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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自強兒童文學思想梳議
——以其“兒童本位”理念建構為中心

2021-12-26 10:25鄭遠嘉
理論界 2021年4期
關鍵詞:兒童本位文論周作人

鄭遠嘉

在評介朱自強《兒童文學概論》一書時,談鳳霞寫道:“一個學科成熟與否,其中一個標志就是這門學科的基礎理論是否深厚。兒童文學這一學科之所以在中國沒有得到整個文學類學術界的高度重視,跟其自身基礎理論建構的欠深度不無關系?!薄?〕而這或許正是朱自強先生一直渴望扭轉的局面。

綜觀朱自強多年來關于兒童文學和理論的著述,可以發(fā)現(xiàn)其文論思想具有內部的一體性,并且始終脈絡清晰、步步為營,尤其是在一些理論關節(jié)點上可謂“寸步不讓”,很值得后起的兒童文論研究者借鑒。通過梳理,筆者認為他對中國兒童文論體系構建所做的具體工作至少有三方面值得大書特書:其一,提出兒童文學“沒有古代,只有現(xiàn)代”的觀點(為表述方便,下文將之簡稱為“古無說”,與之針鋒相對的觀點,即兒童文學“古已有之”,則對應地稱為“古有說”);其二,對“兒童本位”概念的運用和論述有較完備的考慮,并循此深挖周作人留下的理論資源;其三,對本質論和本質主義的辨析,為兒童文論發(fā)展保留了更富有建構價值的道路。

一、兒童文學“古無說”作為學科構建的第一步

朱自強最富爭議的觀點,是其多年前在博士論文中提出的兒童文學“古無說”。簡言之,“古無說”是指“兒童文學”是一個現(xiàn)代概念,真正具有現(xiàn)代的“為兒童”之品質的文學作品,最早要到清末民初時才陸續(xù)出現(xiàn)。針對這一“顛覆性”說法,兒童文學研究界自然有許多反對的聲音,他們列舉了足夠的證據(jù)表明,中國古代存在一定量的專門給兒童欣賞和學習的文學作品,包括小說傳奇和童謠兒歌等。朱自強也承認這一點,但他并不認為中國古代有現(xiàn)代意義上的“兒童”概念,“而沒有‘兒童’的發(fā)現(xiàn)作為前提,為兒童的兒童文學是不可能產(chǎn)生的”。〔2〕

至于何為“現(xiàn)代意義上的‘兒童’概念”,這本身是個說不清的問題,它具有一定的理想性。這個理想的“現(xiàn)代”,其與“古代”最大的差別在于相應歷史時期社會對兒童群體的實際關懷程度,這樣的概念不得不說是非常模糊的,于是便不可避免地導致朱自強對“古代”之判斷的假設性。關于這一點,我們可以參考持“古有說”觀點的涂明求對朱自強“假設童年”所提出的批評:“他想當然地認為,古代中國兒童在未被‘發(fā)現(xiàn)’前,處在‘父為子綱’封建倫理觀的壓迫下,個個均是少年老成的‘小大人’,甚或過著小貓小狗般的非人生活,可憐悲慘,有名無實,存在相當于不存在?!薄?〕涂文的說法來自他對民間口頭兒童文學之接受場景的合理想象——即便在處于封建專制統(tǒng)治下的古代社會,也可以有大人含飴弄孫、兒童“鮮活亂蹦”的美好情境。

朱自強的“假設”概念并不因此而喪失有效性。自始至終,其“古無說”所關注的就不在于古代的兒童過得是否幸福,是否得到大人的喜愛,是否獲得了兒童讀物的精神滋養(yǎng),他是想通過強調“古無”來突出“兒童”概念的理論價值,成人與兒童的關系才是其話語真正的焦點。換言之,即便全社會99%的兒童過著富足的日子,這一概念也仍有提倡的必要,因為社會上大部分兒童生活優(yōu)越并不意味著他們在與成人相處的過程中獲得平等對待。故而,對于一直試圖構建兒童文論話語體系的朱自強而言,“古有說”缺乏相應的建構價值,應當被“戰(zhàn)略性”舍棄。

當然,理論家不可能為了構建體系而無視史實,這樣構建起來的體系必然是站不住腳的。然而,此處問題在于如何看待“史實”。朱自強與“古有說”學者的不同在于,他更重視觀念對歷史行為的指導和整合作用,這樣的觀察視角與他自身具備的理論素養(yǎng)是相符的。他曾在文章中列舉近代日本的情形,“日本兒童文學誕生于明治時代,也是因為明治時代新的兒童觀的出現(xiàn)為兒童文學的誕生奠定了思想基礎”;〔4〕在談及中國的情形時,他則斷言“古人從沒有建構過任何意義的兒童文學觀念”,〔5〕關于這一點,他也做過詳盡的考據(jù)。質言之,沒有觀念的統(tǒng)攝,存在只是“散兵游勇”,構建理論自然需要觀念先行。我們似乎可以作一推測和類比:在朱自強眼中,“古有說”學者所列舉的古代兒童讀物好比蹴鞠。中國古代的蹴鞠與現(xiàn)代足球毫不相干,現(xiàn)代足球有一套完整的規(guī)則和體系,提倡公平合作的團隊競技精神,而蹴鞠的規(guī)則和觀念與其大相徑庭。我們不能因為蹴鞠的玩法也是頭頂腳踢,便強言它是現(xiàn)代足球之濫觴。與之類似,古代雖然也有歌頌兒童、適合兒童閱讀的讀本,但不代表那就是“兒童文學”。

相較而言,“古有說”只是簡單的“事實”,而“古無說”則是一種方案,它的對與錯無法在它所屬的話語層面上判定,而只能交給更高一層的元語言進行解釋。像許多著名的假說或理論一樣,任何人都可以輕易舉出一些反例來證偽它,卻無法徹底否定其核心價值:其一,它從根本上確立了周作人在兒童文學研究領域的“起點”位置,從而確立了“兒童本位”思想的正統(tǒng)地位,而“兒童本位”可謂是整個理論架構的真正基礎所在;其二,正如談鳳霞所說,真正意義上的兒童文學理論研究目前還相當薄弱,國內研究傾向于傳統(tǒng)方法,一直以史料整理與評述為主導,朱自強特地將重構兒童文學史觀作為其理論體系建設的第一步,為理論研究的獨立性爭取了必要空間。

二、“兒童本位”作為兒童文論的關鍵基石

沒有“古無說”,討論“兒童本位”總有掣肘之慮,而沒有“兒童本位”觀念,“古無說”又不可能提出。在中國兒童文學界中,聲稱“兒童本位”重要者不少,能深諳其重要性的卻似乎不多。從朱自強的大量論述中可以看出,他十分明確“兒童本位”實乃其文論體系之大關捩。我們可以將朱自強對“兒童本位”理念的認識歸納為“慢、行、正”三點,這三點集中體現(xiàn)于他對“‘主體間性’超越‘兒童本位’”等相關命題的思考之中。

1.慢:“兒童本位”的歷史任務尚未完成

關于兒童文學話語場中的“主體間性”一詞,可征引吳其南的一句話加以解釋:“我們似乎可以追求兒童文學或兒童與成人(社會)之間的‘主體間性’關系,不是主體/客體或我/他的二元對立,而是主體/主體或我/你的平等主體關系。它體現(xiàn)了二者之間的互相尊重、互為主體,以及基于平等基礎上的對話關系。”〔6〕朱自強認為這一構想有價值,但他也有部分不同的看法,可體現(xiàn)為以下三點:

其一,“兒童本位”是“主體間性”成立的前提。“在兒童文學這里,離開了‘兒童本位’這一立場,所謂‘主體間性’是難以成立的。理由很簡單:兒童的精神世界與成人的精神世界不同,兒童文化與成人文化存在著深刻的矛盾,在現(xiàn)實生活中,成人是兒童的壓迫者”。〔7〕換句話說,與“主體間性”的理論主張相比,“兒童本位”這種看似矯枉過正的理念,是周作人為“理想的兒童文學所設計的方案”,如果未能首先在較大程度上實現(xiàn)“兒童本位”,“主體間性”就沒有立論的現(xiàn)實基礎。

其二,從目前的情況來講,“兒童本位”的理念還遠未過時。周作人在一個世紀前便說過:“大抵在兒童文學上有兩種方向不同的錯誤:一是太教育的,即偏于教訓;一是太藝術的,即偏于玄美。教育家的主張多屬前者,詩人多屬后者;其實兩者都是不對,因為他們都不承認兒童的世界”,〔8〕這些仍然是目前的實際。因此,兒童與兒童的代言者還需要這一主張所蘊含的能量,來爭取屬于他們的現(xiàn)實和理論話語權。而過早提倡“主體間性”則可能在實踐中自行消解這種能量,從而取消各方面建構的可能性。

其三,朱自強反對非此即彼的“超越說”,認為“兒童本位”與“主體間性”二者沒有矛盾,并試圖“對二者進行整合,取其可以有效闡釋兒童文學的那部分理論,進行有機的融合”?!?〕至于如何做到“融合”,朱自強早在2006年撰寫《新世紀中國兒童文學的困境和出路》時就已提到過“成人與兒童之間的相互贈予”〔10〕這一雙向、互動的關系,而且這一“雙向贈予”過程不單發(fā)生在創(chuàng)作階段,包括閱讀賞析、文本闡釋和文本傳播等,都是通過兒童與成人共同參與、彼此“對話”來完成的。關于這一點,朱自強更是形象地提出了兒童文學的構成公式:“兒童文學=兒童×成人×文學”,〔11〕其中“乘號”所指認的正是這種“融合”關系。然而,比較遺憾的是,該公式反而更符合“主體間性”的主張,而與“兒童本位”多少有些相悖:只因這一等式既無法體現(xiàn)在兒童文學這一特定領域里兒童與成人的地位消長,也無法區(qū)分兒童與成人所發(fā)揮的作用之差異。其闡釋力是有限的,只是在觀念上比之“加法”公式有明顯的突破。

另外,在一篇討論“現(xiàn)代性”的文章中,他也表露了類似的意識:“我認為,對于中國兒童文學理論研究而言,還不能急切地‘走出現(xiàn)代性’”,〔12〕“一方面中國兒童文學在創(chuàng)作實踐上沒有完成應該完成的‘現(xiàn)代性’任務,另一方面目前的兒童文學理論在‘現(xiàn)代性’認識上還存在著諸多的語焉不詳乃至錯誤闡釋”?!?3〕總之,朱自強之“慢”是尊重實際、腳踏實地的結果,這既體現(xiàn)了他對于關鍵概念的結構性與歷史性把握,也反映了他不對西方成人文學理論思潮亦步亦趨的獨到眼光。

2.行:“兒童本位”是一種富有朝氣的行動話語

朱自強對“兒童本位”主張的現(xiàn)實性認識得非常清楚。兒童和婦女是周作人《人的文學》中真正力圖維護的“人”,但就實際“力量”而言,兒童與作為成人的婦女相比,有其先天的不足。“兒童無法像婦女發(fā)動一場女權運動那樣,為自己發(fā)動一場童權運動。也就是說,兒童與成人之間,有著其他任何人際關系都沒有的特殊關系……”〔14〕“兒童的解放并不能由兒童自己,而要由成人來幫助其完成。成人社會要完成這一解放兒童的事業(yè),唯有以兒童為本位,這是由迄今為止的歷史所充分證明了的。”〔15〕兒童文學的一切特殊性都來源于兒童本身,強調“兒童本位”是為了正視和“運用”兒童的特殊性,也即是說這一特殊性既可以成為局限,也可以轉化為理論實踐的行動力。

“兒童本位”批評第一層面的行動力表現(xiàn)在它的“反理論”品質上。眾所周知,西方文論實質上不單是西方的,而且是成人的,其一切理論的出發(fā)點都是成人文學,但它卻將自己定位成“一切文學的理論”。其實在文學世界里,只有“兒童+成人”方可算全域,但就目前的情形而言,兒童文學卻很難進入大多數(shù)理論家的考察視野。因此,“兒童本位”的主張不但是一種社會宣言,它還具體地指向文學界以及理論界。如果理論界和文學界都無法對觀念進行更新?lián)Q代,則讓社會接受類似“兒童本位”這樣的觀念更是難上加難。而在這一方面,中國的理論界是有機會發(fā)揮后起優(yōu)勢的。雖然國外的兒童文學成就遠高于國內,然而就算在西方,兒童文論也普遍難逃“被壓迫”的地位,其中一個方面正是因為西方文論在其自己的陣地上經(jīng)營日久、根深蒂固。而國內學界對西方文論的接受處于不成熟、不平衡的狀態(tài),在這一特殊條件下,以“兒童本位”為基礎的兒童文論在國內更有可能構建一個原生的話語系統(tǒng)。

在兒童文論建立自己的話語體系的過程中,它必然需要一邊吸收一邊批判現(xiàn)有的西方文學理論。而“兒童本位”則在各種意義上都應作為這一過程的主導思想,這不單是我們批判西方成人文論的立足點,也是我們與外國兒童文論對話時共同的思想基礎。正是因為認識到這一理念無以復加的重要性,朱自強更是把“兒童本位”上升到哲學的高度:“在我的闡釋中,‘兒童本位’是以‘兒童’為思想資源的一種關于兒童的哲學思想?!薄?6〕而在《文藝報》的一次采訪中,他概括道“兒童文學既是世界觀,也是方法論”?!?7〕其實“兒童文學”只是一種文類,一種文本身份,真正將世界觀和方法論統(tǒng)一的,是兒童文學背后的“兒童本位”理念。

“兒童本位”批評第二層面的行動力體現(xiàn)于它對女性主義話語的辨認和模仿上。朱自強認識到兒童由于相較于成人(女性),其生命的存在形式有所不同,而造成了“兒童的解放并不能由兒童自己”〔18〕來完成。但“童權運動”仍然存有潛在的可能性,“兒童本位”批評不是空談,而是一種實實在在可以達成的前景。如果說古代兒童并不都是“小大人”的話,那么今天的兒童成人化問題卻是比過去嚴重得多。由于網(wǎng)絡之便利,兒童每天接觸的信息與成人沒有太大區(qū)別,而他們在校園中看到的種種現(xiàn)象也幾乎都是成人社會的翻版。兒童不能“解放”自己,相反,他們于其中正體驗著“當大人”的“樂趣”。我們可以預想到,那些為“兒童本位”而奮斗的成人,他們所要面對的最大的敵人可能正是現(xiàn)實中的兒童?!皟和疚弧迸u可能會發(fā)生在對兒童來說最“美好”的時代,而且它注定是一場理念先行的運動,通過理念“揭示出當下還不是顯在,但不久將成為巨大問題的隱含狀態(tài)”,〔19〕最終由精神層面反過來推及現(xiàn)實層面。

“兒童本位”具有真理性,但不是一句真理,而是行動方案,無法認清這一點,就容易低估“兒童本位”之使命的艱巨性,從而在反復提及以致生厭之后,選擇其他像“主體間性”這樣更為“新鮮”而“正確”的術語,最終逐漸偏離了道路,分散了力量。

3.正:周作人“兒童本位”思想是理論本土化的經(jīng)典樣本

如第一節(jié)所述,朱自強的“古無說”正是在為確認周作人“兒童本位”理念的本土化和原生性做鋪墊。如果兒童文學古已有之,則存在另外一種年代更為久遠的“本土”,而作為理論研究者,則有義務去追溯那種“本土”。然而那種“本土”與現(xiàn)當代的兒童文學理念之間存在嚴重的斷層,在無法找到準確內因的情況下,則現(xiàn)當代的兒童理念顯然成了“非本土”。如此一來,周作人兒童文論的“非本土”性質就被凸顯。

朱自強自然也不認為周作人的理論完全是土生土長,光他自己就寫過兩篇重要的文章,考證“兒童本位”思想的日本和歐美起源。然而,“兒童本位”天生“不純的血統(tǒng)”只會使兒童文論整體走上“西化”的路,也就很有可能完全失去中國的話語根系。而想要維持理論體系的獨立性,則需將各種理論整合到一個中心理念之下,像“兒童本位”這樣具有基石品質的概念,在其內外“血統(tǒng)”之間,只能突出強調其內源性。而“古無說”為這一體系提供了內在的邏輯自洽。“兒童文學”由周作人的“兒童本位”肇始,則至少在內源上排除他者,取得相對的統(tǒng)一,否則“兒童本位”既非本土,也非首創(chuàng),盡管重要,卻名不正言不順。

朱自強在其學術生涯較早期還提出過“兩個‘現(xiàn)代’”這一觀點,該觀點實際上是“古無說”的一個補充。其大致意思是:中國兒童文學存在一個“理論的‘現(xiàn)代’”和一個“創(chuàng)作的‘現(xiàn)代’”,理論的“現(xiàn)代”主要由周作人等學者借鑒西方兒童學和兒童文學思想而產(chǎn)生,創(chuàng)作的“現(xiàn)代”代表為葉圣陶的《稻草人》和冰心的《寄小讀者》,后一種“現(xiàn)代”對前一種存在接受上的錯位?!?0〕經(jīng)過梳理發(fā)現(xiàn),在之后的若干重要著述中,朱自強很少再提起“兩個‘現(xiàn)代’”。筆者認為,這不是提出者自己否定了這一觀點,而是因為一旦開始解釋兩個“現(xiàn)代”間的錯位,就不得不一再強調周作人理論的外源性特點,這對于理論本土化結構造成了隱性傷害。關于這一點,我們從《兩個“現(xiàn)代”——論中國兒童文學的矛盾性與復雜性》一文的表述中可以看得比較清楚。

另外,該篇文章在描述中國兒童文學發(fā)蒙形式時還使用了“受動性”一詞,這一提法在朱自強后來的著述中也較少出現(xiàn)?!笆軇印奔础氨粍印钡牧硪环N說法,說中國兒童文學的出現(xiàn)具有受動性并不符合史實。朱自強在自己的博士論文《中國兒童文學與現(xiàn)代化進程》中曾寫過這么一句話:“如果說僅靠西方的現(xiàn)代化示范還不足以徹底打破清王朝的中國文化中心大夢的話,那么1840年廣東海面上的英國戰(zhàn)艦的炮聲則令中國的有識之士清醒?!薄?1〕在隨后的論述中他很快通過這一外源性意象得出“中國兒童文學的發(fā)生是受動的而非能動的”〔22〕這一結論。此處論述在邏輯上是不夠嚴密的,中國兒童文學并不像我們的國門一樣,是被西人的堅船利炮“打開”的,“兒童本位”的提出在當時不具有極端緊迫性,就算周氏不引薦此類理念,國家也不至于因此滅亡,將之稱為“受動”恐怕是失當?shù)?。在此,筆者主張以“因動性”替換“受動性”解釋中國兒童文學與“外源型”現(xiàn)代性的關系:“1840 年廣東海面上”之事算是一因,周作人等人的博學博愛又是一因,當時的社會現(xiàn)實情況是另一因,多種因素促成了“兒童本位”思想的提出。兒童文學只是在條件成熟時“因”之而發(fā)生,不是無奈之下被動發(fā)生。西人的利炮與思想起到的是催化的作用,正如朱自強后期更為常用的表述所指出的:這一文學觀“雖然深受西方現(xiàn)代思想,尤其是兒童文學思想的影響,但卻是中國本土實踐產(chǎn)生的本土化兒童文學理論。它不僅從前解決了,而且目前還在解決著兒童文學在中國語境中面臨的諸多重大問題、根本問題”?!?3〕

只有本土化才能使理論真正面向原生的實際問題,減少理論轉化和運用的錯位,同時使理論有自己的主心骨,不至于在思潮巨浪中隨波逐流。一直以來,朱自強在與各方進行學術探討時,也都非常注重使用周作人本人的話語,這一努力,與他整個文論體系的建構藍圖密切相關。

三、本質論作為兒童文論建構的保障

“本質”并非客觀實存物,只是一種抽象層面上的建構,“本質論”探討的意義不在于得到一個“本質”,因此,從目的上與之相反的是“本質主義”,朱自強在其多篇論文中辨析了“本質論”與“本質主義”有所不同。從主張上與“本質論”相反的則是“反本質論”,即認為兒童文學沒有所謂本質。然而事實上另有一種典型的情況,即許多人是因為糊里糊涂加入了“反本質主義”的大潮而后又糊里糊涂擱淺在“反本質論”的岸灘上的,朱自強重點想要批駁的就是這種將理論陷于囹圄的“反本質論”。

從朱自強的相關論述中我們可以較為清楚地看到他對“反本質論”的態(tài)度:“對本質論當然可以質疑和反對,但是,像目前這樣的方式的否定,其學術研究產(chǎn)生的更多的是負面學術效果。”〔24〕“(反本質論)目前還不是一個值得‘贊同的語匯’,‘反本質論’作為一項工具,使用起來效果不彰,與本質論研究相比,遠遠沒有做到‘看起來更具吸引力’?!薄?5〕由此可見,朱自強不是從“反本質論”之“正不正確”,而是由它的“好不好用”來取舍的,他所提出的方案——建構主義本質論,也是建立在“可行”且能“行遠”的基礎上的,這種偏“實用”的視角與他構建理論體系的大方向是相符合的。

實際上,“本質論”并不是一項“求A得A”的事業(yè),而是一項“求A 得B、C、D……”的事業(yè)?!氨举|”(A)是否存在并不重要,它只是作為方向和催動力,即“本質論”與“反本質論”間的根本矛盾實際上不是“本質論”真正指向的問題。而“求A”之后并非只能得A,不能因為得了B、C、D就否定“求A”的一切努力,因此,“本質主義”在這個問題上的糾纏也失之褊狹。兒童文論界的“反本質論”最終可能被證實是一個誤會。從源頭上來講,“反本質論”來自人們對“本質論”的錯誤認識,人們在理論探討過程中不自覺地將對“本質”的追求極端化,致使本質論偏離軌道,而成為“本質主義”?!氨举|主義”的過激形象終于引起學界不滿和反彈,從而引發(fā)“反本質主義”浪潮。在它的沖擊下,名字相似的“本質論”也連帶遭到攻擊。其中存在多重錯位,而最根本的癥結無疑是“本質主義”對“本質論”的篡改。“本質主義”之弊端在當今的理論界或許已有共識,但破除“本質主義”的方法卻不應該是釜底抽薪式的“反本質主義”,而應該回歸“本質論”正途。

既然朱自強認為不管“本質論”抑或“反本質論”都是“工具”,那么他對“本質論”在學術研究層面之“用”的論述就很值我們關注:“一個兒童文學研究者,應該具有探索兒童文學本質的自覺意識,力求盡早和盡可能完善地建立起自己的兒童文學本質觀。因為沒有一個具有理論性、系統(tǒng)性、科學性的兒童文學觀來觀照,兒童文學的各方面研究,就會因為缺乏統(tǒng)一的價值系統(tǒng)而陷入盲目性、搖擺性和混亂性,從而使研究失去學術品格。事實上,我們的兒童文學研究中曾經(jīng)存在、正在存在著這種問題?!薄?6〕這段話可謂相當清晰曉暢,我們幾乎可以依據(jù)其“用”而反推其“觀”,最終了解其“論”。

作為朱自強兒童文學“本質論”的具體內容,“兒童本位”理念即具有這樣的品格。朱自強的“兒童本位”理念與周作人的同名理論一脈相承又絕非重復。如他自己所言:“‘兒童本位的文學’是我所選擇的理想地表述了兒童文學本質的簡潔用語。任何新的理論建設都無可避免地包含著對傳統(tǒng)進行繼承和超越這樣兩種行為。我不諱言我的兒童文學本質觀深受歷史上周作人的‘兒童本位’論的影響,但我更希望讀者看到,我的‘兒童本位’的兒童文學觀更是蘊含著當代思考、發(fā)現(xiàn)和詮釋的理論成果。”〔27〕我們發(fā)現(xiàn),周作人“兒童本位”一詞雖然早在一百年前便已提出,但文論界對這個詞的闡釋卻是在歷史中發(fā)展變化的。以朱自強為例,他對“兒童本位”一詞的理解就存在一個逐步深入的過程。至少在2014年以前,朱自強還未對“兒童本位”一詞作詞源性探究。2014年在其著作《現(xiàn)代兒童文學文論解說》中,他首次提出“本位”一詞可能來自日語,其詞義有兩種:一為“原來的位置”;二為“接在名詞后面使用,表示將其作為思想和行為的中心”?!?8〕而在近兩年發(fā)表的論文《周作人的“兒童文學”觀念的發(fā)生——以日本影響為中心》中他重申了這一猜想?!?9〕由此可見,在對這一看似簡單的術語進行闡釋時,也產(chǎn)生了一種相對獨立的朱自強式“兒童本位”。

質言之,朱自強主張的是一種可內收、可外展的本質論:確立“兒童本位”的理論中心地位,明辨這一理念在體系結構中的位置,是其“向內”的部分;通過批判那種沒有“理論前景”的所謂“解構”思想,為兒童文論體系的伸展保留了“生機”,這是其“向外”的部分。基于此二點,便有可能體會朱自強文論體系的可信性,畢竟理論的發(fā)展大不可慌不擇途,也不能走一步看一步,需要有對本學科本體系的深入思考和長遠目光才能完成。

四、結語

中國兒童文學理論發(fā)展還處于較落后階段,建構之路任重道遠。文學基礎理論的缺失對于作品解讀可說是一種遺憾,這種遺憾一方面表現(xiàn)為陳舊理論對作品解讀視野的剝奪,另一方面也表現(xiàn)為外來理論在作品解讀上的使用亂象。而兒童文論建構自然不是單單想引起整個文論界對兒童文論的重視,兒童文論未必要回答文論界的提問,但它的“大門”卻始終應向兒童群體敞開,只有兒童才是兒童文論發(fā)展的最大實際、根本動力和真正的理論源泉,其他的都只能是輔助性的或工具式的。而一旦理論建構本身缺乏底蘊和深度,那么這類清醒的認識就容易在各方面的沖擊下招致誤解。于是,當我們回頭梳理朱自強先生多年來對兒童文論的思考和貢獻時,他對“古無說”的執(zhí)著、對本質論的辨認、對“兒童本位”理念的宏觀把握,無不表明他是一位負責任的理論家。也只有像他這樣幾十年如一日地堅持與耕耘,才能真正感受到這一領域中的種種復雜與矛盾,并將相應的策略付諸理論與批評的實踐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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