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加藤千代 文責 何 彬 譯

日本口承文藝學會于1980年12月受中國民間文藝研究會（以下簡稱民研會）之邀，組團訪問了中國。學會決定邀請中國民研會代表參加次年1981年6月學會成立5周年紀念大會。學會向日本國際交流基金會申請經(jīng)費獲準，邀請當時的民研會副主席賈芝先生訪日，預定在日本逗留兩星期，國際旅費和在日本的費用由國際交流基金會支付。

設在東京都立大學的中國民話之會（以下簡稱民話之會）組織了具體負責賈芝先生來日事務的“歡迎事務局”，事務局和口承文藝學會的學會事務局共同向會員和各界有關人士發(fā)送了《賈芝先生訪日通知》和紀念大會日程。然而，距開會只有一星期時，突然收到“不能出席此次大會”的電報。理由是此次大會計劃有兩名韓國學者參會并演講。中國可以出席多國家參加的會議，但是“不能單獨與南朝鮮研究者同席”。

半個世紀之前，信息交換不順暢。沒有今日的電子郵件等聯(lián)絡手段，只依靠信件、電話和電報聯(lián)系。繼6月訪日延期后，賈芝副主席10月的訪日計劃因健康原因再次延期。

俗語說“三次為定”，1982年3月終于實現(xiàn)了邀請計劃。日本邀請了4位，因故只有3位來日。就費用而言，賈芝先生以外的2位按當時中國的規(guī)定由中國負責國際機票、日本口承文藝學會和民話之會承擔抵達日本后的費用。一行的訪日活動分為兩段，東京和關西分頭負責。3月8日—15日學會和民話之會負責，3月16日—20日由大阪的國立民族學博物館君島久子研究室負責。

歡迎日志

3月8日下午民研會訪日代表團賈芝、馬學良、王汝瀾三位乘中國民航917班機到達成田國際機場。民話之會的飯倉照平（都立大學）、慶應大學伊藤清司、國立民族學博物館君島久子等多人到機場歡迎。

3月9日上午學會前會長、國學院大學教授臼田甚五郎等人同行，一行拜訪了日本國際交流基金會，與專務理事、人物交流部部長座談。

下午參觀東京國立博物館，漫步上野公園。一行高興地欣賞寒櫻花并立刻在櫻花樹前合影留念。其后，根據(jù)各位的希望，去神田的神保町舊書店街。

3月10日上午，代表團一行到達國學院大學訪日紀念演講會(學會特別例會)會場。國學院大學校長、文學部部長致辭歡迎。出席大學主辦的午餐會后，1點15分至5點半學術講演會。

賈芝（民研會常務副主席、中國社科院少數(shù)民族文學研究所所長）先生的講演題目是《中國民間文學工作的發(fā)展和現(xiàn)狀》；

馬學良（民研會副主席、北京中央民族學院少數(shù)民族語言文學系教授、系主任）先生的講演題目是《中國的少數(shù)民族文學》；

王汝瀾（民研會民俗學部副主任）女士的講演題目是《近幾年中國民俗學發(fā)展簡介》。

三位先生的講述，從深深吸引了日本眾多畫家和文學家的寒山拾得故事到最新的民間文學方面的信息，內(nèi)容范圍相當寬廣。六十多名聽眾熱心傾聽了三位的演講。演講后是活躍地提問答疑交流時間。具體演講內(nèi)容刊登在學會研究刊物《口承文藝研究》第6號（年刊）上。

演講會后，學會主持召開了歡迎晚宴。學會第一任會長、日本民間故事集成和故事類型的研究開拓者關敬吾先生、學會的老理事新理事和民話之會主要成員出席了宴會。

3月11日一行分兩路行動。

賈芝、王汝瀾先生上午參觀了日本民藝館。民藝館創(chuàng)辦于1936年，是提倡民藝之美、收集并展開研究的柳宗悅的“民藝運動”的基地。下午參觀了日本民俗學開拓者柳田國男舊居和成城大學民俗學研究所（柳田文庫）。

馬學良先生訪問了東京外語大學亞非語言文化研究所。參加了該所舉行的座談會，北村甫所長、該所的漢藏語系研究專家西田龍雄教授、鹿兒島大學西義郎教授、國立民族學博物館長野泰彥教授等出席。話題涉及有關藏語系的民族識別問題。

3月12日訪問早稻田大學。

早稻田大學是作為中國共產(chǎn)黨創(chuàng)始人之一的李大釗于1913—1916年留學過的地方。賈芝先生的夫人、著名民間故事研究家李星華女士是李大釗的女兒。一行在早大圖書館（現(xiàn)在是會津八一紀念博物館）閱覽了李大釗的學籍簿和成績單。圖書館復印了這份學籍簿贈送給一行。附帶說明，該圖書館是1934—1936年鐘敬文先生作為研究生留學早大時每天去讀書的地方，現(xiàn)在還保持著那時的樣子。之后，代表團一行訪問了李大釗舊居（舊時的學生宿舍，現(xiàn)在是早稻田奉仕園）。

當天，在早稻田歡迎一行的，有早大名譽教授、全國著名民間藝能研究者、學會會長本田安次a本田安次先生后被評選為“國家文化功勞者”，著有《本田安次著作集》一套20本。、早大教授安藤彥太郎和岸陽子，早稻田名譽教授、文化人類學者西村朝日太郎先生也前來歡迎一行。西村教授的父親是當年邀請鐘敬文先生到早稻田大學研究生院留學的西村真次先生。此外還有王汝瀾先生的舊友數(shù)人。

午餐會后，一行與李大釗研究者的東京大學教授丸山松幸座談。之后，在本田安次教授和后藤叔教授的陪同下參觀早稻田大學演劇博物館。晚上，在國立劇場觀看歌舞伎“南總里見八犬傳”（據(jù)說原作是從盤瓠傳說得到啟發(fā)的）。

3月13日中國民話之會在東京都立大學舉辦座談會。下午1點30分—5點30分，五十多名年輕人熱情參加。座談會內(nèi)容概述如下：

賈芝先生致辭后，按照主辦方希望的講述題目，馬、王二位先生發(fā)言。馬學良先生講《回顧——西南聯(lián)大和聞一多先生》，王汝瀾先生講《民俗學研究的復活》。

演講之后是討論問答時間。參加者的提問主要有以下幾條：

1.少數(shù)民族薩滿的功能以及現(xiàn)在的狀況；2.民族識別問題的見解；3.苗族和瑤族的關系（盤古與伏羲女媧的關聯(lián)）；4.少數(shù)民族出身的作家們的現(xiàn)狀；5.學會演講時馬學良先生介紹的藏族學者王堯論文的詳細內(nèi)容；6.學會演講會上賈芝先生提到的納西族的山神。

提問集中在少數(shù)民族方面，大概是因為一年前民話之會通過民研會的聯(lián)系派出了云南參觀團（11名、時間為兩星期），提高了大家對少數(shù)民族的關注度。（1982年8月的《中國民話之會會報》26期詳細記述了此次座談會內(nèi)容）。

這天是代表團一行在東京日程的最后一天，晚上開了歡送會。

3月14日訪問靜岡縣沿海觀光城市伊東市。

住在伊東市的北島歲枝女士讀了苗族的民間故事《燈花》，從中獲得勇氣，打消了一家人自殺的念頭。這件事去年（1981年）《人民日報》報道后，民研會去年（1981年）秋天邀請北島母子到中國訪問，這次是專程來看望她的。一行在伊東市受到盛大歡迎，當?shù)貓蠹堧娨暥加枰詧蟮馈?/p>

3月15日從伊東市前往京都。

一行直接去了嵐山周恩來總理紀念碑。煙雨朦朧的嵐山，恰如碑石上篆刻的周總理“雨中嵐山”的詩文。三人認真抄錄碑文后，帶著莊重的表情在碑前合影。

3月16日從這天起一行的日程由國立民族學博物館君島久子研究室負責（因此東京歡迎事務局沒有詳細記錄，只能簡單記述如下）。從京都去奈良。參觀奈良博物館后前往大阪。

3月17日上午座談會。下午參觀大阪城。

3月18日上午參觀國立民族學博物館。下午，學術演講會。中國一行演講之后，日本方面由筑波大學小澤俊夫教授演講，題目是《<白族民間故事傳說集>的異類婚姻譚之分類》，沖繩國際大學遠藤莊治教授演講《沖繩的民間故事與白族民間故事的比較》。演講會提及李星華《白族民間故事傳說集》，是因為君島久子教授前一年將中文版翻譯成日語出版了。

3月19日馬學良王汝瀾二位先生回國。次日3月20日，賈芝先生回國。

通觀上面的歡迎日志，可知一行的訪日日程安排得十分緊密。代表團三位先生象年輕人一樣積極參加了各項日程。賈芝先生購買了《柳田國男集》一套36本，作為帶給民研會的禮物，購書的費用是賈芝先生從國際交流基金會支付給他的滯在費里節(jié)省出來的。從這里我們可以感受到代表團各位對學術交流的高度熱情?？诔形乃噷W會贈送給代表團的紀念品，是巖崎美術社贊助的《全國昔話資料集》一套35本。代表團整個訪日日程的翻譯由民話之會會員，東京都立大學大學院生乾尋、曾士才以及君島久子研究室的新島翠三人擔當。沒有他們幾人的連續(xù)多日的辛勤工作，就不會有此次交流活動的成功。

日中兩國口承文藝界的交流，在相隔近半個世紀的空白之后，就這樣隆重地再次開始了。而開始的第一步，就如日本兩份日方訪中和中方訪日的報告所記述的那樣，雙方都在探索開始的方式，恰如初次見面的二人先從自我介紹開始交往一樣。在經(jīng)歷過各種自由開放的交流形式的今日，回首記述這些往事，讀起來大概會給人隔世之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