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建 李欣
引言:20世紀后半葉,隨著功能主義在哲學和語言學界的盛行,功能主義翻譯論也為翻譯理論的研究帶來了新視野。如今,翻譯對等理論已經(jīng)廣泛應用在大學本科日語專業(yè)日漢翻譯教學中,但學生對功能對等理論的應用能力呈現(xiàn)出明顯差異。特別是在面對文學類文本翻譯時,學生往往不能完全貫徹“對等”的翻譯理念。本文以日語專業(yè)日漢翻譯課程為調研對象,著重調查日語專業(yè)本科生在文學類文本中對功能對等理論的應用能力,并力圖對日本文學翻譯教學法的改善做出進一步的探討。
一、功能對等理論
Nida(1986)指出,翻譯活動中的對等有兩層含義。首先是“形式對等”,即保持源語和目標語在“詞匯”“語法”和“語義”上的形式完整性。標點,段落劃分以及詩歌的格式的對等可以視為“形式對等”的一部分?!靶问綄Φ取钡膶ο笫枪潭ǖ奈谋?,并沒有涉及譯者與讀者自身主觀意志的文體。
比“形式對等”更深一步的是“動態(tài)對等”。“動態(tài)對等”指的是“讀者與譯文之間的關系應與目標語使用者和目標語的關系相等”。即翻譯所著眼的不是固定不動的文本,而應努力將源語言使用者對文本的理解與感覺甚至是感情通過翻譯行為完全地傳達給譯文的讀者。在“動態(tài)對等”理論下,譯者不謀求讀者理解源語言的用語習慣和文化背景,而是力圖通過翻譯活動創(chuàng)造更加符合讀者及目標語的使用習慣及文化背景的譯文。
二、功能對等理論在日本文學翻譯教學中的應用
2.1術語和特殊形式的譯法——可譯與不可譯
在翻譯活動中,我們面臨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對可譯性的判斷,即判斷某詞匯或某譯群是否可以從源語翻譯為譯入語。在翻譯教學中,當大學生在面對具體學科的專業(yè)術語或者面對獨特文化背景所形成的專有詞匯時,保留其在源于的語言形式,還是打破其語言形式,往往需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請看(1)。
(1)原文:犬はミニチュアダックスフントで、赤、青、ピンクの首輪がそれぞれに付けられていた。(東野圭吾『容疑者Xの獻身』)
譯文a:狗是達克斯犬,分別帶著紅,藍,粉色的項圈。
譯文b:狗是一種十分常見的寵物犬,分別帶著紅,藍,粉色的項圈。
(未做特殊標注的譯文皆引自筆者教學中的學生翻譯,引用時以經(jīng)過原譯者同意,下同)
(1)中原文劃線部分意為“達克斯犬”,是一種十分常見的寵物犬。譯文a中對于畫線部的翻譯處理,看似形式對等,但實際上具有翻譯問題。若不了解寵物狗的讀者讀過譯文a,恐怕對“達克斯犬”沒有概念。(1)中原文的劃線部實際上屬于不可譯的范疇。按形式對等原則,將其翻譯成漢語對應詞匯,并不會加深讀者對原文文本的理解,甚至還會增加讀者的困惑。反而,采取譯文b的譯法,將劃線部泛化處理為“寵物犬“,反而可以增加讀者對于譯文閱讀的連貫程度。故而,我們在翻譯教學中,應指導學生放棄表面上的形式對等,不采取逐字對譯的方式,反而使得學生忠實了Nida(1986)中的“動態(tài)對等”。
可譯與不可譯的問題還體現(xiàn)在詩歌等特殊文體的翻譯上。詩歌與戲劇腳本類文本的翻譯難點在于,這類文體往往擁有意義與語言形式的雙重美感。譯者在處理這類本文時,須要“神形兼?zhèn)洹?。試看?)。
(2)原文:馬に寢て殘夢月遠し茶のけぶり。(松尾芭蕉『野ざらし紀行』)
譯文:混沌眠馬背,殘夢追月天際遠,裊裊起茶煙。
(3)原文:雪間より薄紫の芽獨活哉。(松尾芭蕉『翁草』)
譯文:融雪更添艷,當歸抽紫芽
松尾芭蕉是日本江戶時期有名的俳人之一。俳句是日本特有的詩歌形式,在世界詩歌中也是短小精煉的詩歌形式之一。以一個短音節(jié)為一個語音單位,俳句由“五,七,五”組成,即“五言,七言,五言”。在將俳句譯成漢語時,俳句本身的文學含義是可譯的。芭蕉的俳句以“蕉風”而聞名。“蕉風”可以理解為松尾芭蕉俳句中特有的“悠閑,孤寂,富有閑趣,舉重若輕”的俳句風格。我們看到(2)與(3)中的譯文都能體現(xiàn)原文的意境,同時高度傳達“蕉風”本來的色彩。但筆者認為,(2)中譯文比(3)中譯文更勝一籌。(3)中譯文將俳句本身的“五,七,五”格式作為不可譯處理,拋棄了原有詩歌形式,使用歸化翻譯策略,采用了漢詩的五言形式。而(2)中譯文,不僅翻譯出了“蕉風”的意境,還將俳句的聲韻格式也劃歸可譯性范疇處理,特別是用了五·七言交替的形式,做到了形與神的雙重還原。
通過分析(1)(2)(3)的例子,可知在文學翻譯的課堂教學中,應指導學生先區(qū)分文本的可譯性與不可譯性??勺g與不可譯不僅體現(xiàn)在某一單一詞匯的形式上,還體現(xiàn)在語篇風格,文體形式等方方面面。在區(qū)分了可以與不可以之后,兼顧“形式”與“神韻”的對等,是翻譯工作中重要的一環(huán),也是翻譯教學中的難點。
2.2語段翻譯中的翻譯策略選擇
基于功能對等翻譯理論,譯者在進行翻譯活動時,應盡可能地向讀者等值地傳達源語文本中信息以及文化背景。為達成這個目的,譯者需選擇相應的翻譯策略。一直以來,“歸化”與“異化”都是較為常見的翻譯策略。
Venuti(1995)指出,歸化翻譯要求譯者向目的語的讀者靠攏,譯文須在形式和意義上符合目標語的語言習慣。與之相對,異化翻譯要求譯者向作者靠攏,譯文須在形式和意義上符合源語的語言習慣,異化翻譯有助于保存和反映異域民族特征和語言風格特色,為譯文讀者保留異國情調。不存在絕對的歸化和異化。在功能對等的核心理論下,譯者在往往采用歸異結合的策略,實現(xiàn)譯文與原文的動態(tài)對等。如(3)。
(4)原文:死は生の対極としてではなく、その一部として存在している。
(村上春樹『蛍』)
譯文a:死并非生的對立面,而作為生的一部分永存。(林少華譯《螢》)
譯文b:死并不是生的相反,而是其中的一部分。(李友中譯《螢》)
(4)中,林譯和李譯皆有效傳遞了原文信息。但從形式上看,林譯的語法形式更加傾向于日文,保留了“作為…(…として)”的狀語修飾結構,使用了“異化”策略。而李譯省略了這一狀語結構,使用了“歸化”策略。林譯在形式上更為美觀,也更能傳遞出源語文本的語言習慣。此外,林譯筆李譯多了一個“永”字。日語原文的“存在”本身是一個狀態(tài)動詞,沒有終止界限,形容一種狀態(tài)的長久存續(xù)。林譯的“永”字要比李譯更加貼近源語文本。此外,兩譯文對“対極”這個日語詞匯的處理也不盡相同,李譯中的“相反”是名詞性,但“相反”在漢語中更常見其副詞用法。故而林譯的“對立面”在形式與意義上與原文更加對等。在(4)中,我們發(fā)現(xiàn),譯者使用了異化策略,但更好的傳遞了原文信息。因此,我們應該使學生明確,翻譯策略本身并無優(yōu)劣,翻譯策略的選擇要根據(jù)“動態(tài)對等”的原則而決定。
三、結論
通過對日語專業(yè)日漢翻譯課程中具體翻譯案例的分析與探討,我們得出以下結論:“功能對等”理論下,動態(tài)對等要優(yōu)先于形式對等。學生在做到忠實原文意思的同時,應兼顧形式。特別是對專有名詞以及詩歌等特殊問題的翻譯時,形神兼顧則更為重要。
歸化與異化作為翻譯策略,都服務于譯者的翻譯目的。不存在絕對的歸化與異化,學生為了能夠更好的做到等值翻譯,應歸異結合,根據(jù)不同情況選擇合適的翻譯策略。
參考文獻:
[1]村上春樹(著)林少華(譯)2001《螢》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
[2]村上春樹(著)李友中(譯)2018《螢火蟲》臺北:臺灣時報文化出版企業(yè)有限公司
本研究為2021-2022年度河北省社會科學基金項目“《政府工作報告》中國特色詞四字格的日譯研究”(項目編碼:HB21YY015)階段性研究成果。
作者簡介:陳建,男,天津,河北工業(yè)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碩士,主要從事翻譯理論與實踐研究。
李欣,女,天津,河北工業(yè)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碩士,主要從事日本文學、翻譯實踐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