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存洪，占莉莉，劉 宣

(南昌師范學院，江西南昌 330032)

2014年9月，國務院印發(fā)《關于深化考試招生制度改革的實施意見》，要求“探索基于統(tǒng)一高考和高中學業(yè)水平考試成績、參考綜合素質評價的多元錄取機制”，即大學招生錄取“兩依據(jù)一參考”。2014年12月，教育部印發(fā)《關于加強和改進普通高中學生綜合素質評價的意見》，對高中學生綜合素質評價的內容和程序等作出明確規(guī)定。2016年10月，江西省出臺《加強和改進普通高中學生綜合素質評價實施辦法(試行)》，部署綜合素質評價工作落地。2020年10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fā)《深化新時代教育評價改革總體方案》，強調要“完善綜合素質評價體系”，江西省積極行動，采取一系列措施深化評價領域的相關改革。為了深入了解江西省普通高中學生綜合素質評價(以下簡稱“綜合素質評價”)實施情況，以便總結經(jīng)驗，發(fā)現(xiàn)問題，研判原因，精準施策，于2021年10—12月開展了本次調查研究。

一、調研的基本情況

調研以問卷調查和訪談調查的形式進行。調查問卷采用教育部基礎教育教指委教育教學質量評價指導專業(yè)委員會編制的《全國高中學生綜合素質評價實施現(xiàn)狀調查問卷》(分教師卷、校長卷)，以問卷星形式向南昌、萍鄉(xiāng)兩設區(qū)市高中教師和校長發(fā)放，共收集教師問卷1121份，校長問卷51份。兩套問卷內容都涉及基本信息、總體情況、評價內容、評價主體、評價方法、評價的組織實施、評價結果應用以及條件保障等方面。對調查所得數(shù)據(jù)運用SPSS24.0進行統(tǒng)計與分析，對主觀題進行單獨分析，并與客觀題的數(shù)據(jù)分析進行交叉驗證。

為檢驗問卷調查得出的相關數(shù)據(jù)，便于對數(shù)據(jù)做出科學合理的解釋，我們輔之以訪談調查的方法，在兩地以座談會訪談、個別訪談形式對普通高中校長、教師及教育行政部門相關負責人進行了深入的訪談交流。

二、綜合素質評價實施情況的基本判斷

(一)總體情況

1.教師和校長對綜合素質評價高度認同

有98%左右的教師和校長認同綜合素質評價理念，認為開展綜合素質評價有助于打破“唯分數(shù)”“一考定終身”的頑瘴痼疾，有助于減輕長期壓得校長教師喘不過氣的“定升學指標”壓力，有助于糾正重分數(shù)輕素質的片面辦學行為，促進學生全面發(fā)展。65.8%的教師和76.5%的校長贊同將綜合素質評價結果納入大學招生錄取參考。而且，校長群體認同度的各項指標均略高于教師群體。

2.地方政府和高中學校重視程度不夠，政策落地效果不顯著

綜合素質評價是一項系統(tǒng)工程，需要政府統(tǒng)籌協(xié)調，非學校能獨力完成，但有55.7%的教師和58.9%的校長認為當?shù)卣畬υ擁椆ぷ魑从枰宰銐蛑匾?。相應的，學校層面也缺乏應有作為。近半數(shù)教師和校長表示綜合素質評價還未結合本校實際情況開展，基本上是“走走形式”，活動記錄多是“突擊完成”，訪談中也有校長反映，“高中六個學期的記錄，實際上是在最后一年一次性完成的”。國務院文件出臺已七年有余，但政策落地仍處“只聽樓梯響，未見人下來”狀態(tài)。

(二)評價內容

97.5%的教師和98%的校長認為評價的大框架即思想品德、學業(yè)水平、身心健康、藝術素養(yǎng)和社會實踐等五項指標的設置較為科學合理，對應德智體美勞五育，涵蓋了人的全面發(fā)展的基本要求。87.2%的教師和86.3%的校長認為評價指標應該“可以被觀察、被記錄，具有可操作性”，但有超過70%的教師認為目前的評價指標過于寬泛、粗線條，實際操作中不易把握。“綜合素質評價不要求也不可能有相對具體、可對比的標準，只能有一些概括性的、描述性的標準，要依據(jù)這樣的標準來準確判斷學生發(fā)展的水平程度是很困難的?！盵1]這就面臨著一個“兩難”境地：指標太粗，基層學校難以操作，容易自行其是；指標太細，容易束縛學校的空間，難以體現(xiàn)學校特色。而且，綜合不等于組合，“綜合素質”非上述五者簡單“拼盤”，當將“素質”置于“綜合”的思維方式下，就要求將個體素質的各個部分作為一個整體加以考察。[2]對此，訪談中校長和教師們也表示出認識和操作有較大“縫隙”。

(三)評價主體

綜合素質評價的實施主體呈現(xiàn)多元化特征，學生本人、班主任、任課教師、同伴、家長乃至社會人士等都是參與評價的主體。實際操作中，最主要的是班主任和學生，其他主體容易虛化。但評價主體的評價能力和客觀性有待進一步評估，由表1可知，3/4左右的教師和校長認為學生難以客觀地評價自己，也難以客觀地評價同伴，家長不能夠客觀地評價自己的孩子。如操作不當，監(jiān)督乏力，這樣的制度必然會引誘人性中的“魔鬼”出洞。關于教師這一評價主體，55.4%的教師和64.7%的校長認為教師欠缺開展綜合素質評價的能力。

表1 綜合素質評價主體的評價能力及評價的客觀性

(四)評價方法

1.評價方法呈現(xiàn)多樣化

如圖1所示，行為記錄、評語評價和觀察法是目前高中學校使用最多的評價方法，量表法、測驗法、問卷法使用較少，使用最少的是量表法。

圖1 本校開展綜合素質評價采取的方法

如圖2所示，目前綜合素質評價結果的呈現(xiàn)形式主要有評語、等級和寫實記錄，分數(shù)作為一種傳統(tǒng)的呈現(xiàn)形式，占比也不小。

圖2 本校綜合素質評價結果的呈現(xiàn)形式

2.對定量和定性評價的認識不夠充分

由表2可知，65.9%的教師和49%的校長認為“沒有必要過于量化評價學生”，但因為對表現(xiàn)性評價等方法掌握不夠，所以最后還是覺得“采用打分或計算等級才靠得住”，持此觀點的教師、校長分別為70.3%和56.8%。要知道，量化方式一定會帶來橫向對比，綜合素質評價不強調排序與比較，希望考查學生內隱的、增值的品質。由于教師普遍不知道怎么開展質性評價，加之沒有時間精力給學生撰寫個性化評語，超2/3的教師表示綜合素質評價最后事實上“只是記錄了結果，沒有體現(xiàn)學生發(fā)展過程”。說明教師和校長對定量和定性評價之間關系的認識有待深化，對定量和定性方法的掌握需要加強學習。

表2 對綜合素質定量和定性評價的認識

(五)組織實施

1.組織領導基本到位，但部分學校無實質運作

51.6%的教師和76.5%的校長所在學校成立了綜合素質評價實施領導小組，強化組織保障，但也有12.7%的教師和17.6%的校長表示學校未成立類似機構，還有35.2%的教師和5.9%的校長表示不清楚。從“不清楚”這一回答來看，教師比例之高，頗耐人尋味，既反映教師可能對學校重要工作不夠關心，“你治你的校，我教我的書”，也反映學校一些重要政策出臺沒有做好思想動員工作。在成立了綜合素質評價實施領導小組的學校，通過對領導小組工作情況進行調查，超半數(shù)受訪者認為領導小組基本上就是個形式。

2.制度規(guī)范基本建立，但受干擾多，執(zhí)行乏力

由表3可知，82.5%的教師和92.2%的校長表示，“學校建立了學生成長記錄規(guī)章制度”，說明絕大多數(shù)學校建立了相應的規(guī)章制度，希望通過建章立制為綜合素質評價工作保駕護航。但是，一因人情干擾，30%左右的教師和校長表示“會有人托關系讓我給學生一個好評價”；二因硬件困難，約半數(shù)教師和校長反映“很多學生沒有設備填報綜合素質評價的信息”；三因教師負擔過重，59.9%的教師和45.1%的校長認為“綜合素質評價給教師造成了嚴重負擔”；四因監(jiān)督不力，50.5%的教師和35.3%的校長表示“我校對綜合素質評價的監(jiān)督比較流于形式”，導致制度實際執(zhí)行面臨不少困難。

表3 綜合素質評價制度建設與具體開展情況

(六)結果應用

綜合素質評價結果應用表現(xiàn)在兩方面。一是用在終端，即選拔。多數(shù)教師和校長贊同將評價結果納入大學招生錄取參考，認為這有助于改變用分數(shù)給學生貼標簽的做法，教育評價事關教育發(fā)展方向，有什么樣的評價指揮棒，就有什么樣的辦學導向。但也有少部分教師和校長擔心會因此強化這種評價的鑒別選拔功能，來自社會處境不利地區(qū)或家庭的子女，因為他們的經(jīng)濟資本、文化資本及社會資本處于劣勢，可能會面臨新的不公。二是用于過程，即培養(yǎng)。由表4、表5可知，很多教師會根據(jù)評價結果對學生進行指導，校長會據(jù)此反思學校管理，但有高達40.4%的教師和21.6%的校長認為評價結果對改進教學、管理沒有實際意義。當然，這是兩種不同的評價，當它用于選拔時，對培養(yǎng)過程中的一些材料存在按標準規(guī)范進行“轉換”的問題。

表4 綜合素質評價的結果運用于教學與管理的情況(教師卷)

表5 綜合素質評價的結果運用于教學與管理的情況(校長卷)

(七)條件保障

1.教師培訓的頻次和內容有待加強

對高中教師的培訓，從“國培計劃”到“校本培訓”，有多個層次，多種類型，但圍繞綜合素質評價開展的專題培訓偏少。如圖3所示，近三年來，教師與校長參加綜合素質評價相關培訓的次數(shù)多在3次以內，超過4次的很少。還有零培訓的情況，特別是教師層面，未接受過相關培訓的比例接近1/4。從培訓內容來看，“三多兩少”：重要性必要性強調多，政策文件解讀多，通識理論多；評價技術手段、評價方法運用的內容少之又少。

圖3 近三年參加綜合素質評價相關培訓的次數(shù)

2.學校對政府推進綜合素質評價工作有熱切期待

如圖4所示，校長和教師都期待政府在開發(fā)或優(yōu)化綜合素質評價平臺、開發(fā)科學的評價指標體系、增加綜合素質評價工作經(jīng)費方面有更有力度的行動。排在第四位的，校長和教師有些不同，校長更看重政策環(huán)境，即破除唯分數(shù)、唯升學率評價學校的取向，教師則更希望得到更多的業(yè)務培訓和專家指導。

圖4 政府未來推進綜合素質評價需要重點解決的內容

三、綜合素質評價滯阻：問題及原因

(一)大學招生錄取在“用”與“不用”間陷入兩難

2014年國家就提出“兩依據(jù)一參考”，但時至今日，大學招生錄取并未實質參考綜合素質評價結果，或者只參考部分信息特別是學科競賽獲獎信息。原因在于，信度不高與區(qū)分度低的交織拉低了價值性，使得高等學?！安辉甘褂谩?；特色追求被同質平庸所取代影響了科學性，使得高等學校“不能使用”；海量工作與有限時間的沖突制約了效益性，使得高等學?！安槐闶褂谩?；程序斷層與制度缺位的交錯帶來了風險，使得高等學?！安桓沂褂谩?。[3]高中學校覺得，既然大學招生錄取不用，我們下那么大力氣做它干嘛？“投入大”與“收益低”的事情自然不愿干，這在“考什么學什么，不考的就不學”應試文化面前表現(xiàn)得十分鮮明。所以，如同調查結果顯示的，部分學校既無組織保障，也無制度保障；綜合素質評價未實質開展，基本上就是走個形式；學生升學時需要活動記錄，那就在最后一年甚至最后一個學期一次性突擊完成。這樣讓大學覺得如此“評價”的結果就更不能用，這就是時過七八年政策仍不能落地的深層次原因。

(二)綜合素質評價主體多元，但評價客觀性難以保證

評價主體呈現(xiàn)多元化特征，符合《深化新時代教育評價改革總體方案》要求的“探索學生、家長、教師以及社區(qū)等參與評價的有效方式”的精神。目前的主要疑慮，一是學生自評、互評的客觀性問題。人性有“自私”的一面，特別是長期受“提高一分，干掉千人”“兩眼一睜，開始競爭”等應試文化影響，學生會本能地做出利己的“主觀性判斷”，[3]也就是說，“理性經(jīng)濟人”的自利性會發(fā)生作用，利益高相關主體(學生與學校)會不自覺地考量自身利益，使得評價過程失序、評價結果失真。[4]二是在人情社會里，教師很難排除人情、關系、權力等因素的干擾，獨立做出客觀評判，31.3%的教師和29.4%的校長就表示“有人托關系讓我給學生一個好評價”。這還是在評價結果未納入招生錄取的情況下，一旦與高考實質掛鉤、形成了“高厲害關系”，干擾因素肯定會大得多。國家政策要求保障綜合素質評價納入招生考試制度平穩(wěn)運行，強調要“嚴格程序，強化監(jiān)督，確保公開透明，保證內容真實準確”。但目前，監(jiān)督主體不明確，監(jiān)督系統(tǒng)和方法不完善，基本上還只是依靠學校的校內監(jiān)督，當面對人情、利益等沖擊時，這種自我監(jiān)督機制是很脆弱的。

(三)教師精力和評價能力不足，評價方法與結果應用亟待改善

教師時間精力不足。教師承擔著備課、上課、批改作業(yè)、學生心理輔導、培訓研修等一系列繁雜工作，加之各種“非教學負擔”繁重，一位教師要面對幾十名甚至百余名學生，每天要細致地觀察、記錄，然后對每一名學生做出準確、客觀的評價，確實有一定困難。特別是因為編制所限，高中學校普遍缺人，根據(jù)江西省教育評價監(jiān)測研究院、南昌師范學院江西教育評估院2021年對全省高中教師隊伍的監(jiān)測結果顯示，按2020年全國平均生師比計算，江西省高中教師缺額2.04萬名。加之面對“雙新”(新高考、新教材)改革，教學組織形式由傳統(tǒng)的行政班向選課走班轉變；化解大班額導致班級數(shù)增多；各種“進校園”導致教師“非教學負擔”過重等諸多原因，教師缺額明顯。這樣，一些“非必要”的事往往就“打折扣”，滿足于“差不多”。

教師評價能力不足。調查顯示，目前使用最多的評價方法是觀察法、行為記錄和評語評價，量表法使用少，總體上符合《教育部關于加強和改進普通高中學生綜合素質評價的意見》精神。《意見》明確指出：“綜合素質評價是對學生全面發(fā)展狀況的觀察、記錄、分析，是發(fā)現(xiàn)和培育學生良好個性的重要手段?！憋@然，綜合素質評價的初衷是對學生各方面發(fā)展的“觀察、記錄、分析”，而非簡單的測量、甄別與遴選。因此，從具體操作與評價方法來看，它更多依賴質性評價的方法來實現(xiàn)。但事實上，很多教師“不知道怎么運用表現(xiàn)性評價等方法”，不能熟練地在定量基礎上進行定性評價，對質性、描述性的模糊評價并不內行，還是習慣于給個分數(shù)、定個等次。本來，綜合素質評價的初衷是“從只看‘冷冰冰的分’到關注‘活生生的人’”，[5]但過于量化評價后我們看到的仍然是“冷冰冰的分”而非“活生生的人”?！傲炕脑u價把復雜的教育現(xiàn)象加以僵化、簡單化和表面化，往往失去了教育中最有意義、最根本的內容，無法反映出教育的復雜性和學生狀況的豐富性。”[6]至于評價結果的應用能力，多數(shù)教師、校長表示會用之幫助發(fā)現(xiàn)學生的興趣特長，讓學生更加明確未來職業(yè)規(guī)劃和轉變教師的教學評價觀念，促使教師不斷反思教育教學，但有不少教師、校長認為評價結果對于改進教學、管理沒有意義，有的教師幾乎不使用評價結果。

四、推進綜合素質評價的關鍵：解決“不愿為”“不能為”兩大堵點

《深化新時代教育評價改革總體方案》強調，要“創(chuàng)新評價工具”“健全綜合評價，充分利用信息技術，提高教育評價的科學性、專業(yè)性、客觀性”。針對數(shù)據(jù)采集方式單一、分析過程不明、評測結果輸出不全、實際用途指向不定等問題，探索綜合素質評價實施的方法體系，使測評結果最大程度地逼近客觀性、科學性，這對于推進我國基礎教育評價的改革與創(chuàng)新具有重要意義。

(一)評價結果納入大學招生錄取要先行先試，穩(wěn)步推進

綜合素質評價結果與大學招生錄取掛鉤，有利于破解“一考定終身”的弊端，促進學校把握學生成長規(guī)律，切實轉變育人模式，促進學生全面發(fā)展，推動素質教育的發(fā)展和社會的進步。但因為存在“高厲害”關系，可能會導致各利益相關方對實施過程的諸多干擾，“找關系”“遞條子”“打招呼”在所難免。如何在這種生態(tài)下努力保證評價的客觀性、公正性是一個宏大而艱難的課題，需要“先行先試”，在一定范圍內開展試點，積累經(jīng)驗，再漸次推廣，避免“政治運動式”的一下子全面鋪開。我們很多改革缺乏實驗環(huán)節(jié)，那么多“實驗學?！辈蛔鰧嶒?，往往一上來就是“全國(省、市、縣)推廣”，發(fā)現(xiàn)不行再推倒重來，用新一輪“全國(省、市、縣)推廣”去糾正之，而且經(jīng)常用一句話寬慰自己——“就當交學費了”。我們姑且不說有沒有那么“錢”總是交學費的問題，關鍵是培養(yǎng)人的工作是經(jīng)不起這般折騰的。英國哲學家、教育家洛克說得好：“教育上的錯誤比別的錯誤更不可輕犯。教育上的錯誤正和錯配了藥一樣，第一次弄錯了，決不能借第二次第三次去補救，它們的影響是終身洗刷不掉的?！盵7]

(二)加強組織領導和監(jiān)督治理力度，建立健全誠信體系

一要強化組織領導。綜合素質評價工作政策性強，涉及面廣，社會關注度高，遠非學校單獨能夠做好的，應將該項工作納入各級黨委教育工作領導小組的議事日程，對涉及綜合素質評價的重大問題進行綜合協(xié)調，形成良性聯(lián)動，由“分治”走向“共治”，進而達到“善治”；將綜合素質評價改革納入對地方黨政主要領導干部履行教育職責督導評價的重要內容，切實強化政府行為，落實政府主導責任。二要完善監(jiān)督機制。建立公示制度，評價材料必須經(jīng)公示無異議后確認、錄入，以實現(xiàn)監(jiān)督透明化；建立抽查制度，對檔案材料開展定期抽查，省、市、縣(區(qū))三級抽查比例要科學測算，必要時委托第三方評估機構獨立實施，面向社會發(fā)布評估報告；建立申訴制度、復議制度和責任追究制度，推動教育評價工作納入法治軌道，提高違法行為的“成本”，切實保護各類主體合法權益。三要健全誠信體系。貫徹落實2022年3月中辦、國辦《關于推進社會信用體系建設高質量發(fā)展促進形成新發(fā)展格局的意見》精神，建立信用承諾制度，開展誠信教育，完善信用記錄，強化信用約束，建立信譽評級制度，向社會發(fā)布黑白名單；健全不敢失信、不能失信、不想失信長效機制，使誠實守信成為各相關主體的自覺追求?！拔覀兘?jīng)常說，‘犯了錯誤，改了就是好同志’。其實，在原則問題上，在大是大非問題上，一旦犯了錯誤，就應該讓他連改正‘錯誤’的機會都沒有，設置一根真真正正的高壓線，讓他們不敢拿學校的聲譽和形象下賭注?！盵8]借用《詩經(jīng)》的話說，讓相關各方有一種“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的感覺。綜合素質評價的實施需要完備的社會誠信機制，但教育應該引領社會，而不是坐等社會誠信機制健全后再來推進教育改革，教育改革推進的過程本身就是一個社會建立誠信機制的過程。[9]

(三)加強教師培訓和技術支撐，提高評價的科學性和可操作性

過去一般認為，會教書就會評價，現(xiàn)在要轉變思想，評價是一件專業(yè)性很強的事情，未來，評價能力將會與教學能力同樣重要。校長教師要拿出時間、騰出精力來認真對待，從以下方面著手加強評價能力建設。第一，樹立評價理念。評價應從知識立意、能力立意到素養(yǎng)立意，評價功能的定位從甄別、施壓到改進、發(fā)展。過去的評價常常是為了甄別、為了給學生和教師施壓，把評價作為一種手段?，F(xiàn)在，教學評價走向一體化，一定意義上講，評價是教學的一部分。應讓評價工作著眼于學業(yè)的改進、學生的發(fā)展。第二，熟悉評價流程。綜合素質評價程序一般包括記錄信息、整理遴選、公示審核、形成檔案、材料使用等步驟。每一步怎么操作，不只是自己會，還要教會學生。比如，指導學生做“寫實記錄”，關鍵事件和有代表性的活動的呈現(xiàn)，材料的取舍等，真正將綜合素質評價與育人有機結合起來。第三，掌握評價方法。以表現(xiàn)性評價為例，學生在小組合作、實踐活動、成果展示、探究性作業(yè)中，教師應該關注的評價點是什么？如何準確評價學生在活動過程中所表現(xiàn)出來的能力？對學生的課堂展示、探究性作業(yè)及其他各種學習成果該如何評價？如何在定量分析的基礎上對學生作出定性評價？等等，都需要教師有嫻熟的技能。

“一切都將被重新定義”，這是對未來人工智能等技術影響世界的暢想。隨著移動設備的普及以及物聯(lián)網(wǎng)、區(qū)塊鏈、學習分析等技術的快速發(fā)展，利用信息技術手段及時記錄學生成長過程的日常表現(xiàn)有了可能，大數(shù)據(jù)分析技術更是可以幫助學校自動生成個體和群體數(shù)字畫像，綜合素質評價結果呈現(xiàn)方式將更加形象、客觀、全面，并能實現(xiàn)從結果性管理轉向基于數(shù)據(jù)的過程性動態(tài)管理。[10]有技術人員設計了面向區(qū)域教育治理現(xiàn)代化、支持區(qū)域學生發(fā)展質量評價的學生畫像，該畫像基于德智體美勞五個維度呈現(xiàn)學生在“五育”培養(yǎng)方面的發(fā)展情況。[11]也有技術人員構建了基于數(shù)字畫像的評價模型，生成個體數(shù)字畫像和群體數(shù)字畫像，分別服務于學生生涯規(guī)劃和個性發(fā)展、學校辦學改進和政府教育治理。[12]清華大學附屬中學基于大數(shù)據(jù)構建了學生綜合素質的生成性評價模型，借助云計算和大數(shù)據(jù)等技術，自主開發(fā)完成綜合素質評價技術平臺。此平臺實現(xiàn)評價內容的全覆蓋、評價引導全過程，且實現(xiàn)評價的內容和結果根據(jù)使用者的需求進行動態(tài)量化設計，能夠很好地滿足多方對評價體系的需求。[13]這些都說明，從數(shù)據(jù)采集、存儲、分析到結果可視，智能信息技術融入綜合素質評價具有可行性。《深化新時代教育評價改革總體方案》也強調：“創(chuàng)新評價工具，利用人工智能、大數(shù)據(jù)等現(xiàn)代信息技術，探索開展學生各年級學習情況全過程縱向評價、德智體美勞全要素橫向評價?！蔽磥恚處煹臄?shù)據(jù)素養(yǎng)應該像“三字一畫”一樣成為教師的一項新“基本功”。

(四)建立共管共治的教育生態(tài)，協(xié)同推進綜合素質評價

綜合素質評價需要各有關方面的協(xié)同，當前迫切需要加強兩方面工作：

一要加強大學招生能力建設。有研究認為“綜合評價招生改革應聚焦于高等學校”。[2]目前，綜合素質評價應用不足有招生周期短等原因，也有大學招生能力不足的問題。成功的大學一般都有自己獨特的招生理念，在招生簡章中會詳細呈現(xiàn)學校的辦學理念、招生規(guī)格，而不是模糊、籠統(tǒng)地要求“綜合素質優(yōu)秀，品學兼優(yōu)，身體健康”，從而引導學生作出選擇，讓學生知道如何與相應大學匹配，[2]而不至于盲目填報志愿。要組建由教授專家構成的比較成熟的招生團隊，從專業(yè)的角度對檔案材料做專業(yè)的審視，按照“誰使用，誰評價”原則，對“海量”材料、信息作出分析、甄別不只是體力活，還是技術活。“軟參考‘軟’到無從參考，硬掛鉤‘硬’到有悖初衷”，[9]須知，參考是“幫助了解情況”，掛鉤是“建立事物間的聯(lián)系”，如何處理好二者關系，拿捏分寸，是衡量大學招生能力的重要表征。

二要加強社會資源統(tǒng)籌協(xié)調。不是所有高中學校都擁有相應的資源，應充分考慮資源配置的區(qū)域差異，由政府牽頭協(xié)調有關力量成立校外教育聯(lián)席會議制度，加大社會教育資源整合力度。搭建學生社會實踐、志愿服務(公益勞動)社會平臺，引導學生積極主動參加志愿服務，擴大學生與社會聯(lián)系，引導學生在社會生活中提升綜合素養(yǎng)。支持各級政府舉辦的博物館、美術館、科技館、圖書館、革命歷史陳列館等免費向學生開放。建設學生綜合素質培養(yǎng)企業(yè)基地，發(fā)揮企業(yè)在學生綜合素質提升中的人才、技術和資源支持作用。這之中，一個最難的問題是如何保證社會機構提供的證明材料的客觀性，防止提供假證明、串通造假。社會機構范圍廣、類型多、性質雜，監(jiān)管難度大，一些省市如上海對所有校外社會實踐基地安裝POS機系統(tǒng)，并設置教育部門、配備教育專員，[14]責任到人，終身追蹤。實際上，這不只是人的問題，在一個熟人社會，容易形成“秘密花園”，需要建立嚴密、嚴謹、嚴格的工作機制，“好制度比好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