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永輝 劉玲芳
近年來,“亞洲世紀”的各種討論前所未有地出現(xiàn)在全球討論中。①M.Shamsul Haque,“Rethinking Public Governance in the Asian Century:Grand Discourse Vs.Actual Reality”,in S.Bice et al.(eds.),Public Policy in the “Asian Century”:Concepts,Cases and Futures,International Series on Public Policy,London:Macmillan Publishers Ltd,2018,p.41.全球化發(fā)展增強了國際格局的不確定性,人們開始將目光投向亞洲,以期亞洲發(fā)展能夠給世界提供更優(yōu)方案和選擇,“亞洲世紀”因此成為重要議題。不難看出,對“亞洲世紀”的樂觀看法和悲觀預測皆而有之:在“西方常勝論”者看來,亞洲世紀是不具現(xiàn)實佐證的烏托邦構想,因為西方仍舊掌握著世界的控制權;而“亞洲崛起論”者認為,全球經濟政治重心正逐步向亞洲轉移,亞洲的崛起將成為不可避免的事實,“亞洲世紀”也正在從理念走向現(xiàn)實。
本文首先分階段討論“亞洲世紀”的困境,然后分國別梳理學界和政界對“亞洲世紀”前景的認識,最后提出作者對“亞洲世紀”的困境的認識和對未來的展望。本文所探討的“亞洲世紀”,以東亞、南亞和東南亞為重點,以中印兩個人口大國為中心,西亞地區(qū)較少涉及。
亞洲大國的崛起或復興必將引起世界秩序變化,這一觀念正日益受到世界關注,于是人們越來越多地討論“亞洲崛起”和“亞洲世紀”的到來。但是,此次新冠肺炎疫情所暴露的非傳統(tǒng)安全對世界秩序的挑戰(zhàn),使人們不得不思考亞洲如何迎接挑戰(zhàn),繼續(xù)走復興之路的問題,同時也讓人們意識到,自“亞洲世紀”提出之日至今,一直面臨著各種障礙。本節(jié)聚焦二戰(zhàn)結束以來“亞洲世紀”在各個發(fā)展階段所面臨的困境。
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結束后,殖民主義勢力逐漸退出亞洲,各國致力于自身的國家整合和國家建設,“反殖民化”時期形成的“亞洲共識”開始弱化。美蘇介入驅使亞洲國家分裂成兩極對抗陣營,進一步加劇亞洲割裂狀態(tài)。國家格局動蕩和區(qū)域對抗升級,使殖民主義的遺產困境、地緣政治競爭和意識形態(tài)沖突成為該時期“亞洲世紀”面臨的主要困境。長達十幾年之久的“冷戰(zhàn)對抗時期”導致“亞洲世紀”的共識嚴重遲到。①邱永輝:《從亞洲世紀到全球治理:文化視角下的中印關系》,《學術前沿》,2019年第10期,第88頁。
1.殖民主義的遺產
二戰(zhàn)結束后,處理殖民主義的遺產問題成為大部分亞洲國家面臨的首要任務。殖民統(tǒng)治遺留下來的制度遺產,在相當長的時間內導致亞洲國家經濟發(fā)展滯后、邊界糾紛不斷并引發(fā)地區(qū)沖突或邊界沖突,如中印邊界沖突、印巴克什米爾沖突等,重創(chuàng)了“亞洲團結”的理想。在東南亞地區(qū),西方殖民國家爭奪勢力范圍的結果,導致既留下了陸上疆界之爭和島嶼主權之爭,也留下了因領海及大陸架疆界劃分問題的爭端,“殖民主義的遺產”在二戰(zhàn)后長期存在。②鄭一省:《東盟國家間領土邊界爭端的成因及影響》,《東南亞研究》,2005年第2期,第30頁。
對大多數(shù)亞洲國家而言,“分而治之”的殖民主義遺產造成民族國家發(fā)展弱化,進而加深民族沖突。③何躍:《種族沖突與國家弱化——兼論弱化國家的行政管理》,《云南行政學院學報》,2001年第4期,第4頁。殖民者利用手段使國家、民族或宗教產生分裂,以分別控制和統(tǒng)治的手段弱化了被殖民者的身份認同和國家認同,并阻礙了國家重組之后建立新的身份共識和國家共識,如馬來西亞和新加坡,重組之后種族糾紛和經濟沖突不斷,最終走向分裂。“分而治之”的殖民遺產不僅造成國家內部脆弱,而且為外部勢力干涉內政提供輾轉空間。亞洲部分國家在獨立后繼承殖民統(tǒng)治的雙重政治遺產,“權威和民主”的結合造成亞洲政治的脆弱。一方面承續(xù)殖民地時代形成的西方議會民主制的政治架構與形式,而另一方面逆民主的精神與原則而行專制之實。①許開軼:《東亞威權政治形成的原因與背景分析》,《社會科學》,2008年第2期,第71-72頁。從長遠看,殖民主義的制度遺產嚴重阻礙亞洲國家的“去殖民化”進程,西方殖民主義遺存使亞洲陷入長期的困境之中。
2.地緣政治競爭
冷戰(zhàn)時期的政治和戰(zhàn)略秩序,以美蘇兩國的權力和影響力為中心。歐亞大陸成為美蘇地緣政治爭奪的主戰(zhàn)場,而亞洲地區(qū)則成為美蘇地緣政治博弈的前沿陣地。兩極格局的地緣政治爭奪,導致亞洲的困境,即亞洲各國的政治格局和各國家間的政治格局出現(xiàn)分化和重組,從而進入“分裂的亞洲”時期。
美蘇在全球范圍內對海權與陸權的爭奪,使朝鮮半島和東南亞成為域外政治力量在地緣戰(zhàn)略上積極爭取的地區(qū),亞洲地緣政治經歷了從碎片化到重組的變動。從地緣政治視角分析,爆發(fā)于1950-1953年的朝鮮戰(zhàn)爭完全可以“看成是一場典型的陸權與海權之間的斗爭”。②Geoffrey Parker and Croom Helm,Western Geopolitical Thought in the Twentieth Century, London:Routledge,1985,p.138.朝鮮半島是東亞地緣政治轄區(qū)的邊緣地帶,是海權國家進入大陸腹地的“閘門”。朝鮮半島分裂導致東北亞地緣政治格局動蕩,加劇了國家間的地緣政治分歧,造成了持續(xù)性不確定的地緣戰(zhàn)略競爭長期存在。
至20世紀70年代,亞洲的地緣政治面臨重大重組。兩極格局平衡因新的力量中心出現(xiàn)逐漸被打破,亞洲國家面臨的地緣“安全困境”愈加凸顯,新的地緣政治沖突爆發(fā),如1969年的中蘇邊界沖突和珍寶島之戰(zhàn),以及1979年的中越邊界戰(zhàn)爭。東南亞成為亞洲的地緣政治重心,中越南海爭端因周邊國家對南海地緣政治利益的爭奪演變?yōu)闁|南亞的“地區(qū)性”爭端,域外大國和地區(qū)國家在柬埔寨的地緣政治競爭引發(fā)的激烈對抗和沖突,使地區(qū)安全遭受嚴重破壞,東南亞因此被索爾·科恩稱為是戰(zhàn)后世界地緣政治格局中的兩大破碎地帶之一。在西亞地區(qū),美蘇為爭奪石油資源和歐亞大陸中心地帶的控制權,引致西南地區(qū)持續(xù)激烈的權力斗爭,使其長期陷入地緣政治動蕩和無解的僵局。
3.意識形態(tài)沖突
冷戰(zhàn)不僅是美蘇兩大集團間的地緣政治沖突,也是超越地緣政治利益的意識形態(tài)斗爭。①Melvyn P.Leffler and Odd Arne Westad,“The Cold War and the International History of the Twentieth Century”,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the Cold War,New York:Cambridge Unversity Press,2010,p.13.隨著意識形態(tài)冷戰(zhàn)在全球擴散,兩種不同的力量基于意識形態(tài)對抗重塑亞洲文化價值和政治體制。由此造成亞洲世界共同的文化與傳統(tǒng)分離,意識形態(tài)分歧造成對概念化“亞洲世紀”思想固有的亞洲共同身份的質疑。
20世紀50年代,美蘇對意識形態(tài)主導權的爭奪由歐洲轉向亞洲。亞洲地區(qū)的國家間關系因社會制度和意識形態(tài)對立日趨緊張,并由意識形態(tài)冷戰(zhàn)升級為軍事沖突,越南戰(zhàn)爭、朝鮮戰(zhàn)爭、以及印支國家與東盟的沖突本質上是兩種意識形態(tài)對抗的結果?;诂F(xiàn)實主義的視角分析,“美國原本不需要軍事干預越南,越戰(zhàn)實際上是一場典型的由冷戰(zhàn)意識形態(tài)驅動的戰(zhàn)爭”②王立新:《美國的冷戰(zhàn)意識形態(tài):內容與作用》,《史學集刊》,2011年第5期,第15頁。??梢?,該時期的地區(qū)矛盾和沖突主要圍繞意識形態(tài)斗爭產生,美國為防止中國的共產主義政權在亞洲地區(qū)滲透,聯(lián)合日本、菲律賓等國家組建軍事同盟,由此形成亞洲國家之間的“戰(zhàn)略牽制與平衡”。
西方國家將共產黨政權領導的中國視為專制獨裁國家,而將繼承英國民主政體的印度視為發(fā)展中國家的民主政治典范,由此建構出“專制的中國與民主的印度”的意識形態(tài)對立。西方國家對亞洲地區(qū)的意識形態(tài)話語的建構,加劇了中國、越南和朝鮮等共產黨政權與亞洲非共產主義社會之間的緊張關系,造成因地緣政治競爭升級的地區(qū)局勢動蕩,導致亞洲地區(qū)的混亂和分裂。
“冷戰(zhàn)結束后,地緣政治和意識形態(tài)的重組變得更有利于推動亞洲重新在全球秩序中占據(jù)中心地位”。③帕拉格·康納著,丁喜慧、高嘉旋譯:《亞洲世紀:世界即將亞洲化》,中信出版社2019年版,第32頁。亞洲正處于經濟、政治深刻變革和調整的過渡時期,地區(qū)的安全隱患主要來自于由經濟困境所引起的社會動蕩和政治不確定性。全球化發(fā)展使東亞的經濟重心不斷轉移,亞洲發(fā)展進入新階段,但存在兩個方面問題:一是經濟危機爆發(fā)阻礙亞洲經濟發(fā)展整體進程;二是亞洲部分國家政治革命過程尚未完成。
1.經濟危機的爆發(fā)
20世紀90年代,亞洲地區(qū)遭受的經濟危機,嚴重影響了地區(qū)經濟、政治和安全等多方面的發(fā)展。中國經濟尚處于起步階段,被稱為亞洲經濟“引跑者”的日本受泡沫經濟影響,進入“失去的十年”?!皷|南亞也處在1997年的經濟危機中,因外匯儲備不足,泰國、馬來西亞、菲律賓等國都面臨貨幣貶值和債務激增的危機”。④同上,第35頁。經濟危機不僅加劇了社會矛盾和沖突,甚至在印尼誘發(fā)了嚴重的政治和社會危機,使地區(qū)經濟安全和國家安全面臨嚴峻挑戰(zhàn)。東亞金融危機嚴重沖擊亞洲國家經濟,“造成各國財富損失慘重,經濟實力大幅度下降;經濟秩序嚴重混亂和經濟運行困難;經濟的增長進程被打斷,經濟陷于停滯”。①郭震遠:《東亞金融危機與東亞經濟的前景》,《和平與發(fā)展》,1998年第2期,第1頁。在亞洲經濟危機的沖擊下,盡管東亞地區(qū)整體局勢保持相對穩(wěn)定,但東南亞國家的經濟秩序和經濟格局的平衡已經被打破。
進入21世紀,部分亞洲地區(qū)經濟狀況在經濟全球化和貿易一體化的加速推動下開始好轉。中國、印度等亞洲大國通過經濟改革實現(xiàn)國內經濟持續(xù)增長,但2008年西方經濟危機爆發(fā)又對剛復蘇的亞洲經濟造成巨大沖擊。經濟危機的再現(xiàn)和應對不力,暴露出亞洲國家經濟結構和經濟體制的脆弱性,各國為轉移國內經濟問題制造的地區(qū)性矛盾和沖突,嚴重破壞了地區(qū)安全。經濟危機對國家和區(qū)域發(fā)展產生持續(xù)性影響,一方面經濟不斷惡化誘導諸多政治社會問題產生,使國家短期無法走出經濟停滯的困境;另一方面因經濟相互依存產生的國家經濟安全威脅嚴重影響地區(qū)安全。
2.未完成的政治革命
后殖民時代結束后,亞洲部分國家尚未實現(xiàn)國內政權的穩(wěn)定和統(tǒng)一。國外學者據(jù)此認為,“亞洲政治風險存在于民主國家和專制國家未完成的政治革命,以及政治領導人如何應對經濟和社會挑戰(zhàn),以確保國內安寧和防止混亂”。②Michael R.Auslin,The End of the Asian Century:War,Stagnation,and the Risks to the World’ s Most Dynamic Region, New Haven:Yale University Press,2017,p.7.以印度為例,不徹底的政治革命是印度國家和社會發(fā)展的主要障礙,即土地占有兩極化、種姓制度、貧困問題等長期存在。國內學者指出,“印度低成本的政治革命和獨立之初不徹底的所有制改革造成其“畸形”的國家發(fā)展”。③張文木:《印度與印度洋:基于中國地緣政治視角》,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53頁。舊的政治文化存在使印度的社會制度不是反哺農民,而是資本家和地主階層,尼赫魯留下的民主體制和殖民統(tǒng)治留下的議會體制均不能為印度未來提供明確的國家定位。“不徹底的土地革命使種姓制度、封建生產關系殘余和資產階級議會選舉政體相結合,強化農村地主階級的統(tǒng)治地位,加劇等級分化和對立”。④王靜:《從土地改革看印度民主制度的績效》,《南亞研究季刊》,2015年第3期,第83頁。未完成的政治革命和不健全的政治體制不斷激化社會矛盾,影響印度的國家發(fā)展和政治現(xiàn)代化進程。
該時期民主轉型與鞏固問題成為亞洲政治亟需解決的最大難題,許多國家在推行民主政治改革過程中遭遇重大挑戰(zhàn)。一是長期存在的政治體制和民主政治之間的不協(xié)調性,可能導致政治轉型帶來國家政治崩潰;二是在殖民遺產和冷戰(zhàn)遺產的雙重作用下,民主政治體系容易出現(xiàn)不穩(wěn)定的領導和政權過渡。如印尼、馬來西亞和新加坡政治的核心是公民的政治參與問題,執(zhí)政黨如何在努力維持權力和化解民眾對更開放的選舉制度的要求之間達致平衡。由此來看,政治革命未完成的國家,在政治轉型過程中面臨著內在矛盾無法解決的困局,進一步造成了國家政治自信危機和“畸形”的政治形態(tài)。
繼美國因華爾街危機、歐洲因主權債務危機和美國金融危機的副作用而遭受打擊之后,關于21世紀可能屬于亞洲的猜測在2010-2012年間逐漸上升。①Jhon West,Asian Century…on a Knife-edge:A 360 Degree Analysis of Asia’s Recent Economic Development,Singapore:Palgrave Macmillan,2018,p.2.亞洲經濟快速增長和亞洲實力不斷增強,使學者們開始討論“亞洲崛起”。此時亞洲發(fā)展所面臨的挑戰(zhàn)更加凸顯,亞洲國家因政治腐敗、政治分歧引發(fā)的政治危機,以及維持經濟活力的障礙,使亞洲國家之間缺乏戰(zhàn)略互信,區(qū)域合作的共識難以達成。
1.政治危機
政治腐敗和政治安全問題是該時期亞洲國家面臨的主要政治風險。市場經濟體制帶來亞洲經濟快速發(fā)展的同時,也導致亞洲的經濟犯罪和權力腐敗更加惡化。如日本的“制度化腐敗”、馬來西亞的“世紀性腐敗”、中國的“致命性腐敗”②Ibid.,p.264-267.等,政治危機已嚴重侵蝕亞洲國家的政權體制和社會制度。西亞地區(qū)因政治腐敗引發(fā)的政治分裂,導致國家內戰(zhàn)和區(qū)域沖突愈加惡化。2011年初,“因糧食安全問題和政治腐敗問題日益嚴峻,許多阿拉伯國家的人民參加反政府暴動”。③帕拉格·康納,丁喜慧,高嘉旋譯:《亞洲世紀:世界即將亞洲化》,第36頁。而且,“腐敗加劇正在使社會崩潰的亞洲的不平等現(xiàn)象日益嚴重,破壞對善治必不可少的公共機構的誠信,最終可能導致社會和政治不穩(wěn)定”。④Jhon West,Asian Century…on a Knife-edge:A 360 Degree Analysis of Asia’s Recent Economic Development,Singapore:Palgrave Macmillan,2018,p.253-265.
亞洲政治的另一風險在于國家間的政治分歧和潛在的武裝沖突。經濟快速發(fā)展不僅沒有帶來亞洲國家間的區(qū)域融合,反而加劇國家間的政治競爭,甚至持續(xù)惡化地區(qū)國家關系。多元化政體和社會制度差異使亞洲國家無法在一些問題上達成共識,政治互信的缺失增加了問題解決的復雜性,如中印邊界問題、中日釣魚島問題、朝韓半島問題等。因此,除了基本的“亞洲意識”之外,亞洲沒有形成有效的區(qū)域政治共同體。⑤Michael R.Auslin,The End of the Asian Century:War,Stagnation,and the Risks to the World’s Most Dynamic Region,New Haven Yale University Press,2017,p.9.
2.經濟乏力
2008年以來,世界經濟復蘇乏力,各國均對自身經濟發(fā)展和全球經濟走勢抱持不樂觀態(tài)度,中國經濟也在2015年進入緩慢增長的“新常態(tài)”,亞洲正遭受經濟發(fā)展停滯所帶來的困擾。人口結構轉變導致亞洲的人口紅利消失,而據(jù)一些經濟學家的估計,“此前經濟快速增長的四分之一甚至三分之一是由于人口紅利”。①Jhon West,Asian Century…on a Knife-edge:A 360 Degree Analysis of Asia’s Recent Economic Development,Singapore:Palgrave Macmillan,2018,p.186.近年來亞洲人口增長率逐漸降低,人口老齡化趨勢明顯,勞動力市場收縮,亞洲面臨著嚴峻的人力資本困境。
亞洲國家間競爭,對區(qū)域合作形成挑戰(zhàn)。亞洲經濟的新活力在于國家間的開放與合作,如此才能解決亞洲欠發(fā)達經濟體的發(fā)展困境,以及因經濟邊緣化國家的“內政安全”而演化成的“全球性”問題。但隨著中國的經濟實力和影響力不斷提升,“中國經濟威脅論”的聲音層出不窮,亞洲其他國家對中國崛起的疑慮和擔憂日益增長。再加之經濟極化問題導致的區(qū)域發(fā)展失衡,使國家間的貿易不對等和貧困問題加劇,由此激化的國家競爭可能消解國家間合作的積極性。
該階段亞洲國家的經濟結構性改革進入瓶頸期,甚至可能面臨改革失敗帶來的經濟崩潰。如日本被稱為“安倍經濟學”的改革方案,使整個國際社會不堪重負。②Ibid.,p.265.中國的經濟改革進程也面臨諸多的深層次矛盾和挑戰(zhàn),經濟改革面臨著在經濟奇跡結束后保持經濟持續(xù)增長的難題?!盁o論是日本這樣的發(fā)達國家,還是印度和印度尼西亞這樣的發(fā)展中國家,經濟奇跡面臨的風險來自于經濟改革未能應對經濟增長的代價”。③Michael R.Auslin,The End of the Asian Century:War,Stagnation,and the Risks to the World’s Most Dynamic Region, New Haven:Yale University Press,2017,p.16.
帕拉格·康納認為,由亞洲主導的世界秩序始于2017年。2017年以來,世界政治的不確定性和國際秩序的脆弱性增強,特朗普勝選及美國政治的重大改變引發(fā)全球性的政治危機。該階段“亞洲世紀”的主要困境來自中美關系由競合走向對抗,美國的亞洲戰(zhàn)略調整,以及在此形勢下中印關系因邊界問題、貿易不平衡問題等引起的變化,以及當前新冠疫情帶來的世界格局走向,特別是中美、中印等大國關系的變化,以及中國與歐盟、東亞國家的合作等問題。
1.新時代的中美變局
2017年,“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下的中美關系進入新階段,美國對華的重大戰(zhàn)略調整引起中美關系急劇變動。過去推動亞洲發(fā)展的一些關鍵因素,如“美國市場開放、相對溫和的安全環(huán)境以及穩(wěn)定的全球經濟體系等正在惡化”。④Jhon West,Asian Century…on a Knife-edge:A 360 Degree Analysis of Asia’s Recent Economic Development,Singapore:Palgrave Macmillan,2018,p.326.特朗普執(zhí)政與“亞洲世紀”的諸多挑戰(zhàn)相碰撞,甚至還將塑造可能的“亞洲世紀”的輪廓。
特朗普執(zhí)政以來,美國政府明確將中國定位為戰(zhàn)略競爭對手,逐步對華實施戰(zhàn)略圍堵,導致中美戰(zhàn)略競爭加劇和對抗升級。在經濟、技術和投資層面對華接觸收縮,不斷強化中美貿易壁壘,并以實行對等貿易為由全面發(fā)動對華貿易戰(zhàn)。在地區(qū)安全層面強化美日韓同盟的安全防范,加強南海巡航,利用南海問題制造中國與東南亞國家的分歧。同時利用臺灣問題造勢,試圖在香港、新疆等問題上干涉中國內政。在彭斯演講和蓬佩奧的國際活動中,極力渲染中國“威脅論”和對華敵對情緒,從制度文化層面升級對中國的批評。在此背景下,“中美戰(zhàn)略競爭趨向常態(tài)化,競爭的廣度和重點領域的深度都進一步增強”。①韓召穎、黃釗龍:《從“戰(zhàn)略協(xié)調”到“戰(zhàn)略競爭”:中美關系的演進邏輯》,《國際觀察》,2020年第2期,第66頁。
中國崛起和美國領導力相對衰退,使美國擔心自己正失去在亞洲的立足之地。因而特朗普政府將亞洲的戰(zhàn)略定位從“亞太”調整為“印太”,試圖從地緣政治和地緣戰(zhàn)略層面實現(xiàn)亞太地區(qū)與印度洋地區(qū)的聯(lián)合,以周邊國家為基點全方位遏制中國崛起。在韓部署“薩德”系統(tǒng)激化朝核問題,導致朝鮮半島局勢惡化,東北亞地區(qū)安全遭受威脅。在南亞地區(qū),中印關系也因中美競爭和摩擦不斷升級,“在洞朗地區(qū)爆發(fā)了近30年來雙方最為嚴重的邊界對峙”。②葉海林:《中國崛起與次要戰(zhàn)略方向挑戰(zhàn)的應對——以洞朗事件后的中印關系為例》,《世界經濟與政治》,2018年第4期,第107頁。從中印現(xiàn)實來看,“印巴關系與中巴關系的矛盾,經濟發(fā)展結構差別造成的貿易、投資不平衡,以及兩國的制度價值理念差異短期無法解決”。③張?zhí)N嶺:《新時代的中印相處之道》,《世界知識》,2020年第12期,第72頁。亞洲國家間關系也因中美、中印關系變動受到重大影響。
2.疫情下的新挑戰(zhàn)
進入2020年,新冠疫情爆發(fā)持續(xù)惡化2017年以來的政治危機,世界政治秩序發(fā)生深層次的質變。疫情使中美由貿易戰(zhàn)迅速升級為經貿、政治、軍事等戰(zhàn)略上的全面對抗,美國借臺灣問題、南海問題、香港問題和新疆問題不斷升級中美緊張局勢。在中國周邊地區(qū),美國利用朝核問題不斷干預朝鮮半島局勢走向,導致地區(qū)國家關系緊張,嚴重破壞東北亞地區(qū)安全和阻礙“中日韓自貿區(qū)”構想的進程;并試圖從內政外交層面對中國進行戰(zhàn)略阻撓。在最新的戰(zhàn)略安排上,美國《2021年戰(zhàn)略競爭法案》重點提及在“印太盟友”“四邊機制”和“美臺關系”中的戰(zhàn)略布局,更加突出中美在大國戰(zhàn)略和地區(qū)戰(zhàn)略層面的競爭。疫情使中美溝通渠道缺失,兩國之間的政治互信惡化和民間對立傾向泛濫,最終的結果將是完全的貿易脫鉤和產業(yè)重構。中國駐美大使崔天凱在2020年阿斯彭安全論壇上指出,“當前中美關系處于非常關鍵的時刻,兩國正在進行的抉擇,不僅將真正決定中美的關系,也將塑造世界的未來”。①《崔天凱大使出席2020年阿斯彭安全論壇實錄》,http://www.china-embassy.org/chn/zmgx/zxxx/t1805096.htm,2020-08-10。
在中美博弈不斷激烈的情況下,疫情使中印關系因印度國內民族主義情緒高漲面臨巨大風險。特朗普訪印促使中印、美印關系發(fā)生深刻變革,“印度正逐步從軍售防衛(wèi)、‘印太戰(zhàn)略’、經貿投資等方面加速向美國靠攏”,②藍建學:《從特朗普訪印看兩國關系新動向》,《時事報告》,2020年第3期,http://www.ciis.org.cn/chinese/2020-03/18/content_41095456.html。今年4月,印方在加勒萬河谷地區(qū)單方面挑起邊境沖突,隨后中印邊界對峙升級。③關培鳳:《加勒萬河谷:中國從來不是挑釁者》,《環(huán)球時報(國際論壇)》,2020年6月30日,第15版。美印關系在疫情大流行之際趨于靠近,美國支持印度在經濟層面、安全防務和疫情上遏制中國,莫迪政府進行對華重大戰(zhàn)略調整。繼邊境沖突之后,印度以威脅印度國家安全和公共秩序為由對中國進行戰(zhàn)略遏制,從軍事、經濟和外交層面向中國施壓,因邊界沖突和新冠疫情升級的中印緊張局勢趨于惡化。疫情正加劇中印之間的政治和戰(zhàn)略分歧,進而影響整個亞洲地區(qū)局勢,距離鄧小平提出的“中印共同發(fā)展”的“亞洲世紀”越來越遠。
“亞洲世紀”面臨各種各樣的困難,但近年來亞洲各國實力不斷提高,而西方經濟和政治實力相比之下卻呈現(xiàn)下降趨勢,人們對亞洲將主導未來世界秩序的猜測越來越多,對“亞洲世紀”的愿景辯論也尤其熱烈?!皝喼奘兰o”的概念在一些報道中得到加強,如:《亞洲2050年:實現(xiàn)“亞洲世紀”》(Asia 2050:Realizing the Asian century),以及《“亞洲世紀”中的澳大利亞》(Australia in the Asian Century:White Paper 2012)等。如何理解和界定“亞洲世紀”的意涵,直面亞洲存在的現(xiàn)實困境,成為展望“亞洲世紀”的未來的關鍵。筆者力圖在對“亞洲世紀”的既有研究的回顧中,梳理有關“亞洲世紀”的未來的各種視角和各方觀點。
中國認為,世界正處于“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時代,如何準確理解這個時代,理解“亞洲世紀”和定位自己的角色,并采取新的戰(zhàn)略策略,是中國的核心問題。④Qiu Yonghui,“Asian Century:Chinese Perspective”,in Rajiv Narayanan and Qiu Yonghui edied,India and China:Building Strategic Trust, New Delhi:VIJ Books,2020,p.45.回答這個問題,不僅需要全局性的區(qū)域視角,更需要全球性的戰(zhàn)略思維和戰(zhàn)略眼光。
邱永輝教授在采訪了數(shù)十位中國學者后總結到,中國學者認為,“亞洲世紀”是發(fā)展和復興,而非“主宰”或“領導”世界;“亞洲世紀”是和平發(fā)展,而非戰(zhàn)爭(熱戰(zhàn)或冷戰(zhàn))沖突;“亞洲世紀”是團結合作,而非結盟排外。①Qiu Yonghui,“Asian Century:Chinese Perspective”,in Rajiv Narayanan and Qiu Yonghui edied,India and China:Building Strategic Trust, New Delhi:VIJ Books,2020,pp.48-49.既指出“亞洲世紀”不同于歐洲世紀和美國世紀的殖民主義和侵略霸權,同時也表明思考亞洲問題理應超越狹隘的區(qū)域視角。林沖平認為,“國際間經濟相互依存促進合作而抑制沖突,鑒于中國、日本、印度和亞洲其他國家之間擴大貿易和投資的長期趨勢,亞洲聯(lián)盟可能會及時出現(xiàn)”。②Chongpin Lin,“Two factors argue for an Asian Century”,The International Economy, Vol.27,No.3,2013,p.18.但“亞洲分歧”長期存在,而且隨著世界格局不確定性的增強,“亞洲世紀”的構想也增加許多不可測因素。因此,對“亞洲世紀”的到來持否定立場的觀點認為,亞洲一體化進程處于不確定狀態(tài),即使亞洲經濟規(guī)模大但仍不能主導未來全球經濟規(guī)則的制定,而且亞洲大國能否采取最優(yōu)的合作策略實現(xiàn)真正合作是關鍵。疫情以來,“亞洲世紀”面臨更加尖銳的選擇和挑戰(zhàn)。中國學者認為,“疫情可能加劇產業(yè)鏈分散化、碎片化,但有助于開拓區(qū)內市場和整合區(qū)內發(fā)展資源,打造區(qū)域發(fā)展共同體,持續(xù)推進一體化進程,可望引致真正的‘亞洲世紀’到來”。③廖崢嶸:《什么才是真正有意義的“亞洲世紀”》,《環(huán)球時報(國際論壇)》,2020年6月17日,第14版。
亞洲的分歧在于國家間缺乏一致性的區(qū)域共識,中國崛起將有助于“亞洲復興”。只要中國與其他亞洲國家樹立起“亞洲命運共同體”意識,確立國家間的“共同責任”和“共同規(guī)范”,推動各方良性互動,亞洲復興就能實現(xiàn)。④中國現(xiàn)代國際關系研究院課題組:《中國與亞洲:共同復興之路》,《現(xiàn)代國際關系》,2011年第9期,第1頁。中國崛起給亞洲其他經濟體帶來更多的發(fā)展機遇,有利于推進亞洲國家的區(qū)域融合,實現(xiàn)亞洲整體性崛起。高祖貴認為,“亞洲整體性崛起帶來的可能效應,將使因地區(qū)內部聯(lián)動和整合增強導致的主要國家政策調整和關系重組加快,推動世界權力中心和戰(zhàn)略互動持續(xù)向亞洲聚合”。⑤高祖貴:《亞洲整體性崛起及其效應》,《國際問題研究》,2014年第4期,第9頁。據(jù)此可以認為,世界經濟重心、權力重心以及戰(zhàn)略互動向亞洲偏移意味著亞洲將成為全球規(guī)則和國際規(guī)范的主要制定者,同時也表明“亞洲世紀”的到來。
中印兩國是發(fā)展中國家的代表,也是近年來增長最快的新興經濟體,世界已經不能想象一個沒有中國和印度的“亞洲世紀”。即使中印關系存在不確定的可能性,但中印友好合作仍是“亞洲世紀”的主旋律。國內學者指出,“中印之間雖然存在一些結構性矛盾,但合作友好的主線沒有變,只有中印兩國攜手承擔更多國際義務,‘亞洲世紀’才會真正到來”。①《戴永紅:中印只有攜起手來承擔更多國際義務“亞洲世紀”才會真正到來》,俄羅斯衛(wèi)星通訊社,http://sputniknews.cn/politics/202006191031665805/?from=timeline&isappinstalled=0。因此,中印崛起是推動“亞洲世紀”成為現(xiàn)實的主要力量,中印兩國應從世界形勢中理解“亞洲世紀”,并在此愿景下,積極貢獻自己的智慧和力量。
中印兩國共同發(fā)展并決定“亞洲世紀”的實現(xiàn)進程,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逐漸成為中印之間的共識。隨著世界局勢發(fā)生重大改變,從中印團結、合作的視角理解和構筑“亞洲世紀”更加成為必然。印度國家轉型委員會特別顧問迪拉杰·納亞爾指出,“新時期以來,西方自我邊緣化和孤立使舊的經濟秩序正逐漸瓦解,在‘去全球化’背景下,中印需摒棄對抗和防御思維,積極探索經濟一體化的可能性,攜手領導實現(xiàn)‘亞洲世紀’”。②迪拉杰·納亞爾:《中印兩國應聯(lián)手實現(xiàn)“亞洲世紀”》,中國國家發(fā)展知識中心,https://mp.weixin.qq.com/s/20-a4Qjh6fz-pMq0jngAbg??焖僭鲩L的亞洲經濟是“亞洲世紀”的現(xiàn)實基礎,且隨著亞洲經濟實力不斷提升,亞洲經濟份額占世界比重越來越大,其中關鍵在于中印兩國能否推動亞洲經濟整體發(fā)展。印度前駐巴基斯坦大使拉賈萬認為,“作為亞洲兩個經濟強國,印度和中國不僅是亞洲經濟崛起的關鍵驅動力,預示著‘亞洲世紀’的到來,而且也將重新定義全球經濟秩序的核心”。③Saga Aiyar,“India,China should cooperate closely for realisation of Asian Century”,Think-Tanks Forum, 2019,https://economictimes.indiatimes.com/news/politics-and-nation/india-china-should-cooperate-closely-for-realisationof-asian-century-think-tanks-forum/articleshow/72306515.cms.此觀點表明,亞洲未來能否決定世界格局重組和重新定義世界秩序,以及能否成為世界的經濟重心,將取決于中印合作和共同崛起。
在可預見的未來,亞洲基于市場優(yōu)勢和人口優(yōu)勢仍然具有巨大的發(fā)展?jié)摿桶l(fā)展空間。印度駐中國副大使韋瑪爾認為,“21世紀毫無疑問屬于印度和中國,作為人口眾多的國家,一個不可否認的事實是,世界正在把這兩個大國視為潛在的市場和機會之地”。④Ibid.而針對目前中印因邊界爭端、疫情造成的雙邊緊張局勢。印度政策研究協(xié)會主任烏戴·帕斯卡爾指出,“中國和印度的雙邊關系已經進入‘后加勒萬時代’,中印兩國共同決定了具有更大全球影響力的新興亞洲戰(zhàn)略格局的性質與基調,中印合作關系決定著‘亞洲世紀’的未來”。⑤C Uday Bhaskar,“The ‘Asian Century’ depends on China and India working together”,https://www.thenational.ae/opinion/comment/the-asian-century-depends-on-china-and-india-working-together-1.1064216.
印度是“亞洲世紀”的主要推動者之一,其在20世紀90年代初的經濟改革及其“東望政策”加強了亞洲統(tǒng)一的概念和共同繁榮的思想。雖然認同“亞洲世紀”關鍵在于中印兩國的學者不在少數(shù),但鑒于中印在新時期所爆發(fā)的矛盾和沖突漸趨激烈,實力對比差異造成中印的緊張局勢,也有觀點認同“亞洲世紀”并不屬于印度而屬于中國。對“亞洲世紀”中亞洲的界定一直為學界所爭議。印裔英國上議院議員梅格納德·德賽說到,“曾經有人說21世紀將屬于亞洲,但沒人知道屬于哪個亞洲,現(xiàn)在很明顯,將由東亞尤其是中國來代表亞洲”。①Meghnad Desai,“Whose Asian century?Clearly,China’s”,https://www.indiadailymail.com/opinion/whoseasian-century-clearly-chinas/.同時《印度快報》國際事務特約評論員拉賈·莫漢(C.Raja Mohan)也認為,“北京現(xiàn)在的重點是建設中國世紀,而不幸的是,中國的驚人崛起可能為‘亞洲世紀’的消亡創(chuàng)造條件。中印之間不斷加深的沖突,必將使“亞洲世紀”以及“中國世紀”的前景變得復雜”。②C.Raja Mohan,“China’s hegemonic ambitions mean that Beijing’s focus is now on building Chinese century”,https://indianexpress.com/article/opinion/columns/china-nationalism-xi-jinping-beijing-foreign-policy-india-china-lacrow-c-raja-mohan-6493168/.
2012年澳大利亞政府發(fā)布《亞洲世紀中的澳大利亞》白皮書,指出世界發(fā)展即將迎來亞洲的世紀。亞洲經濟不斷增長,不僅給亞洲地區(qū)帶來更多的發(fā)展機遇,而且有助于推進亞洲大融合,他們相信“亞洲崛起正在以發(fā)展的趨勢重塑世界”③Government of Australia,Australia in the Asian century:White paper 2012, Canberra:The Government of Australia,2012,p.136.?!皝喼奘兰o”的到來將帶來更多的發(fā)展機遇,面對深刻的全球挑戰(zhàn),澳大利亞的未來將依托于亞洲地區(qū)的綜合發(fā)展。因此,澳大利亞積極融入“亞洲世紀”的未來,并尋求亞洲區(qū)域的可持續(xù)性發(fā)展。
新加坡國立大學李光耀公共政策學院院長馬凱碩認為,“全球權力東移已經成為不可逆轉的趨勢,亞洲人正在顯示出創(chuàng)造一個更為穩(wěn)定的世界秩序的能力,亞洲將成為未來世界的引領者”。④(新加坡)馬凱碩著,劉春波、丁兆國譯:《新亞洲半球:勢不可擋的權力東移》,當代中國出版社2010年版,第213頁。因此,亞洲發(fā)展將進入“去西方化”和“亞洲化”的時代,正呈現(xiàn)出一幅十分可觀的“亞洲世紀”的圖景。
但一些學者基于“亞洲世紀”的起源,從其面臨的困境和挑戰(zhàn)來表明對亞洲發(fā)展現(xiàn)狀的擔憂。新加坡國立大學東亞研究所所長鄭永年認為,“亞洲的概念在制度和文化上的整體感較為分散,沒有形成制度的共同體,而且亞洲地區(qū)的經濟自主性較弱,對于推進亞洲區(qū)域一體化沒有穩(wěn)固的現(xiàn)實基礎,亞洲整體崛起不可能實現(xiàn)”。⑤王爾德:《鄭永年:不存在整體的亞洲崛起》,《21世紀經濟報道》,2012年3月21日,第16版。同時,也有學者認為,“提出‘亞洲世紀’的概念沒有道理,支持所謂的‘亞洲世紀’是對中國、越南、印度尼西亞和印度等國未來幾十年持續(xù)增長的經濟不加批判的直線推斷”。①John Lee,“The notion of an ‘Asian Century’ does not make sense”,The International Economy,Vol.27,No.3,2013,pp.26-27.此觀點指出,過度相信亞洲經濟發(fā)展的未來趨勢可能導致對“亞洲世紀”的誤判,缺乏理性評估的“亞洲世紀”理應被質疑。
從亞洲地區(qū)當前的現(xiàn)實場景出發(fā),約翰·韋斯特認為,“亞洲世紀的前景將取決于亞洲政治領導人是否有政治勇氣和政治智慧應對亞洲世紀的‘七個挑戰(zhàn)’②It is “getting better value out of global value chains,making the most of urbanization’s potential,giving all Asians a chance,solving Asia’s demographic dilemmas,fixing Asia’s flawed politics,combating Asia’s economic crime and living together in peace and harmony”,in Jhon West,Asian Century…on a Knife-edge:A 360 Degree Analysis of Asia’s Recent Economic Development, Singapore:Palgrave Macmillan,2018,p.324.,亞洲面臨中國和印度、日本極大可能的沖突,而且美國也正卷入亞洲國家的沖突中,任何一個沖突都將極大程度地破壞亞洲世紀的前景”。③Jhon West,Asian Century…on a Knife-edge:A 360 Degree Analysis of Asia’s Recent Economic Development,Singapore:Palgrave Macmillan,2018,p.327.因此,有觀點認為中美兩國的戰(zhàn)略選擇將會重塑新的國際秩序,中美對抗或將破壞“亞洲世紀”的前景。新加坡總理李顯龍指出,“疫情激化中美兩國的競爭態(tài)勢,導致政治互信缺失。亞洲各國能否成功控制疫情、改善民生、創(chuàng)建更加安全繁榮的亞洲,以及‘亞洲世紀’能否實現(xiàn),都將極大取決于中美兩國能否克服分歧和建立互信”。④(新加坡)李顯龍著,冠群譯:《瀕臨險境的亞洲世紀(下)》,觀察者網(wǎng),2020年6月10日,https://www.guancha.cn/lixianlong/2020_06_10_553543.shtml。疫情背景下,即使地區(qū)大國關系有所改善,但推進“亞洲世紀”也很可能只是停留在經濟領域而難以上升至政治、安全層面。正如韓國大學經濟學教授李鐘華所言,“盡管亞洲已經是具有全球性影響的力量,且新冠危機將會是加速亞洲崛起的一個轉折點,但21世紀要成為真正的亞洲世紀,取決于亞洲形成統(tǒng)一的集體領導力。⑤(韓)李鐘華:《21世紀真的會成為亞洲世紀 ?》,https://mp.weixin.qq.com/s/bdY5vshL15O91jpjru_n_g。
隨著世界權力和經濟重心漸趨傾向亞洲,“亞洲復興”和“亞洲崛起”已成新世紀的重要戰(zhàn)略議題,美國戰(zhàn)略界對“亞洲世紀”的看法呈現(xiàn)出兩種趨勢。支持論者認為,亞洲將依靠不斷增長的經濟優(yōu)勢和力量優(yōu)勢在經濟政治上重塑新的世界秩序。美國歷史學家保羅·肯尼迪認為,“亞洲不斷增長的綜合實力和地區(qū)合作表明亞洲崛起勢不可擋,歐美即西方世界將隨之沒落”。⑥Paul Kennedy,“Asia’s Rise:Rise and Fall”,The World Today, Vol.66,No.8/9,2010,pp.6-9.經濟發(fā)展使亞洲全球競爭力不斷提升,哥倫比亞大學教授魏尚進認為,“亞洲國家正在以非??斓乃俣认嗷ト诤?,亞洲經濟一體化正在成為現(xiàn)實”。⑦Shangjin Wei,“Asian economic Integration is becoming a reality”,The International Economy, Vol.27,No.3,2013,p.15.但近年來中國經濟進入“新常態(tài)”,鑒于亞洲經濟奇跡結束可能使其全球競爭力開始衰退,許多國外學者認為,亞洲能否克服經濟活力障礙實現(xiàn)經濟可持續(xù)增長,已成“亞洲世紀”面臨的巨大挑戰(zhàn)。摩根大通公司首席經濟學家詹姆斯·格拉斯曼認為,“亞洲的世紀是現(xiàn)實,亞洲的奇跡并不在于經濟快速增長而是因為它會逐漸放緩,以及亞洲的貧困問題等得到解決,亞洲未來的發(fā)展具有無限的可能性”。①James E.Glassman,“The Asian ‘century’ is reality”,The International Economy, Vol.27,No.3,2013,p.10.此外,美國國家情報委員會顧問帕拉格·康納從全球性視角對亞洲進行多維度分析,其主要觀點認為亞洲地區(qū)具有無比巨大的潛力,亞洲未來的發(fā)展將呈現(xiàn)出更多的韌性和延展性,“亞洲世紀”的到來表明亞洲正走向世界,并推動全球文明大融合。②(美)帕拉格·康納著,丁喜慧、高嘉旋譯:《亞洲世紀:世界即將亞洲化》,中信出版社2019年版。在支持“亞洲世紀”的美國學者看來,亞洲復興已經成為全球趨勢和共識,美國應該積極適應和接納“亞洲世紀”的到來。
但事實上,一些否定論者質疑到底有沒有或將會有“亞洲世紀”。哈佛肯尼迪學院教授約瑟夫·奈認為,“‘亞洲世紀’不是‘后美國世紀’,應該更強調亞洲復蘇而不是亞洲崛起,并指出事實上不存在被稱為亞洲的政治實體,盡管當前中國經濟規(guī)模超過美國,但未來幾十年美國仍將可能是最強的國家”。③Joseph S.Nye,“This is not a ‘post-American’ Century”,The International Economy, Vol.27,No.3,2013,p.12.
前美國國家安全顧問布熱津斯基認為,“‘亞洲世紀’的預測從根本上誤解了它的含義,歐洲世紀和美國世紀的霸權時代已經隨核武器出現(xiàn)和全球政治覺醒而結束;而‘亞洲世紀’的到來表明亞洲與非亞洲的國民生產總值相對,由此造成更有可能的現(xiàn)實將是‘沒有人的世紀’,充滿爭議和國際不穩(wěn)定的世紀”。④Zbigniew Brzezinski,“This will be Nobody’s Century”,The International Economy, Vol.27,No.3,2013,p.9.這一觀點從根源上將對抗和霸權主義與“亞洲世紀”相聯(lián)系,進而否定“亞洲世紀”存在的合理性和合法性。
此外,也有學者認為,“當前的世紀很可能是‘全球性’世紀,是領導層來自包括美國在內的亞太地區(qū)國家的世紀,21世紀可能是‘亞太世紀’而不是‘亞洲世紀’”。⑤Charles E.Morrison,“The 21st century may well be an ‘Asia-Pacific Century’ ”,The International Economy,Vol.27,No.3,2013,pp.29-30.從這個意義上講,亞太地區(qū)將是全球體系的核心和經濟力量集中的區(qū)域,亞洲必須依靠美國參與才能建立系統(tǒng)性的規(guī)范和規(guī)則。由于亞洲多樣性和發(fā)展邏輯的差異長期存在,“亞洲世紀”的基礎并不牢固。邁克爾·奧斯林指出,“在其活躍的表面下,亞洲面臨著經濟停滯、政治動蕩、戰(zhàn)爭和其他危險的風險,源于亞洲的經濟或安全危機將在全球產生反響,國內政治動蕩可能引發(fā)區(qū)域沖突和經濟崩潰”。①Michael R.Auslin,The End of the Asian Century:War,Stagnation,and the Risks to the World’s Most Dynamic Region, New Haven Yale University Press,2017,p.2.
總之,美國較多的學者和前政要在一定程度上并不承認“亞洲世紀”的可能性,也不愿接受其統(tǒng)治時代即將結束、“亞洲世紀”即將或已經來臨的事實,并試圖從戰(zhàn)略上割裂亞洲,更不會考慮將如何適應“亞洲世紀”。
“亞洲世紀”是繼“歐洲世紀”和“美國世紀”之后提出的對21世紀亞洲發(fā)展的預設。“亞洲世紀”的到來,表明亞洲的實力和影響力增長,將使東西方力量趨于平衡,甚至可能重塑世界政治格局。事實上,亞洲目前正處于國家發(fā)展和社會轉型的關鍵期,具有為其公民創(chuàng)造美好幸福生活的巨大潛力,但成功的要求和失敗的風險同樣巨大。我們需要通過對亞洲發(fā)展的困境進行總結和分析,展望“亞洲世紀”的未來。
亞洲國家的發(fā)展和“亞洲世紀”的建設,在不同的時期面臨不同的困境。這些困境的延續(xù)或“后遺癥”,長期影響著亞洲發(fā)展的進程和“亞洲世紀”的實現(xiàn)。
冷戰(zhàn)時期亞洲的困境來自于域外因素和國際格局重組,即亞洲在處理“殖民主義的遺產”過程中引發(fā)的雙邊沖突與對抗,美蘇在全球范圍內展開的地緣政治爭奪和地緣戰(zhàn)略競爭,地區(qū)意識形態(tài)分立對抗引起的區(qū)域緊張局勢、矛盾,甚至軍事對抗和戰(zhàn)爭。這兩層因素在當時嚴重破壞了亞洲區(qū)域秩序和格局穩(wěn)定,對亞洲國家在今天爭取“亞洲團結”留下心理陰影,并為美國20世紀80-90年代在經濟上打壓日韓制造了借口,也為其今天全方位打壓中國塑造了一個冷戰(zhàn)思維。
后冷戰(zhàn)時期,經濟危機的爆發(fā)使亞洲經濟發(fā)展遭受重創(chuàng),許多國家陷入長期的經濟停滯乃至衰退期,甚至還影響著亞洲國家目前的發(fā)展。東南亞地區(qū)至今難以走出經濟基礎薄弱、經濟結構單一、產業(yè)體系固化等困境,由此造成亞洲地區(qū)多元化格局難以形成。對日本來說,20世紀90年代的經濟危機不僅造成國內經濟衰退,而且使其政治影響力下降,削弱其當前在東亞地區(qū)的政治和經濟的領導力量。未完成的政治革命造成今天亞洲政治發(fā)展的內生缺陷,即缺失穩(wěn)固的政治基礎,導致亞洲國家在推進政治改革、經濟改革、社會發(fā)展和國家認同建構問題上面臨嚴峻挑戰(zhàn)。經濟危機和政治革命不徹底的后續(xù)影響在短期內無法徹底消除,這兩重困境使人們對“亞洲世紀”前景的長期假設不再樂觀。
后經濟危機時代,如何應對政治危機和經濟活力的障礙成為亞洲發(fā)展的主要問題。從目前形勢觀察,政治腐敗已成亞洲政治發(fā)展的重要問題,但亞洲國家的應對能力不足和腐敗治理的長效機制缺失,必然造成亞洲政治發(fā)展中的腐敗問題長期存在;歷史遺留和新矛盾爭端并存加劇亞洲政治分歧,并在域外政治勢力的干預下漸趨惡化,以多元文明為基礎構建的區(qū)域政治共同體無法實現(xiàn)。從經濟層面來看,因經濟危機“后遺癥”導致的經濟活力障礙已經成為當前亞洲經濟發(fā)展的現(xiàn)實,人口紅利消失、經濟改革失敗、國家間競爭是阻礙亞洲經濟發(fā)展的主要因素。這些危機、分歧和經濟障礙目前仍存在于亞洲地區(qū),并將長期影響“亞洲世紀”未來的發(fā)展。
新形勢下,亞洲發(fā)展更多受到世界格局變動和國際因素的影響。一是中美公開對抗造成的國際體系動蕩,加大對亞洲秩序和亞洲發(fā)展的挑戰(zhàn)。而且,由于域外政治勢力的干預,亞洲國家的區(qū)域國際環(huán)境趨于惡化。在可預見的未來,中美對抗仍將是“亞洲世紀”的主要危害。二是中印關系變動,將觸動整個亞洲地區(qū)的和諧與平衡。中國和印度兩國可能存在的激烈競爭,嚴重危害“亞洲世紀”共識的形成,導致無法形成亞洲發(fā)展的合力,中印競爭加劇在未來將成為“亞洲世紀”的重要危害。三是不可測因素增加對“亞洲世紀”的挑戰(zhàn)。后疫情時代的世界政治格局和政治秩序重組,可能導致“亞洲世紀”的進程發(fā)生重大改變,“亞洲世紀”的未來將面臨更加殘酷的選擇。
從目前局勢觀察,“亞洲世紀”的舊風險與新挑戰(zhàn)并存。當前“亞洲世紀”面臨的最大困境主要來自國際因素變化引起的地區(qū)分歧和區(qū)域對抗,以及地區(qū)精英們盲目的政治自信。亞洲地區(qū)經濟與政治、社會發(fā)展的不協(xié)調可能引致更加復雜多變的地區(qū)緊張局勢,甚至觸發(fā)經濟、社會、政治和軍事危機的可能性,使“亞洲世紀”陷入不可預測的危機。
新冠疫情造成世界格局重組和力量配比改變,引發(fā)全球性政治危機和世界格局的深刻變革,給“亞洲世紀”的實現(xiàn)帶來極大的不確定性。
一是中美關系未來走向不確定。中美關系因疫情持續(xù)惡化,由經貿沖突上升至全面的戰(zhàn)略對抗。在中國崛起的過程中,美國對華政策因中美結構性矛盾不會改變,中美中長期的戰(zhàn)略對峙仍將持續(xù)存在。一方面中美在亞太地區(qū)的地緣政治競爭不會削弱,雙邊分歧難以得到實質調解,周邊地區(qū)問題仍是美國刺激中國的主要手段;另一方面美國通過推行“認同政治”,不斷鞏固和推行同盟戰(zhàn)略,煽動西方世界的反華情緒,“認同政治”危機給中國外交制造巨大阻礙。
二是中印關系不確定。當前中印關系因疫情和邊界對峙不斷升級,印度對華實行遏制戰(zhàn)略調整,中印邊境沖突的安全溢出效應已經從經貿領域進入教育文化領域。中印之間歷史與現(xiàn)實的沖突、文化與意識的反差、“兩強對峙”的結構性困境、以及大戰(zhàn)略的同類別與異目標使中印邊界問題將長期存在,甚至可能引致激烈的地緣政治沖突,加劇兩國戰(zhàn)略競爭。實現(xiàn)地區(qū)霸權的戰(zhàn)略設想使印度有選擇地追隨美國實現(xiàn)其短期的戰(zhàn)略目標,中印關系未來走向取決于印度的戰(zhàn)略選擇。
三是地區(qū)局勢不確定。世界經濟和政治格局變動、非傳統(tǒng)安全威脅、歷史遺留問題等造成區(qū)域多邊局勢互動多樣,地區(qū)互動的多變性和交易性明顯增加,亞洲懸而未決的歷史遺留問題造成地區(qū)局勢的不確定,導致亞洲成為潛在武裝沖突的熱點地區(qū)。大國間的對抗將顛覆現(xiàn)存的國際體系和國際秩序,中美、中印關系長期競爭將限制亞洲的經濟、政治共識,使亞洲其他國家選擇“中間道路”,其結果是東盟及亞洲可能出現(xiàn)區(qū)域霸權。
綜上所述,亞洲發(fā)展的不確定性嚴重阻礙“亞洲世紀”的進程。因此,當前流行的兩種觀點,一是“亞洲世紀”沒有現(xiàn)實意義,二是“亞洲世紀”并無實現(xiàn)的可能,均為否定性評判。筆者認為,亞洲大國崛起是與亞洲復興的進程相適應的,中國、印度和其他亞洲國家都是“亞洲世紀”不可或缺的重要參與者,將“亞洲世紀”等同于“中國世紀”,是從本質上錯估了印度、韓國、東南亞等亞洲國家在亞洲地區(qū)的重要貢獻和作用,誤解了“亞洲世紀”的本質內涵。亞洲各國如何重新定義“亞洲世紀”,建立共同的利益和價值觀,以及合作和信任的文化,并協(xié)商解決區(qū)域內的矛盾爭端,是亞洲未來“向何處去”的關鍵問題。2020年的新冠疫情危機下,世界格局出現(xiàn)分裂、分化和重組等一系列變化,中日韓和東南亞、南亞國家的合作凸顯出疫情治理的區(qū)域合作優(yōu)勢,展現(xiàn)了區(qū)域性的醫(yī)療防護共同體雛型,亞洲也因此成為全球治理趨勢的引領區(qū)域。因此,在團結、分享、共贏、多邊主義的語境下,以“亞洲世紀”的理念整合亞洲發(fā)展,不僅是一種選擇,而且是十分必要的選擇。
“亞洲世紀”不僅是“亞洲團結”和“亞洲復興”的理念,更是“人類命運共同體”意識在區(qū)域內的實踐。但是,亞洲各國不同的政治制度,區(qū)域性的經濟結構矛盾,對中國崛起的理解,以及美國的“認同政治”陷阱,都將使亞洲國家間的政治分岐擴大,大大弱化“亞洲世紀”的動力。從理性的視角看,亞洲目前的發(fā)展缺乏整體性和目標一致性,地區(qū)共識淡薄,單一經濟實力提升并不能引領全方位的“亞洲復興”,也不能支撐真正意義上的“亞洲世紀”到來。這也要求亞洲各國在大國博弈中做出正確的戰(zhàn)略決策,在良性競爭中促進國家間合作,正如“美國世紀”中存在競爭與沖突,與中國在內的其他國家合作一樣,“亞洲世紀”也強調競爭、沖突與協(xié)調的關系組合,未來的“亞洲世紀”更可能是在變動世界中合作的世紀,其輪廓將呈現(xiàn)一個“由模糊到清晰”的發(fā)展形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