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邁克爾·達米特/文 陰昭暉/譯
譯者按:戈特洛布·弗雷格(Gottlob Frege)被譽為現(xiàn)代邏輯的創(chuàng)始人,語言哲學(xué)與分析哲學(xué)的奠基人。弗雷格在其論著中使用的德文“Bedeutung”一詞是他整個哲學(xué)思想體系中的核心概念,也是人們理解和解釋弗雷格思想的關(guān)鍵概念?!癇edeutung”一詞最初的英文譯法有“denotation”“nominatum”和“meaning”等,直到1952年由吉奇和布萊克翻譯的英譯本《弗雷格哲學(xué)著作選譯》出版后,“reference”成為了通用譯法。我國學(xué)界曾經(jīng)根據(jù)“nominatum”這一英譯對應(yīng)使用了中譯詞“指稱”,如涂紀亮先生在其1988年出版的《語言哲學(xué)名著選輯》中就使用了“指稱”翻譯弗雷格的《論涵義和指稱》一文。清華大學(xué)王路教授在1994年出版的由他翻譯的中譯本《弗雷格哲學(xué)論著選輯》中堅持認為,應(yīng)該使用“意謂”一詞來翻譯和理解“Bedeutung”。此外,也有學(xué)者根據(jù)“reference”的譯法使用了“所指”一詞。
盡管針對“Bedeutung”存在著上述不同的中英文譯法,然而弗雷格本人在他的主要論著(如《概念文字》 《算術(shù)基礎(chǔ)》等)中卻始終只使用了“Bedeutung”這同一個詞。也就是說,弗雷格在不同的語境下使用了同一個詞,而對這個詞的翻譯卻用了不同的詞。中英文中分別使用的不同譯法,客觀上對只讀中譯文或英譯文的讀者完整準確地理解弗雷格思想可能產(chǎn)生一些偏差,由這種偏差也會帶來一些問題或困惑。因此,究竟應(yīng)該如何翻譯并且理解“Bedeutung”就是深入理解弗雷格思想以至于當代西方語言哲學(xué)的一個值得重視的問題。
英國著名哲學(xué)家邁克爾·達米特(Michael Dummett)不僅在分析哲學(xué)、語言哲學(xué)等領(lǐng)域作出了很多原創(chuàng)性貢獻,而且還對弗雷格思想的翻譯、闡釋和發(fā)展作了大量的重要工作。達米特也因此被認為是弗雷格研究專家,甚至是弗雷格思想的主要繼承者。本文是達米特教授回復(fù)給清華大學(xué)王路教授的兩封私人信函(分別寫于1993年2月3日與3月13日),在信中達米特教授較為集中地談?wù)摿怂麑τ诟ダ赘瘛癇edeutung”一詞的翻譯、理解以及與此相關(guān)的一些問題的看法。經(jīng)王路教授許可,我們將其翻譯出來希望能為漢語哲學(xué)界進一步理解弗雷格思想提供一些參考。本譯文刪減了原信中的住址信息、私人問候等與主題無關(guān)的內(nèi)容,譯文中的下劃線、斜體等都保留自原信格式,關(guān)鍵詞后保留了原詞,標題、注釋等皆為譯者注。
第一封信
尊敬的王博士:
你1月26日的來信及隨附論文,與你早先的來信皆已收悉,十分感謝。很高興與你面晤,愿你工作順利,此次訪德富有成效①1993年2月初至3月底,王路教授應(yīng)德國明斯特大學(xué)萊布尼茲研究所所長亨利?!ぶx波斯(Heinrich Schepers)教授的邀請,赴明斯特大學(xué)做短期學(xué)術(shù)訪問。1983至1985年,王路教授曾在謝波斯教授指導(dǎo)下在明斯特大學(xué)留學(xué)兩年。,并順利返回中國。
第一版的吉奇和布萊克(Geach-Black)的文本②此文本是指由吉奇和布萊克在1952年翻譯出版的英文版《弗雷格哲學(xué)著作選譯》 (第一版),此后陸續(xù)在1960年和1980年分別出版了此書的第二版和第三版。詳見:Peter Thomas Geach and Max Black,Translations from the Philosophical Writings of Gottlob Frege, Oxford: Basil Blackwell, 1952。問世時,我在《心靈》雜志上發(fā)表了一篇書評。在該書評中,我曾寫道:很遺憾的是,他們決定將“意謂”(Bedeutung)翻譯為“所指”(reference),如果譯為“意義”(meaning)則會更好【我繼而補充道:事實上更令人惋惜的是,他們也以“表示”(to stand for)來翻譯“意謂”(bedeuten),故而掩蓋了“動詞與名詞同源”這一事實】。如你所述,在百科全書的文章中我也遵循了自己的這一建議。
那時,除了《算術(shù)基礎(chǔ)》外,弗雷格的著作幾乎沒有什么譯文。講英語的哲學(xué)家對弗雷格的工作知之甚少,更別提有什么討論了。在我給《心靈》寫的書評中,花了不少功夫?qū)⒆g本與原文逐詞對照,整理出一個很長的糾錯清單附在書評里,其中有幾個短語和整句沒有翻譯出來。在吉奇和布萊克的第一版問世不久后就出版了它的第二版。在第二版中,他們采納了我提出的大部分修改意見,但保留了“所指”和“表示”。我可以不自量力地說,他們所做的每一處改動都有我的貢獻。在序言中,他們只對我做了一個十分稀松平常的致謝,感謝我“提出了些許建議”或類似的話。
多年以后,他們出了第三版,這才遲遲地把“所指”更改為“意義”,我也恰巧將對此版本的短評納入對弗雷格其余幾本書的評論中,發(fā)表在了《倫敦書評》上。這次,我反對他們放棄使用“所指”一詞。確切地說,正是因為其在第一版和第二版中的翻譯,在論及弗雷格的時候,“所指”業(yè)已成為英文寫作中的一種標準的表達方式。這就是為什么在重印我的百科全書文章時,我會用“所指”替代“意義”,以及為什么我會認為在這么晚的階段吉奇和布萊克去更改此翻譯是一個錯誤(實際上,他們忽略了“表示”以及“所指”出現(xiàn)的兩種情況:使用“所指”的其中一種情況是在“我的論涵義和所指的文章”中。陌生的讀者也許會不明所以地認為,這篇文章的譯文并沒有收錄在文選中,而只包括了《論涵義和意義》)。我忘記了哪怕是一丁點批評也能引起吉奇的怒火。他向《倫敦書評》寫了一篇憤怒的回復(fù),而當我捍衛(wèi)自己的觀點時,他的回應(yīng)更讓人惱怒,他把在第二版序言中言及我對第一版的修改看作是他的一種慷慨,而我對第三版的批評在他看來則是對這種慷慨行為的不妥當?shù)幕貜?fù)。
好了,這就是此事的一個歷史回顧。在《所指的各類變種》①Evans, Gareth.,The Varieties of Reference,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82.一書中,加雷斯·埃文斯(Gareth Evans)將“意謂”翻譯成“意義”(Meaning),用的是大寫的M;但是隨后,整本書則都是關(guān)于“所指”,而非關(guān)于弗雷格式的意謂。但是,如你之前提到的,讓人更值得憂慮的是,“意義”這個詞經(jīng)常在一般的意義上加以使用,但這并不適用于弗雷格對“意謂”的用法。每當那些使用英語以外的語言寫作的哲學(xué)家們在一種半技術(shù)意義上使用某個特定詞語時,他們會選用該語詞的一種標準英語翻譯。在關(guān)于這位哲學(xué)家(比如康德)的作品翻譯和討論中,這個語詞的標準化翻譯就以一種約定俗成的方式,被廣泛地看作表示了它所對應(yīng)的那個原詞。對于將“所指”選用為對弗雷格的“意謂”一詞的標準翻譯,我略感遺憾,但我認為此事是不可逆的。
上述均未推翻你文章中的所述。盡管如此,我認為,弗雷格在內(nèi)容(Inhalt)中區(qū)分了涵義(Sinn)和意謂,或者更概括地說,弗雷格在1885年(大約)之前的觀點和1891年之后的觀點是有區(qū)別的,對此你并未予以足夠的重視。我認為,在寫《算術(shù)基礎(chǔ)》一書時,他的確沒有區(qū)分一個表達式的重要意義(significance)與有重要意義的東西(what it signifies)。這就是為什么在《算術(shù)基礎(chǔ)》第12章中,他寫道:按照康德在《邏輯學(xué)》 (Logik)中對于“直覺”(Anschauung)的涵義的解釋來看,數(shù)100000也許就是一種直覺,而非我們關(guān)于這個數(shù)所產(chǎn)生的直覺。你可能將它作為一種表達式的笨拙(clumsiness)而忽略了,尤其是考慮到弗雷格后期將數(shù)作為對象(Gegenst?nde)。但是,從“直覺”到“對象”的轉(zhuǎn)變,并不是因為他將我們對某物的觀念(idea)區(qū)別于這個觀念本身,而是因為他對主觀和客觀觀念(表象)作了區(qū)別。這些在第12章中沒有被提及。這個區(qū)別在第27章中被提及了(尤其是在腳注中),在這里他寫道,“人們可以把客觀表象分為對象和概念(Begriff)”。從那時起,他就將“直覺”這個詞作為一種主觀觀念,并且將“表象”(Vorstellung)本身作為一般意義上的主觀觀念。我們不必驚訝于以下發(fā)現(xiàn),在《算術(shù)基礎(chǔ)》一書中,弗雷格未能就概念詞的意義與有重要意義的東西進行區(qū)分,而是對二者皆使用了“概念(Begriff)”一詞(也即是他后來所說的涵義(Sinne)和意謂);但是,我們確實發(fā)現(xiàn)很驚人的一點是,在第27章的腳注中,他談到了要把對象作為一種“客觀表象”。
在《算術(shù)基礎(chǔ)》中所使用的語境原則(content principle)也應(yīng)據(jù)此理解。弗雷格并沒有在一個具有內(nèi)容或意義的表達與我們賦予其意義(mean)的東西(在吉奇的術(shù)語中,我們將其稱作表示)之間作出任何區(qū)分。
因此,我認為你不能用弗雷格在1891年之前所說的東西,來佐證你關(guān)于1891年之后弗雷格對“意謂”的用法所提出的解釋。
現(xiàn)在我認為你的觀點至少部分是正確的。在英語中“所指”一詞,非常自然地被用于對象的所指——甚至是抽象對象——而很不自然地被用于概念或真值的所指。我們需要一個原則來解釋,為什么弗雷格幾乎從未停止如下辯護:把意謂的這一看法(notion)適用于概念詞、關(guān)系詞以及整個句子。這個原則可以從弗雷格對這一看法的使用中獲得。根據(jù)弗雷格自己的原則,盡管這一看法僅在類比的意義上適用于不同邏輯類型的表達式,但是仍舊有某些命題在所有類型中都適用。一種情況是,組成一個句子的各個表達式的意謂共同決定了該句子的真值。另外一種情況是,如果某個句子包含了一個缺少意謂的表達式,該句子將缺少真值。然而第三種情況是,如果兩個表述式可以在任何場景下互相替換[除了我們現(xiàn)在稱之為內(nèi)涵語境的東西(比如,表達式中有其間接意謂的語境)],并且不改變其所在句子的真值,它們一定有相同的意謂。這幾點共同表明了在他的理論中,意謂這一看法的功能:一個表述式的意謂決定了包含其在內(nèi)的一個句子的真值?;趯@一看法的上述理解,可以看出,詢問任何類型的表述式是否都有意謂這是一個很荒誕的問題;唯一合理的問題則是,哪類事物構(gòu)成了它們的意謂。
我認為以下兩者不存在充分的類比性:(1)一個概念詞(一元謂詞)和被弗雷格稱為概念(Begriff)這一術(shù)語之間的關(guān)系;(2)延伸意義上的“專名”(Eigenname)與我們使用專名所談?wù)摰膶ο笾g的關(guān)系,這種關(guān)于專名的使用擔保了“所指”這一翻譯的用法。但這種類比也并非一無是處。弗雷格想要在諸如“地球旋轉(zhuǎn)”這樣的單稱謂述與一個簡單存在句,例如“矮象存在”或一個簡單的數(shù)的給出(Zahlangabe),如“有9顆行星”,這兩者間作出類比:正如我們使用前者去描述一個對象一樣,像該例子中的“地球”,我們也使用后者去描述一個與概念相關(guān)的東西,如矮象或行星。使用一個表達式識別出我們正在對其言說的某個東西,為“指稱那個東西”提供了一個一般意義上的理解方式;所以,我們可以擴展所指這一看法以包括上述情況。我完全同意它是可擴展的,但無論怎么擴展,這都不會涉及此句與其真值的關(guān)系。
我認為,弗雷格將意謂這一看法延伸到句子的情況所依賴的唯一證明,在于下述事實,即這些句子可以構(gòu)成更加復(fù)雜的句子,以確定由其貢獻的這些更加復(fù)雜的句子的真值。但是,“所指”這個詞在此處是很不恰當?shù)摹.斎?,弗雷格的“意謂”一詞也是如此。
至于語境原則,我的觀點有所改變。在1891年之后,弗雷格不能遵循其在《算術(shù)基礎(chǔ)》中提出的這一原則了,因為他已經(jīng)對涵義/意謂作出了區(qū)分,這就無法也不能將“意謂”用于與《算術(shù)基礎(chǔ)》中相同的意思了:他不可能用任何語詞來表達“意謂”曾經(jīng)的意思,因為他先前在使用這個詞的時候并沒有區(qū)分重要意義和有重要意義的東西,這一點對弗雷格來說非常重要。這比起放棄句子的核心角色更重要。但是,我們可以在涵義和意謂之間區(qū)分不同版本的語境原則。就涵義的語境原則而言,弗雷格的確在《算術(shù)基礎(chǔ)》中保留了它。卷一第32章包含了一個關(guān)于此的清楚陳述——將核心角色仍舊賦予句子。值得注意的是,只有對于意謂而言,句子才失去其核心角色。在卷一第10章中有一個概括性的語境原則,即在理論上句子并不扮演著特殊的角色。
不知上述漫談是否對你有所幫助:我希望如此。你可隨時寫信,并寄給我你寫的其他你認為我能作出評論的東西。
致以最誠摯的問候!
您真誠的 邁克爾·達米特
第二封信
尊敬的王博士:
感謝你2月15日的來信?!艺J為,對弗雷格所使用的“意謂”一詞的翻譯難度來自我們現(xiàn)在對相關(guān)問題的思考方式與弗雷格時代人們對它的思考方式存在一定的差異。在某些方面,相對于“所指”或“意義”而言,“重要意義”一詞其實是一種更好的選擇(并且其優(yōu)勢在于不會造成對德語詞匯的誤譯)。你提到了柯瑞(Currie)①格雷戈里·柯瑞(Gregory Currie),英國約克大學(xué)教授,20世紀80年代發(fā)表過多部有重要影響的弗雷格研究論著。更喜歡用“重要意義”一詞;但如你所說,柯瑞對“重要意義”的使用實則有不同的旨趣。“重要意義”與“意謂”在意思(meaning)上存在一定的重疊,無論是“意思”還是“重要性”。柯瑞想要用它來表述類似于“重要性”這樣的東西,他之所以這么做是為了降低語境原則的效力,而我認為此種目標甚為不妥。但是,我建議把“重要意義”看作介于“意義”和“所指”二者之間的、有一種某物具有重要意義的意思。在19世紀晚期/20世紀早期,在語言表達或精神行為那里,“表達某物的意思”這種理解是一種相當普遍的方式?!爸匾饬x”一詞敏銳地抓住了這一點:所指是一種更狹義的觀念,只適用于辨識出我們想要談?wù)摰膶ο筮@一功能。指向某物(aiming at something)的觀念也存在于胡塞爾(Husserl)的理論中,只是他用了一種很不同的術(shù)語:被指向的東西,在此意義上,這就是胡塞爾所說的意向性(intendiert)。所以對他而言,指向這一想法更接近與布倫塔諾(Brentano)的意向性(intentionality)理論,后者把意向性看作意識活動的本質(zhì)特征——意識被指向的東西即是對象。當然,羅素(Russell)也有一個相似的看法,他使用“意義”一詞表示它,但對他而言,這個詞與其命題構(gòu)成的理論密切相關(guān)?,F(xiàn)在,我越發(fā)堅信,弗雷格最初并未就一個表達式的重要意義和有重要意義的東西作區(qū)分。也即是說,他早期的工作,包括在《概念文字》與《算術(shù)基礎(chǔ)》中,并未對此作區(qū)分;所以,在那個時期,他所使用的“內(nèi)容”或者“意謂”都包含了重要意義和有重要意義的東西。(比如,以《算術(shù)基礎(chǔ)》一書第27章的第二個腳注為例,客觀觀念(表象)可以被分為對象和概念)。只有當他在涵義和意謂之間作區(qū)分的時候,他才區(qū)分了重要意義和有重要意義的東西:這就是他對兩者的區(qū)分。對我們而言,該區(qū)分是如此的明顯,以至于我們無法簡單地感知一個尚未在頭腦中有此概念之人的心態(tài)。而當弗雷格的確作此區(qū)分之時,他選擇用“意謂”一詞代表有重要意義的東西,這對他而言就是十分自然的了(即使他尚未做出此選擇時,弗雷格也從未在他的頭腦中使用“涵義”一詞來表達相關(guān)的觀念)。詢問一個謂詞或句子的所指是什么——這聽上去似乎并不恰當,或者至少是一種極其有爭議的說法:我們不會用這種表達式來所指(refer)任何東西。而詢問它們具有重要意義的東西是什么似乎爭議會少一些:就像胡塞爾理所當然地認為,對于所有類型的表達式而言,人們可以詢問它們的意指(intendieren)是什么。所以,對弗雷格而言,詢問它們意謂(bedeuten)什么也很自然。即使如此,對我們而言,“必須有被意指的東西”并不像對弗雷格和胡塞爾那般近乎尋常。當然,弗雷格將意謂一詞作為下述系統(tǒng)性解釋的一部分,即一個句子的各個部分對于整個句子的真值具有決定性的貢獻,而胡塞爾并沒有此類理論;但是,我認為,除了弗雷格對該理論的闡述外,將意謂這一看法適用到所有邏輯類型的表達式上的做法對弗雷格而言是很自然的做法。我相信,“重要意義”一詞有助于解釋弗雷格是如何看待“意謂”一詞的;但是,將它作為一種譯文,則幾乎不可能,因為它的意思并不是“有重要意義的東西”,而是“有重要意義的性質(zhì)(或行為)”。弗雷格從未覺得有必要把有重要意義的東西與一個表達式的重要意義【被理解為是一種由說話者賦予其上的、聽眾所掌握了的“涵義”(sense)】區(qū)分來開,更沒有必要把事實上“有重要意義的東西”與表達式的重要意義區(qū)分開來;所以,除了在個別段落中,弗雷格并沒有注意到他并不是在通常的情況下使用“意謂”一詞,該詞總是指有重要意義的東西。我認為,在法語里可以用“意義”(le signifie)這個詞(如果你想引用我的話,請與講法語者核對):但是英語并沒有一個單一語詞來表達“有重要意義的東西”。這就是為什么我們不能用一種簡單的方式去翻譯“意謂”。
上面我說過,弗雷格從未使用“涵義”一詞來指“有重要意義的東西”。在某種范圍內(nèi),我同意你所說的,即便在1891年之前的作品中,他在使用“涵義”和“意謂”時也有一些差別。但我并不認為這是一個系統(tǒng)性的差別,或者他有意在二者間作了區(qū)分:盡管在他的思想中并沒有清晰地區(qū)分一個表達式的重要意義和有重要意義的東西,我想只是因為,以這種方式來使用“涵義”一詞也許不是很自然,然而“內(nèi)容”和“意謂”對他而言卻沒有出現(xiàn)類似的情況。
致以最誠摯的問候!
……
您真誠的 邁克爾·達米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