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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用轉向”視野下布蘭頓推理語義觀和規(guī)范語用觀研究*

2022-12-17 18:55陳水英馮光武
外語學刊 2022年2期
關鍵詞:語義學實用主義語義

陳水英 馮光武

(廣東外語外貿大學外國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研究中心,廣州 510420;廣東外語外貿大學英語語言文化學院,廣州 510420)

提 要:當代美國語言哲學家羅伯特·布蘭頓以實用主義“實踐優(yōu)先”的原則,開創(chuàng)一條語用解釋語義的研究進路來闡釋語言的意義。布蘭頓的語用學即語言表達式使用(推理)的研究,而語義學則是表達式意義的研究。語言的意義來自推理實踐,“推理”建構布蘭頓的推理語義學;同時,表達式的使用有正確和錯誤之分,因而,“規(guī)范”建構布蘭頓的規(guī)范語用學。在社群交流中,規(guī)范態(tài)度建構規(guī)范,規(guī)范則通過承諾和資格的規(guī)范身份以計分的形式進行評估,這種評估最終表明:意義就是規(guī)范的。在布蘭頓看來,在給出和索取理由的計分實踐中,理由是行動的基礎,規(guī)范的恰當性最終轉為理性行動的恰當性。布蘭頓通過規(guī)范和社會闡明的語用學重建整個語言哲學,這種敘事最終也豐富當代的實用主義。

自從莫里斯(1938)提出句法學、語義學和語用學的區(qū)分之后,3個學科形成語義學以句法學為基礎,語用學以語義學為基礎的解釋順序。美國新實用主義代表哲學家,羅伯特·布蘭頓(Robert Brandom)對此在理論上做出全盤革新:首先,語用學才有解釋上的優(yōu)先地位,雖然他認為意義并不完全等同于使用,但使用在關于意義的解釋上具有優(yōu)先性;其次,使用受制于規(guī)范或規(guī)則,因而語用學本質上是規(guī)范的事情,只有從規(guī)范語用學的角度才能對語義內容進行充分的解釋。布蘭頓實用主義的觀點貫穿著他的“語義實用主義”(semantic pragmatism)和“規(guī)范實用主義”(normative pragmatism)。一方面,“語義實用主義”認為表達式在使用中才能意味它們所意味的東西,該“使用”即運用概念進行推理;另一方面,“規(guī)范實用主義”認為:推理實踐意味著要掌握推理的恰當性并因此受到更好的理由的束縛。詹姆士·歐西(2010)曾評論,布蘭頓的作品是“第一次系統(tǒng)地、技術嚴格地從社會的角度,通過受規(guī)范支配的使用(norm-governed use)來解釋語言表達式的意義”。

本文試圖厘清布蘭頓推理主義哲學的內在脈絡,使學界對布蘭頓的語言哲學有著更深入的了解和評估。本文的第一部分介紹布蘭頓的意義使用理論——推理主義語義學。布蘭頓采用實踐優(yōu)先的原則,認為語言的意義只能通過語言的使用,即語義推理得到說明,語義學必須符合語用學。第二部分介紹推理理論的核心概念“規(guī)范性”。推理受制于規(guī)范,實踐者對待語言實踐正確與否的規(guī)范態(tài)度(normative attitude)建構推論規(guī)范,而推論規(guī)范則通過規(guī)范身份(normative status):承諾(commitments)和資格(entitlements)以計分的形式進行評估,這就是布蘭頓的規(guī)范語用學。布蘭頓把理性的規(guī)范在最廣泛的意義上最終融為一種行動的規(guī)范,即理性的行動產(chǎn)生于行動者認為信念與欲望之間有著恰當?shù)母拍盥?lián)系,其次,行動者給出行動理由的能力取決于其參與的公共的語言實踐能力,這種分析哲學與實用主義相結合的視角去研究行動的進路就是布蘭頓的語言主義(lingualism)。通過這兩部分的闡述,我們看到后分析時代的“語用轉向”已成語言哲學自身發(fā)展的內在必然,語用學才是分析哲學最后的歸宿。

1 布蘭頓的推理主義語義觀

意義的來源問題是語言哲學的核心問題。西方近代哲學家笛卡爾開創(chuàng)的表征主義傳統(tǒng)認為,語言像圖畫一樣描述著這個世界,使外部世界的事物或屬性在語言中再現(xiàn)(re-present),語言的意義就來自語言與世界的對應關系,如:單稱詞項表征事物,命題表征事實。布蘭頓認為表征主義者是“將因果問題與概念問題混為一談”(Brandom 2000b:45),語言與概念處于理由空間,而因果和表征則屬于自然空間,所以表征主義在理論上是無效的。布蘭頓依據(jù)新實用主義的“實踐優(yōu)先”(priority of the practical)原則,認為語義解釋應該把推理作為最基本的概念。語言的意義來自語言的推論實踐活動,因而,語義學必須符合語用學。在繼“喬姆斯基革命”之后,布蘭頓1994年出版的《使之清晰》被譽為當代語言哲學的“哥白尼式轉折”(Stekeler-Weithofer 2005:3)?!妒怪逦分行纬傻耐评矸妒揭约瓣P于語言實踐的觀點在近二十年以來一直是語言哲學研究的熱點。

1.1 語用轉向后的語義問題

20世紀的語言哲學有兩個傳統(tǒng),一個是邏輯的、數(shù)學的傳統(tǒng),即從弗雷格、羅素、卡爾納普到塔斯基,他們用分析的方法關注意義與意義之間的關系,語用學在此完全不起作用。另一個是人類學傳統(tǒng),后期維特根斯坦和美國實用主義者們(如羅蒂),強調社會實踐以及語言使用。維特根斯坦提出“不要注意意義,注意用法”的口號之后,羅素原子主義中排除語境的邏輯學已經(jīng)覆滅,卡爾納普的邏輯語義學也逐漸走向衰落。這時,語用學完全取代語義學,以“語言使用”為核心的語用模式在后分析哲學中日漸興盛。但是,布蘭頓認為語義分析的模式并沒有行將就木,兩個傳統(tǒng)完全可以統(tǒng)合起來。布蘭頓肯定并繼承實用主義路線的同時,并沒有放棄對語義學的探討,他試圖用語用學補充語義學,用實用主義補充傳統(tǒng)分析哲學。

分析哲學通常關注各種“語匯”(vocabulary)之間的語義關系,即一種語言表達式的意義通過另一個語言表達式的意義來理解。布蘭頓認為語用學也可以為分析的語義方案提供一種資源,也就是說,語義學也可以關注意義與使用的關系。布蘭頓在《言行之間》認為,意義和使用的關系有兩種。一種是實踐—語匯充分性(practice-vocabulary sufficiency),PV充分性說明運用語言的實踐和語匯之間的關系。當我們在從事特定的實踐或者發(fā)揮特定的能力就足以視為調度(deploy)一個特定的詞匯,如,我們通過推理實踐“有顏色”“果子熟了”等給“紅色”賦予意義,當且當我們成為該詞匯合格的使用者,這些實踐的掌握才是充分的(sufficient)。另一種是詞匯—實踐充分性(vocabulary-practice sufficiency),我們會挑選一些語匯來描述實踐,當且當實踐具有清晰的命題內容,我們挑選的詞匯才是充分的。VP充分性和PV充分性之間有一個P作為中介,這是一種“實踐中介化的語義關系”(Brandom 2008:11),這種關系也重新詮釋分析的語義學方案,從關注意義之間的關系擴展到關注意義與使用的關系。元語言說出什么是“使用”語言的實踐,這種實踐又賦予對象語言以意義,語用學構成語義學的基礎,實用主義對分析哲學進行補充(陳亞軍 2014:241)。

語用轉向之后,以實踐優(yōu)先指導下的實用主義語用觀意味著,知道如何(knowing how to do something,即做某事的實踐能力)是知道什么(knowing that,即知道可以用語言表達的東西)的基礎。布蘭頓認為,為了理解意義,“不要一開始就看表征(representings)和被表征者(represen-teds)的關系,而是應該看建構二者關系的‘做’(doing)”(Brandom 2008:177-8)。這種“做”即能在語言的游戲中進行推論,只有知道如何推論,才能知道如何使用語言。根據(jù)布蘭頓(2008:178)的實用主義的觀點,“最基本的意向性(即指向對象的意義上)是一個有知覺的生物熟練地與世間的對象有著實踐的牽連(the practical involvement)”。也就是說,布蘭頓的“實踐優(yōu)先”原則,即明晰的信念和表征依賴于隱含的實踐能力。在語言使用的話語實踐中,正是這種實踐的意向性構成具體的語義意向性的基礎,即話語意向性(相信某物是如此)是通過實踐意向性(也包括給出和尋求理由的實踐)來解釋的,即“做”是“說”的基礎。布蘭頓稱這種實用主義是一種理性的實用主義(rationalist pragmatism),知道某物如此這般就是主體能“做”某事,也就是說,擁有如何推理的實踐能力來玩給出和尋求理由的游戲。這是一幅語義實用主義圖景,即通過“從人們做什么到他們意味什么,從人們的實踐到他們的意向狀態(tài)和表達式的內容”(同上 1994:134)。同時,這也是一種從語用學到語義學的研究進路,即通過使用表達的實踐去解釋表達相關的內容。這種策略顛覆傳統(tǒng)的語義到語用的解釋順序,語用學因而具有奠基性和解釋上的優(yōu)先地位(explanatory primacy)。但是,關于語用學與語義學的關系,他認為:語用學與語義學是兼容互補的,語用意義(隱含在實踐中)支撐語義內容,語義內容(明晰的命題)表達語用意義。

1.2 語義載體的最小單位——語句(斷言)

布蘭頓指出,要解釋“為什么會有單稱詞項”就如同我們解釋“為什么會有對象”,這是一種奇怪的解讀方式;而且,感知的內容,如“蘋果”并沒有作為推理的獨立意義,它只有與句子結合起來,如“那個蘋果是紅色的”,才能揭示對象之所是。作為副句子(a sub-sentence)的單稱詞項和謂詞,只有構成推理的斷言的組成部分才有意義。因此,布蘭頓認為語句的說明優(yōu)先于單稱詞項和謂詞等副句子的說明,句子才是語義載體的最小單位。例如:

① 兔子!

② 起火了!

這樣的言語并不算句法上完整的句子,而只能算是副句子,但它們同樣具有一種語用學意義的語力,即可以解釋為:“看那只兔子!”“房間起火了!”一旦名稱用于意指什么,即用于聲稱某物是什么和把某物當成什么,它們就不再是簡單的名稱詞匯,而是帶有語力的“句子”。布蘭頓堅持概念實在論(conceptual realism),認為:“這個世界只能一開始理解為一系列事實,而不是一系列對象”(同上 2000a:357)。實際的言語行為確實如此,它們總是在表示什么:把某物當成什么或聲稱某物是什么。因而,事實就是關于對象的真實斷言,一個斷言就是一個句子。“對于哲學家來說,理解斷言比理解任何一種言語行為都重要,陳述句式的斷言是認知話語的一種形式,是語言意義得以體現(xiàn)的基本活動”(同上 1983:637)。斷言擔當著推理的前提和結論,推理為判斷提供理由,有理由就意味著有意義。句子的這種獨立言說地位,有著執(zhí)行斷言、詢問或命令等言語行為的語用意義,“沒有這種類型的表達式,就沒有任何種類的言語行為,因而也就沒有具體的語言實踐”(同上 2000b:125)。

把語句作為意義最小載體單位的優(yōu)點在于我們可以首先致力于推理,推理就是做事(doing),這也是對“后期維特根斯坦關于‘說’(saying)只能一開始就理解為一種‘做’(doing)的觀點的繼承,也就是說,語義學必須符合語用學”(Marshall 2013:5)。這是實用主義的策略,通過給予和索取理由的游戲,即斷言—推論的實踐,我們才最終理解:事實一定是關于對象的事實;其次,布蘭頓聲稱他的推理策略是一種表達主義,即通過關注語句來進行推理活動,這種語句的推理活動進而揭示其對象之所是。布蘭頓還強調:我們還必須以整體主義的視角來考察一個語句的意義,即一個語句的意義只有在話語的網(wǎng)絡中才能得到界定,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擺脫“魯濱遜式的知識論”,確保言說內容的客觀性。

1.3 推理主義語義觀:語義來自推理

按照實用主義的立場,我們首先要了解使用語言的活動,才可以理解語言。布蘭頓關于語言的“使用”具有特定的內涵,指人們使用概念進行推理,只有推理,才能得出精細而具體的概念內容,最終獲得語言的意義。一只訓練有素的鸚鵡在看到美國總統(tǒng)時發(fā)出“這是美國總統(tǒng)”的聲音,布蘭頓認為鸚鵡發(fā)出的聲音不具有任何意義,這種聲音只是純粹的刺激反應,如同電動門受到感應開或關。那么,“這是美國總統(tǒng)”怎樣才具有意義。布蘭頓的推理主義語義觀認為:我們不單單是用“美國總統(tǒng)”的符號或聲音指代美國總統(tǒng),最關鍵的是我們還需要進行更加深遠和復雜的推理游戲。從“這是美國總統(tǒng)”推出“他(她)是美國公民”“他(她)最起碼35歲了”等等;而且,我們還應該知道“這是美國總統(tǒng)”與“這不是美國總統(tǒng)”是兩個不相容的概念。因此,“這是美國總統(tǒng)”的斷言要求我們掌握“美國總統(tǒng)”相關聯(lián)的概念,然后進行推論游戲,推論游戲不斷地推進的時候,我們才能獲得“美國總統(tǒng)”的更加完整而飽滿的意義。因此,布蘭頓(2000b:49)說:“為掌握一個概念,我們必須掌握很多的概念。因為要掌握一個概念,至少要掌握它與其他概念的一些推理關系”。值得注意的是,布蘭頓的推理屬于實質推理,而不是形式推理,也就是說,是概念內容的理解,而不是純粹的邏輯能力決定推理的正確與否。例如,我們從“這是門”推出“這扇門是進出房間的通道”,這樣的推理取決于我們對“門”“通道”“房間”的理解。這種理解力展示出智識生物的反應,這種反應表明我們對待環(huán)境的方式有正確和錯誤或認可和不認可之分。

布蘭頓的推理主義屬于強推理主義,即推理闡明是解釋概念內容的充分條件。若單稱詞項要發(fā)揮推理的作用,它只能作為句子的一部分間接地推理闡明,即單稱詞項在不同的句子中以推理的替換方式發(fā)揮推理作用,這種替換能繼續(xù)保持實質推理的有效性。例如,布蘭頓認為典型的代詞也可以通過回指納入推理中。如果沒有這種推理表達,指示詞沒有任何認知意義。也就是說,在使事物清晰的過程中,我們可以從推理關系逐漸進展到表征維度,逐漸由從言(de dicto)的命題態(tài)度轉變?yōu)閺奈?de re)的命題態(tài)度(孫寧 2018:14)。例如:

③ I sold my used car to my neighbor.Although he knew it needed a new engine, he made me a good offer.

在這段描述中,回指鏈條“I...me”“my neighbor...he”“my used car...it”解釋副句子和句子通過意義之網(wǎng)如何交織在一起:意義的同質性(the sameness)通過回指被保留,意義整體視角中隱含的內容也通過回指得以清晰,意義因而得以共享。通過替換,回指鏈條不僅連接語言中的不同表達式,而且彌合不同的對話者之間的信念鴻溝(doxastic gap),交流因而得以進展。

布蘭頓認為“我們是在寬泛的意義上使用‘語用學’表示對表達式用法的研究(弗雷格式的‘語效’),而‘語義學’表示對語言表達式意義(弗雷格式的‘內容’)的研究”(布蘭頓 2019:63)。布蘭頓摒棄語用依賴語義來解釋的策略,他認為語用學才具有基礎性地位,即表達式通過使用才能意謂它們所意謂的內容。這種使用,即“推理”,構建布蘭頓的推理主義語義學。分析哲學的這種語用轉向,是語言哲學的發(fā)展趨勢,也是分析哲學的最終歸宿。

2 “語用視野”下規(guī)范語用學中的推論規(guī)范問題

維特根斯坦在《哲學研究》中,將語言比作一種游戲,而游戲永遠與規(guī)則聯(lián)系在一起。維特根斯坦(1974:184)因而強調“規(guī)則決定意義或者說規(guī)則建構意義……沒有規(guī)則,單詞就沒有意義”。布蘭頓在維特根斯坦的基礎上發(fā)展“建構”的內涵:游戲不僅是通過規(guī)則手冊建構的,而且是通過人們對規(guī)則的理解來建構的。語用學本質上就是規(guī)范的事情(pragmatics is normative),因為我們不再關心詞語與對象的聯(lián)結,轉而關注如何使用語言。使用語言的過程中,我們怎樣才不是一個胡言亂語者,那就需要規(guī)范。正如“推理”構建布蘭頓的推理主義語義學,“規(guī)范”構建布蘭頓的規(guī)范語用學。

第一部分我們已經(jīng)論述語用學具有解釋上的優(yōu)先地位,因此“意義如何是規(guī)范的”就構成布蘭頓語言哲學的核心話題,因為只有通過規(guī)范的語用學才能對語義學進行充分的解釋。布蘭頓認為我們對待語言實踐之恰當與否的規(guī)范態(tài)度(nor-mative attitude)建構我們的推論規(guī)范,而推論規(guī)范的恰當與否則通過規(guī)范身份(normative status):承諾(commitments)和資格(entitlements)來評估。為精細地說明推論規(guī)范,布蘭頓通過引入“計分結構”來記錄承諾和資格這兩種規(guī)范身份的不停轉換,承諾即斷言受到質疑時提供證明,資格即有權利從一個斷言推出其他斷言。最終,意義是規(guī)范的議題即是“語用視野”下的推論規(guī)范的問題。布蘭頓進一步將這種理性的規(guī)范融為行動的規(guī)范,使話語實踐與行動的規(guī)范之間具有意義同構關系,行動也是在給出和索取理由的實踐中走出來的每一步。

2.1 規(guī)范態(tài)度和規(guī)范身份

從語用的視角來看,“規(guī)范無處不在”(norms all the way down)(Brandom 1994:625)。因此,語言意義的問題不是描述性的(descriptive),而是規(guī)范性的(normative)。規(guī)范來自哪里。維特根斯坦的《哲學研究》之后有兩種對立的觀點:一個是規(guī)則主義(regulist),另一個規(guī)律主義(regularist)。兩者都招致很多批評,因為,規(guī)則主義蘊含著規(guī)則的無窮倒退,而規(guī)律主義則無法區(qū)別正確和錯誤的行為,因為有限的行動總有無限的規(guī)則與之相符合。面對這些責難,布蘭頓提出第三種策略:規(guī)范是由社會實踐建立的。這是一種規(guī)范實用主義,它表明:規(guī)范的恰當性不是物理主義眼中的自然屬性,它是我們自己創(chuàng)造的。在布蘭頓的眼中,沒有規(guī)范是獨立于人的心靈(mind-independent)的,“我們真正遵守的是我們認可(endorse)的規(guī)范”(同上:50)。這種認可就是我們以某種方式對待我們的環(huán)境,例如,我們通過門,而不是窗戶離開房間。認可展示出一種理解力,展示出我們語言實踐之恰當與否的規(guī)范態(tài)度。換句話說,在實踐中,我們形成對言語行為恰當與否的理解,這種理解就是規(guī)范態(tài)度。因此,語言的恰當與否,或者說語言的規(guī)范,是由我們的規(guī)范態(tài)度建構起來的,規(guī)范態(tài)度也最終建構語詞有意義的規(guī)范性事實。在布蘭頓的眼中,規(guī)范態(tài)度是一種以獎懲為基礎的制裁(sanctions)體系。在這種體系中,我們把某種正確的行為用獎勵加以回應,錯誤的行為則加以懲罰或不獎勵回應(同上:63)。這種獎懲可以通過一種自然的方式,如,鞭撻來強化行為的反應,也可以通過另一種規(guī)范的方式,如賦予他參加某一活動的權力。無論是自然的方式還是規(guī)范的方式,都是培養(yǎng)我們對規(guī)范的敏感以及規(guī)范態(tài)度。

規(guī)范來源于我們的規(guī)范態(tài)度,但是,布蘭頓強調:“遵守規(guī)則”(following a rule)的能力并不是通過明晰地表達規(guī)則來實現(xiàn)的,而是通過能區(qū)分從承諾中能推出什么和不能推出什么的能力來達成的。意義之所以是規(guī)范的,是話語實踐者通過給予和索取理由的語言游戲,評估表達理由的斷言和推理的恰當性來體現(xiàn)意義的規(guī)范性。為精細地說明我們如何遵守推理的規(guī)范,布蘭頓提出規(guī)范身份,即承諾(commitment)和資格(entitlement)這兩個規(guī)范性實踐概念,并通過對交流者的承諾和資格中的歸屬和認可的規(guī)范態(tài)度進行“計分”,以此來評估推理和語言交流的恰當性。

“計分”模式最先由劉易斯(1979)提出,布蘭頓借用這一模式來評估推論實踐。布蘭頓(1994:166)認為:在社會實踐中,每個人都有兩種不同的規(guī)范身份——承諾和資格,每個人的實踐行為都以某種方式改變著這些規(guī)范身份?!坝嫹帧本褪窃诮换バ詫嵺`中“語言實踐者跟蹤記錄自己和他人的承諾和資格”(Brandom 1994:142)。承諾是當斷言受到質疑時提供證明的義務,資格就是有權利從一個斷言推出另一個斷言。例如,說話者說“某物是一扇門”,就是斷言“它是一扇門”,也就意味著說話者做出推理承諾,如“它可以關或者開”,聽話者相應地就在說話者的“承諾”那一欄記上一分;這個承諾還可以推出其他承諾,如“這扇門是離開和進入房間的方式”等等,這時聽話者再在說話者的“承諾”一欄加上一分,這些承諾都可以歸屬給說話人。承諾限制著我們的選擇,也就是說承諾意味著約束力,而約束力就是一種規(guī)范。而規(guī)范性的釋放性效應(liberating effect)就是人們的反應可以是正確的,因而他們能對這一行為擁有資格。給出和索取理由的游戲就預設存在著理由,因此人們會盡可能地給予和索取理由,也就是說人們可以擴展自己的資格。例如說話者說“某物是一個門”,他就做出承諾來認可某些推理關系,也就是說打開理由的空間,在這個理由的空間,說話者分享一個資格(也即理由),即意味著“存在著一扇門”。這時,聽話者在說話者“資格”那一欄計上一分。這種計分行為就是做出推理性斷言的規(guī)范行為,它避免斷言或話語的任意性、非推論性或私人性。計分的根本目的是說明推理是可以得到辯護的,因而,我們才能證明言語行為是否有內容和意義。布蘭頓認為,我們必須承認:沒有資格就沒有規(guī)范性。因為沒有資格,我們就不可能處在理由空間,也不可能認可推理關系??傊瑳]有資格,規(guī)范就不可能是規(guī)范,承諾就不可能是承諾,認可就不可能是認可(Bransen 2002:382)。

與維特根斯坦不同的是,布蘭頓(2000b:14)認為“語言實踐有核心區(qū)域,生產(chǎn)和消費理由的推理實踐就在語言實踐領域的城區(qū)(downtown)”。在話語實踐中,推理是人際間的實質推理的互動,這種互動就是給予和索取理由的語言游戲。那么,什么是好的理由?!昂玫睦碛扇Q于主體之間相互遵守的邏輯規(guī)則和概念—語義規(guī)則。這些規(guī)則只能通過語言社區(qū)的實踐進行解讀”(Habermas 2000:323),因為規(guī)范態(tài)度的建立是通過社群成員的相互認可(reciprocal recognition)而建構的,斷言的客觀性因此得到保證。斷言的內容(語言的意義)是明晰表達出來的,是一種清晰的語義形式,而它的內容是通過規(guī)范賦予的,而規(guī)范隱藏在推論性的話語實踐中。語用內容是語義內容的基礎,語義內容是語用意義的表達,兩者通過計分的理性結構進行互動,這種互動最終使得推理達成意義理解的共識。因此,布蘭頓的最終思路即是:規(guī)范態(tài)度通過分配言語行為以規(guī)范身份而建構規(guī)范,規(guī)范通過計分結構進行評估,計分的互動建構話語的意義,也形成意義規(guī)范的理性結構。

2.2 話語實踐與行動規(guī)范

布蘭頓認為存在兩種話語承諾:第一種是認知(或信念)承諾,對該承諾的認可就如同信念;第二種是實踐承諾,即采取行動的承諾(commitments to act),對該承諾的認可就如同意向……實踐承諾如同認知承諾,也是通過推理闡明的(Brandom 2000b:83)。推理并不只是邏輯演算,還包括理論推理和實踐推理。實踐推理常常導致行動,行動完全可以看作是規(guī)范態(tài)度的表達,即對某些承諾的認可。布蘭頓向我們展示出3種實踐推理:

(1)Only opening my umbrella will keep me dry, so I shall open my umbrella.

(2)I am a bank employee going to work, so I shall wear a necktie.

(3)Repeating the gossip would harm someone, to no purpose, so I shall not repeat the gossip.(同上 1994:245)

布蘭頓認為,will是對認知承諾的認可,shall表達對實踐承諾的認可(endorsement),它是一規(guī)范性的語匯,使得實踐推理的恰當性清晰化了。但是如何檢驗這種實踐推理的正確性或有效性呢?或者說我們的行動如何算是理性的呢?布蘭頓認為上面3個推論都是省略式的三段論(enthymemes),因為這3個推論的正確性所必須的前提被省掉了,我們可以分別補上這樣的前提,如:

(a)Let me stay dry,

(b)Bank employees are obliged(required)to wear necktie,

(c)It is wrong to(one ought not)harm anyone to no purpose.(同上:246)

布蘭頓認為這些前提不僅表達需要、欲望和偏好,而且是一種評價標準,它們都是我們行動的理由。這種“應該”(shall)都是合理的“應該”,都是行動者行動的好理由。換句話說,我們采取的行動取決于我們承認的理由,這些理由是我們行動的基礎。這種理由不是戴維森和格賴斯等解讀下的內在心里狀態(tài),也不是外在主義者眼中的關于世界的事實,而是推理表達的承諾,是通過“計分”來兌現(xiàn)的。根據(jù)這種理由所采取的行動,都是由實踐中的規(guī)范身份所賦予的,而規(guī)范身份本身就取決于其他記分者在記分游戲中如何看待這些理由和行動。一個人擁有何種規(guī)范身份,不僅取決他自身的認知,而且取決于語言共同體其他成員的認可,這種認可就是規(guī)范態(tài)度。例如,“我”是否是一個好老師也不僅完全由“我”自己決定,而在于學生是否把“我”當作是一個好老師。在這個意義上,行為的規(guī)范意義通過對規(guī)范態(tài)度的采納而得以建立。布蘭頓強調:“在某種意義上來說,行動是一種理性的行為,至少在原則上,行動的理由總是合理的。行動就是一種執(zhí)行(performance),是我們在給予和索取理由的實踐中所走出來的每一步,而這每一步都可以有理由作為支撐”(同上 2001:11)。一個人采取的行動依賴于一個人認可的理由,或者說把理由當成一種約束,而行動者給出理由的能力則取決于他們“從事特定的語言的社會實踐”(同上 1994:230)的能力。如果一個人行動據(jù)以的規(guī)范并不被其他的計分者所認可,這種行動只能算是一種行為(behaviour), 而不是布蘭頓認為的行動(action)。因此,如同語言,行動也具有社會性。

理由就是一種權威,一種理性的“應該”,一種規(guī)范的力量。只要我們認識到這些規(guī)范,規(guī)范就具有因果上的效用,我們就會按規(guī)范所要求的那樣行事。如,基于主體相關理由(agent-rela-tive reasons)的承諾,即利已的理由,實現(xiàn)這個承諾就要求人應該在特定的情況下做或不做特定的事情,因此,下雨我應該撐傘或者不走出房間。而基于主體中立理由(agent-neutral)的承諾,即托馬斯·內格爾(1970)提到的主體有利他的理由而做某事。如根據(jù)道德中立的標準,我們要避免直接評論別人的缺點、嘲笑別人的外表、傳播惡意的語言,等等。

布蘭頓指出:規(guī)范作用于每個人,但是它不可能讓所有人都滿意,因為規(guī)范要求一個人做什么,也可能做不到,因為其他規(guī)范會要求他做其他的事情(陳亞軍 2017:49)。如,一個哲學教授被要求寫一封推薦信,推薦對象是即將到一所大學做哲學老師的博士畢業(yè)生。由于教授的身份,規(guī)范決定他的行為,因此,基于主體相關理由的承諾,他應該熟悉他的博士生的況狀。同時,由于規(guī)范身份的社會性,請求他寫推薦信的單位也有理由認為他應該如此,因此,教授應該寫這一封推薦信,對其告知該博士生的哲學研究成果和教學能力。但是,實際情況可能是:單位收到教授關于博士生的推薦信,但是,信里對該博士的教學能力和研究成果只字未提,只是輕描淡寫地描述博士生上課準時,作業(yè)完成及時。準備聘用該博士的單位該怎么評估教授的行為呢。首先,教授的行為恰當與否,不是完全由他自己決定的,他還受到其他計分者的評估。換句話說,規(guī)范并不是一種孤立的規(guī)范身份,它是由社區(qū)每個人的實踐態(tài)度建構的,規(guī)范的建立是我們價值判斷和評估的結果。因此,該單位由于沒有收到應該接收到的關于該博士的信息,他可以認為教授的行為不恰當。其次,由于受到不同的理由的制約,規(guī)范恰當性的模式(patterns of normative propriety)不是單一的,因此,“我們必須認可不同的恰當性”。當然,我們也承認對規(guī)范的背離,例如,犯錯,即不能正確地運用規(guī)范,在這個例子中,教授有可能完全不懂他應該遵守的身份規(guī)范。但是,有些錯誤完全可以避免,或者基本上可以避免。因此,該單位推理出來:教授可能遵守的是其他規(guī)范,例如,他遵守的可能是道德中立的規(guī)范,即不愿意直接評論該博士生的不學無術或不適合做哲學教師。通過這種解讀方式,行為之所以具有社會性是因為:首先,表達行為理由的語言本質上具有社會性;其次,作為一種意向的執(zhí)行(intentional performance),行為真正的意義取決于其被生活世界中其他的行動者把它當作一種意向的執(zhí)行。這種解讀方式顯然有別于意向主義語義學家格賴斯的看法,格賴斯認為,語言主要是傳達意圖的,言語交際包括說話人意圖的傳遞和聽話人對意圖的識別。也就是說,教授通過“學生上課準時,作業(yè)完成及時”的言語行為,傳達的是“該學生的能力不適合做哲學教師”的意圖。按格賴斯的看法,“語言表達式的意義是通過語言使用者通過話語意圖某事的能力當中衍生出來的”(Brandom 1994:147)。布蘭頓反對格賴斯這種意向狀態(tài)優(yōu)先于語言表達式的觀點,同時,他也反對達米特和塞拉斯關于語言分析優(yōu)先于思維分析的看法,他認為言語行為的意義與意向內容不存在何者優(yōu)先的問題,只有在它們的相互關系中,我們才能理解它們各自的確切意義。

布蘭頓通過語言實踐的承諾,描繪出一幅以規(guī)范態(tài)度為中心的規(guī)范景象,這種承諾不是通過做出許諾而是做出斷言的模式被理解的,而實踐承諾是對有理由的行動擁有資格。例如,如果我渴了,我投硬幣到存錢罐,雖然我的信念和欲望引起這一行動,但是,很明顯,這是一個非理性的行動。理性的人會把硬幣投到飲料售賣機,因為是飲料售賣機,而不是存錢罐是飲料的來源。因此,只有信念與欲望建立恰當?shù)母拍盥?lián)系,行動才具有資格。在布蘭頓的眼中,話語實踐與行動的規(guī)范性之間具有意義同構關系。一方面,語言只有在承諾和資格的規(guī)范性計分中才能獲得意義,另一方面,行動是在推論,即給予和索取理由的實踐中走出來的每一步。布蘭頓建構的規(guī)范概念包容性很強:它把實踐和認知的規(guī)范統(tǒng)一在一起,把理性的規(guī)范在最廣泛的意義上融為一種行動的規(guī)范。在這種理性的規(guī)范中,通過計分者彼此的規(guī)范態(tài)度來建構規(guī)范身份,理性從而可以自由地表達它的合理性動機。

3 結束語

1994年布蘭頓發(fā)表的《使之清晰》具有坐標式的意義,推理主義語義學和規(guī)范語用學構成他宏偉的實用主義語言哲學體系。推理主義語義學描述一幅語言實踐的圖景,語言意義就來源于實踐推理;而規(guī)范語用學則描繪一幅承諾和資格的規(guī)范現(xiàn)象,推理規(guī)范通過計分來評估,通過規(guī)范態(tài)度來承載。哈貝馬斯(2000)對布蘭頓的話語實踐理論給予高度評價,他認為布蘭頓把語義學問題轉為語用學問題,即把對句子真的考察轉為對說話者言語行為和態(tài)度的考察,因此一個語言社區(qū)中語言的意義是通過相互認可那些合適的、恰當性的回應而建構的。哈貝馬斯認為,這種把形式語用學與推理語義學結合起來的策略絕對是一種創(chuàng)新,也是對傳統(tǒng)的一種重建。哈貝馬斯在肯定布蘭頓的策略的同時,也表達他的擔憂,他認為布蘭頓的規(guī)范性概念包容性過強,即把邏輯的、數(shù)學的、語法的規(guī)則簡化為文化模式和行為規(guī)范的共同標準。其次,布蘭頓的方法論也受到廣泛的批評,例如,很多人認為他的實踐主要是指語言實踐。雖然布蘭頓區(qū)分明晰的話語行為和隱含的話語實踐,但他的實用主義仍然是話語領域的固有之物(immanent to the realm of the discursive),散失古典實用主義更加豐富的實踐蘊含,因而,他的規(guī)范語用學最終只能淪為一種“語言唯心主義”(a linguistic idealism)。但是,無論無何,布蘭頓的理性主義的意義和規(guī)范的闡釋為實用主義的分析哲學注入了新的血液,在公共的話語實踐中,分析哲學最終只能走向語用學;其次,布蘭頓關于語義和語用的理解,對哲學以外的學科,如認知科學、政治理論、人工智能都具有深刻的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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