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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用與撕扯:戰(zhàn)時中國的列夫·托爾斯泰紀念言說

2022-02-04 08:23
社會科學動態(tài) 2022年7期
關鍵詞:言說托爾斯泰紀念

高 強

作為19 世紀俄國的偉大作家,列夫·托爾斯泰在中國的形象和地位可謂幾經(jīng)浮沉。大體而言,在托爾斯泰生前,他便被西方知識界當作文藝大家和思想偉人予以崇拜。而在中國,托爾斯泰的風行則是“借助了五四新文化運動所高揚的人道主義精神和俄國革命勝利的東風”①。之后,中國革命文藝家提倡無產(chǎn)階級文學,轉而對托爾斯泰進行“重新估價”,將其置于被審視的位置。這一負面化的托爾斯泰形象大致延續(xù)至新時期,然后在“去政治化”和“重拾人道主義”的浪潮中,托爾斯泰又得到了中國知識分子和廣大讀者的熱烈崇揚。

自托爾斯泰1910 年逝世后,每逢其誕辰和忌辰,中國文人或多或少都會進行紀念,撰寫紀念文章,這些紀念言說成了構建中國托爾斯泰形象的重要推手。與中國的托爾斯泰大致經(jīng)歷了“正—反—正”的形象嬗變軌跡相吻合,中國的托爾斯泰紀念言說語調(diào)也呈現(xiàn)出“熱—冷—熱”的發(fā)展趨勢。其中,抗戰(zhàn)時期(1931—1945) 是托爾斯泰紀念言說相對冷淡的階段,不過稱戰(zhàn)時中國的托爾斯泰紀念言說語調(diào)冷淡,只是一種籠統(tǒng)的說法,若細加分析,便可發(fā)現(xiàn)語調(diào)普遍低沉的戰(zhàn)時中國托爾斯泰紀念言說背后也有著特殊的熱烈昂揚的面影,與“冷言冷語”式紀念言說并存的是一些“熱言熱語”式的紀念言說。最終,戰(zhàn)時中國的托爾斯泰紀念言說便映照出一個被各方人群征用與受到各方力量“撕扯”的托爾斯泰形象。

一、“殺掉思想家的托爾斯泰,而愛護藝術家的托爾斯泰”

宣揚人道主義和無抵抗主義是托爾斯泰思想的兩大支柱,這與十月革命開始后蘇聯(lián)所奉行的階級革命主張顯然背道而馳,因此,托爾斯泰在蘇聯(lián)很長一段時間飽受批駁。與之相關,托爾斯泰的藝術也被判決為是“與普羅階級有害無益”的“舊時代之遺產(chǎn)”,而被“加以無差別的排擊”。其后,蘇聯(lián)開始提倡“普羅寫實主義與社會主義”,當時的作家有感于自身寫實主義文學手法和技術的生硬,不得不轉向古典作家學習,并發(fā)明“文化的遺產(chǎn)之利用”的標語。在此背景下,蘇聯(lián)批評家們開始將托爾斯泰視作寫實主義的最高峰,正面評價其藝術造詣。與此同時,對于托爾斯泰思想中有可能給革命造成消極影響的宣揚人道、反對革命,主張不抵抗、拒絕暴力等元素,又時刻加以批判和提防。最終,蘇聯(lián)的托爾斯泰形象便一分為二:“作為思想家的托爾斯泰是代表封建的農(nóng)奴時代意識之反動的思想家,應極力地加以警戒和排擊。而同時尊重藝術家的托爾斯泰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文豪。且以他為道地寫實主義之最高峰,而不能不對他的藝術加以學習”②。蘇聯(lián)這種將托爾斯泰的思想和藝術分別看待的作法傳入中國后,與全民抗戰(zhàn)動員的迫切現(xiàn)實需求相結合,進而成為戰(zhàn)時中國托爾斯泰紀念的主潮。

署名“永成”的作者在文章中開宗明義地指出,雖然托爾斯泰在自身周圍看出了惡、揭發(fā)了惡,而且“高聲反抗著一切的惡”,但他卻絕“不容以暴力反抗”。托爾斯泰就是懷抱這樣忍從的態(tài)度,仗著這樣的無抵抗主義,“以為可以叫醒作惡的人的良心”,這“實在是托爾斯泰的幻想”。他引用高爾基的話來駁斥托爾斯泰,同時提醒戰(zhàn)時中國民眾:“抗惡必以‘暴’。不訴諸暴力,而仰仗‘理性’與‘愛’,不特是對于惡的忍從,而且是對于惡的煽動”③。高潔對托爾斯泰的“無抵抗主義”予以嚴肅批判,他認為托爾斯泰充滿著矛盾:一方面,托爾斯泰無情暴露了“俄皇專制黑暗政府的兇殘,資本主義的剝削,法庭和國家管理機關的滑稽與無恥”;另一方面,托爾斯泰卻“宣傳世界上所有一切混蛋的一種:就是宗教的精神”。在這種矛盾思想中的托爾斯泰絕對無法了解和洞悉農(nóng)奴制度下的俄國的革命性轉變,即“偉大的潛勢力的發(fā)生與長成”。因此,托爾斯泰離開政治、逃避政治,并“給與俄國一般民眾很壞的影響,使得他們成為黑暗專制的俘虜”。高潔還將1905 年俄國第一次革命的失敗歸咎于“托爾斯泰式”的無抵抗主義的“惡影響”。他說,俄國當時雖然有小部分農(nóng)民,很堅決地向他們的敵人斗爭過;但大部分農(nóng)民卻只不過哭號過、警告過、陳述過理由,寫過請愿書、派出過“請愿代表”,完全照著托爾斯泰無抵抗主義的精神行動,結果“遭到俄皇大發(fā)雷霆,屠殺了他們無數(shù)的生命”。最后,作者將目光轉向中國,對戰(zhàn)時中國那些面對外敵侵襲卻不敢迎戰(zhàn)和反抗的舉動深表悲憤:“想不到二三十年后,那被俄國揚棄了的‘無抵抗主義’卻又盛行于印度和中國!”④當時置身于孤島的文人,遭受敵人的圍困,隨時有性命之虞,因此堅持抵抗、反對投降的精神對于他們顯得尤為寶貴。相應的,那些具備民族氣節(jié)的孤島文人便會在托爾斯泰紀念文章中以斥責托爾斯泰的不抵抗主義來為孤島民眾的精神持守打氣。萬心齊正是在此意義上言說托爾斯泰,他認為托爾斯泰在思想上是一個“美善的追求者和人道的說教者”,可實際生活中卻處處遭遇著“黑暗和罪惡”,自己又無法采取進一步的行動,托爾斯泰自身的矛盾使他最終變成了一個“摸不著現(xiàn)實的邊際的空想主義者”。有鑒于此,作者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表示,托爾斯泰“造成人生悲劇的自我矛盾性格和不抵抗主義思想,足令一個青年人消失迎戰(zhàn)黑暗的雄心”⑤。顯而易見,警惕托爾斯泰的不抵抗主義的危害、號召人們不要喪失“迎戰(zhàn)黑暗的雄心”,是這篇紀念文章的主題,而這分明隱含著強烈的現(xiàn)實針對性。紀念托爾斯泰,即是對孤島民眾乃至整個戰(zhàn)時中國“迎戰(zhàn)黑暗雄心”的鼓與呼。

在思想理念上,托爾斯泰與革命和戰(zhàn)爭雖然存在著諸多乖隔,但在藝術創(chuàng)作上,作為舉世聞名的大作家,托爾斯泰依然可以給戰(zhàn)時中國文人提供不少啟示。因此,戰(zhàn)時中國的托爾斯泰紀念言說在批評其無抵抗主義的軟弱思想時,又對托爾斯泰的藝術創(chuàng)作給予了熱烈表彰。鐘敬文重點謳歌了托爾斯泰寫作嚴肅誠實的特點,認為無論托爾斯泰在思想上存在怎樣的缺點,但他卻“缺少一般人最容易犯著的惡德——虛偽”,他不斷通過作品來探求真理,最終成了一個十足的殉道的人,“他殉了人的道,他殉了藝術的道”。作者引述托爾斯泰在《我們應該做什么》一書中的文字作為例證,以之為戰(zhàn)時中國作家指明方向:“如果真正用精神的勞動去服務于別人,那么,他必定為著從事這種工作而挨受痛苦罷。為什么?因為精神成果的產(chǎn)生必須由于苦惱。蔑視自己和苦惱正是思想家和藝術家的本分,因為他們的目的是民眾的幸福。人們是不幸的,他們痛苦,而且走向死亡……思想家藝術家決不像人們所想象般地坐在奧林普斯的山上。他為著發(fā)見救濟和慰安,不能夠不和人們共苦惱”。而在受難的中華民族藝術家們,“正迫切需要這種深刻的認識和莊嚴的實踐”,在此意義上,“托爾斯泰是不愧充當我們的導師的,他的實踐永遠是求真理的一種鼓舞”⑥。與此相似,當時身處孤島的文人周劍蕭在紀念文章中寫道:“托爾斯泰的寫作精神更是不可幾及的,他那一百萬言的偉大巨著《戰(zhàn)爭與和平》經(jīng)他夫人安娜手抄了七次,可見他對藝術作品是如何的一筆不茍。我不知道中國那些對自己手寫的原稿看都不愿再看一遍卻自以為是不朽的名著的文藝工作者,對于托爾斯泰這種毫不茍且的寫作精神,究竟作何感想?”⑦

周立波在紀念文章中,將托爾斯泰作品反映現(xiàn)實的深廣性作為戰(zhàn)時中國文藝的榜樣:“作為藝術家的托爾斯泰實在是可驚的偉大的。他是‘不僅作出了俄羅斯生活的無比的畫卷,而且作出了世界文學中的最高的作品的天才的藝術家’。他的表現(xiàn)異樣的廣闊。地主貴族的豪華和淫樂,農(nóng)民們的一切生活和情感,由最遼遠的社會遠景到最微妙的愛情衷曲,從最緊張的戰(zhàn)爭與行獵到閑散的田園,他都喧囂的表現(xiàn)著?!彼€將托爾斯泰與陀思妥耶夫斯基進行比較,進一步凸顯托爾斯泰藝術創(chuàng)作視野的寬廣性,“讀托爾斯泰,像泛舟明月之下的江流,在乳白色的光芒中,你漂浮著,你看見洶涌的社會的潮流,也看見小兒女的私情的小浪。托爾斯泰的偉大是遼闊的‘平面的偉大’,他不像朵斯托益夫斯基給人以精神慘跌的難堪”⑧。事實上,抗戰(zhàn)爆發(fā)后,人們對文藝創(chuàng)作者的一個重要要求,便是擺脫“高蹈”和“賣弄玄虛”的狹小天地,將筆尖對準前線,對準農(nóng)村,對準大后方每一個角落,“接觸更廣大的天地,吸收更豐腴而健全的營養(yǎng)”⑨。周立波在紀念托爾斯泰時所重點張揚的“遼闊的偉大”,正是對戰(zhàn)時中國文藝更加深入、寬廣地反映現(xiàn)實景象的提倡。永成不僅稱贊了作為藝術家的托爾斯泰的“表現(xiàn)的廣泛而且強有力”,同時對托爾斯泰寫作的“單純性”也青睞有加:“托爾斯泰以為藝術的價值應當以其接近大眾的程度為衡量標準,他告訴我們,以一種一般人民不能了解的特殊的用語,創(chuàng)造文藝作品,使一般人民不能接近,這只是自私、惡劣、無道理。他的許多作品,因為是意識的訴向一般人民的,所以用了無比的單純的文字。”⑩此處的“單純性”,即是“通俗化”“大眾化”的同義詞,這也是戰(zhàn)時中國文藝的重要訴求之一。可以說,紀念托爾斯泰又一次為戰(zhàn)時中國文藝指示了方向。

正是作為作家的托爾斯泰之名聲過于顯赫,因此,即便托爾斯泰的某些思想觀念并不符合戰(zhàn)時中國的現(xiàn)實需要,但人們依然不忘從藝術寫作角度來大肆紀念和宣揚托爾斯泰。1941 年托爾斯泰的逝世紀念日即將來臨之際,桂林的《文化雜志》特意開辟“托爾斯泰逝世三十周年紀念特輯”專欄,“介紹其對文學與藝術的見解”?。該專輯刊發(fā)了兩篇譯文談論托爾斯泰的藝術觀及其啟示,以此作為紀念并期翼給戰(zhàn)時中國文藝“導航”。其中一篇是托爾斯泰寫給《藝術新聞》雜志發(fā)行者的信。信中托爾斯泰闡述了自己對于真正藝術的看法,認為只有“當它是在追求善,而且吸引人們傾向善的時候,只有這樣子,我才稱它為藝術”?。另一篇是袁水拍翻譯的托爾斯泰和朋友的談話錄,其中蘊含著很多極具啟示性的藝術觀點。如當演員亞特梅益夫和朋友請求托爾斯泰寫一則能夠讓他們在俄羅斯的農(nóng)村里,如谷場之類的場所演出的劇本。對此,托爾斯泰回答說:“我很懷疑那些所謂為了人民所寫的我們的藝術。我們不配教他們。他們必需創(chuàng)造他們自己的藝術。”對方繼續(xù)游說:“可是他們非常喜歡,譬如說吧,你所寫的民間故事形式的短篇小說?!蓖袪査固┗亟^道:“是的,不過這些是我從他們那里拿了來,現(xiàn)在重新還給他們吧。還有,我一定要告訴你們,我自己只是人民中間的一部分,假如世界上有一件事使我不耐煩的,那便是智識分子教育人民的企圖?!?從正視藝術的價值,時刻以藝術創(chuàng)作來導人向善,到批評知識分子自認為高于人民的錯誤觀念,這些都是戰(zhàn)時中國文藝頗為重要的面向,托爾斯泰紀念言說暗中溝通和進一步強化了戰(zhàn)時中國文藝的發(fā)展道路。

當托爾斯泰逝世時,他已經(jīng)具備了世界性的聲譽,他的作品連同他本人已經(jīng)化作一種重要的被世界人群所熟知的象征形象。人們對托爾斯泰的認識已從一種個體思維方式演變?yōu)橐环N社會無意識,“具有了‘資源’所含的‘力量’的隱義”?。面對這一極具“力量”的象征物,蘇聯(lián)宣傳部門不可能完全忽略。但是,托爾斯泰思想觀念中又充滿了不少對蘇聯(lián)革命進程和意識形態(tài)建構帶去“威脅”的元素。于是,折衷且完備的做法便是將托爾斯泰一分為二,予以區(qū)別對待:“現(xiàn)代勞動者及其前衛(wèi),在這位藝術巨人逝世二十五周年紀念的時候,嚴肅的批判了他的意識思想的糟糕,但又懂得,用最敬愛的態(tài)度懷念這位誠實的老友的熱烈的心臟,學習他的稀有的藝術?!?即否定托爾斯泰的思想而推崇他的藝術創(chuàng)作的模式。對此,在永成的紀念文章里有著極為精辟的概括——“殺掉思想家的托爾斯泰,而愛護藝術家的托爾斯泰”?。與蘇聯(lián)不愿輕易放棄對托爾斯泰的紀念,以便掌控和形塑這一巨大的象征資源類似,戰(zhàn)時中國文人也沒有忽視對托爾斯泰的紀念,也將思想家的托爾斯泰和藝術家的托爾斯泰進行區(qū)分,貶抑前者、推崇后者,然后通過對托爾斯泰思想的貶抑來強化戰(zhàn)時中國民眾抗爭的決心和勇氣,通過對托爾斯泰藝術的推崇來為戰(zhàn)時中國文藝的發(fā)展指示合理的道路。不論是貶抑還是推崇,托爾斯泰實則都被征用過來服務于戰(zhàn)時中國的實際需要。

二、“闡揚托氏的高潔理想”與“闡揚蘇聯(lián)的光輝形象”

如前所述,“無抵抗主義”和“反對暴力”被視作托爾斯泰的主要思想內(nèi)容,這與戰(zhàn)時中國吁求抗爭的思想主潮顯然是背道而馳的,由此,戰(zhàn)時中國的托爾斯泰紀念出現(xiàn)反復批駁托氏的思想觀念。但這只是大體而言,事實上托爾斯泰的思想觀念并不能被簡單地框定在“無抵抗主義”和“反對暴力”層面,“人道主義”便是托爾斯泰思想世界的一個重要主張,從這個角度出發(fā),戰(zhàn)時中國文人的托爾斯泰紀念又識別和提取出了思想進步的托爾斯泰形象。

在托爾斯泰逝世31 周年時,漢口《自由中國》雜志推出“紀念托爾斯泰特輯”,其中刊載有一篇署名“本社”的紀念文章。該文對托爾斯泰的進步思想大加贊譽:“我們可也并非是為了‘應景’才來紀念這位偉大的藝術家,我們是為了他那么富于正義和愛,同時又那么勇敢,才要紀念他的。他相信‘愛會替他打開真理的大門’,為了追求‘神’底真諦,他不惜被當時握著宗教權威的神圣宗教會議,開除他底教籍,而且與之對抗。他聲明,空洞的教條脫離了實行,那只是假神底名義來欺騙民眾。形式上他是‘神’底叛逆者,而實際上他才真正是基督底信徒!”?封斗的紀念文章也一反通常的批判托爾斯泰思想的紀念語調(diào),轉而提煉出一個愛意滿滿的、堪為中國人民思想模范的托爾斯泰形象:“托爾斯泰以全人類的幸福為人生的目的,不像一切宗教家那樣把幸福寄托于縹緲的未來,而是把它看作從現(xiàn)世涌現(xiàn)出來的現(xiàn)實的結果。所以他的理想,決不是避棄現(xiàn)實,而是面對現(xiàn)實的。他主張理性的生活,排斥個人的,物質的,生物的幸福,但只在這種幸福妨礙了他人幸福的時候他才排斥,他并不把它當作全然有害而不必要的東西,而且在經(jīng)營理性生活的時候,還認為是不可缺乏的材料。像這樣的個人幸福的排斥,是作為人的戰(zhàn)士的自我克制的犧牲精神。而最后——愛,這是亙貫他生涯與事業(yè)的最大的精神,他把這當做完成幸福探求的途徑?!彼J為,托爾斯泰的藝術造詣,正是從他的“熱烈的理想主義精神,熱烈的鄰人愛中才能夠完成的”。戰(zhàn)時中國民眾無疑是置身于最大的苦難時期,這種情況下托爾斯泰的“犧牲的愛的精神的一面”,便愈是值得人們紀念了?!叭绻覀兂橄罅送袪査固┑谋蛔约弘A級和時代所限制了的觀念的、神學的形式,而攝取那純粹的追求人類幸福、理性、愛的精神,則這樣的追求,也是存在在我們今天喋血的戰(zhàn)斗之中的,而且必然應該存在的?!?

其時生存于孤島,目睹多數(shù)同胞或沉淪或附逆的周劍蕭,對托爾斯泰的正面思想有著更為深切的認識和更為強烈的肯定,他稱贊托爾斯泰是“全人類最偉大的良心”。在他看來,世上之所以會產(chǎn)生蓄意侵略別國土地,“想夷全世界的人民為他個人的奴隸”等兇殘暴虐的現(xiàn)象,追根究底是因為敵人的“心地不良所致”。倘若人人都像托爾斯泰那樣“有一顆偉大正直的良心”,那么世界的前途就充滿了光明。退一步說,倘使人人都能隨時反省自己,“革除自己靈魂上的污點,力求接近偉大完美的人格”,那么這世界也“不至于像現(xiàn)在這樣一團糟了”。他認為,與敵人的心地惡毒相伴隨的,是中國不少青年的自甘墮落,而學習托爾斯泰的人道主義思想不啻為改變這一局面的有效措施:“現(xiàn)在中國雖是處在一個非常時代,但沉湎于舞場睹窟中間過著醉生夢死的糜爛生活的青年,我相信也不在少數(shù),希望他們都能向托爾斯泰學習,效法托爾斯泰批判自己轉變自己的精神,把自己不合理的生活徹頭徹尾的改變過來?!?

1940 年托爾斯泰逝世30 周年紀念之際, 《新文藝月刊》開辟“托爾斯泰逝世三十周年紀念”專欄。編者特撰寫了《托爾斯泰逝世三十周年紀念導言》一文,對紀念托爾斯泰、表彰和學習托爾斯泰的人道主義思想的原由展開較為詳細的說明。作者首先從托爾斯泰的人道主義和平思想的形成講起,托爾斯泰曾親自參加過克里米亞大戰(zhàn),在軍隊中親眼目睹戰(zhàn)爭的殘酷,這種殘酷的現(xiàn)實教訓使托爾斯泰“油然地產(chǎn)生了高潔的人道觀念”,更因此而決定了他畢生奮斗的方向——“為人道與和平而呼吁”。作者認為,托爾斯泰對“人道”與“和平”的熱情是基于對“多數(shù)的民眾的熱誠”,這一偉大的要求是“多數(shù)的民眾的要求”,因此,雖然托爾斯泰逝世30 年了,“他卻活在每個有人道觀念的、酷愛和平的人們的心坎里”。反觀現(xiàn)實世界的景象,卻完全不符合托爾斯泰的追求:“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過了,接著第二次的大戰(zhàn)又在歐洲與亞洲進行著。人類正遭受著空前的浩劫,慘死,流亡,饑餓,寒冷,叫人類在自己造出來的戰(zhàn)爭中,度著阿鼻地獄似的慘酷生涯!”深處戰(zhàn)火和災害的生活中,為求人類的和平,為求人類的幸福,必須“把托氏高潔的理想,……更廣泛的闡揚開來,更廣泛的實踐起來”?。

早在20 世紀初期,作為思想家的托爾斯泰便先于文學家的托爾斯泰被介紹到中國,他的“自我完善”的思想和“以人民為本位”的思想,都對當時中國的知識群體尤其是革命家產(chǎn)生了深刻的影響。?到了抗戰(zhàn)時期,托爾斯泰這一形象又被放置在“人道主義”的名義下,被戰(zhàn)時中國文人視作“高潔的理想”在紀念中全面“闡揚”,這是站在世界人道主義立場上對戰(zhàn)爭發(fā)出的否決之聲,與前述站在國家內(nèi)部宣揚民族反抗和以暴制暴的托爾斯泰紀念言說,構成了一對鮮明的參照。

戰(zhàn)時中國文人面對的托爾斯泰是一致的,但他們的紀念言說所呈現(xiàn)出來的托爾斯泰形象卻判然有別。在一部分人那里飽受詬病的托爾斯泰,在另一部分人那里又被當作思想上的領路人;在有的人看來不值一提,或者被有意漠視的“人道主義”思想,在另一部分人那里則受到重點稱許。之所以出現(xiàn)這樣的差異,是由于人們紀念的出發(fā)點不同,從不同的視角出發(fā),人們發(fā)現(xiàn)和關注到托爾斯泰思想世界中的不同成分,最終呈現(xiàn)出人言言殊卻又各有道理的托爾斯泰紀念聲調(diào)。

在闡揚托爾斯泰的“高潔理想”之余,戰(zhàn)時中國的托爾斯泰紀念言說還存在著另外一類重要的音調(diào),即經(jīng)由紀念和言說托爾斯泰開始,指向對蘇聯(lián)方面的禮贊。化用《新文藝月刊》所說的“闡揚托氏的高潔理想”,可將此類模式概括為“闡揚蘇聯(lián)的光輝形象”。

周立波早在1935 年托爾斯泰逝世25 周年紀念時,便著文稱譽蘇聯(lián)對托爾斯泰的重視。他寫道:“托爾斯泰死后,蘇聯(lián)的新興文學的歷史,證明了只有前進作家才能夠繼承他的偉大工作,接受他的偉大遺產(chǎn),法捷耶夫、潘菲洛夫、唆洛霍夫都是托爾斯泰的真正繼承者。而蘇聯(lián)的人民更是頂愛讀托爾斯泰的作品。國家出版所印行了托爾斯泰全集六十五卷,他的散亂的著作無數(shù)次的被翻印著。他的藝術之花,在他逝世廿五周年的今日,早栽種在廣大的沃土上面了?!?這段貌似講述托爾斯泰被蘇聯(lián)人民熱烈紀念和極端愛護的文字,分明暗含著對紀念和愛護托爾斯泰的蘇聯(lián)本身的頌贊。

蘇聯(lián)對托爾斯泰的評價,經(jīng)歷了由輕視到征用托爾斯泰來作為寫實主義創(chuàng)作榜樣的變化,蘇聯(lián)的托爾斯泰紀念也由此呈現(xiàn)出前抑后揚的演變趨勢。戰(zhàn)時中國的某些文人對托爾斯泰在蘇聯(lián)所受待遇的前后落差深表不滿,特別是在托爾斯泰逝世25 周年時,蘇聯(lián)舉行了大規(guī)模的托爾斯泰紀念活動,出版了托爾斯泰全集,世界各國代表作家被邀請到莫斯科,在“托爾斯泰的藝術”名下舉行國際親善盛會。有中國文人頗為感嘆地說:“托爾斯泰,托爾斯泰的藝術,是這樣的被蘇聯(lián)所重視了……然而在我們這記憶里,托爾斯泰在蘇聯(lián)所受的待遇,是幾歷升沉的?!薄坝纱丝芍?,蘇聯(lián)對于一切事物的批判,都是因時局而轉移,以對于政治的影響為標準的。”?這種言論,與其說是為托爾斯泰叫屈,毋寧說是對蘇聯(lián)政府的反感。為了維護蘇聯(lián)的光輝形象,署名“止戈”的作者特意撰文為蘇聯(lián)的托爾斯泰紀念辯解。他認為,蘇聯(lián)對于托爾斯泰的藝術“是始終尊重的”。在蘇聯(lián)內(nèi)戰(zhàn)時代及十月革命時期,因為來不及注意文化之復興和古典文學的再認識,曾對托爾斯泰的藝術“表示冷淡過”,但也不止于對托爾斯泰,當時的蘇聯(lián)對于果戈里、杜斯退夫斯基、萊芒托夫等,都“因為內(nèi)戰(zhàn)的一時沒有肅清,來不及研究的”。與此同時,蘇聯(lián)對于托爾斯泰的主義又是“始終排斥著的”,不但過去如此,即便是蘇聯(lián)為托爾斯泰舉行盛大的紀念會時,“也沒有忘記托爾斯泰主義中含有的毒素,而疏于防范的”。總之,在作者看來,蘇聯(lián)一直看重托爾斯泰的藝術成就而一直防范著托爾斯泰的思想弊端,對于托爾斯泰的評價和看法是前后一貫的,并沒有如人們批評的那樣“幾歷升沉”。更重要的是,作者不容辯駁地認為蘇聯(lián)“對于托爾斯泰的藝術,則完全尊重,對于其主義,則絕對的排斥”,這種做法“是最公正的批判”。蘇聯(lián)的提倡文學遺產(chǎn),對于任何一個古典文學家,都曾經(jīng)“批判地接受其偉大的藝術”,托爾斯泰不過是其中一員而已。時人所諷刺的蘇聯(lián)以“時局”和“政治”標準來評判事物的行為,在作者眼里非但不是一種缺陷,反而是非此不可的正途:“至于文學事業(yè)的建立,要和現(xiàn)實的社會需要,生著緊密的聯(lián)系。我想,只要有人不是承認文學為空洞無用的東西,文學亦是促進社會進化的武器之一翼,該沒有以這為足詬病的?!庇纱顺霭l(fā),作者強調(diào):“文學事實的前進,也是應該配備于政治底現(xiàn)實的?!?此文雖不屬于自家的托爾斯泰紀念文章,但卻是對蘇聯(lián)一系列托爾斯泰紀念言行的擁護,通過這番擁護,蘇聯(lián)的光輝形象便得以確立和傳布開來。

與周立波點到即止的風格不同,與止戈那種借題發(fā)揮的方式有別,戈寶權在托爾斯泰逝世33 周年的紀念文章中,則明確而強有力地闡揚了“蘇聯(lián)的光輝形象”。他首先簡單贊譽托爾斯泰“不僅只是一位偉大的藝術家,還是一位偉大的思想家及社會事業(yè)家”,隨即把重心轉向對蘇聯(lián)的大力闡揚。他認為,托爾斯泰在當時的蘇聯(lián)才獲得了巨大的聲譽,才被人們熱烈紀念著,若與其此前的命運相比,簡直判若云泥:“回想到當一九〇五年俄國第一次革命以前,當時整個反動的俄國社會是盡量來辱罵托爾斯泰的,把他視為是一位對現(xiàn)存制度的惡毒而有害的批評家及無神論者;但當他逝世時,整個輿論界的態(tài)度又改變了;政府的報紙對他滴了一些虛偽的眼淚,自由主義者說了一些空洞無物陳腐不堪的教授式的話語,宗教會議向人民宣稱:‘托爾斯泰懺悔了’。他們當時的目的,無非是想再蒙蔽起托爾斯泰的真價值及真面目?!薄爸挥性诮裉欤K聯(lián)的人民才給了托爾斯泰一個正確的觀點,指出托爾斯泰著作和思想中的正確的成分,而揚棄了那許多錯誤矛盾的地方;同時更告訴我們,應該怎樣從這偉大的現(xiàn)實主義的藝術大師多多學習!”?通過托爾斯泰在蘇聯(lián)今昔處境的對比,凸顯出革命前后蘇聯(lián)的巨大差異,言語之間,流露出一股對蘇聯(lián)的濃烈愛慕、禮贊之情。

紀念托爾斯泰,卻不忘談論和表彰蘇聯(lián)對于托爾斯泰的重視和紀念,這同樣是戰(zhàn)時中國文人托爾斯泰紀念言說的重要維度。由此,托爾斯泰紀念本身便成為一種中介,通向的是戰(zhàn)時中國一部分文人對于蘇聯(lián)自身的擁戴,“闡揚托氏的高潔理想”被進一步提升到“闡揚蘇聯(lián)的光輝形象”的高度。

三、“以師托爾斯泰的無抵抗主義自慰藉”

雖然戰(zhàn)時中國文人的托爾斯泰紀念在針對思想家的托爾斯泰發(fā)言時,顯露出正反各異、抑揚有別的分殊,但這種區(qū)別只是緣于不同文人面對著托爾斯泰思想中的不同元素:當人們注目于托爾斯泰的無抵抗主義思想時,一般都會語含批評;當人們談論托爾斯泰的人道主義思想時,又多半會滿懷贊意。換言之,托爾斯泰的不同思想元素在戰(zhàn)時中國文人眼中的地位其實大致相當。直到汪派文人也加入到托爾斯泰的紀念言說中,這種情況便被打破了。

汪精衛(wèi)投降日本成立偽政府后,大肆鼓吹中日和平,高呼“抗戰(zhàn)之不必繼續(xù),和平之必當恢復,……中日兩國不僅當求消弭目前之戰(zhàn)禍,且進而根本除去過去之糾紛”?。托爾斯泰思想中的“無抵抗主義”因子,恰好契合汪偽政府的和平主張,汪派文人很快著手“征用”托爾斯泰來為其和平主張張目,而紀念托爾斯泰則是施行此一策略的絕佳時機。1940 年托爾斯泰逝世30 周年時,汪偽政府機關刊物《新東方雜志》大張旗鼓地推出“托爾斯泰逝世紀念特輯”,明確其目的旨在“要紀念這位大文豪的人道觀念及非戰(zhàn)思想”?。該特輯的文章幾乎都是用托爾斯泰來證明汪偽政府和平主張的正確性和必然性。

桑瞑認為托爾斯泰的思想是“反戰(zhàn)的”,“主持人道的”,“為真理正義、為他人而犧牲的”。托爾斯泰逝世紀念日適逢戰(zhàn)火彌漫,對此,作者深表遺憾:“托爾斯泰是個大文豪,是個思想家,是個人道主義者。他的著作普遍全世界,他的人道的和平警號,還是驚不醒人類的‘屠魔’。在他死后第四年,歐洲大戰(zhàn)便爆發(fā)了,他在天之靈有知,當不知如何感慨!想不到,在托爾斯泰‘三十周年祭’的今日,正是世界火藥氣彌漫最濃的時候?!?葉偉則將托爾斯泰與甘地相提并論,將甘地所倡導的“印度反戰(zhàn)運動”當成托爾斯泰的“無抵抗主義”的繼承者和支裔,認為“贊揚無抵抗主義,是托爾斯泰‘一生奉為圭臬所鍥而不舍’的立場。而如今甘地則從托爾斯泰手中收到這愛與痛交織成的圣潔的光明,他把這光明放出鮮艷的火焰,照射著印度,他那萬丈光芒更映照了整個的世界!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認識托爾斯泰和甘地皆是融合著基督與佛底博愛精神而出發(fā)的人道主義者。他們?nèi)е葢懙男貞?,熱烈的心腸;在此風雨飄搖的世界上嘶聲地疾呼著‘和平’‘反暴力’‘無抵抗’……而希冀能免除以暴易暴間的大慘劇?!彼叨荣潛P托爾斯泰和甘地的“和平”思想是戰(zhàn)爭年代的光明所在,是唯一可以拯救人類于戰(zhàn)火的途徑,“野蠻的騷亂,一刻不息地在演進,血跡將染紅了整個的大地,所謂名都,巨邑,都隨著飛機大炮底吼聲化成了廢墟殘跡,心靈終朝沉淪在震懾狀態(tài)中的人們,在這時聽到甘地底精純堅決的呼聲,猶如一頭云雀在長歌,這聲音在更響亮更和諧的音調(diào)上,從新說出了托爾斯泰底名言,表示新秩序時代人類希望底頌曲,人們脆弱的心弦,也因之得了暫時的慰撫!”?

《新東方雜志》本期“托爾斯泰逝世紀念特輯”中,還刊發(fā)了一篇題為《純化意識統(tǒng)一精神》的社論,該文竭力渲染戰(zhàn)爭的危害與恐懼,恣意美化和平的迫切性與正當性:“和平是人類所祈求的,一切好戰(zhàn)之徒,仍然以標榜和平當作號召!時至今日,機群襲擊,動輒千架,一彈之射,計程萬里;數(shù)十間巨廈,毀于頃刻,千萬人性命亡在瞬間,驚心動魄,慘絕人寰,愈顯出戰(zhàn)爭之罪惡,和平之可貴……中日事變,日本當局說奠定東亞永久和平,決不妨礙中國獨立與生存!所以在今日我們?yōu)榱藸幦要毩⑴c自由,倡導和平,是一個革命運動,而不是賣國勾當;我們不避艱險,不計毀譽,為和平而努力。并不是罪惡,而是一種正義感!”?汪偽政府的托爾斯泰紀念顯然是在這種“戰(zhàn)爭危害”與“和平正義”的精神統(tǒng)攝下所制造出來的產(chǎn)物,它反過來被汪偽政府用于支撐、粉飾自身“叫囂和平”的政治意圖。他們以托爾斯泰的欽仰者和忠實信徒自居:“從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到這次歐戰(zhàn)和中日戰(zhàn)爭,世界人民飽嗜了戰(zhàn)爭的滋味,無量數(shù)的婦孺和青年,在戰(zhàn)爭的炮火下犧牲了,無量數(shù)的財產(chǎn)和文化精華,在鐵鳥的淫威下毀滅了。正是驚心的動魄,慘絕人寰。我們在浩劫中留得了殘生,瞻念著歐洲人民正在槍林彈雨中過生活;中日全面和平,尚未實現(xiàn),抗戰(zhàn)的操縱者仍在引著人民向死路上走。有人類殘殺最厲害一環(huán)的今日,我們對于托翁的和平思想,是特別表示欽仰的。”紀念托爾斯泰,謳歌托爾斯泰的和平思想,最終不過是為汪偽政府開展“和平運動”及證明其政權的合法性大唱贊歌:“托翁的和平種子,畢竟在靜默中漸漸長成,開花而結果了,印度獨立運動的愈來愈烈,法國貝當元帥的毅然放棄戰(zhàn)爭,倡導和平,在中國,更有著劃時代的偉大革命運動——和平運動——在不久的將來,世界是會更燦爛,更光明的?!?

“九一八”事變后,面對國內(nèi)一部分人的不抵抗行徑,有人想起托爾斯泰曾寫信給辜鴻銘并對中國人喪失忍耐性的情況表示“憤慨”的史實,轉而提醒中國人應該堅決批判托爾斯泰的不合理的“憤慨”,擁抱對敵人的強硬的“憤慨”。?更有人撰文對中國民眾學步托爾斯泰的“不抵抗主義”,“以為師托爾斯泰與甘地無抵抗主義自慰藉,以為他們是做托爾斯泰與甘地無抵抗主義底信徒相解頤”?的行為大加貶斥。某種意義上,汪派文人的托爾斯泰紀念正是一種“以托爾的無抵抗主義自慰藉”的表征。托爾斯泰被汪派文人“借用”過來予以反復紀念,將其雕琢成“和平主義”的“先行者”和“領路人”,進而使得托爾斯泰成為汪偽政府的政治號角。

結語

綜上所述,藝術家和思想家的托爾斯泰是戰(zhàn)時中國的托爾斯泰紀念主要觀照和言說的內(nèi)容。對于前者,人們普遍給予了熱烈的贊揚,并以之作為戰(zhàn)時中國文藝的榜樣參照;對于后者,人們的紀念言說則呈現(xiàn)出一種矛盾和抵牾,“在消極的痛恨上他是積極的,而在積極的反抗的斗爭上,他卻顯示著不可理解的消極!”?進而當人們試圖通過紀念托爾斯泰來達成不同的現(xiàn)實目的時,便會挑選和彰顯托爾斯泰思想中的不同元素,其言說的口吻自然會相當對立。但不論是面對藝術家的托爾斯泰,還是面對思想家的托爾斯泰,也不論人們的態(tài)度是正是反、語氣是冷是熱,戰(zhàn)時中國的知識分子之所以紀念托爾斯泰,之所以如此這般言說托爾斯泰,都是為了滿足各自不同的現(xiàn)實意圖。概而言之,托爾斯泰成為一種被戰(zhàn)時中國所“征用”的異域資源。另一方面,托爾斯泰事實上已成為一種公共記憶,不同派別群體在“征用”這一公共記憶時,會訴諸截然不同的策略,或利用、或弘揚、或纂改、或抹殺、或壓抑,旨在借助托爾斯泰紀念并且通過對這一資源的有效把控,創(chuàng)造出符合各自價值取向的公共記憶。其結果是,戰(zhàn)時中國文人的托爾斯泰紀念,不僅在言說托爾斯泰的不同維度時音調(diào)各異,即便在談論托爾斯泰的相同元素時也存在著明顯的分歧。在這個維度上,亦可以稱戰(zhàn)時中國的托爾斯泰紀念是政治派別“撕扯”的“戰(zhàn)場”。

注釋:

①李今:《三四十年代蘇俄漢譯文學論》,人民文學出版社2006 年版,第309 頁。

②毛尹若:《托爾斯泰在蘇聯(lián)》,《逸經(jīng)》1937 年第25 期。

③⑩?永成:《思想家及藝術家的托爾斯泰》,《蘇俄評論》1935 年第9 卷第6 期。

④高潔:《托爾斯泰小傳》,《世界晨報》1935 年11 月9 日。

⑤萬心齊: 《談托爾斯泰》, 《人世間月刊》 1940年第2 卷第1 期。

⑥靜聞:《紀念托爾斯泰——回英室隨筆》,《青年文藝》1943 年第1 卷第5 期。

⑦?苗垺(周劍蕭):《向托爾斯泰學習》,《新文藝月刊》1940 年第1 卷第2 期。

⑧一柯(周立波):《紀念托爾斯泰》,《生活知識》1935 年第1 卷第4 期。

⑨郭沫若:《中國戰(zhàn)時的文學與藝術——一九四二年五月二十七日在中美文化協(xié)會演講詞》,《郭沫若全集·文學編》 第19 卷,人民文學出版社1992 年版,第191頁。

?參見《編后》, 《文化雜志》 1941 年第1 卷第4號。

?L·托爾斯泰著、荘壽慈譯:《論藝術——給〈藝術新聞〉的發(fā)行者N·A·阿歷山德羅夫的信》,《文化雜志》1941 年第1 卷第4 號。

?袁水拍譯:《托爾斯泰對于文藝的見解》,《文化雜志》1941 年第1 卷第4 號。

?王海洲:《暗箭:政治象征的三重爭奪》,《江海學刊》2010 年第5 期。

?M.Brovin 作、高植譯:《托爾斯太百一〇年誕生紀念》,《抗戰(zhàn)文藝》1938 年第2 卷第11、12 期合刊。

?本社:《紀念托爾斯泰》,《自由中國》1941 年第1 卷第2 期。

??封斗: 《紀念托爾斯泰》, 《奔流文藝叢刊》1941 年第1 輯。

?編者:《托爾斯泰逝世三十周年紀念導言》,《新文藝月刊》1940 年第1 卷第2 期。

?王志耕:《列夫·托爾斯泰與中國革命》,《清華大學學報》 (哲學社會科學版) 2018 年第1 期。

立波:《萊夫·托爾斯泰逝世二十五周年紀念》,《世界知識》1935 年第3 卷第7 期。

??止戈: 《對于托爾斯泰的評價》, 《禮拜六》1935 年第620 期。

?葆荃(戈寶權):《關于托爾斯泰》,《學習生活》1943 年第4 卷第2 期。

?汪兆銘:《和平宣言》,《大民》1940 年第3 卷第3 期。

?參見《編輯后記》, 《新東方雜志》 1940 年第2卷第3 期。

?桑瞑:《托爾斯泰的生平及思想》, 《新東方雜志》1940 年第2 卷第3 期。

?葉偉:《在甘地倡導的“印度反戰(zhàn)運動”中想到托爾斯泰》,《新東方雜志》1940 第2 卷第3 期。

?參見《社論:純化意識統(tǒng)一精神》, 《新東方雜志》1940 年第2 卷第3 期。

?祝平:《向托爾斯泰致敬》,《青復半月刊》1941年第3 卷第2 期。

?淡云:《托爾斯泰的憤慨和我們的憤慨》,《新聞報》1936 年2 月11 日。

?丘斌存:《豈是托爾斯泰底無抵抗主義》,《新時代》1931 年第19 期。

?林若:《論托爾斯泰的人道主義——紀念托爾斯泰誕辰一百十四年》,《時代中國》1942 年第6 卷第5、6期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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