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紀奎?袁萌
摘要:在當今分數(shù)掛帥的功利性教育大背景下,雖然素質教育已然開展多年,但仍不能有效深入心性塑造的教育仍然導致許多同質問題反復出現(xiàn)。從《訓蒙大意》與《教約》視角出發(fā),我們可以推導出在當時明朝科舉背景下王陽明關于心性的教育理念以及實施方法,同時應用到當今教育環(huán)境下,充分詮釋當今青少年教育亟需回歸心性之必要性與可能性。
關鍵詞:王陽明;應試教育;心性;訓蒙大意示教讀劉伯頌等;教約;
中圖分類號:G4 文獻標識碼:A
在當今應試教育的大環(huán)境下,幾乎一切學生都以最后那一錘定音的分數(shù)為目標。于是乎,一切素質教育的展開也不可避免地以這一目標為導向。這大概也是經(jīng)歷這么多年教改口號下的學生愈加疲乏的原因之一——最后的錄取標準本質上沒什么變化。由此,好像一切學生都應以一個功利的目標做青春的標桿;參與者與旁觀者在此基礎上對非功利事物的探究則就頗顯得不合時宜。而且愈是在應試的大壓力下給學生灌輸“素質教育”的觀念,則愈會使得年輕人覺得成年世界的沖突與偽善。此種種行為近似于“又要馬兒跑得快,又要馬兒不吃草”亦或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換位思考,自然就能理解學生之苦悶與煩躁。但是身心的苦悶與煩躁又豈是功利的攫取所能徹底解決的?退一步講,如果說考上名牌大學可以作為解毒良藥,那每年上百萬沒能踏入985、211或是“雙一流”的學生,豈不是只能等著失敗后的情緒零碎?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因為心理的問題,必須依靠心性的良藥來解,方是對癥下藥。同時,正如上千年來人類對非功利的科學、哲學、藝術的探求終究推動了時代發(fā)展之啟示,難道對于非功利的學習與修行對一個以應試為目標學生就不值一提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且看當時王守仁,即便落第兩次依然堅定道“世以不得第為恥,吾以不得第動心為恥?!弊阋栽谀贻p、緊張、競爭、功利的應試環(huán)境下,除去技術與扎實的基本功外證明心性之修煉才是一個學生最關鍵的非智力核心競爭力。而對心性的磨練,也使得每一位學生擁有一個自由發(fā)展、道德精神完善之人格的基石,這也正是教育的初心!
心性的發(fā)展在人年輕時每一個階段是各有側重的,而且與身體的發(fā)展密不可分。比如,人在青春期時心理交際上開始尋求異性。面對這一客觀規(guī)律,我們應該做的是及時進行心智上的引導,而不是因為高考不考這些就一味地圍追堵截;再比如長身體時候性腺發(fā)育、精力旺盛,自然多動,喜歡向外探求,好奇心“爆棚”。這一時期就可以通過加強體育鍛煉,使激素的分泌、大小腦的發(fā)育得到平衡,才更有利于身心的健康發(fā)展以及在課堂上保持專注度(這些也可見于《訓蒙大意》與《教約》如:譬之時雨春風,沾被卉木,莫不萌動發(fā)越,自然日長月化)。同時,青少年時期正是不斷接受新知識最佳時期,更應該全面的了解物質以及精神世界,絕不能因為物質世界之功利而忽視精神世界之道德文明。反過來想,那些因為心理或者性格原因在現(xiàn)實中各種事物上耽誤學習的人,難道不正是因為心性之修養(yǎng)或者說精神世界之學習有所缺乏嗎?難道一個在社交、運動、精神探索上有缺陷而不敢正視自己心性問題的學生,不會因此直接影響到功課的學習或是考試的發(fā)揮?肯定會!
在這一點上王陽明看的是透徹,而且其所處時代背景與我們也多有吻合。比如,應試教育是普通人改變命運的幾乎是唯一的途徑,因此有能力讀書的孩子從小就開始了備考之旅,這和當今中學生的遭遇簡直如出一轍。與此同時諸大人對青少年心性培養(yǎng)的教育形式也逐漸嗤之以鼻。[]如:“后世記誦詞章之習起,而先王之教亡”;“今人往往以歌詩、習禮為不切時務......”王陽明也針鋒相對道“此皆末俗庸鄙之見,烏足以知古人立教之意哉!”[]這不正是習近平總書記一直強調(diào)的“不忘初心,牢記使命”嗎?教育上道理一樣。且看明末一群讀者經(jīng)史子集上來的當朝大學士,在亡國滅種的危險面前依舊損公肥私、寡廉鮮恥。崇禎找自己親自提拔起來的魏藻德商量對策。他草草捐了500兩銀子就選擇撂挑子不干。李自成問他為什么投降,魏藻德竟厚顏無恥道:“方求效用,哪敢死?”同時把亡國責任推給崇禎。這一切被不得不說跟官方對陽明心學的打壓以及功利性過重的選拔標準密不可分。捫心自問,難道我們希望自己教育出來的年輕一代也以功利為榮?顯然不是!
那就返璞歸真,從《訓蒙大意》與《教約》(下簡稱《訓》與《教》)視角出發(fā)來好好審視我們的心性教育。如果說要對王陽明的教學理念做一句話的總體概況,即可為:“在環(huán)境敦促與老師的良好引導下,通過端正身心,順應天性的學習模式,達到修煉(格正)心性的效果。”很多人疑問于《訓》開篇“古之教者,教人以人倫?!痹谶@里我們應該注意到,這里的人倫在陽明心學的范疇里可以化為心性的外延,不同于程朱理學之綱常。所以在《訓》與《教》中大量的篇幅實在講引導心性,以及正思正念,最終幫助學生構建屬于自己的道德主體,這樣才能理解這里的“人倫”之核。再者,筆者認為一些學者直接把“致良知”與《訓》之闡釋相聯(lián)系的做法有失妥當。原因在于王陽明在完成《訓》后至少三年才提出此說法。在這兩篇文章中更重視在于知行合一中真正回歸心性、直視心性。
從引導方面看,《訓》與《教》可以說在視聽說與身體鍛煉相配合:大人們所教與所行合一,學生們所學與學行合一,最終落腳于端正心性。比如王陽明讓老師安排學生集體學習吟誦詩歌、禮儀規(guī)范,這樣就使眼耳鼻舌身意都得到歸正。更深層次的講即:“凡習禮需要澄心肅慮,審其儀節(jié),度其容止,毋忽而惰,毋沮而怍,毋徑而野,從容而不失之迂緩,修謹而不失之拘局。久則禮貌習熟,德性堅定矣。”[]同時,王陽明規(guī)定,學生們集體排練要全校的人“就席斂容肅觀”。[3]這樣做不僅加深了全體學生對禮儀之道的心理認同,還給予了所有人一個正式嚴肅的心理氛圍。最終,在“順導其志意,調(diào)理其性情,潛消其鄙吝,默化其粗頑,日使之漸于禮義而不苦其難”中潛移默化至“中和”的境界。[2]這種情況下的學習效率,又豈是當今許多伴隨著學生昏昏欲睡之疲乏的高中課堂可比的呢?宏觀來看,王陽明是利用師生之間在“知行合一”里相交互,達到對心性的歸正;它的內(nèi)核是學生自己的道德主體,外延則是禮儀、體育、背誦與詞章(應試技巧)等。從微觀來講,王陽明是從改良日常的教學細節(jié)與闡釋逐步教育原理入手,講學生日常的學習內(nèi)容(禮儀、體育、背誦與詞章等)與心性相聯(lián)系,使得同學們在舉手投足之間同時得到肉體與精神上的鍛煉。[][]
王陽明也在《訓》與《教》中反過來講,如果學生們的學習不能順應其心性的自然規(guī)律,一味強調(diào)KPI(作業(yè)、成績等),就會造成“若冰霜剝落,則生意蕭索,日就枯槁矣”[2];在師生或長輩之間的結果就是“彼視學舍如囹獄而不肯入,視師長如寇仇而不欲見,窺避掩覆以遂其嬉游,設詐飾詭以肆其頑鄙。偷薄庸劣,日趨下流。是蓋驅之于惡而求其為善也,何可得乎?”[2]面對這樣的學生,無論用多強大的技術手段,恐怕大人也無法阻止他們“無瑕及于邪僻”[3]了。所以關鍵在于,學生與大人之間對于“學習”這件事的共同認同與實踐,否則結果必然是“針尖對麥芒”。
因此,當我們看到王陽明寫道:“教者如此,則知所施矣。雖然,此其大略也;神而明之,則存乎其人?!盵3]的時候就應該明白。最后一步落腳點還是回到了我們現(xiàn)實中的教育工作者上。首先,教育存在的前提就是學生需要求學,老師需要教;當然,我們可以說在心性方面是“引導”學生明心見性。所以,一個老師的教學狀態(tài)無可推諉的成為了教育質量之基石。試想,如果老師自身就缺乏教育技術和師范師德,那在早晨老師所問:“在家所以愛親敬畏之心,得無懈忽、未能填切否?溫凊定省之儀,得無虧缺、未能實賤否?……”[3]時,在學生內(nèi)心里難道不只會產(chǎn)生反感與厭惡嗎?又怎么可能跟隨老師積極的學習文化知識呢?更別提構建心性或是其他。在現(xiàn)實生活中,有學生因為討厭某些老師或因為一些老師行為不端正而使得個人或整體教學水平出現(xiàn)滑落的現(xiàn)象古今中外已是屢見不鮮。因此,王陽明所反復強調(diào)的回歸“心性”,不僅是學生,更是老師?。?/p>
反觀我們當下一味求功利應試教育問題,可以說與《訓》與《教》中出現(xiàn)的教育問題大同小異:心性教育逐漸缺位或者說被選擇性的忽視的背景下,一味地強調(diào)分數(shù)是衡量一切的標準,同時把它披上愛國、孝敬等冠冕堂皇的外衣(其實是失去本心),不就是當年披著圣賢之學的外衣實則求于功名的風氣嗎?這使得越來越多的學生沉溺在其中卻無法在精神上得到真正的升華,最終大部分被導向從世俗上尋找刺激以滿足精神空缺;而無正確的心性栽培又必然會導致世俗世界尋求的失敗與墮落;同時,大人們在不能也不敢于直視青少年心性的狀況下難以找到真正與學生拉近心理距離的教學方式,于是乎經(jīng)常傾向于一邊倒的打壓或者放任自流只顧分數(shù)而已。這些最終的結果自然是嚴重影響了學習成績,這哪怕與提高學生成績的初心也是背道而馳的,遑論其他。也正是因為心性教育工作之重要與急迫,才使得王陽明反復強調(diào):“爾諸教讀,其務體吾意,永以為訓,毋輒因時俗之言,改廢其繩墨,庶成‘蒙以養(yǎng)正’之功矣。念之念之!”[2]
此外,更令人細思極恐的是:那些心性尚未成熟而過早接受功利主義熏陶的人在人生第一輪篩選就面對失敗時若不會將怨怒內(nèi)化,難道不會歸咎于社會?不會歸咎于那些“人上人”?同時那些成功的人在未明白心性之關鍵而沉浸于“成王敗寇”似的考試成功后,難道不會加深對“功利主義”之認同?不會更易于認同社會達爾文主義?最近一年火遍全網(wǎng)的“內(nèi)卷”一詞,不正是當今這些青少年對部分教育失落的控訴?我們不應忘記,這些青少年將來可是建設我們國家的主力軍。如此下去,不重視“心性”的教育理念對中國教育大環(huán)境和下一輩的成長只能弊大于利。
最后要說的是,王陽明并非不注重應試。在他早年與徐愛的書信中就強調(diào)身為學生考試是本分,其中講“既業(yè)舉子,便須入場,亦人事宜爾。”[]同時也講了很多備考的技巧。但一切技巧之上最重要的是要做到“中心融融,自有真樂,蓋出乎塵垢之外而與造物者游?!盵3]這樣說到底,最關鍵的應試技巧還是一個光明豁達的心性啊!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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