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艾略特詩歌在中國的譯介、研究與接受

2022-11-21 06:50石苗苗
河北開放大學學報 2022年3期
關鍵詞:詩論現代派艾略特

石苗苗

(河海大學 外國語學院, 江蘇 南京 211100)

T.S.艾略特(Thomas Stearns Eliot,1888—1965)是現代派代表詩人之一。1922年,艾略特發(fā)表《荒原》,震驚文壇,奠定了其現代主義大師的地位,1948年憑借《四個四重奏》榮獲諾貝爾文學獎。早在20世紀20年代,艾略特就被引入中國,在近百年時間的譯介、研究中,艾略特詩歌在中國文壇產生了不可小覷的作用。梳理過往評介的過程,也是解讀詩人“歷史的意識”的一種方式。正如艾略特在《傳統與個人才能》中指出的,詩人必須具有“歷史的意識”,“不但要理解過去的過去性,而且還要理解過去的現在性”。同樣,通過梳理艾略特的評介,挖掘艾略特詩歌中的“過去性”與“存在性”,發(fā)現他“在時間中的地位,和當代的關系”[1],以及在中國語境下所產生的影響力。與此同時,中國學界與文化界在與艾略特詩作的對話交流中也擷取其中精華,并結合中國話語,產生了眾多精彩的文化作品,豐富了我國的詩歌文學創(chuàng)作。

一、相對集中的國內艾略特詩歌譯介

艾略特詩歌在中國的譯介史已近百年,成果豐富,但是主要集中在他著名的長詩《荒原》。在艾略特最初被介紹至中國的十年就迅速引發(fā)了學界對他現代主義作品的極大熱情,這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其現代派的先鋒思想掀起了文學創(chuàng)作高潮,震撼了國內廣大學者對現實的思考。最早在學術刊物提及艾略特的是茅盾,他在《文學周報》(1923年8月27日)的《幾個消息》中簡單談到了艾氏。1927年,《小說月報》(第18卷第20號)刊登了時任清華大學教授R.D. Jameson撰寫的《純粹的詩》(Pure Poetry),譯者為朱自清,文中再次提到了艾略特。此后整個20世紀30年代可謂艾略特譯介的高峰,各種評論、介紹艾略特的文章猶如雨后春筍。1932年,黃清嵋翻譯了《文藝批評史》(A History of Literary Criticism),對艾略特進行了介紹。1933年,蓀波在《新月》(第4卷第6期)介紹F.R.利維斯的新書《英詩的新動向》,該書第三章稱贊艾略特在文學中創(chuàng)建了新的開始。1934年10月《現代》發(fā)行“美國文學專號”刊(第5卷第6期),其中刊登邵洵美的《現代美國詩壇概觀》,深入分析了艾略特的創(chuàng)作特色。

艾略特詩歌翻譯的熱點當屬《荒原》。1936年,應戴望舒之邀,趙蘿蕤翻譯了《荒原》,次年由葉公超作序的譯作由上海新詩出版社出版。這一譯作的誕生,離不開當時學術氛圍的滋養(yǎng)。在此之前,艾略特的研究專家瑞恰慈曾在清華大學任教。此外,溫德也曾在清華大學授課,并在課堂上詳細講解了《荒原》。趙蘿蕤謙虛地表示,自己的譯注采用了溫德的授課內容。當然,更離不開譯者對于艾略特詩歌的理解以及對現代派詩歌的宏觀把握。趙氏《荒原》中譯版的發(fā)表,引發(fā)了學術界的諸多贊譽與持續(xù)不斷的討論熱情。1940年,邢光祖在《西洋文學》發(fā)表書評,稱贊趙譯“是我國翻譯界‘荒原’上的奇葩”。半個多世紀之后,對趙譯《荒原》的研究熱度也有增無減。劉樹森《一位學者與翻譯家半個世紀的足跡》(1994)認為:“縱觀趙蘿蕤的譯作,尤其是詩歌翻譯,可以發(fā)現崇尚直譯是貫穿其中的突出特色?!盵2]傅浩《〈荒原〉六種中譯本比較》(1996)指出,趙譯《荒原》“雖完成于三十年代,但今天看來,仍流利暢達,不失為佳譯”[3]。董洪川《趙蘿蕤與〈荒原〉在中國的譯介與研究》(2006)將趙蘿蕤的翻譯策略總結為三點:“信”字為先;充分利用“周邊文本”,降低原作的陌生度;具有靈活性的“直譯法”[4]。黃宗英等人撰寫的論文《“靈芝”與“奇葩”:趙蘿蕤〈荒原〉譯本藝術管窺》(2014)將趙譯與其他幾個譯本的《荒原》相比較,探究趙蘿蕤“直譯法”,發(fā)掘形式與內容相統一的翻譯原則的實踐價值。2013年,黃宗英編著《趙蘿蕤漢譯〈荒原〉手稿》,由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將趙手稿附在譯文左側,給翻譯愛好者提供了真切的實踐樣本??偟膩砜?,學者普遍認同趙蘿蕤的“直譯法”。趙蘿蕤本人也對該譯本直言“不自覺地當了一名‘直譯者’,本能地按照原作逐字逐句翻去,絲毫沒有想到要打亂原詩固有的秩序”[5](P241)。

艾略特的經典詩作常常一詩多譯?!痘脑分凶g本另有其他五個版本,譯者有裘小龍、趙毅衡、查良錚、湯永寬、葉維廉。傅浩對這些譯本評價如下:“裘小龍、趙毅衡的譯本顯然受了趙蘿蕤的影響,但未能過之。查良錚譯本的文字樸實自然,也堪稱佳譯。湯永寬譯本雖最晚出,但理詞和雅語混雜,行文不夠簡練。葉維廉是海外華人,其措辭時有佶屈聱牙之處,也不失為一種風格?!盵6]董洪川基本認同以上評價,但他“更推崇穆旦的譯文,因為穆旦的譯文在整體風格和氣勢上更接近于原文。這恐怕與穆旦本人的個性氣質有關”[7]。

除了《荒原》,艾略特的其他詩作也受到譯者歡迎,前后有多個譯本。1942年,黎子敏最先翻譯了《J.阿爾弗瑞德·普魯弗洛克的情歌》,此外,查良錚、裘小龍、湯永寬、藍仁哲亦有譯作。董洪川針對查良錚、裘小龍、湯永寬的譯本撰寫論文,通過具體譯句的比較分析,認為“每種譯文都有一些‘誤讀’”[8],但是又肯定了譯者的主體性,指出譯者考慮到在本土文化的前提下,對譯文進行了文學再創(chuàng)造?!端膫€四重奏》也有多個譯本,如趙蘿蕤、裘小龍、張子清等。但是目前國內除了《荒原》與《J.阿爾弗瑞德·普魯弗洛克的情歌》,其他詩歌的多版本譯作尚無論文探究異同。

二、成果豐碩的國內艾略特詩歌研究

國內學界對艾略特詩歌的研究有著深刻的評判維度與獨特的審美思考,研究論著成果豐富,涌現出一大批知名學者。第一個對艾略特進行深入研究的中國學者非葉公超莫屬,他自己也說:“大概第一個介紹艾氏的詩與詩論給中國的,就是我。”[9]葉公超發(fā)表過兩篇艾略特的專論,不僅體現出很強的批判精神,而且表現出對艾略特詩歌的深度理解。1934年4月,《愛略特的詩》發(fā)表在《清華學報》第9卷第2期,文章標題下列舉了兩本艾略特研究專著,分別是威廉生(Hugh Ross Williamson)撰寫的《艾略特詩學》(The Poetry of T.S.Eliot)以及馬克格里非(Thomas McGreevy)所著的《艾略特研究》(T.S.Eliot, A Study),還有艾略特的作品選集(Selected Essays)。該專論以艾略特作品為討論的基本出發(fā)點,批判性地研讀了這兩部研究專著。葉公超認同威廉生書中對艾略特創(chuàng)作技術的贊同,但是他對于威廉生提出的艾略特技術特色是“內感與外物契合”[9](P118)的觀點不甚茍同。葉指出艾略特的獨到之處是,于隱喻的意象中暗含詩作的意境。相比之下,葉公超認為馬克格里非是“一種趁火打劫式的批評家”[10](P113),文章語言不夠精練。葉公超肯定了馬克格里非書里的精華,即艾略特“做詩最主要的技能,就是用意象來想見的力量”[10](P113),但是葉公超不認同馬對于艾略特早年詩作創(chuàng)作的態(tài)度,他認為艾詩的風格是一脈相承的;同時,認為該書過于強調宗教信仰的作用,輕視了艾詩的技術。在葉氏看來,艾略特的成就在于他橫貫古今的詩風打破了浪漫主義與古典主義的界限。其實葉公超對于艾略特有獨特的見解,所以無論批判或是贊成兩本專著的觀點,很大程度上都是在突出葉氏的既有觀念,即艾氏運用意象表現歷史意識的詩藝。

葉公超的另一篇專論《再論愛略特的詩》,是趙蘿蕤1937年初版《荒原》的序言。該文深入地討論了艾略特的詩歌理論、創(chuàng)作技巧,以及與中國古詩之間的聯系。葉公超認為艾略特的詩與他的詩學理論相互印證,艾略特注重用典,將觀念內含于意象中,詩人應認識自己所處的時代,并將其寫入作品中。此外,一般青年詩人過于看重艾詩的技術,而忽視了詩中所具有的倫理功效,詩歌應當強調內心的改造,營造宗教的心境,獲取希望。艾略特的詩歌很少有抽象的東西,詩歌的格式也是依據內容自由變化。葉公超又將艾略特主張用典與中國古代詩學相聯系,指出艾略特的歷史意識就是利用過往的舊句,使得傳統文化補充作者個人的才能。葉文最后大贊艾略特“可以說是文以載道者……假如他是中國人的話,我想他必定是個正統的儒家思想者”[10](P126)。

在對艾略特的詩論進行深刻分析與借鑒的基礎上,葉公超又撰寫多篇文論,針對中國當時詩壇現狀展開剖析,將艾略特的創(chuàng)作理論與中國文壇具體情況進行了有機結合。葉公超1936年發(fā)表于《自由評論》的《談讀者的反應》,運用了艾略特《詩的功用與批評的功用》文中的觀點,討論接受理論與讀者接受對于理解中國古詩的作用。1937年刊于《文學雜志》的《論新詩》更是大幅引用艾略特的《傳統與個人才能》,分析國內新詩創(chuàng)作中的問題,提出新詩作家應學習古詩,洞察中國創(chuàng)作背景之后,重視傳統文學的力量。

趙蘿蕤作為葉公超的學生,在艾略特的研究方面,既傳承師訓,又有自己獨特的心得。趙蘿蕤翻譯《荒原》之后,應宗白華之邀撰寫《艾略特與〈荒原〉》講述研究體會,該文發(fā)表于1940年5月14日《時事新報》。但是該文對于艾略特用典的意圖卻展現出與葉公超所提出的“奪胎換骨”不盡一致的觀點,趙文認為艾略特的廣征博引往往為烘托自己的情緒或營造特殊的意象,常常脫離了原典故的束縛,“用另一種語言,另一種情緒,和脫胎換骨的天衣無縫并不相同”[5](P13)。1986年,趙蘿蕤在《國外文學》發(fā)表《〈荒原〉淺說》,再度詳細深入地探究《荒原》的藝術魅力,認為詩作具有持久普遍影響力的原因在于詩歌反映了一個時代的典型氣息,即“一戰(zhàn)”之后人們頹喪不振的精神面貌。為了理清詩中難解的典故,趙蘿蕤細致解讀了每一詩節(jié)的引用,并講解與主旨的關聯,最后談到艾略特的思想內涵,大贊他是現代派中的大師。1999年,趙蘿蕤翻譯的《艾略特詩選》由山東大學出版社出版,趙蘿蕤為此撰寫《〈艾略特詩選〉序言》。該序言簡要分析了艾略特的詩歌作品,并提及他的戲劇與文學評論。

袁可嘉作為研究現代派詩歌的專家,對于艾略特也有著深入的理解,發(fā)表過多篇專論。其中《詩與晦澀》刊登于《益世報·文學周刊》(1946年11月30日)。關于現代詩的晦澀,趙蘿蕤在《艾略特與〈荒原〉》(1940)一文中也曾提及,她認為,之所以感覺詩作晦澀難解,多因為沒有充分了解詩人的創(chuàng)作技術以及詩歌內容。相比之下,袁可嘉將詩晦澀的原因作了更為深刻的研究,共有五點:其一,20世紀初傳統價值觀解體,詩人根據個人體驗,創(chuàng)造獨特再現思維的制度;其二,現代詩人偏愛從復雜離奇中尋找豐富的創(chuàng)作來源,袁文以《荒原》眾多的典故與不同種類的文字舉例說明;其三,詩人借情緒滲透抒發(fā)情懷,以《普魯勞克情歌》為例;其四,詩人運用特殊的隱喻明喻;其五,詩人故意使用荒唐文字,展現人類心智的真跡。此外,袁可嘉的《論詩境的擴展與結晶》發(fā)表在《經世日報·文藝周刊》(1946年9月15日),借用艾略特的《荒原》與他“客觀聯系物的觀點”闡釋詩歌境界的拓展。進入20世紀80年代之后,袁可嘉撰寫的《從艾略特到威廉斯——略談戰(zhàn)后美國新詩學》(1982)從社會歷史發(fā)展的角度審視了艾略特及其詩論的文學影響力。在20世紀60年代之后,以威廉·卡洛·威廉斯為代表的美國新詩,更加適應當時的美國社會大環(huán)境,符合人們的心理需求,而艾略特經院派的詩風開始衰落。這篇文章從社會背景的轉換去看待艾略特詩歌的接受流變,提供了一種較為辯證的視角。

在此之前的艾略特研究,學者更多注重中國的文壇現況與社會實情,緊扣艾略特文論的精髓,分析中國詩壇動態(tài)。從20世紀90年代至今,研究方向更為多元,主要從宗教思想、時間空間、社會文化研究(身體、女性、生態(tài)等)等視角,挖掘詩歌對于當下社會的啟迪。

就數量而言,艾略特其他詩歌的研究遠沒有《荒原》多?!端膫€四重奏》也是研究較為集中的,眾多論文就其中的時間主題展開了不同的探討,碰擦出學術火花。史成芳《無常與永恒之間——〈四個四重奏〉的時間編碼》(1993)認為,艾略特秉承了伯格森的時間觀,通過對《四》每一部分的細致解讀,指出絕對與相對的時間觀在詩歌中所起的作用,為的是表達詩人所追尋的“永恒”。蔣洪新《論艾略特〈四個四重奏〉的時間主題》(1998)除了探討時間與永恒話題,更挖掘其中深刻的歷史意義,從而能在時間之中找到現實與歷史的和諧統一。劉立輝《〈四個四重奏〉的時間拯救主題》(2005)將拯救時間的原則解釋為基督教“道成肉身”,從而實現永恒的理想境界。圍繞《四個四重奏》的時間主題展開的探討數量上非常之多,但是總體來看,依舊將艾略特的時間觀與他所追求的永恒世界相聯系?!禞.阿爾弗瑞德·普魯弗洛克的情歌》也是艾略特被研究較多的詩歌作品之一,多數研究者關注作品中艾略特的詩學思想,如“非個人化”“客觀對應物”等現代主義創(chuàng)作手法在詩歌中的展現。

此外,艾略特的其他詩歌目前在國內的研究成果寥寥無幾,反映出國內對于艾略特詩歌的研究還有很大空間,不應只局限于《荒原》等耳熟能詳的作品,并且研究方向也有待深入挖掘,艾略特各詩作之間的關聯也可以作為研究的角度之一。

三、國內詩歌界與艾略特詩作的對話

艾略特詩歌被引入中國之后,在國內詩壇掀起軒然大波,引發(fā)眾多流派詩人的關注與學習,也對國內詩歌創(chuàng)作產生了深遠影響。在漫長的文化接受過程中,中國詩壇的諸多流派,如“新月派”“現代派”“九葉派”詩人都對艾略特的詩歌有著深刻而又各不相同的反應。

“新月派”的詩歌雖以浪漫主義為主要創(chuàng)作特色,但是很多主要詩人,如徐志摩、聞一多和孫大雨等都不同程度地學習借鑒了艾略特的詩歌與文論思想。值得注意的是,盡管“新月派”的創(chuàng)作理念與艾略特的詩論不盡相同,然而“新月派越來越清醒地反對過度的浪漫抒情和主觀宣泄,強調對情感的節(jié)制和詩歌形式的約束卻為即將到來的現代派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11]。

聞一多對艾略特的《荒原》有著深入的思考,這體現在他的詩集《死水》中,通過對具體事物的描繪,展現出對悲慘現實的反思,強化了抨擊黑暗社會現況的力度?!端浪芬辉娭袑懙溃?/p>

那么一溝絕望的死水,

也就夸得上幾分鮮明,

如果青蛙耐不住寂寞,

又算死水叫出了歌聲。

這是一溝絕望的死水,

這里斷不是美的所在,

不如讓給丑惡來開墾,

看他造出個什么世界。

聞一多從“一溝死水”“青蛙”等生活中的平凡意象入手,刻畫出無奈絕望的生活現實。這與艾略特《荒原》第五章“雷霆的話”所描寫的苦難現實采用了相近的意象與創(chuàng)作手法,皆是圍繞“枯竭的水”展開對殘酷無情生活的抨擊。通過《死水》與《荒原》的對比閱讀,不難發(fā)現艾略特詩作對于聞一多的影響,均由簡單的意象引出對現實的反思,用相近的藝術手法干凈利索地揭示出現實的悲慘,展現了詩人們內心的絕望與苦悶?!奥勔欢嗪桶蕴厮帟r代的文學主流都是反傳統的,面對現代/傳統的問題,兩位學者的相同之處是站在現代的立場,闡明傳統對現代的影響?!盵12]在艾略特詩論的影響下,“新月派”的諸多詩人也都開始采用現代的視角,去描述意象并抒發(fā)情懷,從而闡明對傳統更深層的理解。

不同于“新月派”,中國新詩“現代派”對于艾略特詩歌與文論的接受顯得更為自然,也更有深度。從社會歷史語境來看,20世紀30年代的中國飽受戰(zhàn)亂侵襲,詩人們面對積貧積弱的社會現況,渴望運用文學作品開拓這片“精神荒原”。不僅如此,“現代派”的詩人也認可艾略特的詩論理念,在詩歌中重視經驗的抒發(fā),避免詩人的個人情感在文學中所占比重過大,體現出艾略特“非個性化”的原則。

“現代派”中的代表詩人卞之琳與艾略特之間有著奇特的“共鳴”。卞之琳曾說:“最初讀到二十年代西方‘現代主義’文學,還好像一見如故,有所寫作不無共鳴?!盵13]這種文學上的“共鳴”來源于卞之琳對于現代派,尤其是對于艾略特的詩歌創(chuàng)作理念的共識。艾略特在《荒原》中運用簡練冷峻的筆墨刻畫出現代人精神的荒漠,通過客觀意象展現出蕭索絕望的社會畫卷。這對處于內憂外患國情中的詩人卞之琳來說,自然是有著極大的共通之處。艾略特認為在詩歌創(chuàng)作的過程中,詩人應努力尋找“客觀對應物”,強調“非個人化”原則,在卞之琳的很多詩作中都能找到對于艾略特詩論的應用。卞之琳在《春城》中寫道:

北京城:垃圾堆上放風箏,

描一只花蝴蝶,描一只鷂鷹

在馬德里蔚藍的天心,

天如海,可惜也望不見你哪

……

我是一只斷線的風箏,

碰到了怎能不依戀柳梢頭,

你是我的家,我的墳,

要看你飛花,飛滿城,

讓我的形容一天天消瘦。

詩作中的意象如“垃圾堆”“風箏”“蝴蝶”“鷂鷹”“家”“墳”,無疑是詩人尋找到的“客觀對應物”,從而讓詩人處于旁觀者的身份冷靜地描繪這凌亂無序的世道,表達內心的無奈感慨。這樣的詩風與艾略特在《荒原》中的若干詩句有著相似的意味:

什么樹根在抓緊,什么樹根在從

這堆亂石塊里長出?人子啊,

你說不出,也猜不到,因為你只知道

一堆破爛的偶像,承受著太陽的鞭打

枯死的樹沒有遮蔭。蟋蟀的聲音也不使人放心,

焦石間沒有流水的聲音。只有

這塊紅石下有影子。

兩篇詩作都是借助于“客觀對應物”進行對意象的描繪,挖掘出隱藏在意象之中對現實的批判,舍棄詩人個人情感的主觀表達,轉而注重讓讀者發(fā)揮想象的作用,從意象中解讀出詩人的冷靜思考。艾略特的“非個人化”原則與尋找“客觀對應物”的觀念給予卞之琳以及其他“現代派”詩人極大的啟迪,推動中國新詩“現代派”在現代詩歌潮流中探尋到合適的契合點,得以將民族情感與現代藝術有機結合。

相較于“新月派”與“現代派”,20世紀40年代的“九葉派”詩人對艾略特的詩論有著更深的理解,以及更為全面的接受容納,并且在詩作中展現出了其詩論的精髓。這與“九葉詩人”的創(chuàng)作年代和當時的社會國情有著緊密聯系,國難當頭,容不得詩人們抒發(fā)個人的內心感傷,轉而需要他們運用恰當的詩句點燃民族斗爭的熱情,詩人們“必須把人民的憂患溶化于個人的體驗之中,寫詩才能有他一定的意義”[14]。而艾略特的詩論就與“九葉詩人”的想法不謀而合,這其中袁可嘉、唐湜、辛笛、穆旦(查良錚)等是“九葉派”中最具代表的詩人,他們將艾略特的詩論與詩歌進行了深入的分析,并體現在了各自的創(chuàng)作中。

以穆旦的詩歌創(chuàng)作為例,可以發(fā)現他早期與后期的詩歌有著微妙而又重要的嬗變,也表現出詩人對于各種流派,尤其是艾略特詩論的吸收與再現。早期詩歌《一個老木匠》著重于刻畫人物形象,注入了詩人對于勞苦大眾的無限同情,辭藻間更多地流露出詩人的主觀感慨。

孤獨的,寂寞的

老人只是一個老人。

伴著木頭,鐵釘,和板斧

春,夏,秋,冬……一年地,兩年地,

老人的一生過去了;

牛馬般的饑勞與苦辛,

像是沒有教給他怎樣去表情。

也會見:老人偶而吸著一支旱煙,

對著漆黑的屋角,默默地想

那是在感傷吧?但有誰

知道。也許這就是老人最舒適的一剎那。

詩句中飽含著詩人充沛的情感與深切的體驗,這代表了穆旦早期創(chuàng)作的方法與風格?!啊蕴貍鹘y’在中國詩壇的播撒為穆旦的創(chuàng)作帶來了奇跡般的轉變。他從對浪漫主義以及前期象征主義的熱愛轉向了對后期象征主義的偏好……轉向了對艾略特、奧登的借鑒與融匯,詩風不再是過分的抒情、柔美纖細或浪漫幻想,而變得更為硬朗凝練、堅實,乃至神秘、晦澀?!盵15]穆旦深受艾略特詩論的影響,將現代主義的創(chuàng)作手法融入對現實的藝術再現中,特別是運用獨特的“‘現代感’,即用一種與前人不同的方式去感受現代社會的種種事物”[16],去表現中國國情之下的人生百態(tài)。穆旦的《在寒冷的臘月的夜里》用冷峻的筆法刻畫出了抗日戰(zhàn)爭年代人民生活的凄苦:

在寒冷的臘月的夜里,風掃著北方的平原,

北方的田野是枯干的,大麥和谷子已經推進村莊,

歲月盡竭了,牲口憩息了,村外的小河凍結了,

在古老的路上,在田野的縱橫里閃著一盞燈光,

一副厚重的,多紋的臉,

他想什么?他做什么?

在這親切的,為吱啞的輪子壓死的路上。

詩句通過對黑夜的描寫,營造出哀傷絕望的氣氛,若干意象諸如“平原”“田野”“大麥”“燈光”“臉”形成“客觀對應物”,刻畫出如同《荒原》里冷漠無助的世界。詩人從這些典型農村意象著手,又融合了現代主義詩歌創(chuàng)作中對于主觀思考的表現,借由“他想什么?他做什么?”的發(fā)問,讓讀者沉浸在詩歌悲涼意境的思索中。艾略特詩論對于穆旦的影響主要體現在穆旦將現代派詩歌的精髓與中國傳統文化以及具體國情恰到好處地相結合。

艾略特詩歌引入中國后,在中國詩壇掀起了文化巨浪,從“新月派”“現代派”至“九葉派”,可以發(fā)現詩人們都是結合了當時的中國國情與文化背景,吸納融匯艾略特的詩論,隨著時代發(fā)展,中國詩人逐漸從浪漫主義文學思潮步入現代主義文學之中,最終迸發(fā)出具有中國文學特色的詩歌作品。

四、結語

在艾略特詩歌的百年譯介研究過程中,雖然還有很多國外詩歌研究的譯介較為缺乏,而且研究也集中在少數耳熟能詳的名作中,但是也不難發(fā)現艾氏詩歌的藝術已經逐漸融合在了中國語境下獨特的學術氛圍中,碰撞出了更多學術火花,激發(fā)中國文壇產生了更多樣的文藝作品。

猜你喜歡
詩論現代派艾略特
章魚心
《詩論與詩評》近日出版
“愛到永遠”
———攝影大師艾略特·厄維特拍的一組情侶照片
探出城市日常生活的“惡之花”:《英美現代派詩歌中的城市書寫》評介
主持人語
艾略特的蜜月
詩評詩論
學習毛澤東詩論思想指導舊體詩創(chuàng)作實踐
剖析艾略特《米德爾馬契》中的悲劇性特征
徐志摩的詩論
清远市| 朝阳市| 莱芜市| 团风县| 定襄县| 高碑店市| 泽库县| 通山县| 华亭县| 孟津县| 梅州市| 扶风县| 静乐县| 武穴市| 鄂州市| 宁强县| 饶阳县| 扎赉特旗| 五家渠市| 房山区| 玛曲县| 汉阴县| 甘谷县| 平利县| 耒阳市| 朝阳市| 三原县| 依安县| 成安县| 烟台市| 措勤县| 长岛县| 宽甸| 伊川县| 边坝县| 高陵县| 松江区| 桐柏县| 穆棱市| 方正县| 榆中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