裸露在讀者眼前。有的故事本身已經到了哲學的層次,讓有經驗的讀者感同身受,所思所想;讓沒有過鄉(xiāng)土經驗的讀者,感知鄉(xiāng)村生活的艱辛和無奈。鄉(xiāng)村生活的另一面也充滿了人間的樂趣,那種逗人發(fā)笑的快樂。
蒲素平:我感覺你的詩是在農耕生活的流動中行走著,自足著,但同時也在對著漸漸遠去的農耕文明進行精神上的追問和持久的迷戀?;蛘呖梢哉f你的詩歌是一個農耕文明詩意的反抗者、頌唱者和擁有者。你用筆回到了詩歌的內部,但你又不是吶喊式的,只是默默地行進,有時是逆風行進。所以我認為你一面是農耕文明的頌唱者、享受者,一面又試圖用忍住的疼,對農耕社會隱藏在現代生活中的詩意進行重新發(fā)掘和呈現。你的詩中,有一個內在的定盤星,牢牢掌握著詩歌中萬物的秩序,你對自己的寫作是如何認定的?
白慶國:只要農耕生活不消退,我的鄉(xiāng)土詩歌就會不斷生成。雖然現在許多勞動被機器代替,沒有了過去的熱火朝天,但他的細枝末節(jié)依然缺不了人工的操作,依然有小片的人群支撐著鄉(xiāng)土的煙火氣息。煙火升騰就標志著血脈不斷,就是延續(xù)農耕文明的希望,而不是絕望。那種廣大的農耕文明的精氣漸漸遠去,是時代發(fā)展的必然,只有順從。雖然心里有小小的不安情緒相抵觸,但終究會被時代的輪子磨合,最終讓我們的情緒穩(wěn)定下來,步入正常。
對過去農耕文明持久的迷戀,是一部分有鄉(xiāng)土文化積淀的知識分子才有的情緒,一般鄉(xiāng)土躬耕者不會產生濃重的迷戀。而對于具有一定文化積淀的被別人稱作詩人的我,相對來說這種迷亂會更持久和濃重,在日常中我已經把各個事件記錄在案,抹掉這種痕跡是不可能的,因為已經根深蒂固于心靈中。擁有豐厚鄉(xiāng)土資源的我是幸運的,迷亂和熱情讓我源源不斷地消耗著這些資源,在某一時刻,我會擔心資源的無故流失,這會讓我感到恐慌和孤獨。因此我更加精確地使用我的資源,這樣我的心里會感覺踏實。
還好生活無處不詩意,苦中作樂總比苦中作苦好。對于我來說,萬物皆有詩意,萬物皆有撥動琴弦的手指。
蒲素平:我常常被你詩句呈現出的內在情感所觸動,讓我不由自主去思索,去察觀我們的內心和生活的秩序。你在詩歌中寫到:“一低頭,一棵花生就夠著了額頭”“一個人的一生再長 / 也長不過它田埂上的一粒草籽”“夜多么好啊,平靜、安詳 / 讓勞累的人側身而睡”“父親越來越不像父親了 / 他的雙手,已搬不動 / 生活中的一袋大米 / 他站在那里,像一件年久失修的農具 / 時常發(fā)出松散的聲音”。從這些詩中我們可以體悟到你的遼闊之愛,細膩、樸素、深厚;體悟到萬物遼闊,唯人低矮。說說你寫作時的感受?
白慶國:內在情感就是蔗糖溶解于一杯水里,使人飲用的時候不至于清淡,這也是寫作的基本要求。
我們每個人生存于世,內心不是處處澄明的,常常被種種世相所包裹,所迷惑,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正是蘇軾大學士所言“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澄明的思想,我們每個人都向往,也就是說,我們愿意每天有一個清醒的大腦去應對這個紛雜的世界,輕而易舉地去處理掉迎面而來的各種蕪雜。我們的內心和生活趨于一種秩序里,就顯得輕松,而事實是正常的秩序時常被紛亂打破,我們就處于一種混沌之中。這個時候詩人有必要及時走出來,點明真相。而詩人依靠的證據就是萬物,自然生存狀態(tài)是萬物生長發(fā)展變化的要素,也就是我們自己命名的禪道。其實萬物都有自己的禪,我們人類的事情太多了,很多時候忽視了或放棄了禪意。
一個詩人的情感只有融于萬物的情緒,才能體現詩人的遼闊之愛。沒有遼闊的胸懷寫不出遼闊之詩。其中一部分是天分,一部分是后天修煉。這好像具有神秘之感,事實就是這樣。
與此同時,我還愿意縮到自己的小天地,享受孤獨,享受詞語之間的碰撞,爭吵。有時我故意把它們分裂,讓它們情急。有時像牧人,得意地看著自己的羊群在夕陽的余暉里得意地吃草。
我相信詩人有時喜歡孤僻。
生活是微甜的,不寫作會置我于死地
蒲素平:你在《中午》里寫到:“麻雀都在午睡 / 那只愛說話的毛毛蟲趁機溜走 / 一陣風吹過,打擾了剛才的寂靜 / 這陣風和去年的那陣風一模一樣 / 帶著撩人的溫熱?!痹娭挟a生一種家園式的自足。這種迷醉往往是帶著卑微和深深的憂傷。你在《微甜》里寫到:“我們的祈望到微甜為止 / 微甜,足夠我們一生幸福 / ……感覺神經觸到了微甜 / 就迅速傳給大腦 / 讓我們幸福得難以抑制 // 由此延伸,一家人 / 平安就是微甜 / 吉祥也是微甜 // 我們誰也不敢奢望甜和更甜?!痹娭谐尸F出農村歷史深處的曠遠與深度的沉醉。你的許多詩如《燈燃亮以后》,有趣而莊嚴,有著寓言和神性的質地。你有一顆木訥而有趣的靈魂,讓沉重的農耕生活生機勃勃起來,讓一些微小的生命從歷史的命運中重新活過來,讓萬物各有其道。說說你的詩歌美學是什么?或者說,你如何看待和認定一首好詩?好詩有標準嗎?
白慶國:首先我認為詩人應該具有幽默的潛質,而在詩的語言中出現的時候,幽默必須隱藏在語言的后面不露痕跡,而在閱讀的時候幽默感又隨著語言的節(jié)奏呈現。當然我是指一部分詩人,大解老師的幽默感屬頂級的。我寫《微甜》這首詩是認真的,不含游戲的成分,是農民在經歷過無數事件以后,得到的結果。無奈,心酸,孤苦無訴。往往是自己的傷口自己舔凈血跡。在無望無依的時候,面對窗口坐下來,慢慢沉淀思緒。因此《微甜》產生了,稍高的期望一場場落空,最后只能期望微甜的日子能夠長久,意外減少。微甜就是平安,平安就是幸福。
《燈燃亮以后》這首詩,是我得意的一首,一口氣寫下來的,也是生活積累下的產物,沒有真切的生命體驗絕寫不出來。它實實在在地通過細節(jié)展現了一戶農家的日常生活,也是千千萬萬農家生活的縮影。這首詩我每次讀心里就會泛起波瀾。這首詩剛一完成,我就非常自信地歸類于我的重要詩歌文件夾,后來這首詩被《詩刊》選用了。
你說我有一顆木訥而有趣的靈魂,不如說我有一顆醒著的靈魂。我對農業(yè),土地,村莊,鄉(xiāng)民是認真的,每次寫作都有一種儀式感,因為勞動本身就是嚴肅的,正經的,來不得半點虛假。
萬物各有其道,萬物各有其理。遵從其道其理寫作就會順暢。在詩歌寫作中,我認為一首詩具備讓讀者讀下去,得到感官的愉快、樸素、自然、緊張或放松,沒有累贅之感,總之是舒服就可以了。當然,好詩還是有標準的,但不是在硬性的規(guī)定條件之內。但有一個基準必須遵循。寫作必是有良知、責任、擔當,必是嚴謹的,否則就不要干這一行。必須是在這個領域開拓出新的土地,在這塊土地上種植新的農作物,給讀者提供新的可能性,在你嶄新思想的誘惑下前往,進而得到啟示。我不知道我說的這句話對否。
蒲素平:我也是從農村走出來的,現在也常常回農村,在城鎮(zhèn)化道路中,一些人陸陸續(xù)續(xù)離開農村,農村留給我的是一種說不清的情感,我突然想起你的《棉花》:“我把手伸進棉花里 / 像母親的胸懷一樣溫暖 / 我突然哭了 / 后來,我把臉貼在棉花上 / 才止住了悲傷?!蔽冶贿@遼闊的憂傷所擊中,突然停止腳步,回望最初的精神家園。我們說詩人的天職是返鄉(xiāng),每一個有想法的詩人,都有一個故鄉(xiāng),這個故鄉(xiāng)具有雙重性甚至多重性,它是一個精神意義、地理意義、寫作現場意義上等等方面的故鄉(xiāng)。但我說的更多的是雙重性。一個寫作者,如何實現身體故鄉(xiāng)和精神故鄉(xiāng)的交合?交合多少?二者是什么關系?你對故鄉(xiāng)如何看待?
白慶國:我認為時代的轉型,必然會給一部分人造成心理的創(chuàng)傷,這是不可避免的,我們的身體和精神必須跟從大時代的腳步。詩人必須正確面對鄉(xiāng)村現場所呈現的遼闊憂傷。這也許正是我們所面臨的鄉(xiāng)愁情結。不過我有信心,此時正是一個過渡時期,是我們這一代有過鄉(xiāng)土生命體驗的后生的情緒期。反過來看時代的變革,對那些早早進入城市的農村青年,沒有很深的鄉(xiāng)土生命的體驗,他們的鄉(xiāng)愁只是短暫的,說說而已,不會在心理上造成陰影,更不會在精神上造成負擔。請相信一句話,鄉(xiāng)村永遠不會消失,農耕生活永遠不會消失,只不過是種植條件的改變,居住條件的改變而已。將來鄉(xiāng)村會更好,我們的鄉(xiāng)愁會被以后令人滿意的結果釋懷,而保留在我們的精神深處。
蒲素平:你在《鄰居偷偷看我寫詩》中寫到:“我的確陷入了困惑 / 不知道把詩中的紅薯放在妻子的灶前?!睂懙蒙钣腥ひ狻D敲次艺归_一下,你在寫作中的困惑是什么?又有什么喜悅?
白慶國:在我自由的寫作中,如果一個事件不能完整地用語言表述出來,我就感到困惑。語言的缺乏讓我自卑。當然,如果一個事件在我還沒有感到費力的時候就已經完成了,這種感受由于來得迅速,而讓我得意。我就是在這種狀態(tài)中一次次去完成。當我走在田野的小路上,這種得意還未完全消失,掛在臉上的那部分還有余波,迎面走來的那個人就會捕捉到,就會趁機奚落你一陣,這是非常尷尬的事。
蒲素平:你每天都在寫作嗎?農事的勞動和你的寫作是一種什么關系?或者說你的寫作有什么規(guī)律?
白慶國:我不一定每天寫作,每天寫作是專業(yè)作家的事,我應該跟專業(yè)作家區(qū)分開,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我更應該明晰自己始終是農民身份。農事、勞動與我是一種兄弟關系。我們都有自己的事要干,我們時常分離和團聚。要把寫作硬性規(guī)定到規(guī)律我認為是不合適的。規(guī)律只不過是形式,規(guī)律式的寫作是在把寫作送入死胡同。
蒲素平:你為什么而寫作?
白慶國:我寫作應該是必然和必須的,因為不寫作會置我于死地。我不是在開玩笑,這是真的。我曾嘗試著放棄寫作,結果是要命的事,干什么都無所適從,心神無主。
寫詩或者就是一種宿命吧。
編輯:耿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