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若琳,谷雙,趙茗羽
(華北理工大學 國際合作處,河北 唐山063210)
2013年,習近平總書記首次提出“一帶一路”合作倡議,主張借用古代絲綢之路的歷史符號,高舉和平發(fā)展的旗幟,積極建立并發(fā)展與沿線國家的互聯(lián)互通伙伴關系,共同打造政治互信、經濟融合、文化包容的利益共同體、命運共同體和責任共同體?!耙粠б宦贰背h一經提出,便得到了多國領導人的積極響應,充分體現出我國國際地位的提高。
在中國文化“走出去”倡議的推動下,樹立文化自信、講好中國故事、弘揚民族文化、融合別國文化已成為當下重要問題[1]。換言之,推動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走出去”,對于夯實國家文化軟實力、提高國際話語權意義重大[2]。中國文化“走出去”正在迎來歷史最佳發(fā)展期,中國文化拿什么“走出去”以及如何有效地“走出去”都是值得我們深思的問題。中華文化“走出去”主要分兩步走,第一步是淺層次的文化傳播,即讓世界人民認識和熟悉內容豐富、形式多樣的中華文化,這也是目前國內學者正在大力推進的工作。第二步則是深層次的文化傳播,讓世界人民了解中國文化的思想內核,接受中國文化所蘊含的價值觀[3]??v觀中國文化傳播的發(fā)展歷程,我們經歷了從“拿進來”的輸入階段,到“送出去”的輸出階段,再到今天的如何“融進去”的關鍵性階段[4]。
中國文化典籍包括中國古典詩歌、古典小說、古典戲曲等多種類型的文學作品,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和思想歷經傳承與沉淀的結晶,其中不僅蘊含著儒、道等哲學思想,更有中華民族在數千年間積累的包括道德觀、價值觀、審美觀和等在內的文化觀念[5]。中國文化典籍對推動中西文化交流具有重要作用。
匈牙利地處歐洲大陸中部,是連接中歐的走廊[6]。中匈兩國民間交流、教育和經濟往來等日益密切,尤其在“一帶一路”倡議和“17+1合作”平臺的推動下,中匈關系迎來了最佳時期[7]。因此,如何抓住“一帶一路”這一歷史機遇,并發(fā)揮匈牙利在歐洲大陸的輻射作用,有效推進中國文化典籍在沿線國家的傳播,是值得深入思考的問題。但中國文化典籍的傳播,不是簡單的翻譯任務,而是把弱勢文化向強勢文化譯介的行為,此過程必定障礙重重,以中國文化典籍在匈牙利的傳播為例,通過分析其傳播概況,發(fā)現其傳播過程中存在的問題,進而尋求解決對策,以期為今后中國文化軟實力的海外傳播研究提供新思路、新路徑。
中國文化典籍在匈牙利的傳播最早可以追溯到十九世紀后期至二十世紀之初,當時有一批匈牙利人為了尋根溯源,來到中國開啟探索之旅,其中的代表人物包括藏學家喬馬,賽切尼·貝拉、霍普·費倫茨等。正是因為這一契機,歐洲人首次有機會接觸到《西藏王統(tǒng)記》、《薩迦格言》等中國典籍,初步了解古老的東方文明。隨后,1902年曾在中國任外交官的路德維?!ぐ瑺栔Z將《笑林廣記》中82個故事譯為匈語并取名為《中國故事》,在匈牙利出版發(fā)行。1939年,林語堂的英文著作《吾國吾民》被譯成匈語,取名為《我們中國人》,此譯作被認為是匈牙利人走進中華文明的鑰匙[8]。
中國文化典籍在匈牙利的傳播于20世紀50-80年代迎來高峰期時期,大量優(yōu)秀的文學作品在此時期被譯介到匈牙利。其中傳播最為廣泛的、最受歡迎的當屬《西游記》《紅樓夢》《水滸傳》《金瓶梅》《聊齋志異》,很多中國古典小說在匈牙利有多個版本[8],多次再版,深受歡迎。同時《詩經》《學府詩選》《屈原詩選》《李太白詩選》《杜甫詩選》等中國古典詩歌也在匈牙利大放異彩。古典戲劇《西廂記》《牡丹亭》《竇娥冤》也出現匈譯本,其中多部作品是杜克義、陳國、姑蘭、米白等匈牙利漢學家、翻譯家的譯介成就,他們對于目的語讀者用語習慣、文字偏好、閱讀興趣、審美觀念等的把握非常精準,對于中國文化典籍在匈牙利的推廣和傳播做出了尤為突出的貢獻。在這一黃金時期,豐富多樣的優(yōu)秀譯介作品不斷涌現,匈牙利學術界以及廣大民眾對中國古典文化典籍是非常推崇的。
自20世紀90年代起,隨著東歐劇變,中匈兩國關系遇冷,雖然期間不乏有如《論語》《道德經》以及《中國古代和現代針灸》等中醫(yī)書籍,《無門關》《入道四行》等佛教書籍的優(yōu)秀譯介作品出現,且出現多個版本并多次再版,但中國文化典籍在匈傳播速度已明顯放緩。
通過回顧中國文化典籍在匈的傳播概況,發(fā)現其存在以下幾個顯著特征。
首先,中國文化典籍在匈牙利的翻譯和傳播需要以中匈兩國友好關系為基石以及匈牙利漢學家的智力支持作為有力保障。匈牙利于1949年與中國建交,當時因中匈兩國同屬社會主義陣營,兩國關系屬于蜜月期,這就為20世紀50-80年代出現的中國文化典籍在匈傳播黃金時期的出現提供了制度保證,穩(wěn)定的政治環(huán)境有利于文化交流活動的開展,但伴隨著蘇聯(lián)解體、東歐劇變等歷史事件的發(fā)生,1989年后中匈關系出現轉折點,中國文化典籍在匈牙利的翻譯逐漸停滯。隨著2013年“一帶一路”倡議的提出,中匈兩國關系發(fā)展迎來新階段,友好合作伙伴關系的建立為兩國間的文化交流注入新鮮活力。
另一方面,可以看到中國文學作品的匈譯本主要是匈牙利漢學家、翻譯家的作品。1950年代到1980年代末。匈牙利開始派遣留學生赴北京學習,其中培養(yǎng)了包括米白、姑蘭、高恩德在內的多名漢學家。同時,以羅蘭大學為代表的匈牙利高校也培養(yǎng)出了杜克義、陳國等優(yōu)秀學者。本土譯者的譯著作品具有天然優(yōu)勢,中匈兩國雖然有語言隔閡,但是兩國都有社會主義背景,所以在歷史和文化方面還是有很多相通的地方,這些漢學家在翻譯中國文化典籍時主要采用歸化策略,將譯本更好地本土化,加之譯者本身的知名度和影響力,從而使作品在匈語讀者中更具接受度和傳播力。目前這些學者大多已年過八旬,而由于匈牙利本國翻譯工作的報酬相當低廉,做全職翻譯無法負擔基本的生活開銷,受限于種種現實原因,匈牙利有意愿從事翻譯工作的年輕人很少,青年譯者儲備量令人擔憂。我們還應清醒地認識到,雖然已有多部且類型多樣的中國文學典籍在匈牙利廣為流傳,但是總的譯本數量還是非常少的,且缺乏連續(xù)性和可比性,這就導致匈語讀者對中國的印象是片面的、零散的。
其次,在源文本選擇上,存在以中文版為源文本和以德語、英語等版本為間接原文本兩種情況。且多數中國文化典籍的譯介是以刪減版形式出版。如陳國譯介的《西游記》《水滸傳》是以中文版為源文本,而《紅樓夢》《金瓶梅》是從德語版轉譯過來的。匈語版《紅樓夢》被壓縮至50回,很多情節(jié)被大量刪減,譯者在翻譯時訴諸于解構主義,目的是刪繁就簡,譯本短小精悍,容易吸引讀者,讓受眾更好地抓住文化內核。實際上,匈語讀者比較偏愛那些轉譯的或刪減譯本,主要原因是原作的異國因素在經過轉譯后,更易引起讀者的共鳴[9]。
一般情況下,文化總是由強勢文化向弱勢文化譯介,而且總是由弱勢文化語境里的譯者主動地把強勢文化譯入自己的文化語境[1]。匈牙利總人口不到1000萬,本國出版行業(yè)規(guī)模有限,大多數出版商自然會將商業(yè)利益放在首位,出版本國人的匈語作品以及來自英、法、德等強勢文化的作品,加之目前匈牙利出版社的漢學家編輯已經所剩無幾,只有幾家歷史悠久的出版社,會盡可能地出版了一些具有較高文學性的中國文化典籍,或在文學雜志中刊登一些中國主題的作品。同時,隨科學技術的進步,文化傳播已經進入數字化時代,在理論上,這將為中國文化典籍在匈傳播提供了嶄新的渠道,但是目前其并未發(fā)揮實質性作用。
世界上絕大多數的國家和民族接受外來文學和文化主要都是通過本國和本民族翻譯家的翻譯來實現的,這是文學、文化跨語言、跨國界譯介的一條基本規(guī)律[1]。在匈牙利,作為中國文化典籍翻譯主力軍的老一輩翻譯家如今年事已高,而因文學翻譯報酬較低等多種社會現實影響,青年譯者儲備量明顯不足。在中國,截止2021年底,開設匈語本科專業(yè)的院校不足10所,且每年招生數量較少,目前沒有設立碩士點,所以國內精通匈語并熟悉匈牙利文化的翻譯人才也十分稀缺。
中匈兩國于2017年聯(lián)合發(fā)布《關于建立全面戰(zhàn)略伙伴關系的聯(lián)合聲明》,并計劃展開全方位的雙邊合作。但目前關于中國文化典籍在匈牙利的傳播尚未出臺具體的政策性文件或者指導意見,導致在中國文化典籍的實際推廣工作中會遇到諸多困難且無法得到及時處理。20世紀60年代后期,歐羅巴出版社曾因地緣政治因素為由拒絕出版《三國演義》,導致其匈譯本的出版一直被擱置,而中國國內的出版社又甚少參與到中國文化典籍在匈的出版發(fā)行。
加強頂層設計,為典籍翻譯的文化自信提供政策支撐。中匈兩國政府應對中國文化典籍在匈傳播給予足夠的重視,同時給予政策傾斜和資金扶持,進而實現資源整合,集全社會之力推動典籍譯介。國家應把中國文化典籍翻譯列入人文社科研究計劃,出臺相應政策或者增設獎項,在翻譯出版項目中加大經費投入,同時政府可牽頭建立中國文化典籍匈譯官網,讓對此領域有興趣的中外譯者、學者了解現有譯本,從而起到引領作用?,F階段,由于西方讀者普遍缺乏對中國文化的全面了解,所以在中國文化“走出去”的過程中,需要先迎合受眾群體的閱讀興趣和接受度,不宜貪大求全,編譯諸如《先秦諸子百家寓言故事選》《唐詩宋詞選集》或者名著的節(jié)譯本,篇幅短小精煉,便于理解,為今后全譯本的推出打下基礎。
譯者是典籍外譯過程中的關鍵性人才,現階段我們需要面對的是,匈牙利翻譯界新老交替,后勁不足的局面,同時中國國內匈語翻譯人才稀缺的兩難局面。未來中匈兩國需要開拓翻譯人才培養(yǎng)渠道,并且提高翻譯報酬,吸引翻譯人才。國內設立匈語專業(yè)的院校可增設翻譯、中華文化、匈牙利文化等相關課程,這將有助于培養(yǎng)漢語傳播方面的專門人才。另一方面,考慮到譯介效果,為使譯本更易于被目的語受眾人群接受,應對匈牙利本土譯者進行重點培養(yǎng)。
目前匈牙利有5所孔子學院,分布于羅蘭、佩奇、賽格德、德布勒森、米什科爾茨等城市,除此之外,漢語已經進入匈牙利國民教育體系,很多大中小學均已開設漢語專業(yè)課程,如匈中雙語學校是中東歐第一個使用本國語言和漢語授課的全日制公立學校,羅蘭大學附屬中學將漢語作為第二外語必修課等。所以讓中國文化典籍走進校園、走入課堂,定期開展閱讀活動或設置相應課程,培養(yǎng)漢語愛好者們對中國文化典籍的閱讀興趣,也將是加強人才儲備的有效舉措。其次,目前中外語言交流合作中心大力推動的新漢學計劃,旨在推動相關領域著作翻譯與出版,應考慮向小語種地區(qū)傾斜,建議該計劃設立專項經費以支持典籍外譯工作,吸引優(yōu)秀的匈牙利來華留學生和新一代漢學家參與到譯介工作中來。另外,在匈的華人華僑,中方外派的孔院教師、志愿者等也可作為潛在的翻譯人才進行培養(yǎng)。
我們要不斷拓寬人才發(fā)掘、培養(yǎng)渠道,同時還要不斷創(chuàng)新翻譯實踐模式,未來中國文化典籍的譯介可由匈牙利本土譯者獨立承擔或牽頭與中國譯者合作,聯(lián)合翻譯的形式展開,從而保證譯文質量。
紙質媒體依然是中國文化典籍傳播的重要媒介,與此同時,新媒體的出現改變了人們的閱讀習慣和信息獲取方式,信息的傳播渠道從文字擴展到聲音、圖像等,呈現多元化的特點[10-11],因此我們在推動譯本實體出版的同時,還應緊跟數字化傳播浪潮,利用新媒體為中國文化典籍的傳播助力。例如將譯本數字化,便于手機閱讀,并開發(fā)專門用于移動閱讀的手機應用,采用免費閱讀與付費閱讀相結合的形式運營?!段饔斡洝贰督鹌棵贰返茸髌芬驯桓木幊尚僬Z話劇進行演出,可將部分演出精彩片段發(fā)布到Tik Tok等短視頻平臺,從而高效擴大傳播輻射面,發(fā)揮新媒體“誘”和“引流”作用,讓匈牙利觀眾關注中國文化典籍,進而增加實體圖書和數字圖書的閱讀量。
隨著中國的崛起,中國文化的海外傳播已是大勢所趨。目前中國文化“走出去”已上升到國家戰(zhàn)略高度,這既是彰顯和提高國家軟實力的需要,也是伴隨國家經濟實力的增強,實現中華文化向強勢文化轉型的必經之路。在“一帶一路”倡議獲得越來越多國家的支持和參與之際,我們更應抓住這一契機,加強頂層設計、整合資源、拓寬渠道,推動以中國文化典籍為代表的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傳播,擴大在沿線國家乃至全世界的影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