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 濤
(山東大學 文學院,山東 濟南 250100)
“小說新干線”是大型文學期刊《十月》的常設欄目。自1999 年創(chuàng)辦以來,“小說新干線”歷經20 年持續(xù)耕耘,以集束的形式、新鮮的面孔、豐富的內容和奇異的想象,成為沉穩(wěn)厚實的《十月》一片獨立的創(chuàng)新空間。截止到2019 年,該欄目共計推出作家90 余位,其中如曉航、何大草、葉舟、李浩、魯敏、付秀瑩等人早已成為文壇的中堅力量,而近年來陸續(xù)登上新干線的夜子、朱個、李唐、龐羽也借著刊物平臺的力量在全國范圍內嶄露頭角,成為青年一代作家中的佼佼者。毫無疑問,“小說新干線”是《十月》發(fā)現和培養(yǎng)文學新人的重要園地,它數十年如一日聚焦小說文體,以包容的胸懷接納不同年齡、不同地域、不同風格的作家,不僅在培養(yǎng)和發(fā)現文學新人上取得了成功的經驗,更在拓寬小說文體審美和藝術疆界方面做出了卓有成效的嘗試。
《十月》“小說新干線”欄目創(chuàng)辦于1999 年,該欄目定位于“重點關注那些具有創(chuàng)作實力和潛力、還沒有受到文壇充分關注的青年小說作者”[1]。形式為每期集中刊載同一作者的數篇小說,配以精短的評介,以集束的方式展示作品,這個模式堅持至今。在20 世紀90 年代末的文學期刊環(huán)境中,刊發(fā)新人作品并配發(fā)評論并不算創(chuàng)舉,但同期推一位新人的兩三個中短篇小說,再配發(fā)評論,則算是首次。
曉航是“小說新干線”推出的第一位作家,但這并非是他在《十月》中的首次亮相,1996 年第三期,《十月》曾經刊發(fā)過曉航的《重返過去》,這篇文章用到了一些物理學的概念,讓主人公重返過去的歲月,追憶往事,初步顯示出作者與眾不同的小說氣質,獲得了編輯的青睞。作為“新干線”首位推出的作者,曉航并非文學科班出身,從事的也并不是文學的工作,刊登的兩篇《有誰為我哭泣》《在冬夜里奔跑》在藝術上稍顯青澀,但是他的小說卻有一種未經雕琢的獨特氣質,不僅處處透出對城市的迷戀,還試圖走進城市或城市人心里那些隱秘的角落,解釋當代城市人生活的困境,表現出了積極的現實介入和藝術思考。這些無疑都是“新干線”所看重的品質,因而以他作為“新干線”的開山作家也就變得順理成章了。值得一提的是,在得到“新干線”的肯定之后,曉航似乎越來越找到文學創(chuàng)作的狀態(tài),沿著《十月》為他打開的文學之路,他搖身一變從一個業(yè)余寫手轉型成為專業(yè)作家,并在幾年之后憑借《師兄的透鏡》成功獲得了魯迅文學獎,成功躋身于一線作家的行列。
從1999 年到2003 年,“小說新干線”的主要負責人是當年還是年輕編輯的陳東捷和顧建平,他們是“新干線”開創(chuàng)者,同時也是奠基人,這四年間,經兩人編發(fā)并推出的“新干線”作者共20 余人,其中不乏劉建東、潘靈、葉開、葉舟、陳繼明、魯敏、李浩等后來的文壇名家,當時這些作者還是寂寂無聞的文壇新人,但是兩位編輯慧眼識珠,他們的創(chuàng)作也確實經得住時間的考驗。值得注意的是,這一階段陳東捷、顧建平二人都是“新干線”的責編,但是兩人的選稿標準和審美取向卻存在差異,于是這四年的“新干線”對新人的推出也因編輯者審美偏好的不同呈現出兩種不同的傾向。
一類是偏重于文本上的實驗,這類作者的知名度往往不高,偏重于冷僻的取材,并且特別重視內心的體驗。代表是魚河、鹿永建、小雷、玄武等,他們的責編者和推介者都是陳東捷。作為一個編者,陳東捷似乎并不看重作者的知名度,甚至也并不看重小說的故事是否具有嚴密的邏輯和條理,他重視的是小說作為文體的可能性,具有明顯的先鋒意味。比如1999 年第二期推出魚河的《你去問馬吧》和《愚卿的故事》,這兩篇作品在文本上呈現出明顯的后現代風格:前者不厭其煩地引用大段廣告文案,后者更是悼詞、遺物清單、譯著序言等一股腦兒占據了半壁江山。想要理清文章的情節(jié)線索已不可能,試圖尋找作品的意義更加是白費功夫。顯然,作者看重的并不是故事,而是“這么多人們在日常生活中司空見慣的話語突然以文本插入的方式出現,迅速吸引了我們的注意力,形式的新穎、語句的耳熟最終卻引發(fā)了我們情緒上的滑稽感?!盵2]客觀來說,陳東捷在“小說新干線”開設頭幾年中集束性推出了一系列諸如魚河一般的新人作者,既顯示出了他獨特的審美品位,也毋寧說是一種開拓小說寫作疆界的有益嘗試,然而,時過境遷,回過頭來看這些作家,除了李浩等少數在文學道路上積極探索、自成一家外,大都成為過眼煙云,其作品也沒有產生太大的影響??梢?,純粹的文本實驗固然能夠引起一時的新鮮感,但是想要在文壇產生真正的影響、打出自己的品牌,僅僅依靠少數新人作家的幾篇創(chuàng)新作品顯然還是不夠的。
如果說陳東捷編發(fā)的新干線作品偏重于技術和試驗,那么經顧建平推薦的作品則更重視故事,“故事對于小說的意義,是不言自明的,現在卻少有人理直氣壯地提起”[3]。在顧建平的編輯視野中,小說還是要做到好讀和好看,因而故事性、傳奇性、個性化成為他選擇稿件的關鍵詞。四年中,顧建平推出了中躍、潘靈、黎晗、葉開、葉舟等一系列作者,這些作家在今后的名氣無疑遠大于第一類,而他們的創(chuàng)作顯然更加具備小說應有的一些素質,諸如人物、情節(jié)、環(huán)境等,不追求新奇的技術,只求能夠講好一個故事。比如1999 年第四期顧建平推出了潘靈的《回來》《天麻》,這兩部小說的敘事如行云流水又峰回路轉,空虛無聊的情婦梅麗無意之間成為希望工程的捐助人,浪跡多年的阿蓮為了抗爭惡勢力出資賄選,小說用精彩的故事傳達潘靈明白樸素的道德取向,對人性中邪惡之欲給予堅定的拒斥,讀后令人印象深刻。除了故事要素,顧建平還重視小說的節(jié)奏、語調、文字、意境等諸多元素的營構,因此他不遺余力地推介本是散文作家的黎晗的《巨鯨上岸》,認為“在文字的簡約和故事的豐盈之間,黎晗現已找到了恰當的結合點?!盵4]他還贊賞葉開的《解決》,盡管這部小說在真實性的層面上經不起任何推敲,他仍舊肯定它的“無巧不成書”。
“小說新干線”開辦的最初幾年推出的作家以60 后居多,和當時的編輯陳東捷和顧建平一樣,他們的年齡集中在30到40歲,是世紀之交的青年一代。與后來很多期刊習慣用代際作為單位集束性推出作家的嘗試不同,《十月》的“小說新干線”從一開始聚焦的就不是年齡,它更看重的是文學的新質,無論這種新質是從題材上還是寫法上,這才是“新干線”所看重的,也是新干線之“新”的最初含義。1999 年,《人民文學》開始集中推出“70 后”作家的創(chuàng)作,從1999 年到2005 年,將七十年代出生的代表作家一一展出。而同時間內,《十月》的“小說新干線”推出的70 后作家僅僅局限于魯敏、李浩等少數幾位,于是,當文學新人不斷洶涌而來,“新干線”勢必面臨著巨大的壓力,調整欄目的定位便成了大勢所趨。
自2004 年起,陳東捷、顧建平兩位“新干線”的元老逐漸“退居二線”,這個欄目被更年輕的編輯周曉楓、宗永平等編輯接了過來,開啟了新的時代。周曉楓2001 年進入《十月》當編輯,主要負責散文欄目的責編工作。2001 年6 月,周曉楓在“小說新干線”欄目推出魯敏的《冷風拂面》《寬恕》并撰寫評論,顯現出超前的藝術眼光與鑒賞能力。相比于陳東捷和顧建平,作為女性作家編輯的周曉楓顯然更加傾向于推出女性作家的作品,除魯敏外,幾年來周曉楓陸續(xù)推出了劉春、楊怡芬、周永梅、陳蔚文、邵丹、王秀梅、方如、孫頻等一眾女作家的精品佳作,為豐富“小說新干線”的作者群體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宗永平2003 年入職《十月》,接手“小說新干線”的時候入職才不過一年時間,盡管年輕,但是出手便不凡。2004 年2 月,宗永平推出了“小說新干線”創(chuàng)辦以來首位80 后作家馬煒的《回家》和《十萬個為什么》并撰寫評論,馬煒是1981 年生人,在欄目出場的時候才23 歲,是“小說新干線”自欄目開辦以來最年輕的作家。但是盡管年輕,宗永平依然毫不吝惜自己對馬煒的欣賞,對他的小說給予高度的評價:“《回家》向讀者展示了喬葉個人的個人魅力和他真實而奇妙的實在生活。作者在多變的敘述中事始終顯得游刃有余,故事進展流利而圓潤,顯示出了出色的敘述功力和藝術感受力?!?/p>
在“小說新干線”的發(fā)展歷程中,2005 年是一個重要年份。這一年,欄目全新改版,在頁碼上繼續(xù)擴大版面,不僅保留了一位作家至少兩篇中短篇小說的優(yōu)良傳統,還增設了“文學自傳”和“作家印象”兩個板塊,對入選作家進行全方位的描述和展示,取得了積極的效果。同時,自這一年起,作家評論也由針對篇目的短評改成了作家論式的長評,評論者也不再局限于編輯部的責任編輯,而是廣泛邀請學界的專家、作家的好友進行品析評點,試圖在最大程度上呈現一位作家的真實而全面的創(chuàng)作狀況,賦予了“小說新干線”新的活力。以2005 年第一期為例,改版后的“小說新干線”推出的第一位作家是何大草,用了將近40 個頁碼刊發(fā)了他的三篇小說(《千只貓》《弟弟的槍》《俺的春秋》,既有中篇又有短篇,既有歷史故事又有現實題材,真可謂是下足了力氣。實事求是來說,何大草并不是一個文學新人,早在1998 年他就憑借《衣冠勝雪》成功入選“21 世紀文學新星叢書”,截止到2005年他登上“小說新干線”,他已經在《人民文學》《鐘山》《江南》等雜志上發(fā)表了數十篇上百萬字的文章,是真正意義上的實力派。但是,就是這樣一位并不缺少刊物推介又有知名度的作家,《十月》卻依然不吝篇目地開辟版面進行展示,其希望能夠真正全方位展示一個作家創(chuàng)作品貌的意圖便清晰可見了。
從2005 年到2011 年,“小說新干線”持續(xù)發(fā)力,每年6 期刊物中至少保證推出4 位作家對他們的創(chuàng)作進行全方位的展示和推介,陸續(xù)推出了何大草、喬葉、余澤民、王棵、馬敘、王秀梅、東君、鄭小驢、付秀瑩、肖勤、李云雷、孫頻、勞馬、胡性能等一批作家的作品,取得了扎實的創(chuàng)作成績。這幾年里,“小說新干線”在欄目思路上更加重視挖掘和培養(yǎng)新人創(chuàng)作的獨特個性,編選過程中也越來越傾向于挑選那些最能夠代表作家創(chuàng)作風格的作品,力圖一兩篇便能夠呈現出作家區(qū)別于他人的“非凡氣質”。例如,2005 年第四期“新干線”推出了余澤民的《狗娘》和《火鳳凰》,這兩篇小說講述的故事都發(fā)生在遙遠的匈牙利,分別刻畫了兩個社會底層的東歐人:一個風燭殘年的老裁縫,一個年僅十三歲的乞丐之子。余澤民是旅居匈牙利的華人青年,由于長期在匈牙利工作、生活,他的創(chuàng)作早已經融入了匈牙利的社會和文化里,因此他不僅描繪出了東歐人平常而隱秘的心理世界,而且讓他們樸實、瑣碎甚至懦弱的情感得到了悲劇性的升華:這恰恰是最能夠代表余澤民創(chuàng)作風格的作品,被《十月》的編輯挑選了出來。再如,2010 年第一期推出了付秀瑩的《舊院》和《出走》,正如作者自己所說:“我偏愛那樣一類小說,迷離、豐潤、遼闊、曖昧難明。在審美趣味上,我大概屬于比較古典的一路?!倍聦嵣?,《舊院》和《出走》的確是這樣的一類小說,尤其是《舊院》,因為姥姥和六個女兒的存在而儼然是一個“女兒國”,在這篇寫舊事的小說中留下了她們的喜怒、哀樂、夢和體溫,勾連起了舊時光舊農村,也映照出舊日農村女性命運的某種共同縮影,因而一發(fā)表便引起了廣泛的關注,成了付秀瑩創(chuàng)作的經典范本。此后,沿著“新干線”所開辟的道路,付秀瑩越寫越順暢,越寫越堅定,終于找到了屬于自己的那塊獨一無二的領域——芳村。
不難看出,這一階段,“小說新干線”挖掘作者更多是從文學創(chuàng)作的“個性”入手,年齡的大小倒不是很重要的因素。比如旅日作家哈南是40 后,他在新干線亮相的時候已經56 歲。馬敘、徐迅、金岳清、勞馬、胡性能等人,盡管出場時間有早有晚,但是登上“小說新干線”時也均在45 歲以上,再如何炬學、尉然、楊小凡、李進祥等60 后,他們亮相“小說新干線”時年紀也已經超過了40 歲??梢姡啾扔谄渌诳?,《十月》“小說新干線”的作家隊伍在年齡上并沒有太大的優(yōu)勢,尤其是當同時期很多文學刊物早就已經豎起了70 后、80 后的大旗,而“新干線”更多還是一些60 后甚至50 后作者,這種滯后感便顯得更加突出。不知是不是編輯者也注意到了這種情況,我們發(fā)現大約從2008 年開始,“小說新干線”的作家隊伍開始向年輕化方向邁進,不僅70 后作者的人數在增多,還有一群更加年輕的80 后作者也登上了“新干線”,顯現出越來越青春的蓬勃與朝氣。2008 年第四期,“小說新干線”破天荒推出了一組新人小輯,一口氣推出了祁又一、馬小淘、董夏青青、桂石、少染、王小天六位80 后青年作家的作品,并邀請白燁撰寫了《新人自有新氣象》的長篇評論,成功向外界傳達了渴望新人、歡迎新人的辦刊姿態(tài)。盡管這六位作者的6 篇作品,客觀地說,除了在人生思考和語言營造上,明顯地表現出一些特點之外,在生活的感知和藝術的表現等諸多方面,尚且存在著欠周延與成熟等不足,也是明顯的事實。當然,新人的創(chuàng)作本身有一個成長的過程,對待他們,文學期刊與其嚴苛與挑剔,倒不如寬容和鼓勵,正如白燁在評述中所說的:“但他們的亮相本身,無疑更重要。亮相既是展示、也是檢驗,只有經常不斷的亮相,才能直面讀者,反觀自己,并在這一過程中揚己之長、補己之短,從而漸次走向成熟。”[5]這無疑是一句肺腑之言,也恰恰應該成為“小說新干線”對待新人的一種最佳態(tài)度。
2010 年之后,“小說新干線”在編發(fā)模式上依然延續(xù)自2005 年便開始實施的“作品+創(chuàng)作談+評介”的方式,給更多的作家提供展示的舞臺,在業(yè)內獲得了廣泛的贊語。這一時期,“小說新干線”除了一如既往地重視稿件質量和獨特風格,欄目的品牌意識更加明確,對品牌價值的挖掘深耕更加顯著。同時,近年來“小說新干線”還在發(fā)現和推出年輕作家的新作上顯露出了更加主動自覺的探索與嘗試,盡管它并不如其他刊物一樣動輒打出80 后、90 后的欄目名字以吸引讀者的眼球,但是,從趨勢上來看,“小說新干線”聚焦80、90 后作家的傾向依然是明顯的。
從2012 年到2014 年,這三年間“小說新干線”減少了刊發(fā)的頻率,由以往的每年組織5-6 期縮減到每年只推出2 期,對欄目做出了新的調整:不再強調數量,而是秉承寧缺毋濫的原則,走欄目精品戰(zhàn)略,取得了積極成效。例如,2012 年“小說新干線”只推出了甫躍輝和陳鵬兩位作家,但卻無一例外給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可視為欄目品牌打造的典型案例。甫躍輝是著名作家王安憶的弟子,他的小說受王安憶的影響但又不亦步亦趨,《動物園》《丟失者》兩篇小說都寫關于漂在上海的外地人的故事,主人公都叫“顧零洲”,呈現出一種系列小說的意識,毫無疑問展露出了作者的題材取向。甫躍輝2011 年入選了中國作協“21 世紀文學之星叢書”,2012 年又榮獲第十屆華語文學傳媒大獎提名獎,可謂風頭正勁,在這種情況下,《十月》不失時機推出他的作品,并隨之為其頒發(fā)了“《十月》文學獎”予以鼓勵,《十月》抬升欄目價值、打造欄目品牌的意圖鮮明可見。與甫躍輝同屬云南作家的陳鵬在文壇經營多年,他的小說具有明顯的先鋒氣質,在“新干線”編發(fā)的《凌晨三點的卡瓦博格》和《青銅》中體現得非常明顯:前者單純明晰,后者反復纏繞,都是把看似不相關的事件不動聲色地組合到一起,與現實主義的寫作路徑相去甚遠。陳鵬自“小說新干線”登臺后發(fā)展勢頭良好,短短幾年在《十月》《當代》《大家》《青年文學》《滇池》等刊物上刊發(fā)佳作,作品相繼獲得了“十月文學獎”和云南省“百家文學獎”等,在全國文壇嶄露頭角,這不僅顯示出了“小說新干線”不俗的選稿眼光,更從一個側面展現了“小說新干線”已經擁有了較高的業(yè)內影響力與較強的品牌價值。
2015 年后,經過短暫調整的“小說新干線”完成了蓄力,重新恢復為每年5-6 人的推介頻率,所推出新人大都迅速得到文壇的關注、發(fā)展勢頭迅猛,品牌效應進一步發(fā)揮。2015 年之后,80 后作家逐漸成為欄目的主力,幾年中,于一爽、祁媛、朱個、謝尚發(fā)、周李立、孟昭旺、曹瀟、徐亦嘏、徐衎、曹白等十余位1980 年代出生的作家紛紛亮相,在很大程度上呈現出了80 后寫作的整體風貌。值得一提的是“小說新干線”在選擇作者及稿件方面的過人眼光,即無論是哪位作家,經“新干線”所挑選并刊發(fā)出來的作品無不是帶有他們自身鮮明的特點,在很大程度上,這些作品可以說就是最能體現作家創(chuàng)作風格的代表作。例如,閱讀《帶零層的公寓》和《三人食》,讀者一下子就能感受到于一爽創(chuàng)作風格的那種辛辣、挑戰(zhàn)常規(guī);閱讀《火星一號》和《摩天輪》,在荒誕的題材背后能看到朱個對人與人之間關系、個人處境的深度思考,而這恰恰就是朱個創(chuàng)作中最為核心的東西。閱讀《一八九二》和《年死》,南園村一系列令人驚懼的鄉(xiāng)村死亡無疑是理解謝尚發(fā)小說思想最重要的入口……可見,“小說新干線”在挑選作家作品的時候具有很嚴謹、公正的態(tài)度,編輯者重視欄目的品牌和口碑,不肯隨意降低標準或屈就,而正是通過這些極具代表性的小說,讓我們得以對作家的創(chuàng)作獲得最大程度上的了解和把握,做到真正意義上的一斑窺豹。
當然,無論如何不能忽略的是,除了80 后作家的集中展示,這一階段“小說新干線”還陸續(xù)推出了一批更為年輕的90 后作家,盡管數量不多,但是依然帶著十足的個性和亮點,顯示出欄目對新人的持續(xù)關注。欄目推出的第一位90 后作家是李唐,2015 年刊發(fā)了他的兩篇作品《呼吸》《西伯利亞》。李唐是1992 年生人,登上“小說新干線”的時候年僅23 歲,但盡管年輕,他的創(chuàng)作卻從很早就顯現出了卓爾不凡的獨特氣質,體現在作品中便是字里行間中彌漫著孤獨、感傷、詩意的氛圍,帶有鮮明的現代主義風格,在同齡人當中顯得出類拔萃,也憑此獲得了“小說新干線”的青睞。除了李唐之外,2018 年后“小說新干線”又推出了國生、龐羽、梁豪等幾位90 后作家的創(chuàng)作,同樣顯露出不俗的個性:國生是上海市作家協會創(chuàng)意小說比賽全國冠軍出道,他的作品大都關注城市當中的邊緣群體,喜歡從性別與潛意識等角度觀照人的精神處境,在《小插曲》《他沒去過北京》有著很好的體現;龐羽本科畢業(yè)于南京大學文學院,在“小說新干線”登場時是南京大學創(chuàng)意寫作專業(yè)碩士研究生,她所創(chuàng)作的故事經常以破碎的方式顯現,“表現年輕女性的苦悶、彷徨,揭示年輕女性的酸楚、隱痛,似乎是龐羽小說常見的意旨?!盵6]梁豪是北京師范大學文學碩士,同時也是《人民文學》的編輯,他刊發(fā)在“新干線”上的《鴨子飛了》《囚鳥》等作品主要寫他熟悉的北京生活,并且從中“都能看到梁豪對于新聞熱點、對這個時代的新興事物的暢順的消化能力?!盵7]
不難看出,伴隨著新世紀之后80 后、90 后作家的集束性推介漸成文學期刊的業(yè)內風尚,“小說新干線”也未能免俗,從近年來陸續(xù)推出的作家年齡分布來看,這種傾向無疑是非常明顯。然而,值得注意的是,盡管“小說新干線”在推介年輕作家過程中所下的力度不小,但是從橫向比較來看,和同一時間的《作品》《西湖》《人民文學》《青年文學》陸續(xù)打出80 后、90 后的大旗并聲勢浩大地推出文學新人相比,它依然顯得不溫不火。實際上,作為一個一直以稿件質量為先并數十年如一日用心經營的文學名刊,《十月》之所以在圈內贏得廣泛的認可,一個重要的原因便是不趨時、不炒作,而是精耕細作,一以貫之地重視小說的質量,并以優(yōu)質作家作品抬升欄目的口碑。這或許便是“小說新干線”最重要的欄目品質,也是它能夠堅守20 年而依然生機勃勃、欄目品牌愈發(fā)鮮明的重要原因。
縱觀“小說新干線”20 年的發(fā)展歷程不難發(fā)現,無論時代如何變化,無論文學興盛還是寂寞,《十月》的編輯們始終堅守文學性和藝術性的選擇標準,數十年如一日地持續(xù)發(fā)現并推出一系列優(yōu)秀作家的優(yōu)秀作品,不僅為文學新人提供了展示自我的機會,也在這一持續(xù)的過程中讓“小說”這一文體得到了最為充分的延展與擴寬。眾所周知,《十月》從創(chuàng)刊以來便是立足現實主義,所編發(fā)的小說歷來是以現實主義為主,然而,我們會發(fā)現“小說新干線”卻在一定程度上掙脫了現實主義的束縛,在藝術形式上呈現出更加異彩紛呈的面貌,這不僅充分體現了《十月》兼容并包的大刊氣度,更是無形中為青年作家的創(chuàng)作解開了束縛,營造出了更加自由、多元的創(chuàng)作氛圍。如今,我們能看到很多從“小說新干線”走出的作家已然成為中國文壇的中堅力量,而他們也顯然沒有忘記“小說新干線”給予他們最初的支持與幫助,總是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來回饋《十月》,《十月》也由此獲得了非常穩(wěn)定的創(chuàng)作團隊,在一眾刊物中脫穎而出,成為最具品牌價值和標桿意義的那一個。無論如何,“小說新干線”仍在繼續(xù),相信在不久的將來,會有更多優(yōu)秀的作家會有機會登上這個欄目,展示他們的作品,或許,經過了20年的歲月的積累,這已經不僅僅是一個機會,而是,一個屬于一個作家,也是屬于一個刊物的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