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心儀
(作者為中山大學(xué)歷史學(xué)系碩士研究生)
梁啟超在其《中國近三百年學(xué)術(shù)史》中指出:清乾隆以前的“方志中十之八九,皆由地方官奉行故事,開局眾修,位置冗員,鈔撮陳案,殊不足以語于著作之林”。梁的述評反映了多數(shù)方志因未能綱舉目張而顯得蕪雜無序的情況。在宏觀層面上,縣志作為官修志書系統(tǒng)中的基本,相對“一姓之書”的正史記載了大量有關(guān)民間生活的信息,同時又反映國家的主流意識形態(tài),因而常常被學(xué)界當作無可置疑的史料來利用;但從微觀層面看,縣志本質(zhì)是一種經(jīng)由時人建構(gòu)的地方性文本,在特定時空條件下,縣志的編纂實則反映了地方社會的復(fù)雜生態(tài)。
以往學(xué)界對地方志的研究多集中在其源流、性質(zhì)、體例等,相對較忽略方志編纂者與方志內(nèi)容書寫的邏輯關(guān)系。以《龍川縣志》為例,以往關(guān)于《龍川縣志》的研究,多數(shù)只是將其作為史料,用以佐證其他學(xué)術(shù)主題;而具體到一些問題,如《龍川縣志》與蘇轍的研究,也只局限在通過縣志內(nèi)容分析蘇轍在龍川的文化影響。其實縣志內(nèi)容并不是一成不變的,其增補、刪減極有可能反映了編纂者的立場與意圖,因而結(jié)合不同版本的書寫變化分析其所反映的歷史內(nèi)涵,顯得尤為必要。本文擬參照明清至民國時期不同版本的《龍川縣志》,探討影響《龍川縣志》呈現(xiàn)不同書寫變化的因素及其意義。
關(guān)于明清至民國時期《龍川縣志》的修撰情況,新中國成立后的《龍川縣志》對此作了一番整理。
續(xù)表
自明至清兩代,龍川縣志共有十一個版本問世。目前已知最早的版本是明宣德元年(1426)宋常所纂,有舊志盛熙祚序“志乘前明邑令凡三鏤板,始于宣德間宋公?!钡挠涊d可證。龍川縣志的編纂年代集中在明清兩代,尤以清康乾時期為多。其修纂年份基本與當時王朝為貫徹一統(tǒng)理念而推行修志相呼應(yīng)。
目前明清至民國時期的《龍川縣志》只存有四部:明萬歷七年(1579)林庭植版本、清乾隆二十七年(1762)書圖版本、清嘉慶二十三年(1818)胡瑃版本以及民國23年(1934)古云瓊版本。此四部縣志連同其他廣東歷代志書于2010年由廣東省地方志辦公室整理影印出版《廣東歷代方志集成》。
明萬歷七年(1579)的《龍川縣志》,林庭植纂修。林庭植,福建福清人,隆慶辛未(1571)進士,萬歷五年(1577)任龍川知縣。萬歷六年,林庭植始修縣志,次年刻本出,載事至萬歷八年,校讎舊章,參考一統(tǒng)志規(guī)制分門別類,講求“其故有益者雖微必錄,無稽者寧缺弗書”。全書分十二綱六十九條目,正文分輿地、地理、建置、秩官、貢賦、選舉、祀典、兵防、列傳,條例分明?,F(xiàn)存手抄本共九卷,缺建置、秩官、貢賦三卷。丁和平評價此縣志“門之下細分子目,義例分明。其地理門之沿革目從秦趙佗令龍川始記沿革;事紀目則詳載邑之政治大事、農(nóng)民暴動以及自然災(zāi)害等。兵防門之記載也較為詳盡。是志體例上缺藝文一門,為美中不足之處”?,F(xiàn)存清鈔本。
清乾隆二十七年(1762)的《龍川縣志》,書圖修,楊廷釗纂。書圖,長白人,滿洲鑲黃旗人,舉人出身,乾隆二十三年(1758)任龍川知縣。楊廷釗,廣東龍川人,舉人出身。該志收錄了此前已散佚版本的序言及纂修姓氏表,因而具有一定的參考價值。該志共分32部分,丁和平評價“是志體例上分類甚為繁碎,未能綱舉目張。屬性上各門較詳細。星野門記載有自然災(zāi)害數(shù)據(jù)。田賦門詳記邑歷朝賦役情況。人物之記載頗多。是志將食鹽附坊都門,義例不明”?,F(xiàn)存刻本。
清嘉慶二十三年(1818)的《龍川縣志》,胡瑃修,勒殷山纂。胡瑃,江西湖口人,貢生,嘉慶二十二年(1817)任龍川知縣。勒殷山,江西新建人,副貢。據(jù)楊德棠序介紹,該縣志內(nèi)容按天、地、人三部劃分。“以星野等目歸天部,以疆域、山川、古跡、城池等目歸地部,以人物、戶口、田賦、藝文等目歸人部,綱舉目張”。丁和平評價“是志輿圖獨立成冊,……職官冊最具特色,具列邑職官前,陳述為官之道有十,即清潔、正直、寬厚、威嚴,興學(xué)校、重農(nóng)桑,絕鉆遺、戒請托,絕逢迎、戒奔競,儉于衣食,仁于催科。另撰職官考一文附其后。此入人部。是志體例、屬性均具特色”?,F(xiàn)存刻本。
民國23年(1934)的《龍川縣志》,古云瓊修,張日帆纂。古云瓊(1889-1966),字苑如,梅縣蓮塘人,民國6年(1917)畢業(yè)于廣東法政專校,曾任廣東龍川、福建永定縣縣長,1945年選為梅縣參議會副會長。張日帆,即張鎮(zhèn)江(1847-1941),字日帆,龍川人,清光緒十一年(1885)庠生,畢業(yè)于惠州初級師范,曾任龍川縣立中學(xué)校長。該志共46卷,按志書體例分類為地理志、建置志、民事志、經(jīng)政志、食貨志、職官志、人物志、藝文志及雜志,綱舉目張。現(xiàn)存手抄稿本。
關(guān)于龍川縣志的起源,應(yīng)始于明宣德元年(1426)宋常纂修的《龍川縣志》。但根據(jù)舊志的相關(guān)記載,龍川縣志的起源似乎還要更早。目前能看到最早的《龍川縣志》是明萬歷七年(1579)林庭植版本,其序言中強調(diào)“紹圣初蘇文正公謫居循(龍川),暇日稍為循志,循之有記載自蘇公始”。其中收錄的明成化癸卯(1483)版《龍川縣志》舊序里甚至存有蘇轍的《龍川志略引》。由此可見,至少從明代起,編纂者便將北宋蘇轍居于循州時所作的《龍川略志》視為龍川縣志的起源,記錄在冊。
然而,仔細閱讀蘇轍的《龍川志略引》后,會發(fā)現(xiàn)事實并非如此。全文如下:
予自筠徙雷,自雷徙循,二年之間,水陸幾萬里,老幼百數(shù)十指,衣食僅自致也。平生家無尤物,有書數(shù)百卷,盡付之他人。既之龍川,雖僧廬道室,法皆不許入。裒橐中之余五十千以易民居,大小十間,補苴弊漏,粗芘風雨。北垣有隙地可以毓蔬,有井可以灌,乃與子遠荷鋤其間。既數(shù)月,韭、蔥、葵、芥,得雨坌出,可菹可芼,蕭然無所復(fù)事矣。然此郡人物衰少,無可晤語者。有黃氏老,宦學(xué)家也,有書不能讀。時暇其一二,將以寓目,然老衰昏眩,亦莫能久讀。乃杜門閉目,追思平昔,恍然如記所夢,雖十得而或詳或略,蓋亦無足記也。遠執(zhí)筆在傍,使書之于紙,凡四十事,十卷,命之《龍川略志》。
從上文看,蘇轍的《龍川志略》,只是因為書作于循州,而該書內(nèi)容其實是蘇轍追憶往昔的筆記體文集,與龍川本地實則關(guān)系不大。因而將其視為龍川縣志的起源似不恰當,有攀附歷史文化名人、利用歷史文化名人抬托之嫌。
直到清康熙二十七年(1688)龍川縣志,編纂者仍在強調(diào)“龍川之有志,則自宋蘇轍始”。當然,也有人意識到這其中存在爭議。清乾隆四年(1739)龍川縣志的編者盛熙祚就在書中提到蘇轍《龍川略志》的問題:
……潘閱舊本,咸□頴濱龍川志略實為邑志所自始,遂冠頴濱于志之首,祚取而卒讀之,則所謂四十事皆追思平昔,而不及龍川一事,前此修志諸公皆后附會,而不知改耳。夫頴濱原不必藉龍志以傳,而龍志亦正不必附會頴濱而傳也。祚固不敢好為立異,以夸前人,然襲焉而不為之正其誤,豈惟負慚頴濱,且貽后世以固陋之識,無以信今而傳后矣。
顯然,盛熙祚對舊志編者生硬比附蘇轍《龍川略志》的做法并不贊同,直言“龍志亦正不必附會頴濱而傳”,認為有必要作出修正。盡管今天無法讀到盛熙祚版本,但單從其序言看,盛熙祚版本應(yīng)是對此盡可能作出了修正,以弱化這一聯(lián)系。
然而,盛熙祚的這一想法,在其后的縣志版本中沒有延續(xù)。清乾隆二十七年(1762),時任知縣書圖主修龍川縣志,他對此前幾版縣志作了說明:
……世傳頴濱龍川志略乃即循州而言,蓋古之龍川非今之龍川,盛(熙祚)謂其不及龍川一事,舊志出于附會,無可疑也。然昌黎藍關(guān)一詩,獨不置一詞,夫必有藍田縣,而后有藍關(guān),必是陜西地,而后有秦嶺,此蓋未可漫指一山一嶺以名之矣。其云好收吾骨者,乃指后事,而言顧以瘴江為疑,癡人固不可與說夢耳。今邑中有藍關(guān)韓文公祠,后人知景仰前賢,又無可厚非,故余亦存之而不刪,有識者自能辨之。
書圖盡管也意識到舊志有附會蘇轍的嫌疑,但認為沒有必要對此作出糾正。書圖以龍川的“藍關(guān)韓文公祠”為例,意在說明后人不管是在志書中攀附名人,還是在現(xiàn)實中修建名人祠祭拜,其初心最終還是落腳在“景仰前賢”上,因而“無可厚非”。即便解讀有謬,作為志書編纂者也應(yīng)有所保留,“有識者自能辨之”。
至清嘉慶二十三年(1818),知縣胡瑃主修龍川縣志。然而此版本的序言中都避而不談蘇轍,只強調(diào)“龍之有志,由來舊矣”,在藝文志中繼續(xù)沿襲書圖版本,收錄蘇軾、蘇轍關(guān)于循州的14篇詩文。然而,民國23年(1934)出版的龍川縣志,卻直接在藝文志中刪去了以往舊志都會有所保留的蘇軾、蘇轍的詩文,此舉顯得頗為不同尋常。但同時,該版本又在新增的“藝文志·撰著”表中列舉蘇轍《龍川略志》《龍川別志》,并選錄《四庫全書提要》言及二書的內(nèi)容:“稱轍元符二年(1099)夏,居循州杜門閉目,追惟平昔……皆論朝政”。此句亦可證實二者關(guān)聯(lián)的確不深。這反映出此后的縣志編纂者在“蘇轍《龍川略志》與龍川縣志之關(guān)系”問題上的一種矛盾心理,既對舊志過分宣傳二者關(guān)系的部分作出修正,又似乎仍執(zhí)著不愿割舍這一聯(lián)系,以致仍能在志書中找到蛛絲馬跡。
改革開放后,魏平等人于1994年撰成《龍川縣志》,其附錄的《歷代修志情況表》中特別標注了“《龍川略志》,為宋元符二年(1099)蘇轍居循州時撰寫,主要追惟平昔,論國家朝政大事,故未列入此表”。至此,關(guān)于蘇轍及其《龍川略志》在龍川縣志中的定位問題,有了明確的結(jié)論。如今,龍川依然將蘇轍視為其文化旅游宣傳的一個重要方面,作為一座歷史名城的文化符號,那另當別論。
歷代修志情況表
縣志作為一種官修的地方文獻,其涉及輿地、風俗、貢賦、物產(chǎn)等方面的內(nèi)容仍具有相當?shù)膮⒖家饬x,因而在地方史相關(guān)研究中常被當作史料加以利用;但同時縣志又是人為建構(gòu)的文本,其編纂者在對內(nèi)容的選取、增補或刪減上,不可避免地帶有一定的主觀色彩。縣志編纂一般分主修、主纂兩類。以龍川縣志為例,主修一般是當?shù)刂h擔任,負責籌集經(jīng)費、選拔人才、監(jiān)修等工作,如林庭植、盛熙祚、書圖、胡瑃等人;主纂一般是當?shù)匚幕^高、了解當?shù)厍闆r的士紳或考中科舉的邑人,負責擬定義例、內(nèi)容編寫及校對等工作,如巫三祝、巫榮、楊廷釗、勒殷山等人,在一定意義上,也展現(xiàn)出以編纂者為主體的地方官紳生態(tài),特別是編纂者在編纂縣志過程中所表達的價值取向和個人目的。
各地編纂縣志多為遵從中央王朝號令而編纂。不過,不同時期的編纂者在如何記錄本地歷史問題上,仍有著自己的考量。明萬歷七年(1579)龍川縣志錄有修志凡例,強調(diào)縣志參考一統(tǒng)志、通志體例,主張刪繁就簡,“通典有實跡可口者,方敢采錄,如無實處,寧疑以傳疑,不強附焉”。清乾隆二十七年(1688)龍川縣志中,知縣書圖指出舊志存在“開卷不列分野”“輿地紀勝……三百六十峰,舊志皆不載”的問題。對此,在該版本中做了許多內(nèi)容上的補充。不過,書圖主修版本盡管內(nèi)容相對充實,但綱目較散。清嘉慶二十三年(1818)龍川縣志中,知縣胡瑃強調(diào)“志猶史也,在國曰史,在郡縣曰志,修史者必求實錄而后信以傳信,修志者必征實行乃免疑以傳疑,故曰:志與史相表襄也”。這種觀念或許是受到章學(xué)誠方志學(xué)思想的影響?;诖耍t主修版本在綱目上較舊志更為細化,并將目錄編排為“天”“地”“人”的架構(gòu),頗具特色。民國23年(1934)龍川縣志則是在沿襲舊志內(nèi)容的前提下,充分消化了因時代發(fā)展而衍生出的許多具有現(xiàn)代化性質(zhì)的報告、文書,突出體現(xiàn)在有關(guān)天文地理方面,引用廣東農(nóng)林局出版的水源林報告書加以闡釋,論證有力。
縣志編纂者也會抓住機會在縣志中書寫自己的“私心”,作為主修的地方知縣也往往會將縣志作為自己的“政績簿”,通過縣志展現(xiàn)自身的領(lǐng)導(dǎo)能力、人脈關(guān)系以及不俗的政績。以明萬歷七年(1579)龍川縣志為例,參與編纂的陳夢麟、沙道初、黃孟經(jīng)等人大部分都是在外地做官的本地人,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這一時期龍川人才濟濟,以及林庭植號召修志的組織能力。此外,時任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的龐尚鵬及翰林院檢討劉克正也為縣志作序,二人都是南海籍,前者官階三品,從履歷上看二人與龍川幾無聯(lián)系。林庭植能夠邀請二人為龍川縣志作序,可見他在嶺南官場上擴展人脈圈子的能力。
被請來作序的二人在序言中也是毫不掩飾地表達對林庭植的贊許。龐尚鵬在序中列舉龍川自古以來的官員,強調(diào)林庭植之“卓異”可比南越趙佗。而劉克正在序中從林庭植的政績夸贊到學(xué)術(shù),稱其學(xué)術(shù)堪比蘇轍。
時任廣西永福知縣、邑人陳夢麟則在序中對林庭植就任龍川知縣時的政績做了一個概括,并對林庭植主修的這一版本龍川縣志予以充分肯定:
龍川天順以前無刻,成化癸卯纂于黃公縉始刻之,今經(jīng)九十余,□嘉靖間以嶺表弗靖,令茲土者東支西吾不給,且纂輯是非有維持世教之慮者,孰主張之林父母,以名進士,奉天子簡命,宰我疲邑,下車嘆曰:譬之撫久病者,必調(diào)溫和之餌,以補其元氣,不致關(guān)格,庶可療乎?于是審興革,平徭役,蘇困窮,抑強暴,行鄉(xiāng)約保甲,創(chuàng)縣堂公廨,與夫高城浚隍,興學(xué)造士,凡百廢,墜次第,筆新侯,欣然喜曰:邇者,譬如久隤之家,田園器具稍復(fù)其故,若非記載,后將何所考而守之?……
遂輒日開局以纂邑志,延夢麟、應(yīng)龍、道初、晃、孟經(jīng)相與襄其事……而山川土疆之宜,戶口登耗之故,里巷什伍之習(xí),祭祀供奉之節(jié),人才淑慝之辨,是是非非,般若黑白,使后人一閱卷則知我侯治龍之政,經(jīng)世之政也。
另一方面,在體現(xiàn)知縣政績方面,縣志中也有許多正面的闡述。如在就任期間,林庭植主持修建社學(xué)、名人祠、官署等各項重要工程。
知縣在將縣志作為自己政績簿的同時,也會借機輸入自己的人生觀與價值觀。在從二賢祠變成三賢祠的修建過程中,林庭植關(guān)于“將吳潛列入,合為三賢祠”的提議顯然起到關(guān)鍵作用。吳潛(1196—1262),宜州寧國(今屬安徽)人,宋嘉定十年(1217)進士,官至參知政事、右丞相兼樞密使,因力主抗金而被貶于循州,最后遭政敵毒殺而死。吳潛到龍川后,一面將治理水患的技術(shù)帶來此地,一面還聯(lián)合當?shù)厥看蠓騻鞯朗诮?jīng),發(fā)展當?shù)匚幕菨撋砉屎?,“循人聞之,咨嗟悲慟”。林庭植感慨于此,評價吳潛“正人君子之所歷,清風徐韻,足以維風教而貽后世……正人云亡,安知不眷眷于此邦也,且嘗倡正學(xué)于循者,乃并祠于二賢?!绷滞ブ矊菨撈犯竦馁潛P與惋惜,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王朝視野下儒家士人的人文關(guān)懷。
參與編纂縣志的地方士紳也會借機表現(xiàn)自我。明萬歷七年(1579)龍川縣志中記載了修建方公祠。參與方公祠遷建工程的,除知縣林庭植外,還有黃孟經(jīng)、沙道初、龐文卿等縣志編纂人員,顯然此三人在促成修建方公祠的決策和實施上,發(fā)揮了極大作用。
乾隆二十七年(1762)龍川縣志記載了知縣兼主修書圖上呈關(guān)于官鹽一文。呈文內(nèi)容大致是以往龍川“民間食鹽系近埠無業(yè)居民赴埠買標,肩販官鹽,沿村零賣”。近年要求邑民需自己到商埠購買食鹽,對于農(nóng)事甚忙的大部分龍川平民來說尤為不便,因而書圖與當?shù)厥考澮黄稹罢堈张f便買官鹽以恤窮黎,以安農(nóng)業(yè)事切”。此次聯(lián)名具呈的當?shù)厥考澃ā斑M士巫榮,舉人黃南偉、曾廷玉、楊廷釗、王弼、謝汝佩,貢生羅繼祥,生員黃良拔、巫居廣、曾晟、謝纘烈,監(jiān)生黃世俊、何炳文,子民袁美玉、劉煥、何天保、鄧云山、黃河清、曾四璉、吳文海等”。其中巫榮是乾隆四年(1739)龍川縣志主纂,而黃南偉、曾廷玉、楊廷釗、羅繼祥皆是乾隆二十七年書圖所修的龍川縣志的編纂者。請求官鹽購買照舊例一事充分考慮到當?shù)氐膶嶋H情況,這是為民謀福祉的大事,對于地方官紳來說無疑是表現(xiàn)自己的機會,因而聯(lián)名具呈的人數(shù)頗為可觀。這些事跡及人名到最后都會被誠實地記錄在縣志中,縣志編纂者希望借此盡可能地突出自己及家族在龍川社會中的影響力,進而維持其在當?shù)氐牡匚缓屯?/p>
值得注意的是,縣志編纂者在當?shù)負碛休^高聲望,也會在很大程度上推進縣志編纂的進程。黃治鑑,清代貢生,本縣名門望族出身,曾于1921年擔任龍川民選縣長;同時期張鎮(zhèn)江被選為候補縣長。后來黃治鑑、張鎮(zhèn)江在1930年纂修龍川縣志時,被聘為主纂和名譽主纂,最終在時任縣長古云瓊的支持下,縣志于民國23年(1934)付梓。
[1]梁啟超:《中國近三百年學(xué)術(shù)史》。蘇州:古吳軒出版社,第263-268頁,2018。
[2]李曉方所言,參其《縣志編纂與地方社會——明清〈瑞金縣志〉研究》。北京: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第1頁,2015。
[3]見王海:《明清粵贛通道與兩省毗鄰山地互動發(fā)展研究》,暨南大學(xué)碩士論文2008年;劉正剛、喬玉紅:《明清客家女性的社會形象:以龍川為例》,《華南理工大學(xué)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2008年第5期;林雅斯:《清至民國粵北地區(qū)茶業(yè)研究》,華南農(nóng)業(yè)大學(xué)碩士論文2018年;許東:《儒學(xué)民間化與宗教化視域下的太古學(xué)派研究》,山東師范大學(xué)博士論文2020年等。
[4]見羅春娜:《蘇轍被貶龍川期間的文學(xué)與思想研究》,暨南大學(xué)碩士論文2012年;《蘇轍在龍川——兼談蘇轍對龍川的文化影響》,《嶺南文史》2014年第3期等。
[5][7][10]廣東省地方志辦公室編:《廣東歷代方志集成·惠州府部十四》。嶺南美術(shù)出版社,第226、213-214、481頁,2010。
[6]張?zhí)斓撝骶?,福州市地方志編纂委員會編:《福州人名志》。福州:海潮攝影藝術(shù)出版社,第286-287頁,2007。
[8][9][11]金恩輝、胡述兆主編:《中國地方志總目提要》(下),臺北漢美圖書有限公司,第19-63頁,1996。
[12]政協(xié)廣東省梅縣委員會文史資料委員會編:梅縣文史資料第27輯《城東鎮(zhèn)專輯》,第161-162頁,1994。
[13]劉國鈺、譚元亨編著:《龍川名人》。廣州:華南理工大學(xué)出版社,第47頁,2016。
[14][15]廣東省地方志辦公室編:《廣東歷代方志集成·惠州府部十四》,第7、14-15頁。
[16][17][18][19]廣東省地方志辦公室編:《廣東歷代方志集成·惠州府部十四》,第218、226、207-209、480頁。
[20]廣東省地方志辦公室編:《廣東歷代方志集成·惠州府部十六》,第1288-1290頁。
[21]龍川縣地方志編纂委員會編:《龍川縣志》。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第664頁,1994。
[22][23][24][25][26][27]廣東省地方志辦公室編:《廣東歷代方志集成·惠州府部十四》,第18、207-209、478、1-6、7-9、213-214頁。
[28][31][32][33][34]廣東省地方志辦公室編:《廣東歷代方志集成·惠州府部十四》,第292-293、130-131、357、132、257-258、256頁。
[29]楊倩描主編:《宋代人物辭典(下)》。保定:河北大學(xué)出版社,第880頁,2015。
[30]浙江省地方志編纂委員會編著:《宋元浙江方志集成》第10冊。杭州:杭州出版社,第4982頁,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