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毛時安
高壓、快節(jié)奏的城市現(xiàn)代人,需要精神的潤滑劑,需要輕喜劇緩解心理所承受的緊張度。笑一笑,已經(jīng)成為生活的必需品;因為難得,更成為安撫心靈的奢侈品。人性自己意識和未意識到的種種缺陷,也需要善意而尖銳的提醒、批評和諷刺。漫畫就是這樣的必需品兼奢侈品,是我們提神醒腦的清涼油。
30年前,一個30歲上下的年輕人,在上海九江路《新民晚報》一間三平方米、放著兩張辦公桌的斗室里,被中國老報人嚴獨鶴先生的孫子、晚報文藝部主任嚴建平一眼相中,讓這個初進報社不久的年輕人開個老少咸宜、喜聞樂見的漫畫專欄。其時正是肯德基、麥當勞剛剛進入中國,快餐成為市民生活新鮮事的時候,這個年輕人畫藍圖、打地基、找食材、尋客源……經(jīng)過一年鄭重其事的籌劃,終于開出了一家極具上海特色的藝術“快餐店”。1992年10月,《智慧快餐》在延安中路《新民晚報》新大樓新鮮出爐。也許畫家自己也沒有想到,太陽升起又落山,春花秋月,這個漫畫“快餐店”一開就是30年。30年來,《智慧快餐》每周末隨著創(chuàng)辦于1929年的《新民晚報》,像一只討人喜歡的百靈鳥“飛入尋常百姓家”,成為數(shù)以百萬計的讀者每周末翹首以盼的一出令人莞爾一笑的輕喜劇。30年來,在上海的馬路街頭、公交車站,在世博會的文明卡上,在電信的電話卡上,在郵局的首日封上……我們都會與《智慧快餐》不期而遇。特別是這些年《智慧快餐》隨著網(wǎng)絡時代的到來,插著微信的翅膀,已經(jīng)成為“吃瓜群眾”圍觀的“吸睛網(wǎng)紅”。事實上,30歲的《智慧快餐》已經(jīng)成為上海文化的一道美麗風景線,成為上海市民喜歡的一出都市輕喜劇,而其深層則是上海人以幽默的方式對現(xiàn)代人的智慧而深刻的反思。
當年的快餐,經(jīng)過30年的精心烹飪,如今已經(jīng)成為一道文化藝術的名菜。那個30年前端出第一道智慧快餐的年輕漫畫家,就是今天上海美術家協(xié)會的主席——鄭辛遙。
30年來,我們生活的世界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就在這20年里,9·11事件、伊拉克戰(zhàn)爭、金融海嘯、5·12汶川地震、2008年北京奧運會、2010年上海世博會、“非典”、“新冠”、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60周年和70周年大慶、中國共產(chǎn)黨百年華誕、中國歷史性地解決絕對貧困、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多少偉大的歷史時刻和事件,從我們面前呼嘯而過。而一份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智慧快餐》卻能始終在時代的潮流中保持著自己的藝術魅力,不但被國內(nèi)眾多報刊轉載,還不時被日本、新加坡、美國、澳大利亞媒體轉載,在國內(nèi)外屢屢獲獎。一道看似簡單的漫畫快餐是如何做成經(jīng)久不衰的藝術名菜的?
我以為,掌勺的鄭辛遙至少有以下幾點值得藝術界同行關注:
圖1 鄭辛遙《成績簡單寫復雜,復雜問題簡單寫》
圖2 鄭辛遙《有限的大腦,無限的大數(shù)據(jù)》
圖3 鄭辛遙 《萬無一失》 1987年 (獲比利時第26屆國際漫畫節(jié)漫畫比賽第八名)
圖4 鄭辛遙 《無題》 1987年 (獲日本第8屆讀賣國際漫畫大賽優(yōu)秀獎)
小漫畫大智慧,小漫畫大道理,小漫畫大世界,小漫畫大文化?!吨腔劭觳汀返妮p松背后有著深沉的思考,喜劇輕松幽默的形式背后是鄭重的、莊嚴的人生思考和苦心孤詣的藝術追求。我曾經(jīng)見過滑稽大師姚慕雙、周柏春,他們有個名為《說英語》的段子,周柏春面對自以為英語了得的姚慕雙,一口氣把英語26個字母倒背如流,直到最后吐出DCBA幾個字母,讓搭檔大丟顏面,也讓觀眾們在哄堂大笑中悟出哲理。他們曾告訴我,為了想出一個健康的噱頭和笑料,想得痛苦不堪、夜不能寐。上窮碧落下黃泉,像屈原問天那樣,面對大千世界在追問,只不過換了一個追問的環(huán)境,不再是蘆荻搖曳、一片荒涼的汨羅江畔,而是在車水馬龍、人頭攢動、一片燈紅酒綠的現(xiàn)代都市。想想為了輕松的幽默而沉重地痛苦,也是一道很滑稽的“智慧快餐”。我有時會同情辛遙為了喜劇而帶點悲劇、苦戲色彩的創(chuàng)作過程。他總是在茫茫大千世界尋找著智慧快餐的食材。我們都曾有過排隊等候的焦慮體驗,可是有誰像辛遙一樣發(fā)現(xiàn)“排隊的欣慰不是前面的人越來越少,而是后面的人越來越多”的微妙心理呢?
抵達純粹漫畫的運思。漫畫界老前輩方成說,哲理漫畫是構思難度最大的“純”漫畫。確實,《智慧快餐》充分展現(xiàn)了哲理漫畫的純粹性。從來沒有呼天搶地的號叫,沒有心酸刻薄的謾罵,沒有博人眼球的出格乖謬之舉,也沒有耳提面命的訓斥和標語口號式直奔主題的說教。只是從容不迫、月白風清的娓娓而談,是朋友之間友好平等的對話。它總是以簡潔明快、極具創(chuàng)意、出乎意料的巧妙構思,令人擊節(jié)嘆服。誰的創(chuàng)新力、想象力越強大,誰在反方向的路上走得越遠,誰就越能贏得讀者的芳心。一般來說,一文一圖之“文”還是說理,它必須轉化為“圖”,即實現(xiàn)由邏輯思維到形象思維的轉換。如“擁有即負擔”,言簡意賅,怎么表現(xiàn)?一個人大汗淋漓背著一輛汽車!人們總是一味地想“擁有”,可是我們是不是經(jīng)常在做著吃力背汽車的蠢事?“選擇最好的未必就是最好的選擇,合適才是最好的”,有點彎彎繞,怎么表達?一頭大象想把一只腳伸到女士的高跟鞋里。生活里有很多讓人羨慕的選擇,可對于選擇者來說,無異于那只大象腳下的漂亮高跟鞋。“一個愚蠢的人總是會找一個更愚蠢的人來崇拜他”,小說家左拉用洋洋萬言的短篇小說《陪襯人》講了個相似的道理,而在畫家鄭辛遙筆下,是一個西裝革履、腦袋卻是反轉皮鞋的大人物,身旁有人吃力地在為他擦腳下的那只皮鞋。藝術本質(zhì)是非常規(guī)的逆向思維和創(chuàng)新思維?!吨腔劭觳汀方?jīng)常用“純漫畫”的智慧挑戰(zhàn)著我們的智商,讓我們想一想,再笑一笑,重回“一文”之理。
圖5 鄭辛遙 《虎虎生威》
別具一格的藝術風格。讀者在《智慧快餐》中看不到讓人眼花繚亂的圖像,沒有故弄玄虛的復雜造型,也沒有拖泥帶水的啰嗦。幾乎每張作品都一目了然、簡單明確,帶著鮮明的鄭氏印記:一是黑白處理,對比鮮明,壓縮色彩,排除進入智慧快餐的視覺干擾;二是簡筆畫法,用筆簡約,線條流暢,造型簡單夸張。“非典”時期,淮海路街頭有一張他的《請勿隨地吐痰》宣傳畫。畫中一個手插在褲兜里的行人,回頭就吐,隨著拋物線墜地的居然是一顆結結實實的黑色炸彈,吐痰人漫不經(jīng)心的神態(tài)和炸彈的對比,用筆輕松又觸目驚心。近年來他的生肖漫畫,更是充分展現(xiàn)了簡筆的特長。豬年《豬圓玉潤》突出豬肚的渾圓飽滿和翹起的豬嘴;鼠年《鼠年大吉》是從“頭”貫穿到“尾”的一根線條,靈動快樂;牛年《牛氣沖天》突出向前拱起的牛背和飽滿有力的濃墨牛角;2022年的《虎虎生威》突出了老虎回頭瞬間的威風凜凜和尾巴的堅挺高揚。他的生肖漫畫,像春聯(lián)和福字,成為我們跨入新年的節(jié)慶符號。簡筆不是簡單、簡陋,而是苛刻到近乎自虐的提煉和提煉后充滿了豐富想象力、啟迪心智的簡約。正如他的漫畫《簡單是用復雜來支撐的》所表達的那樣,一半表盤、一半機芯,支撐一目了然的指針準確計時的是表盤后復雜的鐘表結構。在文字、線條、造型上,畫家惜墨如金到了經(jīng)典名著中吝嗇鬼般錙銖必較的地步。話不說穿,理不講完,筆不畫滿。畫家做減法,讓讀者做加法,穿越有限的形象走入廣闊的想象和思考的世界。格式塔心理學認為,人類有一種通過局部想象創(chuàng)造整體的“完型”能力。意到筆不到。三筆留海短發(fā)、一筆勾臉,四根長線條,加一張嘴、一副眼鏡,就讓大嗓門、樂呵呵,曾經(jīng)出鏡率頗高、家喻戶曉的老上海文化“教母”級作家程乃珊呼之欲出。“攻其一點,不及其余”,由最具鮮明特征的“一點”引發(fā)想象的“其余”,這正是《智慧快餐》極簡主義漫畫的藝術魅力所在。
辛遙漫畫特別追求線條之美,講究線條的視覺效果。他作畫大都是用馬克筆,用筆時突出強化硬筆特有的堅挺流暢的現(xiàn)代感和裝飾感。馬克筆的長處是便捷,局限是線條易呆板,少趣味。辛遙漫畫借鑒中國書法的藝術手法,通過對記號筆快慢速度、粗細調(diào)節(jié)、力度變化的長期摸索,讓硬筆線條顯示出了許多軟筆才有的節(jié)奏變化的筆性,特別是作畫時的情感狀態(tài)。難得的是,他的生肖圖用毛筆作畫,豬的渾圓、牛背的拱起,仍然能保持著硬筆畫法線條勻稱、飽滿,快速而肯定的風格。生肖形象一個個如行云流水、平川走馬,一筆成型,非常之“爽”。且看虎背的那根曲線,就在一氣呵成的運筆過程中,既有硬筆的堅挺暢快,同時那毛筆飛白、枯潤豐富變化的東方韻味更盡顯無遺,現(xiàn)代和東方在此渾然一體。
古人云,“看似尋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卻艱辛”(王安石《題張司業(yè)詩》)。西人說,精神痛苦地受孕,卻幸福地分娩。成功者從來不是童話和神話,只是一部現(xiàn)實主義的連載小說。辛遙送給我一幅扇面,上題“生命在于運動,資金在于流動,朋友在于走動”。作為常走動的朋友,我?guī)缀跄慷昧怂嬌牡摹叭壧h”。
第一跳,破釜沉舟,只是為了許身漫畫。1978年,改革開放的春風化雨,華君武、丁聰、張樂平、方成這些老漫畫家的作品點燃了辛遙漫畫創(chuàng)作的熱情火苗。1979年10月30日,他加入上海市工人文化宮漫畫創(chuàng)作組不久,第一幅漫畫《勤“撿”持家》見諸中央媒體《工人日報》。雙喜臨門,1980年大年初一《解放日報》又有漫畫《各有所賞》赫然在目。其時,鄭辛遙就職于上海電報局辦公室。在計劃經(jīng)濟時代,性格平和的他毅然決然地砸掉自己手里端著的那個讓多少人羨慕不已的“鐵飯碗”,當起了自由職業(yè)的漫畫家。1985年元旦,他開始蝸居在家,美滋滋地做起“專業(yè)”漫畫家了。第二跳,一腳踏進《漫畫世界》的大門。《新民晚報》的《漫畫世界》創(chuàng)刊,《三個和尚》的導演阿達向《三毛流浪記》的作者張樂平、動畫片《小蝌蚪找媽媽》的藝術指導特偉推薦說:“上海有個年輕人喜歡畫漫畫,單位的‘鐵飯碗’也不要了,情愿在家創(chuàng)作漫畫?!鄙虾J侵袊F(xiàn)代漫畫發(fā)源地,20世紀上半葉,豐子愷、葉淺予、丁悚丁聰父子、張光宇兄弟和許多漫畫大家都在上海引領漫畫蓬勃發(fā)展。而30年前《新民晚報》三平方米的辦公室則集中了華君武、丁聰、張樂平、方成、特偉這些中國漫畫界富有才華的前輩大師,還有國際動畫界知名的上海美影“三劍客”阿達、詹同、王樹忱。鄭辛遙在這支中國漫畫的“夢之隊”懷抱里如魚得水。每次編委會、審稿會上,前輩大師片言只語的精彩點評,讓他如阿里巴巴闖進那個滿目金銀財寶的山洞一樣,開眼界、長見識,從學徒到滿師,收獲了對漫畫本質(zhì)的理解和創(chuàng)作的領悟。辛遙勤奮好學,為人熱情謙和低調(diào),大概還有他那胖乎乎、滿是喜感的長相,也讓前輩們歡喜不已。華君武稱他是上?!叭A辦”。他的漫畫時常得到這些前輩大師的指點,真是水漲船高。1987年,他的《無題》《萬無一失》《馬拉多納漫畫肖像》在日本、比利時、意大利連中三元。一路上語言不通,以漫畫交流,一周途徑六國,成為中國漫畫出國領獎第一人。懷著一顆驛動的心,1988年他異想天開,帶著前輩的介紹信,以求讀生簽證到日本逐個拜訪漫畫家。結束東瀛漫畫之旅后,1989年他又被保加利亞漫畫比賽主辦方邀請,成為擔任國際漫畫評委第一人。域外之旅讓年輕的畫家有了一份難得的國際視野,學會了漫畫的國際語言,他的漫畫也讓國外同行認識了當代中國人樂觀、幽默、開朗、熱愛生活、富于想象、善于思索的精神氣質(zhì)。他的這番經(jīng)歷,誠如廣東前輩漫畫大家方唐戲說的那樣,“辛遙,我的印象像個充滿藝術細胞的流浪的波西米亞人,是命運和奇跡的混合體。他曾用漫畫加清涼油這種國際語言和中國土產(chǎn),打通了從遠東到歐洲的各種關卡,跑到保加利亞擔任國際漫畫比賽評審。他敢于班門弄斧,能在漫畫之國日本寫漫畫混日子。如果把辛遙扔到南極去,也會混出名堂:因為他有過人的智慧?!钡谌词潜疚拈_頭的一幕,《智慧快餐》開店營業(yè),30年精心打造一塊金字招牌,讓以趙超構先生為代表的《新民晚報》的市民文化傳統(tǒng),在漫畫中得到了文脈的傳承。
30年來,鄭辛遙像一個喜歡搭樂高的快樂孩子,用一塊塊來自萬花筒般五彩斑斕生活的積木,壘起了1500張洋洋大觀的《智慧快餐》。他那雙鑲嵌在略帶喜感的圓圓的臉上的眸子,透過同樣圓圓的鏡片,始終友好而帶著善意地觀察著這個時代,深情地看著腳下這座城市的變化和生活在其中的蕓蕓眾生的生態(tài)與心態(tài),用他的機智和幽默,隨著時間在思考。文字雋永,線條洗練,圖式明快,幾乎可以一眼看穿,清澈見底,但卻像一壺頂級龍井和鐵觀音,回味甘甜而悠長,形成了其漫畫溫婉而不失深思、諷刺而又優(yōu)雅的輕喜劇風格。讓深刻、深邃的人生哲理和思想,變成了大眾喜聞樂見期盼的“思享”,成了上海這座城持續(xù)了30年而且還在繼續(xù)演出的、為廣大讀者牽掛在心的文化輕喜劇?!吨腔劭觳汀?0周年畫展,美術館工作人員驚嘆人員爆棚。在一個紛繁激變的時代,《智慧快餐》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我們,人為什么活著,人如何活著,人如何面對司空見慣的生活陋習,人如何去追求更美好的生活——不斷認識自己,正視自己。
鄭辛遙《智慧快餐》30年長盛不衰給我們很多啟示:
中國詩文藝術歷來有“美刺”即歌頌贊美和批評諷刺的傳統(tǒng)。近現(xiàn)當代的中國漫畫是一種以諷刺幽默為特點的藝術,這正是中國文化“美刺”優(yōu)秀傳統(tǒng)的時代體現(xiàn)。然而時至今日,隨著老一代漫畫家的退隱,漫畫的整體衰落已是不爭的事實。其實,在筆者看來,今天正是一個特別需要漫畫針砭的時代。在黨對腐敗問題的雷厲風行整治中腐敗官員的丑惡言行嘴臉,現(xiàn)實生活中的各種官僚主義、形式主義的做派,以及影響社會進步發(fā)展的各種陳規(guī)陋習,都需要漫畫積極發(fā)揮諷刺、批評的功能,匡正時弊,而高節(jié)奏、高強度的現(xiàn)代生活也迫切需要幽默的潤滑劑,滿足人民群眾日益增長、日益豐富廣闊的精神文化需求,推動社會的健康進步與發(fā)展。
自然界很多物種的消失,在于其生態(tài)的毀壞和消亡。同樣,許多文化形態(tài)、藝術種類,包括不少國家民族語言的消失,就在于其文化生態(tài)的劣化沙化。漫畫是文藝百花園里一株帶刺的玫瑰,很難想象百花齊放沒有玫瑰的色香;它又如文藝的輕騎兵,明人快語,反映時代具有“短平快”的效果。好的漫畫經(jīng)常帶有一定的諷刺色彩,有的甚至不乏辛辣。但偶爾因為認識的偏差,或者諷刺批評過于尖銳,會引起社會的逆向反應,因此,漫畫、包括相聲的創(chuàng)作逐漸變成了“帶電作業(yè)”。我們要有適合文藝規(guī)律的容錯和糾錯機制,努力為諷刺藝術的創(chuàng)作、生長創(chuàng)造其必需的良好、寬容的文化生態(tài)環(huán)境,并為優(yōu)秀漫畫提供經(jīng)常性的發(fā)表平臺。很難想象,離開《新民晚報》三十年如一日的發(fā)表支持,是否還會有今天鄭辛遙《智慧快餐》的洋洋大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