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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英屬印度對俾路支斯坦統(tǒng)治的形成

2022-04-07 20:36:27林一鳴
南亞東南亞研究 2022年5期
關鍵詞:汗國斯坦德曼

林一鳴

巴基斯坦繼承了英屬印度的領土遺產(chǎn),也深受殖民統(tǒng)治的歷史影響。英印在俾路支斯坦擴張并建立統(tǒng)治,使得其治下地區(qū)成為單一的政治地理區(qū)域。這一地區(qū)后被巴基斯坦繼承,設為俾路支省。今日俾路支省在政治、經(jīng)濟和安全等領域面臨一系列治理挑戰(zhàn),其背后很大程度上存在著殖民歷史根源。葉海林認為,“部落勢力作為傳統(tǒng)社會的權勢階層和既得利益者,不愿改變傳統(tǒng)社會結構和權力體系”①葉海林:《對俾路支解放軍恐怖活動的分析》,《南亞研究》,2007 年第2 期,第25 頁。;錢雪梅則指出,1947—1948 年卡拉特汗國與巴基斯坦國家之間的政治權力爭奪“定格了俾路支民族主義力量對聯(lián)邦政府的基本意象,他們總是從負面去解讀聯(lián)邦政府的政策主張,透過不信任的棱鏡看待聯(lián)邦各項政策”。①錢雪梅:《巴基斯坦俾路支民族主義探析》,《世界民族》,2013 年第3 期,第29 頁。然而,為什么俾路支斯坦的部落勢力及卡拉特汗國會抵觸被納入新成立的巴基斯坦?他們是否同樣抵觸歷史上英印對俾路支斯坦的統(tǒng)治?探討英印對俾路支斯坦統(tǒng)治的形成,對于思考當下俾路支省相關議題提供了有益的歷史參照。

一、研究背景與問題的提出

歷史上,俾路支斯坦(Balochistan②俾路支斯坦一詞還有Baluchistan 等多種英文轉(zhuǎn)寫方式;如無必要,本文中均統(tǒng)一為巴基斯坦憲法所規(guī)定使用的Balochistan。balūchistān③本文根據(jù)《國際中東研究雜志》(IJMES)方案,按照該刊詞匯表或波斯語詞匯拼寫規(guī)范,對部分專有名詞使用斜體進行轉(zhuǎn)寫。)是一個涵蓋著今日巴基斯坦、伊朗和阿富汗之間的廣闊地理區(qū)域??芩桑↙ord Curzon)稱俾路支斯坦是位于“赫爾曼德(Helmand)和阿拉伯海、克爾曼(Kirman)和信德(Sind)”之間的地區(qū)④G.N.Curzon,Persia and the Persian Question,2 vols.,London,1892,vol.II,p.255;轉(zhuǎn)引自Riccardo Redaelli,The Father's Bow: The Khanate of Kalat and British Indian (19th-20th Century),Florence: Manent,1997,p.25.;朗沃思·達梅斯(Longworth Dames)則稱俾路支斯坦包括“波斯俾路支斯坦(Persian Baluchistan)、卡拉特汗國(Khanate of Kalat),英屬的德拉·加齊·汗(Dera Ghazi Khan)、雅各布阿巴德(Jacobabad)以及印度河的??ú紶枺⊿hikarpur)部分地區(qū)”⑤Longworth Dames,The Baluch Race: A Historical and Ethnological Sketch,London,1907,p.1;轉(zhuǎn)引自Riccardo Redaelli,The Father's Bow: The Khanate of Kalat and British Indian (19th-20th Century),Florence: Manent,1997,p.26.。這一地區(qū)主要生活著俾路支人(Baloch)和布拉灰人(Brahui)。俾路支人、布拉灰人語言相近,社會結構相似,都處在基于血緣的部落體制之中。部落頭人通常被稱為薩達爾(sardār),東部俾路支人也稱之圖曼達爾(tumandār),部落長老會議即支爾格(jirga)是常見的爭端裁決形式。俾路支人和布拉灰人除了從事畜牧業(yè)、種植業(yè)生產(chǎn)之外,還通過收取商隊過境費、護送費等方式營利。從卡奇(Kacchi)最北部的城鎮(zhèn)達塔爾(Dadhar)出發(fā)穿越博蘭山口(Bolan Pass)抵達奎達(Quetta),再過霍賈克山口(Khojak Pass)進入坎大哈(Kandahar),是一條從印度河流域通往阿富汗和中亞的主要交通線路。

卡拉特汗國是17 世紀后期以來俾路支斯坦最強大的政治實體。1666 年,布拉灰人部落首領米爾·艾哈邁德(Mir Ahmad)在俾路支斯坦中部的卡拉特(Kalat)稱汗,建立了卡拉特汗國。此后,汗國曾先后依附伊朗阿夫沙爾朝(Afshar)的納迪爾·沙(Nadir Shah)、阿富汗杜蘭尼朝(Durrani)的艾哈邁德·沙(Ahmad Shah)等統(tǒng)治者。1758 年,卡拉特的納西爾汗一世(Nasir Khan I)趁艾哈邁德·沙與馬拉塔人征戰(zhàn)之際,擺脫對杜蘭尼朝的依附,雙方達成軍事互助協(xié)議。納西爾汗先后幫助杜蘭尼朝打敗馬拉塔人和波斯人,從杜蘭尼朝獲得了沙爾(Shal,即奎達)和哈蘭德(Harrand)等封地。此后,卡拉特汗國大致分為四部分:一是直屬于汗的卡拉特、卡奇、奎達和哈蘭德等地;二是布拉灰部落地區(qū),分為薩拉萬(Sarawan,意為上高地)和恰拉萬(Jhalawan,意為下高地),兩地由薩達爾管理,并向卡拉特汗提供武裝力量①Riccardo Redaelli,The Father's Bow: The Khanate of Kalat and British Indian (19th-20th Century),Florence:Manent,1997,p.44.;三是名義上歸附的哈蘭(Kharan)、莫克蘭(Makran)和拉斯貝拉(Las Bela)三地,位于俾路支斯坦南部;四是馬里(Marri)、布格迪(Bugti)部落地區(qū)。這是兩支重要的俾路支部落,居住在奎達以西、與薩拉萬毗連并延伸至旁遮普的山區(qū)之中,名義上也歸附卡拉特汗,但實際上保持高度的獨立性。②Ibid.,p.41.

英屬印度不斷向西北擴張,將俾路支斯坦大部分地區(qū)納入統(tǒng)治。這一進程始于19 世紀30 年代末第一次英阿戰(zhàn)爭前夕,而完成于19 世紀90 年代初。英印當局治下的俾路支斯坦逐步成為單一的政治地理區(qū)域,而后在1947 年被印度分治后的巴基斯坦所繼承,成為今日巴基斯坦之俾路支省。

英印對俾路支斯坦納入統(tǒng)治的重點就是對卡拉特汗國的政治控制。關于這段歷史,有兩部檔案非常重要。一是藏于大英圖書館的“印度事務部檔案與私人文件”(Indian Office Records and Private Papers)③參見Moir Martin,A General Guide to the India Office Records,London: British Library,1988.;二是藏于巴基斯坦俾路支省政府檔案部的“奎達檔案”(Quetta Archives),即“奎達專員檔案”(C.O.Q.D.A)和“內(nèi)政秘書處檔案”(H.S.A)兩部檔案集的合稱,后者包括1877 年至1947 年期間英印當局文件④B.Nicolini,et al.,“Quetta: History and Archives.Note of a Survey of the Archives of Quetta”,Nuova Rivista Storica,vol.78,no.2,1994,pp.401-414.。

西方學界已有一些基于歷史檔案的研究。其中,希思科特(T.A.Heathcote)的專著《俾路支斯坦、英國人與大博弈:爭奪印度門戶博蘭山口》(Balochistan,the British and the Great Game: The Struggle for the Bolan Pass,Gateway to India)論述19世紀英印當局控制俾路支斯坦、處理與卡拉特汗國關系;里卡爾多·雷達埃利(Riccardo Redaelli)的專著《父親的弓:卡拉特汗國與英屬印度(19—20 世紀)》(Father’s Bow: The Khanate of Kalāt and British India (19th-20th Century))重點論述英印當局處理與卡拉特汗國關系,同時對俾路支斯坦的歷史、政治和社會發(fā)展做了詳細綜論;尼娜·斯威德勒(Nina Swidler)的《遠程殖民:俾路支斯坦的歷史與政治》(Remotely Colonial: History and Politics in Balochistan)是研究俾路支斯坦殖民史的專著,將19 世紀英印當局對俾路支斯坦的政策分為1854—1876 年“閉邊”政策和1876 年之后的“前進”政策兩個時期;克里斯蒂安·特里波迪(Christian Tripodi)著《帝國邊緣:英國政治官員與西北邊疆的部落行政1877-1947》(Edge of Empire: The British Political Officer and Tribal Administration on the North-West Frontier 1877–1947)從英印當局邊疆政治官員的角度出發(fā),論述英印當局的邊疆政策,對桑德曼及他在俾路支斯坦的政策有專章評述。上述著作,特別是其中所引用的檔案和書信類材料,為本文研究提供了重要的研究基礎和史料來源。

英印時期的傳記作品為本文提供了補充性的史料,如托馬斯·桑頓(Thomas H.Thornton)著《羅伯特·桑德曼上校爵士:他的生平及在印度邊疆的工作》(Colonel Sir Robert Sandeman: His Life and Work on Our Indian Frontier)、亞歷山大·塔克(Alexander L.P.Tucker)著《羅伯特·G·桑德曼爵士:俾路支斯坦的和平征服者》(Sir Robert G.Sandeman: K.C.S.I.,Peaceful Conqueror of Baluchistan)等?!栋孢d條約集(第9 卷)》匯編了這一時期英印與卡拉特汗國簽訂的有關條約和協(xié)議,也是本文所運用的重要史料。①本文所引用的版本是通過互聯(lián)網(wǎng)獲取密歇根大學館藏1893 年版的《艾奇遜條約集(第9 卷)》,后不再做專門引注。參見C.U.Aitchison,B.C.S.eds.,A Collection of Treaties,Engagements,and Sanads Relating to India and Neighbouring Countries,vol.IX,Calcutta: Office of the Superintendent of Government Printing,India,1893,pp.373-409.穆罕默德·薩達爾·汗(Muhammad Sardar Khan)著《俾路支種族與俾路支斯坦的歷史》(History of Baluch Race and Baluchistan)則是巴基斯坦關于俾路支斯坦歷史研究的重要本土文獻之一。

對于這段歷史,國內(nèi)學界也有一些非專題性的研究,主要散見于殖民時期印度史、英國外交史、中亞史等領域。其中重要的作品有:林承節(jié)著《殖民統(tǒng)治時期的印度史》,是國內(nèi)關于英印殖民統(tǒng)治史的權威著作;錢乘旦主編六卷本《英國通史》是國內(nèi)英國史研究的最新成果之一,由劉成、胡傳勝、陸偉芳、傅新球著第五卷副標題為“光輝歲月——19 世紀英國”,對19 世紀英國外交政策和帝國事務做出了專門評述,將英國外交政策分為1800—1830 年均勢外交、1830—1865 年艦炮外交、1866—1878年帝國主義外交及19 世紀末大戰(zhàn)前外交四個時期;王治來、丁篤本著四卷本《中亞通史》是國內(nèi)中亞歷史研究中通史類權威著作,王治來所著近代卷論述了19 世紀俄國在中亞的推進、英俄兩國圍繞中亞的地緣競爭的歷史;朱新光著《英帝國對中亞外交史研究》是國內(nèi)對英國中亞外交研究少有的專著,將19 世紀英國中亞外交分為1837—1873 年“精明無為”政策、1873—1881 年“前進”政策及1881—1917“勢力均衡”政策三個時期。上述作品也是本文研究的重要參考。

國內(nèi)外有關英印對俾路支斯坦統(tǒng)治的研究,基本上都是單獨從英國外交或英印邊疆擴張兩個維度加以探討,使用了“艦炮外交”“均勢”“精明無為”“閉邊”“前進”等特定政策術語。這不禁引人疑問,19 世紀下半葉以來英國外交政策的演變與英國在中亞奉行的“精明無為”“前進”政策、與英印在俾路支斯坦實行的“閉邊”“前進”政策是否存在關聯(lián)?英印對俾路支斯坦統(tǒng)治的政策追求什么目的,又是如何產(chǎn)生?本文在回顧這段歷史的基礎上,分析英印對俾路支斯坦統(tǒng)治的形成過程,并探討其中的政策邏輯。

二、“雅各布政策”及其失敗

英國最初將目光投向俾路支斯坦,是在籌備阿富汗戰(zhàn)爭中出于確保軍隊過境的需要。但隨著英國在印度的擴張推進到俾路支斯坦的邊緣,維持印度邊疆秩序成為了英印當局的新訴求。兩項政策目標的初期結合難言成功,英印對俾路支斯坦的干預遭遇了失敗。

(一)確保軍隊過境權利

在第一次英阿戰(zhàn)爭前夕,英國欲助流亡印度的杜蘭尼朝前埃米爾舒賈厄·穆爾克(Shuja ul-Mulk)復位,取代喀布爾當政的埃米爾多斯特·穆罕默德(Dost Muhammad)。因此,英國提出以津貼換取卡拉特汗對英軍過境和后勤保障的協(xié)助。雙方達成一項協(xié)議(“1839 年英國與卡拉特汗國條約”),規(guī)定在戰(zhàn)爭期間,英國每半年向汗支付15 萬盧比(第3 條),由汗采辦給養(yǎng)、車馬和護衛(wèi),保護英印與阿富汗之間的交通(第4 條)。然而,條約并未保障英軍在卡拉特境內(nèi)安全過境,待向喀布爾進發(fā)的大部分軍隊通過后,英軍于1839 年11 月13 日攻入卡拉特城,殺死默赫拉布汗二世,扶持沙·納瓦茲(Shah Nawaz)接任汗位,并索性將薩拉萬、卡奇等地割與阿富汗。這引發(fā)了薩拉萬部落的反抗,默赫拉布汗二世之子納西爾率部圍攻卡拉特城迫使納瓦茲汗投降,隨后即位,是為納西爾汗二世(Nasir Khan II)。

英國被迫接受既成事實,并于1841 年達成一項新條約(“1841 年英國與卡拉特汗國條約”)。根據(jù)條約,卡拉特汗承認成為阿富汗的附庸(第1 條),并允許英軍在汗國任意地點駐軍(第3 條),接受英國駐卡拉特代表的指導(第4 條),未經(jīng)英國或舒賈厄·穆爾克的同意不得與任何外國勢力接觸(第6 條),同時保護商旅并與英國協(xié)商過境費(第5 條);作為回報,英國將歸還之前割讓的薩拉萬、卡奇等地(第2 條),同時協(xié)助卡拉特汗應對“公開敵人”(open enemy)或斡旋其與外國勢力的爭端(第7 條)。然而,隨著1842 年舒賈厄·穆爾克政權倒臺,英國與卡拉特汗國的這項協(xié)議已事實上失去了政治基礎。

1853 年11 月至1854 年1 月,倫敦的印度監(jiān)督局(Board of Control for India)主席查爾斯·伍德(Charles Wood)連續(xù)指示印度總督達爾豪西伯爵(Earl of Dalhousie)加強對阿富汗和俾路支斯坦的影響力,并授權達爾豪西向卡拉特汗提供5萬盧比資金。但英印當局卻與卡拉特汗國達成一項年度資助條約(“1854 年英國與卡拉特汗國條約”,又稱“默斯東條約”)以取代“1841 年條約”。新條約規(guī)定,納西爾汗二世承諾與英國合作(第2 條),并保護英印與阿富汗之間的商旅(第5 條);作為回報,英國將提供每年5 萬盧比年金(第6 條),保留英國在卡拉特汗國任意地點駐軍的權利(第4 條)。

(二)確保旁遮普、信德邊疆安全

同一時期,英國在印度西北的擴張使英印邊疆拓展到俾路支斯坦。1843 年,英印兼并信德,設立專區(qū)納入孟買管區(qū)治下;1849 年,在鎮(zhèn)壓旁遮普錫克王國境內(nèi)的大起義后,又兼并旁遮普,設立了旁遮普省。在旁遮普的德拉·加齊·汗區(qū)和信德的上信德邊疆區(qū)(Upper Sind Frontier District)等接壤地帶,馬里、布格迪等俾路支部落跨英印的行政邊界線而居,不時劫掠毗鄰的英印治下地區(qū)。1848 年,約翰·雅各布(John Jacob)被任命為上信德邊疆區(qū)的政治監(jiān)督,負責俾路支斯坦相關政治事務。他采取軍事上打擊俾路支部落、政治上扶持卡拉特汗的政策。軍事上,他早在第一次英阿戰(zhàn)爭期間就組建了信德非常備騎兵(Scinde Irregular Horse),針對部落民的襲擊進行還擊,并禁止英印邊界內(nèi)的部落民私自持有槍支或馬匹,規(guī)定持槍用馬均需持有英印當局簽發(fā)的執(zhí)照。政治上,他則主張加強卡拉特汗權威,從而達到節(jié)制俾路支部落的目的,同時采取設立英國代表、控制瓦齊爾(wazīr,類似首相)等權臣等方式,加強英國對卡拉特朝廷的控制力。事實上,“1854 年條約”正是由雅各布推動締結,反映了他對俾路支斯坦的政策取向。

卡拉特汗利用英國年金組建起一支常備軍,從而對各部落薩達爾形成更強的軍事優(yōu)勢,也打破了既有的權力平衡。1857 年6 月,納西爾汗二世暴斃,隨著胡達達德汗(Khudadad Khan)繼位,汗與薩達爾之間圍繞權力和財產(chǎn)的矛盾加劇,同時卡拉特朝廷內(nèi)反英主張也因印度民族大起義的爆發(fā)而高漲。英印當局不得不出面介入:政治上,扶持親英的沙赫格西·瓦利·默罕默德(Shahgasi Wali Muhammad)出任瓦齊爾,并試圖勸解汗與諸薩達爾之間的矛盾;軍事上,拉攏薩拉萬等地薩達爾協(xié)助胡達達德汗平息境內(nèi)動蕩。但此后,胡達達德汗繼續(xù)擴充親軍,繼續(xù)與諸薩達爾開戰(zhàn),甚至還因此一度失位,其間汗國內(nèi)政治和軍事動蕩難以平息。

(三)“雅各布政策”的失敗

此后,英印當局一直試圖調(diào)解卡拉特汗國內(nèi)部矛盾。雅各布的養(yǎng)子威廉·梅里韋瑟(Willam Merewether)任信德專員后,繼續(xù)掌握著對俾路支斯坦政策的主導權,奉行雅各布的“尊汗”政策。梅里韋瑟以卡拉特汗的名義發(fā)布命令,要求部落薩達爾們歸還從商隊和卡奇劫掠的財產(chǎn),汗將對其予以赦免和財產(chǎn)補償。為此,他向汗提供10 萬盧比作為調(diào)解資金。然而馬里部落遭到布拉灰部落襲擊,歸咎于胡達達德汗,并襲擊了英國人的商隊,企圖迫使胡達達德喪失獲取英印年金的資格。這加劇了胡達達德汗與英印之間的矛盾:汗本就對梅里韋瑟越俎代庖搞調(diào)解不滿,而英印則懷疑汗蓄意破壞調(diào)解。胡達達德汗對英國人的指責和要求一概拒絕,重新起用反英的文臣武將,并繼續(xù)擴充親兵。隨著卡拉特局勢日益緊張,英印當局欲向卡拉特增派部隊以保護駐地英國代表。但此時汗的親兵已數(shù)月未開餉,梅里韋瑟又擔心增派英軍引起汗的親兵嘩變搶餉,權衡之下于1873 年4 月撤回駐卡拉特代表。1874 年2 月,下信德地區(qū)布拉灰部落越界“追擊逃亡奴隸”,梅里韋瑟認為這標志著卡拉特汗國的動亂出現(xiàn)向外蔓延趨勢,建議發(fā)兵卡拉特、重建親英的卡拉特朝廷。最終,英印當局未批準此項建議,宣告了這一時期英印對俾路支斯坦的政策失敗。

三、“桑德曼體制”的確立

羅伯特·桑德曼(Robert Sandeman)推動了英印對俾路支斯坦統(tǒng)治的確立,因此英印在俾路支斯坦建立的一系列政治關系和制度又被稱為“桑德曼體制”(Sandeman System)或者“桑德曼式體制”(Sandemanian System)。

(一)桑德曼對“雅各布政策”的突破

在信德省主導對俾路支斯坦事務的同時,旁遮普省則在施行由首席專員(后升格為副省督)約翰·勞倫斯(John Lawrence)主張的另一套政策。其特征是,在政治上反對英印官員越過邊界與部落發(fā)生關系;在軍事上也鼓勵對邊界另一側來犯的部落勢力進行武力報復,但不僅會出動旁遮普邊疆部隊(Punjab Frontier Force)對邊界外的部落實施集體性懲罰,還允許本省境內(nèi)的部落勢力發(fā)動襲擊。

1866 年,桑德曼出任德拉·加齊·汗的副專員(Deputy Commissioner)后,把勞倫斯的政策往前推了一步。1867 年1 月,德拉·加齊·汗遭到布格迪、馬里等部落劫掠,桑德曼立即組織還擊,俘虜了200 余名部落民。桑德曼以俘虜?shù)牟柯涿駷槿速|(zhì),與馬里、布格迪等部落達成和解:部落承諾不再襲擊德拉·加齊·汗,而桑德曼承諾雇傭部分部落民充任驛使。這一和解政策使桑德曼將影響力延伸到英印邊界之外,也事實上突破了此前專由信德當局處理與邊界外部落關系、旁遮普官員不得越界與部落交往的限制。1869 年,桑德曼在雇傭的部落薩達爾護衛(wèi)下穿過邊界,與其他愿意收受英國津貼、停止對旁遮普邊疆襲擊的部落會面并達成協(xié)議。

這種做法與“雅各布政策”的“尊汗”原則產(chǎn)生了重大分歧。為此,桑德曼與同他意見相合的上信德邊疆區(qū)政治監(jiān)督羅伯特·費爾(Robert Phayre)發(fā)明了“布拉灰邦聯(lián)”(Brahui Confederacy)的概念,提出卡拉特汗只是邦聯(lián)中為首者,而非君主(despot),維護汗的權威并支持其打壓部落勢力,削弱了旁遮普當局對馬里等部落已建立的影響力。①T.A.Heathcote,Balochistan,the British and the Great Game: The Struggle for the Bolan Pass,Gateway to India,London: Hurst,2015,p.159.這既是桑德曼主觀上對薩達爾訴求的同情,也是客觀上建立對部落影響力的要求。

1869 年1 月上任印度總督的梅奧伯爵(Earl of Mayo)也支持這一做法,指示信德和旁遮普兩個當局于1871 年2 月在米坦科特(Mithankot)舉行會議。會議決定德拉賈特(Derajat)專員(德拉·加齊·汗區(qū)隸屬于德拉賈特專區(qū))不得與馬里、布格迪部落來往,上信德邊疆區(qū)政治監(jiān)督則可領導德拉·加齊·汗副專員繼續(xù)與馬里、布格迪部落交往,并批準雇傭相關部落成員充任英印的向?qū)?、驛使,并以卡拉特汗的名義支付津貼。這為桑德曼與費爾合作拓展對邊界外部落的影響力提供了政治保障。但1872 年2 月梅奧遇刺身亡,政策主導權再次回到了信德當局和梅里韋瑟手中。

(二)英印對卡拉特汗國控制的加深

1874 年10 月,英印當局正式復函梅里韋瑟,明確反對發(fā)兵卡拉特,也不主張對馬里、布格迪部落進行懲罰性封鎖,而提出由旁遮普和信德聯(lián)合派人與馬里部落薩達爾按1871 年會議確定的原則進行和解。翌年1 月,英印當局再次明確桑德曼作為英印當局與馬里、布格迪部落溝通的唯一渠道,他向上信德邊疆區(qū)政治監(jiān)督匯報并服從信德專員的命令。桑德曼與馬里部落的和解頗有成效,馬里部落歸還了大量財產(chǎn),他準備進一步深入卡拉特汗國,試圖調(diào)解其內(nèi)部爭端。

1875 年11 月,桑德曼獲得授權出使卡拉特汗國,但引起了梅里韋瑟的不快,胡達達德汗也聽到了風聲,導致桑德曼無功而返。1876 年1 月,英印當局最終決定剝奪上信德區(qū)邊疆政治監(jiān)督對俾路支斯坦事務的交涉權,將權限移交至旁遮普省德拉賈特專員。1876 年4 月,桑德曼在英軍護衛(wèi)下再次向卡拉特出發(fā)。桑德曼在默斯東主持了汗與薩達爾之間的仲裁,諸薩達爾承認汗的權威,薩達爾可以從護送商隊中收取費用,而汗則向商隊收取關稅。

1876 年12 月,英印與卡拉特汗達成新的條約(“1876 年英國與卡拉特汗國條約”,又稱“雅各布阿巴德條約”)。條約以1854 年條約為基礎,體現(xiàn)了桑德曼主張的“邦聯(lián)”體制,而“邦聯(lián)”的最終權威則屬于英國人。條約第3 條規(guī)定卡拉特方面的約定人包括胡達達德汗及其后代、繼承者和諸薩達爾,這使得薩達爾正式成為卡拉特汗國政治中的合法一方,事實上確認了卡拉特汗國中汗與薩達爾共治的政治結構。第5 條規(guī)定,卡拉特汗與薩達爾產(chǎn)生爭端后,應首先由駐卡拉特的英國代表進行斡旋;若斡旋未果,經(jīng)英國政府同意,汗將爭議提交英國代表進行最終仲裁,并接受和執(zhí)行仲裁結果。英國代表以限制汗對薩達爾的權威為代價,掌握了調(diào)解卡拉特汗國內(nèi)部爭端的最終權威。為回報卡拉特汗履行條約所規(guī)定的義務,英國對汗的年金補貼增加到10 萬盧比(第9 條),此外每年英國還以汗的名義還提供2.05 萬盧比用于在卡拉特境內(nèi)貿(mào)易線路上發(fā)展交通和設立哨卡(第10 條)。條約第6 條則援引1854 年條約,為英國在卡拉特駐軍提供了合法性。條約還包括卡拉特境內(nèi)敷設電報線和鐵路線(第7 條)、英國商品自由流通(第8 條)等規(guī)定。

自1877 年始,英國與卡拉特汗國的政治關系進入新時期。英印設立了“俾路支斯坦代表處”(Balochistan Agency),由駐在奎達的“俾路支斯坦總督代表”(Agent to the Governor-General for Balochistan)全權負責政治事務,并在卡拉特、奎達、雅各布阿巴德三地設立政治代表予以輔助。信德當局不再負責對卡拉特汗國相關政治事務,原上信德邊疆區(qū)政治監(jiān)督改稱監(jiān)督,俾路支斯坦總督代表直接對英印當局的外務部(Foreign Department)負責,桑德曼出任首任俾路支斯坦總督代表。

(三)第二次英阿戰(zhàn)爭期間組建“英屬俾路支省”

由于英國與阿富汗圍繞埃米爾的繼承人、向喀布爾派駐代表團等問題僵持不下,俄國趁機拉攏阿富汗,英國于1878 年11 月打響了第二次英阿戰(zhàn)爭。1879 年1月,阿富汗埃米爾謝爾·阿里(Sher Ali)棄城而逃,翌月而亡,英國扶持其子雅庫布·汗(Yakoob Khan)繼任埃米爾,雙方達成《甘達馬克條約》(Treaty of Gandamak),阿富汗除了接受英國控制其外交,還向英印割讓了庫拉姆(Kurram)、皮欣(Pishin)和錫比(Sibi)三地。其中,皮欣、錫比歸屬俾路支斯坦總督代表桑德曼管轄。

1881 年4 月,第二次英阿戰(zhàn)爭以英國撤出而結束。此時桑德曼反復游說,稱繼續(xù)占領皮欣、錫比、奎達等地,既有戰(zhàn)略上的重要性,也有必要在道義上維護在戰(zhàn)爭中支持過英國的當?shù)厮_達爾們①T.A.Heathcote,Balochistan,the British and the Great Game: The Struggle for the Bolan Pass,Gateway to India,London: Hurst,2015,pp.234-235.,且阿富汗對該地主張并不強②T.H.Thornton,Colonel Sir Robert Sandeman: His Life and Work on Our Indian Frontier.A Memoir,with Selections from His Correspondence and Official Writings,London: John Murray,1895,pp.167-168.。1883 年,桑德曼說服胡達達德汗永久租借奎達,同時恢復修建第二次英阿戰(zhàn)爭期間啟動的聯(lián)通奎達、錫比、皮欣的鐵路線,并在周邊的塔勒-喬提亞利(Thal Chotiali)設立了行政管理機構,并通過軍事手段反擊佐布地區(qū)(Zhob)普什圖人部落襲擊,任命了親英的薩達爾統(tǒng)治該地。1887 年11 月,在桑德曼推動下,英印當局正式兼并錫比、皮欣,連同毗鄰的塔勒-喬提亞利、哈爾奈(Harnai)等地③Ibid.,pp.170-171.,組建首席專員級的“英屬俾路支省”(British Balochistan),由俾路支斯坦總督代表兼任首席專員。1889 到1890 年,桑德曼通過軍事征服將勢力拓展到南瓦濟里斯坦(South Waziristan),控制了古馬勒(Gomal)山口。英印當局以古馬勒河為界劃分了英屬俾路支省與旁遮普省的邊界。由此,一個主要由普什圖人聚居的英屬俾路支省也成型了。

(四)卡拉特汗國成為英國的附庸

桑德曼繼續(xù)以類似方式向拉斯貝拉、莫克蘭、哈蘭等卡拉特汗國的三處“附庸領地”延展影響力。1885 年,哈蘭的統(tǒng)治者阿扎德·汗(Azad Khan)與桑德曼簽署協(xié)議,承諾保護商路和英國使節(jié)、旅行者安全,實際上繞開卡拉特汗國與英印當局形成了直接政治關系。①Riccardo Redaelli,The Father's Bow: The Khanate of Kalat and British Indian (19th-20th Century),Florence:Manent,1997,p.84.由于桑德曼作為卡拉特實際的最高權威,始終對胡達達德汗采取約束措施,從而獲得哈蘭的薩達爾們的支持。②T.A.Heathcote,Balochistan,the British and the Great Game: The Struggle for the Bolan Pass,Gateway to India,London: Hurst,2015,pp.236-237.桑德曼同時訪問了莫克蘭、科奇(Kech)、潘吉古爾等地,與哈蘭、拉斯貝拉等地薩達爾協(xié)商,準備接管當?shù)囟愂张c行政。1889 年1 月,桑德曼支持阿里·汗(Ali Khan)繼任拉斯貝拉的統(tǒng)治者。桑德曼與阿里·汗達成一項包含5 點內(nèi)容的“條件備忘錄”(Memorandum of Conditions),要求阿里·汗根據(jù)俾路支斯坦總督代表建議施政,任命一名總督代表認可的瓦齊爾,未經(jīng)總督代表許可5 年內(nèi)不可更改行政體制,不加新稅等。③Riccardo Redaelli,The Father's Bow: The Khanate of Kalat and British Indian (19th-20th Century),Florence:Manent,1997,p.81.

1892 年桑德曼死后,詹姆斯·布朗(James Browne)接任俾路支斯坦總督代表。他實際上并不愿意擔任此職,與胡達達德汗關系不睦,既不愿對汗使用外交禮儀辭令,還對汗的統(tǒng)治方式不滿。他于1893 年4 月迫使胡達達德汗退位,扶持其子米爾·馬赫穆德(Mir Mahmud)繼位。盡管倫敦和加爾各答對此舉都并不認可,但由于缺乏替代方案,最終于11 月在薩達爾們見證下,英國正式承認馬赫穆德繼位,是為馬赫穆德汗二世(Mahmud Khan II)。這一儀式不在卡拉特而在奎達舉行,象征著卡拉特汗國徹底淪為了英國的附庸。實際上,馬赫穆德汗二世幾乎不理朝政,總督代表權力日漸膨脹,成為汗國事實上的最高統(tǒng)治者。④Ibid.,p.103.

四、英印建立對俾路支斯坦統(tǒng)治的動力與約束

總體來說,英印對俾路支斯坦的統(tǒng)治存在外交戰(zhàn)略和邊疆事務兩個不同層次的訴求。以“桑德曼體制”統(tǒng)治俾路支斯坦,反映了兩種不同政策目標下英國政府、英印當局以及英印官員之間互動的結果。

(一)英國外交轉(zhuǎn)向帝國事務、趨向防御性

19 世紀中葉開始,英國國際地位不再一枝獨秀??死锩讈啈?zhàn)爭之后,“一切協(xié)調(diào)體制包括俄、普、奧參與的同盟關系都煙消云散了”⑤劉德斌主編:《國際關系史》,高等教育出版社2003 年版,第117 頁。,以大國協(xié)調(diào)為主的“歐洲均勢”政策難以為繼,以德國崛起推動“大陸聯(lián)盟體系”⑥指由德國建立以德國為核心,通過德奧同盟、三皇同盟(德俄奧)、三國同盟(德奧意)以及德奧羅(馬尼亞)同盟、奧塞(爾維亞)同盟建立起的復雜聯(lián)盟體系,目的是孤立和打擊法國,避免法俄夾擊德國,確保德國在歐洲大陸的霸權地位。將取而代之。而與此同時,“英國的優(yōu)勢是相對的,不是絕對的,其他大國已追趕上來”①劉成、胡傳勝、陸芳、傅新球:《英國通史(第五卷):光輝歲月——19 世紀英國》,江蘇人民出版社2016 年版,第331 頁。,英國對干預歐洲的意愿降低,而更加重視殖民地事務。保守黨領袖本杰明·迪斯雷利(Benjamin Disraeli)直言,英國外交政策的重點是帝國,而不是歐洲;英國不只是一個歐洲國家,更是一個海洋帝國和亞洲國家。②同上,第334 頁。

同時,克里米亞戰(zhàn)爭的失敗阻止了俄國向西擴張的勢頭,但俄國不甘心受此約束,“不再是維護歐洲現(xiàn)狀的重要力量”③同上,第332 頁。。某種程度上,克里米亞戰(zhàn)爭的失敗導致俄國將矛頭轉(zhuǎn)向中亞和遠東,以彌補在歐洲和近東的損失。④劉德斌主編:《國際關系史》,高等教育出版社2003 年版,第117 頁。英俄矛盾也從歐洲延伸至中亞,從而形成了“大博弈”。1861 年俄國完成農(nóng)奴制改革后,尋求擴大市場和原料產(chǎn)地,而美國南北戰(zhàn)爭期間對俄棉花供應的中斷更加促使俄瞄準中亞產(chǎn)地。⑤朱新光:《英帝國對中亞外交史研究》,江蘇人民出版社2002 年版,第31 頁。1864 年至1868 年,俄國征服布哈拉汗國,建立俄屬突厥斯坦總督區(qū),逐漸對希瓦汗國形成包圍之勢。

在此背景下,英國既沒有能力在歐洲堅定反俄,又更加擔憂俄國對印度的威脅,英國外交政策表現(xiàn)出轉(zhuǎn)向帝國事務、趨向防御性。在整個“大博弈”時期,英國在中亞對俄政策主要目標仍是劃分勢力范圍以達成妥協(xié),而其政策底線是俄國不得介入阿富汗,根本目的是維護對印度的統(tǒng)治,而非繼續(xù)向北擴張。而且,俾路支斯坦雖然在地緣戰(zhàn)略上極具價值,但沒有值得攫取的經(jīng)濟利益。⑥Riccardo Redaelli,The Father's Bow: The Khanate of Kalat and British Indian (19th-20th Century),Florence:Manent,1997,p.53.1869 年英俄協(xié)商(即“阿富汗應當處于俄國勢力范圍之外”)、1873 年英俄協(xié)定、1887 年英俄勘分阿富汗西北邊界協(xié)定、1895 年英俄在帕米爾地區(qū)劃分勢力范圍協(xié)議等一系列對俄妥協(xié)均反映了英國的外交政策取向。所以,“英俄在阿富汗的妥協(xié),部分原因是雙方近百年斗爭的疲憊,但更重要的原因是世界資本主義體系與歐洲國家體系的雙重演變”。⑦張錫模:《圣戰(zhàn)與文明:伊斯蘭與西方的永恒沖突》,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6 年版,第213 頁。

這與“精明無為”(masterly inactivity)政策一脈相承。1871 年,號稱已擺脫“精明無為”政策的印度總督梅奧也不過表示,要與阿富汗、卡拉特、緬甸等印度外圍的國家建立友好關系,保證這些國家獨立而非予以吞并,從而阻止俄國進入這些國家邊界,達到拱衛(wèi)印度的目的。⑧Memo by Mayo,29 Dec.1871,enc.In Sec.Letter from India,19 Jan.1872,ibid,p.77;轉(zhuǎn)引自T.A.Heathcote,Balochistan,the British and the Great Game: The Struggle for the Bolan Pass,Gateway to India,London: Hurst,2015,p.170.而在英印對卡拉特汗國內(nèi)亂徹底失去控制之際,梅里韋瑟提出再度軍事干預卡拉特汗國,但此前英俄剛剛達成1873 年協(xié)議,規(guī)定俄國勢力范圍不超過阿姆河,并保證不向阿富汗?jié)B透①王治來:《中亞通史(近代卷)》,人民出版社2010 年版,第289 頁。,于是英印當局否決了梅里韋瑟提議,以免形成北上擴張態(tài)勢而刺激俄國。

但同時,俄國在中亞的不斷擴張加劇了英國對阿富汗倒向俄國的擔憂,英印又不得不加強對俾路支斯坦的影響力和控制。1874 年2 月,迪斯雷利領導的保守黨內(nèi)閣上臺,索爾茲伯里侯爵(Marquess of Salisbury)出任印度事務大臣,兩人均奉行“前進”政策,以阻止俄國對阿富汗?jié)B透。1876 年2 月,不愿實行“前進”政策的印度總督諾斯布魯克勛爵(Lord Northbrook)請辭,索爾茲伯里準備派利頓勛爵(Lord Lytton)接任。利頓主張,對俾路支斯坦、阿富汗影響力的衰弱不利于抵御俄國在中亞推進的威脅。1876 年,俄國兼并浩罕,鐵路從彼得堡修到了奧倫堡,俄國進攻印度的基地從奧倫堡轉(zhuǎn)移到塔什干。②參見王治來:《中亞通史(近代卷)》,人民出版社2010 年版,第324-328 頁。俄國也不斷拉攏阿富汗埃米爾謝爾·阿里。1878年8 月,俄國代表團抵達喀布爾,而英印旋即派出的代表團卻被攔在邊界,這直接引發(fā)了第二次英阿戰(zhàn)爭。

保守黨反對“精明無為”政策、主張“前進”的原因在于,他們認為俄國行政當局對在外軍事將領約束力不足,故而將印度安全系于與俄國的政治協(xié)約是危險的。③參見朱新光:《英帝國對中亞外交史研究》,江蘇人民出版社2002 年版,第56 頁。迪斯雷利主張將軍事防線推進至奎達,直接干預卡拉特汗國和阿富汗外交;但當利頓發(fā)動阿富汗戰(zhàn)爭之時,他對此卻不甚贊同。④劉成、胡傳勝、陸芳、傅新球:《英國通史(第五卷):光輝歲月——19 世紀英國》,江蘇人民出版社2016 年版,第344 頁。利頓最初對阿富汗及卡拉特汗國的政策也是派駐代表,而后挑起阿富汗戰(zhàn)爭,則是受阿富汗出現(xiàn)反英親俄傾向的刺激。索爾茲伯里曾直言,“寇松總是要我在與俄國談判時(強硬得)就像背后有50 萬軍人,可是我沒有”。⑤同上,第355 頁??梢钥吹剑扒斑M”政策本質(zhì)上具有反應性和防御性。隨著俄國在中亞擴張態(tài)勢日益明朗,英國謀求與之劃分阿富汗西北邊界線,確立阿富汗為緩沖國,以此徹底劃定英俄在中亞的勢力范圍。1886 年后,英俄勘分阿富汗西北邊界不斷取得進展,英印隨后組建英屬俾路支省也有劃定與阿富汗邊界的考慮。

在英國外交總體取向下,英印對于俾路支斯坦采取控制而非主動兼并的政策,以免刺激俄國的擴張及向阿富汗?jié)B透,這既吸引英國將影響力投射到俾路支斯坦,但也直接導致了“雅各布政策”的破產(chǎn)。同時,出于對俄國擴張及其向阿富汗?jié)B透的擔憂,英印又以“前進”政策作為反應,為“桑德曼體制”的確立創(chuàng)造了條件。而在英俄最終劃定在中亞的勢力范圍后,英印對俾路支斯坦統(tǒng)治也相對穩(wěn)定下來。

(二)官僚政治的推動

在英國外交總體轉(zhuǎn)向的背景下,英印當局處理印度邊疆事務逐步與之相適應,其中官僚政治是重要的因素。

第一,英國對印度殖民統(tǒng)治的深化,使英印當局在政治上與倫敦更加密切。隨著英國對印度殖民統(tǒng)治加深,政治權力不斷從東印度公司轉(zhuǎn)移到英王及其政府。1858 年,在英國鎮(zhèn)壓印度民族大起義之后,英王接管印度,正式取消印度監(jiān)督局,內(nèi)閣中新設立印度事務大臣(Secretary of State for India),領印度事務部(India Office),承接原印度監(jiān)督局和東印度公司董事會的職權,另設印度事務會議(Council of India)作為其咨詢機構,印度總督由英王任命并兼領副王(Viceroy)。此后,“1784年以來一直實行的雙重權力重心體制變成了權力重心一元化的體制。最高決策權操在英國議會和政府手中,它的權力通過總督貫徹執(zhí)行”,①林承節(jié):《殖民統(tǒng)治時期的印度史》,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 年版,第113 頁。同時“印度事務大臣在政治上擁有更大得多的權力”。②赫爾曼·庫爾克、迪特瑪爾·羅特蒙特著,王立新、周紅江譯:《印度史》,中國青年出版社2008 年版,第314 頁。19 世紀60 年代連接印度和倫敦的印歐電報線系統(tǒng)建立,也使“印度政府從倫敦獲得的傳統(tǒng)自治權逐漸減少”。③Riccardo Redaelli,The Father's Bow: The Khanate of Kalat and British Indian (19th-20th Century),Florence:Manent,1997,p.47.這種對印度殖民統(tǒng)治的體制性變化,無疑使英國外交政策更大程度地影響到英印當局處理俾路支斯坦的邊疆事務,而從倫敦領命來加爾各答履任的印度總督們,也更多地從英國外交的角度看待英印事務。同時,英印當局的政策又更多地受到了英國國內(nèi)政治的影響。例如,梅里韋瑟出兵卡拉特的提議最終被否決,除了與英國政府不愿刺激俄國有關之外,恐怕還與首相威廉·格萊斯頓(William Ewart Gladstone)的外交理念有關。格萊斯頓主張外交要奉行道德與規(guī)范原則,處理國際關系要遵循合法性和條約規(guī)定,以此確保歐洲協(xié)調(diào)并約束各國私利。④劉成、胡傳勝、陸芳、傅新球:《英國通史(第五卷):光輝歲月——19 世紀英國》,江蘇人民出版社2016 年版,第337 頁。而迪斯雷利政府指示英印當局奉行的“前進”政策也因格萊斯頓的再次上臺而告終,第二次英阿戰(zhàn)爭亦就此結束。

第二,英印當局內(nèi)部的權力之爭左右了具體政策。在被兼并之初,旁遮普名義上被劃歸孟加拉管區(qū),而信德則屬孟買管區(qū),兩地在邊疆事務上的政策分歧便很大程度上成為孟買與加爾各答(孟加拉管區(qū)、而后印度總督駐地)之間的博弈。從倫敦來履職的印度總督會很快便發(fā)現(xiàn),“印度政府是由那些在印度度過其全部職業(yè)生涯的文官們控制的”。⑤赫爾曼·庫爾克、迪特瑪爾·羅特蒙特著,王立新、周紅江譯:《印度史》,中國青年出版社2008 年版,第314 頁。加爾各答始終試圖將邊疆事務統(tǒng)一納入旁遮普當局,這正是桑德曼最初處理部落事務時所獲得的最大政治保障。當時任駐卡拉特政治代表、上信德邊疆區(qū)政治監(jiān)督的亨利·格林(Henry Green)對桑德曼私自與俾路支部落交往和妥協(xié)的做法十分不滿,但也不得不承認對此“雅各布試過,梅里韋瑟試過,我也試過將這個人①指桑德曼在干預俾路支事務中所信賴的俾路支人的某位中間人。的行為公之于眾,但沒用;旁遮普及其副省督、而后任副王的勞倫斯勛爵,比我們強勢太多”。②Green to Owen Tudor Burne,Secy.to Pol.C’tee,Council of India,27 Feb.1875.Pol.and Sec.Letters and Enclosures to Inida,Vol.1,1875,p.328;轉(zhuǎn)引自T.A.Heathcote,Balochistan,the British and the Great Game: The Struggle for the Bolan Pass,Gateway to India,London: Hurst,2015,p.154.利頓到加爾各答履新前,為防止英印當局官僚不配合,甚至從倫敦帶了一套內(nèi)閣“秘密指示”。他到任后,發(fā)現(xiàn)他的前任諾斯布魯克“完全被旁遮普的一切所吸引,而對孟買的一切則是完全憤怒”。③Lytton to Salisbury (pte),14 Apr.1876,Lytton Papers,vol.518/1,p.80;轉(zhuǎn)引自T.A.Heathcote,Balochistan,the British and the Great Game: The Struggle for the Bolan Pass,Gateway to India,London: Hurst,2015,p.204.他雖然反對桑德曼出使卡拉特汗國,但桑德曼在他抵達加爾各答之前已經(jīng)出發(fā)。旁遮普副省督亨利·戴維斯(Henry Davies)承認桑德曼成行“離不開他采取一些非常措施予以支持”。④Davies to Northbrook (pte),17 April 1877;轉(zhuǎn)引自T.A.Heathcote,Balochistan,the British and the Great Game:The Struggle for the Bolan Pass,Gateway to India,London: Hurst,2015,p.215.利頓在任上推行“前進”政策雖然在倫敦遭遇許多反對,但卻與桑德曼乃至旁遮普當局的主張一拍即合,他曾反對的桑德曼便很快成為他“最喜歡的人之一”。⑤T.A.Heathcote,Balochistan,British and the Great Game: The Struggle for the Bolan Pass,Gateway to India,London: Hurst,2015,p.224.而后為加強統(tǒng)一管理,利頓提議在印度河兩岸設立新省,而非將信德并入旁遮普省。這一提議最終被印度事務會議否決,索爾茲伯里不得不承認旁遮普省對印度事務會議的影響力,稱這是“犯了‘冒犯旁遮普’(lese-Punjab)的罪過”。⑥Salisbury to Lytton (pte),6 &13 July 1877,Lytton Papers,516/2;轉(zhuǎn)引自T.A.Heathcote,Balochistan,the British and the Great Game: The Struggle for the Bolan Pass,Gateway to India,London: Hurst,2015,p.227.連仕途出身旁遮普的桑德曼也不例外,在任俾路支斯坦總督代表、后兼任英屬俾路支省首席專員時,他曾兩次試圖將旁遮普省境內(nèi)的俾路支部落納入管轄范圍,但都遭到了加爾各答的否決。

由此可見,英印對俾路支斯坦的統(tǒng)治很大程度上是受印度總督的制約,而受英印當局的推動。前者代表了英國外交政策,而后者則受自身政治利益驅(qū)動。

(三)英印邊疆政策的自我演進

英印對俾路支斯坦采取的不同控制手段,無非如寇松所言是“古代帝國時期就存在的‘保護國’(protectorate)主張在不同階段的變種”。⑦G.N.Curzon,Frontiers,Oxford: Clarendon Press,1908,p.37.在限制擴張的總體外交政策下,英印也有保護印度邊疆的訴求,如何具體地實現(xiàn)對俾路支斯坦的影響和控制,其中包含著英印當局邊疆政策演進的邏輯。

第一,從政策因果關系來看,英印卷入卡拉特汗國內(nèi)部事務有著內(nèi)在動力。在卡拉特汗國的政治架構中,汗與各部落之間存在著微妙的政治平衡和利益關系,權力重心在汗與薩達爾之間反復擺動,從而實現(xiàn)達到某種均衡。無論英印以何種方式介入其中,都會打破原有的均衡狀態(tài)。雅各布奉行“尊汗”原則,雖然其主觀目的是借助卡拉特汗的力量來維持穩(wěn)定,但其客觀結果卻是打破了汗與薩達爾之間的力量平衡。特別是,英國向卡拉特汗提供年金,使得汗能夠維持一支常備軍,加劇了雙方控制與反控制的斗爭,這是造成卡拉特汗國內(nèi)亂的重要政治原因。對于汗的弱勢地位,雅各布心知肚明,他在勸說卡拉特汗接受“1854 年條約”的信中寫道:“英國可以幫助弱者打敗敵人,但更大的利益是援助弱者使其強壯”①T.A.Heathcote,Balochistan,the British and the Great Game: The Struggle for the Bolan Pass,Gateway to India,London: Hurst,2015,p.131.。而在汗與薩達爾矛盾激化的條件下,英印卻沒有追加投入來確保汗對薩達爾的優(yōu)勢,這直接導致了“雅各布政策”的失敗。既然英印的投入不足以塑造一個強大的卡拉特汗來維持穩(wěn)定,那么“投資”薩達爾就成為自然的選擇了。

事實上,勞倫斯領導下旁遮普當局的政策就已經(jīng)具有這種傾向。勞倫斯允許對邊界外部落實施報復,特別是對邊界兩側部落之間矛盾的利用,實際上也打破了部落之間的權力平衡,進而使旁遮普當局不可避免地卷入到部落間血親復仇的“冤冤相報”中。這樣一來,勞倫斯對本省官員不得與邊界外部落發(fā)生關系的限制就與客觀現(xiàn)實產(chǎn)生了沖突。畢竟,并非只有旁遮普境內(nèi)的部落愿意借助英國的力量或者從英國津貼中獲利??梢哉f,桑德曼突破勞倫斯設下的限制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當桑德曼如法炮制,試圖介入卡拉特汗與薩達爾間的矛盾時,“薩達爾已經(jīng)成為未來任何(和解)努力中合法的一方,他們把自己表現(xiàn)成愿意謀求和平,而將汗描繪為要顛覆和平”,“他們的請愿也就成了英國人實行桑德曼政策的道德主張”。②Nina Swidler,Remotely Colonial: History and Politics in Balochistan,Karachi: 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14,p.61.而“部落頭人的態(tài)度實際上反映了俾路支斯坦傳統(tǒng)的邦聯(lián)結構的終結。在抵制卡拉特汗權威的過程中,頭人們選擇脫離18 世紀以來形成的本土基礎性的國家結構,而傾向于英帝國軌道內(nèi)新的殖民前景”③D.Simanti,Strategy and Structure: A Case Study in Imperial Policy and Tribal Society in British Baluchistan(1876-1905),Ph.D.Thesis,University of London,1990-91;轉(zhuǎn)引自Riccardo Redaelli,The Father's Bow: The Khanate of Kalat and British Indian (19th-20th Century),Florence: Manent,1997,p.66.。英印在卡拉特汗國內(nèi)部事務中如被卷入旋渦般越陷越深,而使自身成為汗國內(nèi)部矛盾的“最終仲裁者”是其自然的邏輯結果。

第二,從政策內(nèi)容上看,“桑德曼體制”必然導致英印當局成為新“汗”。既然“印度政府是由那些在印度度過其全部職業(yè)生涯的文官們控制的”,那么自然在處理邊疆事務時他們會“引導政府看向邊界之外,而從中得益”④M.E.Yapp,Strategies of British India,Oxford: Clarendon Press,1980,p.183;轉(zhuǎn)引自Nina Swidler,Remotely Colonial: History and Politics in Balochistan,Karachi: 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14,p.49.。英印對俾路支斯坦的統(tǒng)治方式被稱作“桑德曼體制”,很大程度上是桑德曼個人主張的體現(xiàn)。

無論“雅各布政策”,還是“桑德曼體制”,實質(zhì)上都是一種代理人制度,其區(qū)別主要在于“雅各布政策”僅將卡拉特汗作為代理人,而“桑德曼體制”將卡拉特汗和部落薩達爾都作為代理人。進一步說,這是因為桑德曼與雅各布處理部落事務的思想基礎不同。雅各布認為,部落之所以制造混亂是因為部落道德水平低下,因此“面對掠奪性部落,要始終占據(jù)著道德最高點,只要他們堅持錯誤行徑,就要把他們視作品性低劣:任何可敬之人與這些粗野的罪犯和不恥之人做任何交易都是不光彩的”,“首先,下重手鎮(zhèn)壓暴力;然后,你的力量會被知曉、感受和尊重,進而激發(fā)出人的更好品性,直到所有人看見你的目的是好的、在整體上對這個群體有最大的益處,才會與你勠力同心遏制暴力”。①Pelly,op cit.,p.166;轉(zhuǎn)引自T.A.Heathcote,Balochistan,the British and the Great Game: The Struggle for the Bolan Pass,Gateway to India,London: Hurst,2015,p.123.而桑德曼則看到,部落的混亂有著獨特的社會和經(jīng)濟原因,因此他主張要充分利用部落體制和物質(zhì)激勵的作用。他認為,“在你仔細調(diào)查之前,不要假定行為不當?shù)牟柯涫怯绣e的一方”,“應該充分考慮到他們或個體成員一方的激動情緒”;“工作要盡可能地通過現(xiàn)有的機制并符合現(xiàn)有的習慣”,“給予當?shù)仡^人以尊重和榮譽,讓部落爭端和抱怨盡可能地通過支爾格即頭人委員會來解決,這是管理部落的關鍵點”;“盡可能多地拋頭露面,盡可能多地施加影響,但盡可能少地干預細節(jié)”;②T.H.Thornton,Colonel Sir Robert Sandeman: His Life and Work on Our Indian Frontier.A Memoir,with Selections from His Correspondence and Official Writings,London: John Murray,1895,pp.315-316.要與部落結成“利益共同體”(community of interests),“我們都以英國政府的帝國利益為著眼,一致行動就一定能取得成功”③IOR/L/PS/18/A80 Letter from Colonel R.G.Sandeman to Sir HJL Durand,12 August 1889;轉(zhuǎn)引自Christian Tripodi,Edge of Empire: The British Political Officer and Tribal Administration on the North-West Frontier 1877–1947,Farnham: Ashgate Publishing Limited,2011,p.60.,“只要我們把邊疆部落納入我們的帝國體制,使他們的利益與我們的利益一致”④T.H.Thornton,Colonel Sir Robert Sandeman: His Life and Work on Our Indian Frontier.A Memoir,with Selections from His Correspondence and Official Writings,London: John Murray,1895,pp.358-359.,“我們這部分邊疆上的部落將歡迎我們的推進,因為每進一步都意味著流向他們的金錢,都是他們物質(zhì)的發(fā)展和文明的增長”⑤Ibid.,p.300.。

正因如此,支爾格成為英印對俾路支斯坦實施間接統(tǒng)治的主要制度:英印總督代表通過“大支爾格”(shāh-i jirga)調(diào)解汗與薩達爾之間的爭議;地方支爾格()則處理一般的民事爭端、財產(chǎn)紛爭、輕微犯罪等,其成員由政治代表處選定,7年以上的刑罰需經(jīng)總督代表批準。⑥Riccardo Redaelli,The Father's Bow: The Khanate of Kalat and British Indian (19th-20th Century),Florence:Manent,1997,p.72.不過,桑德曼也從不排斥使用武力迫使部落屈服?!袄密婈犉仁梗ú柯洌┓模杆僬碱I部落領土的要處”被認為是桑德曼成功的關鍵。①T.H.Thornton,Colonel Sir Robert Sandeman: His Life and Work on Our Indian Frontier.A Memoir,with Selections from His Correspondence and Official Writings,London: John Murray,1895,p.299.桑德曼在調(diào)處卡拉特汗國及部落事務的時候,總是有軍事力量的護衛(wèi)和支持,實際上也是一種威懾。

由上不難發(fā)現(xiàn),金錢、武力以及對權威的遵從構成“桑德曼體制”的三大要件,實則與此前卡拉特汗統(tǒng)治俾路支斯坦的方式并無本質(zhì)區(qū)別,無非是英印的金錢更加豐厚、武力更加強大、權威的運用機制(支爾格)更加正式化。因此,英印對俾路支斯坦的統(tǒng)治不過是罷黜了舊汗,又自立為新“汗”,造就了一個“加強版”的卡拉特汗國而已。

五、結語

英印對俾路支斯坦統(tǒng)治的確立經(jīng)歷了從接觸到滲透、從影響到控制的過程,其政策方法也經(jīng)歷了從扶持卡拉特汗為代理人以圖建立影響力,到變自身為新“汗”確立間接統(tǒng)治的變化。這一歷史進程受到英國外交、英印政治以及鞏固印度邊疆等多重因素影響。第一,英國外交轉(zhuǎn)向帝國事務、趨向防御性,既引導英印將影響力拓展到俾路支斯坦,又限制了英印在該地建立直接統(tǒng)治。第二,英印當局欲借邊疆事務實現(xiàn)其自身政治利益,而不斷加深對俾路支斯坦的介入。英印當局及其官員的政策主張具體塑造了統(tǒng)治俾路支斯坦的政策內(nèi)容。第三,英國政府對中亞一度奉行“前進”政策,從外交上看是對俄國擴張威脅的反應,從英印的角度看,不過是為英印當局介入俾路支斯坦提供了某種上位政策依據(jù)。因此,“前進”政策不是英印對俾路支斯坦統(tǒng)治加深的主要動因。第四,英印介入俾路支斯坦的政策實質(zhì)上是主動參與卡拉特汗國內(nèi)部的矛盾,因此存在著自我推動的因果邏輯。而要避免政策失敗,成為矛盾仲裁者而非矛盾中的某一方,是其必然的邏輯結果。第五,桑德曼以其個人主張,通過挪用卡拉特汗國的部落國家體制,確立了英印對俾路支斯坦的間接統(tǒng)治,實質(zhì)上使英印替代卡拉特汗成為統(tǒng)治俾路支斯坦的新“汗”,并且在俾路支斯坦再造了一個“加強版”的汗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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