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庸
我第一次遇見科勒是在低端區(qū)一處低矮破敗的房屋前——陰暗的天空下,那房子破得連電線都裸露出來了。
科勒是個皮膚曬得有點兒黑的男孩,年紀與我相仿,即使頭發(fā)長得有些遮眼睛了,卻偏要露出居高臨下的神情。
“我是科勒。”他說話的時候頗有些自命不凡。
父親嚴令禁止我去低端區(qū),在他口中,低端區(qū)壓抑、骯臟、令人窒息?!白钜氖?,”父親義正詞嚴,“那里的人生來就不背負期待?!蹦瞧诖戎笇ψ约旱?,也指他人寄予的,后者總比前者多些。
這事兒打出生起我就明白了。
我是在眾人簇擁中出生的。父親作為享譽全球的科學家,其單生子注定備受矚目。所謂單生子,即將同一個人的細胞誘導而成的誘導多能干細胞分別誘導成精子和卵細胞,使生殖細胞體外受精形成受精卵后,將其置于體外人工子宮中培養(yǎng),最終誕生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克隆人,但是卻沒有克隆人種種弊端的孩子。
作為父親的單生子,我一直不負眾望。十歲時我擁有了自己的實驗室,一年后研制出粒子分解槍,此后幾年研究成果接踵而至。就在一個月前,十五歲的我以國際科學院院士的身份成為國屬三十六名科學家之一,一時聲名鵲起。
單生子風靡中央區(qū),作為擁有巨額財富、天賦異稟的中央區(qū)人,自然都希望自己的財產和智慧分毫不差地傳給下一代,更何況這個下一代也可以被視作是自己生命的延續(xù)和另一個自己,而低端區(qū)人就沒有值得傳下去的基因和足夠的資金。一旦有了絕對血統(tǒng)的遺傳,區(qū)域歧視就愈演愈烈。
但我并不認可基因就是一個人的一切,父親對我的成就也不滿足。面對一個幾乎與自己年輕時相貌完全相同的人,他總是毫不吝嗇地嚴格。這令我十分厭煩。
不明所以的高傲,曬得有點兒黑的膚色,都是我選擇科勒的原因。
我的目光與科勒撞上時,他的眼神很明顯地閃躲了一下。
“你是……中央區(qū)人?”他猶豫著開口,打量了一下我的著裝。
“我是程天詞,國屬三十六名科學家之一,”我十分自信自己與父親的名聲,“是程有朝的單生子?!?/p>
科勒顯示出忌憚的神情。我明白這種情緒,低端區(qū)人和中央區(qū)人之間總是有些水火不容。在低端區(qū)人眼中,中央區(qū)人是危險的,并且唯己至上。
我也望著他,單刀直入,“科勒,你想成為中央區(qū)人嗎?”
科勒顯然被嚇得不輕,一臉狐疑。不過任他怎么努力,憑那每日都只是被汗水浸濕的腦袋,也想不出這個在他看來狡猾危險的中央區(qū)人究竟想從他身上得到什么。
不過他很快放棄了思考,反而高高地昂起頭來——即使如此也不會讓他看起來有多高,“中央區(qū)人有什么好的?你以為人人都想做中央區(qū)人嗎?”
這虛偽的話我很受用,我就像在看小孩子玩一場我早就厭煩了的過家家。
“當然不是,”我笑起來,“所以我想擺脫中央區(qū),與你交換身份。”
我實在是受夠了。枯燥無味的研究,近乎刁難的嚴格,備受煎熬的夸贊,都使我窒息在密不透風的生活里。我背負著不屬于我的沉重期待,我以為我是受了他的利而活,但現(xiàn)在反而是我為他背負了一切!
但在科勒這里我是不必擔心的,看到他遲疑的樣子,我知道他一定會答應。我十分了解低端區(qū)人,生而卑劣,無比厭惡,又無比渴望。低端區(qū)人都厭惡中央區(qū)人,不只是因為難以改變的歧視和偏見,還因為中央區(qū)人享有他們終其一生也無法碰觸的特權。天平偏向的一方,永遠是另一方的敵人。但不管多么抗拒,成為中央區(qū)人對一個低端區(qū)人來說都是足夠大的誘惑。即使口口聲聲說著厭惡中央區(qū)人,厭惡他們享有特權,但當那些特權擺在面前時,沒有一個低端區(qū)人不會動搖。
“給你時間考慮,”我將一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黑色手環(huán)遞給他,指著那個開關,“你拿去試試,想清楚了的話,隨時歡迎戴著這個手環(huán)來我的實驗室找我。地址發(fā)你了?!?/p>
隨后我不等他回復便離開了——父親并沒有給我太多的個人休息時間,每一天都有許多繁重的任務。我清楚低端區(qū)有常人所無法承受的繁重勞作,但在我看來也比被這樣困在實驗室里好得多。
不出所料,第二日我便從實驗室監(jiān)控里看到了這個皮膚黝黑的男孩。
“你很緊張?”我拿著科勒的手環(huán)往量子計算機載入數(shù)據,瞄了一眼拘謹?shù)乃?,“放輕松,小鬼。我們可以約定個時間,五年之后再換回來如何?”
他沒有接話,只是看著我擺弄手環(huán)。我知道他昨天一定使用過這個手環(huán)了,這個手環(huán)會使他從外表看來是程天詞。
“……這手環(huán)是什么原理?”他遲疑著問。
“不知道,”我沖他笑了一下,“這是我以前的朋友研制的,并不是我?!?/p>
我說的是實話。這個手環(huán)并不是我研制的,而研制這個的朋友在三年前死了。這個研究成果從來沒有發(fā)表過,我也并不想占用他的成果?;虿⒉皇呛翢o用處,他才是真正的天才。
科勒望了我一會兒,似乎在揣摩我這句話的可信度。
“你坐到那里去,讓儀器掃描一下,載入你的外貌聲音和身體各部分的信息?!?/p>
科勒順著我指的方向乖乖照做了,只是眼神還是很警惕,“你為什么不用坐上來?”
我遞給他一個微笑,“為了不耽誤時間,我的數(shù)據已經提前錄入量子計算機里了。”
他沒說話,只偏著頭。我看得出他在想什么,低端區(qū)的孩子不明白什么是量子計算機,也不會使用。
錄入數(shù)據并不需要太長的時間,等到科勒從儀器上站起來的時候,我已經戴上了剛錄入科勒數(shù)據的手環(huán),打開了開關,我瞬間看起來與他身高相貌如出一轍。
科勒絲毫沒有掩飾他的驚訝,即使昨天他已經嘗試過。等到他戴上我給他的手環(huán)時,我看到了程天詞。
“還是我更帥氣,”我沖著鏡子里的自己笑,“這手環(huán)有個非常合情合理但是又很麻煩的限制,就是每年都要載入一次數(shù)據,不介意的話半年甚至每月會更好。因為人是會長大的,手環(huán)里的數(shù)據也必須要隨之更新。另外這手環(huán)需要能量,那個黑色的小屏……對,就是那個,是轉化太陽能的屏板,所以需要提前儲存太陽能或者常到陽光下去。”
科勒默默地聽著,我看出他有點兒緊張。
“別擔心,不會被識破的,”我摸了摸少年白皙的臉頰,感受到真假莫辨的皮膚觸感,再一次感嘆那朋友的技術,“在這里沒有人關心你的性格差異,智慧和成就是一切?!?/p>
“正是這點才最讓人擔心,”科勒躲開了我的手,猶猶豫豫地看了我一眼,“……我接受的教育都是低端區(qū)的教育,對于這里我恐怕一竅不通?!?/p>
“是嗎?低端區(qū)人不是最不把基因當回事的嗎?不是認為中央區(qū)人做的事自己也能做得到的嗎?”
科勒直直地望著我,似乎在思索。
“或者,你可以假裝今天把腦子摔壞了,摔成了一個白癡,這樣就會有人從頭教你了。”我半開玩笑地說,“不會有人對程天詞的基因產生質疑的,這點多虧了父親。”
“這是人說的話嗎?還是想想你這個體弱的天才少年怎么忍受低端區(qū)的體力負擔吧。你可能不那么了解低端區(qū),那里聚集著全球的體力勞動工作?!?/p>
我想告訴他我當然了解低端區(qū),但我最終只是笑笑沒有說話。幾年的重負瞬間卸下來了,懸了多年的大石頭落下,連水花也沒起。
離開后,我本以為下次見面就是半年后再次錄入數(shù)據的時候,但很快我就發(fā)現(xiàn)了一個早就意識到了但沒有聯(lián)想到交換身份上的低端區(qū)的問題——太陽能的匱乏。
本來地球上的太陽能是順應自然的,但由于區(qū)域的劃分和差別歧視的愈演愈烈,尤其是季節(jié)模擬系統(tǒng)正式應用后,能源的不均衡也逐漸加劇。在中央區(qū)人看來,每日混吃等死只能用體力勞動換取生存的低端區(qū)人,同為地球做出巨大貢獻的他們相比,不配擁有同等的能源。因此低端區(qū)的各種能源都是極其匱乏的,生活單是看起來就和感受到的一樣昏暗,而我竟然沒有提前想到這點。
手環(huán)里的太陽能只剩一天的時候,我又去我的實驗室見了科勒。
“你來做什么?”科勒警惕地看著我,似乎是怕我后悔了要換回來。
“你還不知道嗎,科學家,”我好笑地加重了稱呼的語氣,“低端區(qū)那匱乏的太陽能可支撐不起一個僅靠太陽能來獲取能量的手環(huán)。我是來改造一下這個手環(huán)的。改成直接用電的,電能比太陽能好攜帶,這樣我可以半年來拿一次壓縮蓄電池。”
科勒松了一口氣,又狐疑地問:“你不是說你不懂原理嗎?改造?”
“改改能量轉換我還是能做到的。”我輕車熟路地坐到操作臺前,沒有摘手環(huán),拿起工具直接在手腕上操作起來。
“怎么不摘?”他聲音輕輕的,那本屬于我,最干凈清澈的少年嗓音。
“用不著,我手法嫻熟?!蔽倚χ蛄怂谎郏爸醒雲^(qū)的生活怎么樣?看你挺有精神的?!?/p>
“和你說的沒差,狂補知識挺累的,但暫時還沒有人發(fā)現(xiàn)我,有時候也挺享受。你呢,低端區(qū)累嗎?”
“當然累,但又不累,也還好。”最重要的是少了那種壓抑我數(shù)年的負罪感。
現(xiàn)在簡直像朋友間的交談。
科勒在我身邊站著看了一會兒,隨手在旁邊儲物柜里拿了點兒東西看了起來。
那是一張有些年頭的報紙,最醒目的地方是一個罪犯被逮捕的新聞,標題是《殺害兩名中央區(qū)人的罪犯陳翩被緝拿歸案》。旁邊附有一張照片。照片里的男人看起來還不到二十歲,頭發(fā)很短,眼神凌厲,左邊眉眼間有一顆小小的黑痣,透露著一股危險氣息。
“這是誰?”科勒問。
“你不認識?你們低端區(qū)不都把陳翩譽為英雄的嗎?”我淺淺地看了一眼,又繼續(xù)忙我的事。
“我看著確實有些眼熟,”科勒繼續(xù)端詳那照片,“你為什么留著這張……嗯,三年前的舊報紙?”
“你覺得我喜歡中央區(qū)人嗎?”
“……看不出來。”
我這時已經把手環(huán)改造好了,于是放下工具讓椅子轉了個圈,直視科勒,“好吧,陳翩討厭中央區(qū)人,我也討厭中央區(qū)人,原因就這么簡單?!?/p>
“我還以為你只是厭倦這里的生活?!?/p>
“都有,”我接過科勒手里的報紙,掃了一眼那張照片,“我卻不認為陳翩是英雄。明明是通緝犯,卻到處亂跑被捕,甚至拼命說不是他做的,胡言亂語。有勇氣犯罪,卻沒勇氣承認,我痛恨這種懦夫?!?/p>
科勒直直地看著我,沒有說一句話。
那天以后,我和科勒的相見都是因為壓縮蓄電池或者載入數(shù)據,雖然科勒后來知道了載入數(shù)據的方法,但這事還是一直由我來做的。
在交換身份以前我就調查過科勒的生活以及父母,知道他對人的態(tài)度和語氣,所以要瞞天過海并非難事。不過再運籌帷幄也難免疏忽,比如我對人情味的把握。
混亂不堪的低端區(qū)也有著草率的工作分配,而科勒家被分配到的,是中央區(qū)不屑于處理的廢棄機械搬運。
科勒的父母都蒼老得遠遠超過他們的年紀,斑駁的皺紋稀稀落落地爬上干皺的皮膚。這個家庭還沒有足夠的積蓄置備一輛新的運貨車,年久失修的運貨車需要有人在后面推著才能速度快些??评胀亲隈{駛座的人。
母親費力地搬上最后一塊機械殘肢,拍了拍運貨車示意開動。我從有著裂縫的蒙灰的后視屏幕中,看到這個蒼老的女人頭發(fā)被汗水粘在臉頰上,她的身影與另一個我熟悉的人重合。
母親又拍了拍運貨車,胳膊已經在蓄力,后視屏幕中她露出疑惑的表情。我艱難地打開車門,狠狠摔上才能關緊,遲疑著輕輕拍了拍女人瘦弱的肩膀。
“媽……”我努力壓低舌頭,還是沒能發(fā)出那個稱呼的音節(jié),“咳,你去駕駛吧。我來推?!?/p>
母親先是睜大了雙眼,渾濁的布滿血絲的眼睛露出不解的神情。
“你不是科勒……你是誰?”她說。
你也不是她。我暗暗地想。
“這么多廢話!我不是科勒還能是誰?”我用著科勒的語氣,裝出不耐煩的表情,“車里太悶了,我出來透口氣!還是你去那該死的車里吧!”
母親遲疑著卸下力氣,慢吞吞地走到運貨車前面,進了駕駛座。我站在父親身邊,雙臂扶上車尾,運貨車開始緩慢地移動。
“科勒,你長大了,”身邊那個勤勞疲憊的低端區(qū)男人說,話里帶著笑,“你的力氣也變大了。”
也許你說的沒錯。我想。但是毫無用處。
“別廢話了,老家伙?!?/p>
科勒不會再長大了,而你們會一直變老。
這五年內,我一直安分地扮演著科勒的角色,畢竟對于他的性格我有充分的了解。但在日復一日的勞作中,我又回到了多年前的身心俱疲感覺,每次去實驗室都要忍受中央區(qū)人針扎般的質疑目光。
與此同時,五年內,科勒以程天詞的身份發(fā)表了許多研究成果,但沒有人對他的成果滿足,因為在中央區(qū)人眼中看來,那只是一個普通天才的水平,甚至比不上他的父親程有朝??评罩谎b作對那些話充耳不聞,對父親的嚴格逆來順受。程有朝和周圍的人本就只關心他的成就與天資,對他的性格一無所知也不作了解,于是隱瞞身份就輕而易舉。五年可以改變很多事情,雖然從我每年與他的相見中就可以看出來,但沒有這一次的感受明顯。
我再次厭倦了低端區(qū)的生活,如果不是科勒拿著粒子分解槍指著我,我以為他也有想換回來的心了。
“你在做什么?”我冷冷地看著他。
科勒拿槍的手稍微有一點兒抖,但就像多年來一直做的那樣,他在刻意假裝鎮(zhèn)靜,“這么多次都是你在做決定,想交換的時候我就和你交換,但這次憑什么我還要聽你的?現(xiàn)在我才是程天詞,你是低端區(qū)人,卑微的、不值一提的、毫無選擇權的低端區(qū)人?!?/p>
我眼前的人正站在虛偽的高度恥罵著他所拋棄的身份。我沒辦法抑制我的厭惡,于是長時間地靜默不語。
這件事也并不會令我過于驚訝,因為我十分清楚五年前他對于中央區(qū)人這個身份的渴望。
“好吧,”沉默過后,我肆無忌憚地笑了起來,“我早就想到了,不過沒想到的是,經歷了五年這樣的事之后,你還會這樣想?!蔽叶溉粨Q了語氣,像是在嘲笑,“科勒,你以為當年你跟蹤我的時候,我一點兒都沒發(fā)現(xiàn)嗎?”
科勒的瞳孔急劇收縮。
五年前,為了尋找合適的低端區(qū)孩子與我交換身份,我時常在短暫的休息時間里去低端區(qū),每次我回去的時候,都會發(fā)現(xiàn)同一個孩子在跟著我。
剛開始我看不太清那孩子的相貌,但我知道,這將是我所尋找的合適人選,我開始有意無意地通過與旁人的閑談來讓他知道他想知道的事——我的身份和我到低端區(qū)的目的。
我問低端區(qū)的孩子他們想不想去中央區(qū)時,這孩子就會在不遠處聽著。我抱怨中央區(qū)的時候,那孩子也聽在耳里。我知道那是個聰明的孩子,別人不知道我的言外之意,他也許能聽得出,否則就不是我想要的最佳人選。
我第一次遇見科勒的時候,打量了一下他的身形和那明顯是最近曬出來的黝黑膚色,我知道我找對了人。低端區(qū)如此匱乏的太陽能,不足以將一個人曬出那樣的顏色,科勒那種不太自然的膚色明顯是突然接受了大量的太陽照射導致的。
但最合我心意的是那孩子故作高傲的別扭。我問大多數(shù)孩子的時候,他們都眼睛亮晶晶地回答非常想成為中央區(qū)人,即使這樣會招致父母埋怨的目光。但科勒不一樣,他越別扭越不肯承認,我越能從他的拒絕里看出他難以壓抑的渴望。
我說過,我十分了解低端區(qū)人,生而卑劣,無比厭惡,又無比渴望。認為這世界上最惡劣的就是那群自命不凡、滿身污穢的中央區(qū)人,但自己其實也是那泥潭中掙扎的一個。
科勒的確是最佳人選,即使他日后可能不肯與我交換回來。但他對我最大的誤解同時也是致命的錯誤,就是他認為我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科學家。
“要是你還有機會的話,我真該告訴你,對付我最好要用有追蹤裝置的槍——但是很可惜,你就要死了?!闭f完不給他反應的時間,我向他跑過去。
科勒慌亂地連開幾槍,我迅速躲開了。最后我一步越到他身前,扼住他的手腕,絆住他急促后退的腳??评者B我一起摔在地上,手里的槍在快要掉地的時候被我接住。我狠狠扼住他的喉嚨,槍口抵在他猛烈跳動的太陽穴。
他英俊的臉上溢滿了驚恐,眼睛不可思議地瞪大,我實在不想在程天詞的臉上看到這種表情。
“科勒,身份可以交換,但卑劣的心是不會被換去的?!?/p>
很多年前,也有人對我說過這話。
隨后我扣動扳機,槍是這樣快,他的太陽穴上甚至還沒來得及炸出一朵小血花,他就死在了我實驗室的地板上。
我很榮幸那是他死前聽到的最后一句話。
我扒下科勒手上戴著的手環(huán),對著他原來的樣子看了一會兒,沒忍住又開了一槍。
最后我站起身,摘下我手腕上戴著的手環(huán),深深地呼出一口氣,走到實驗室的鏡子前端詳許久未見的故人。
鏡子里的人左邊眉眼間有一顆小小的黑痣。
【責任編輯:鄧 越】
草蛇灰線,伏脈千里。不知道大家看到最后的時候有沒有恍然大悟的感覺?故事其實并不復雜,但是小作者很巧妙地利用“敘述性詭計”,刻意誘導讀者向假象的方向靠攏,通過主觀敘述造成一種視線差,最后達到反轉的驚愕感。當然了,由于是學生習作,盡管寫作技巧不錯,但是在故事情節(jié)上還是有些單薄,比如部分暗線情節(jié)沒有交代清楚,人物的塑造稍顯稚嫩,主人公做事的動機比較隨意,這些都是能再進一步提高的地方。但是小雪認為只要勇于嘗試就值得鼓勵,同學們也可以多多嘗試不同的題材、不同的寫作手法,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就算寫出來的東西現(xiàn)在看來或許有這樣那樣的不足,咱們也可以一起成長一起改良?。ry?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