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軍玲 張西平
全球化時代,在人類命運共同體前提下理解不同文明的差異和交流,“文明互鑒”成為熱搜詞,海外漢學研究適應國家大勢,成為新時代的熱門學科。作為新時期海外漢學研究的開創(chuàng)者,張西平致力于將自己的學術研究服務于國家的文化發(fā)展,在時間和空間上拓寬了海外漢學的研究領域,讓歷史中國走進現(xiàn)代中國,在全世界范圍內研究中國文化,主動將中國文化和中國經驗介紹給世界,為減少誤解、增進對話助力,力促有效的文明交流互鑒,推動構建人類文化命運共同體。中國學問和西方學問如此之大,我們該從何入手?2021年的流火七月,張西平圍繞廣大學者關心的熱點問題,分享自己的治學路徑,侃侃而談,一如既往地坦誠、直接、權威。
姚軍玲:張教授,如今您享譽海內外,以傲人的實力奠定了海外漢學界不可替代的地位。您有許多官方的稱謂:國務院有突出貢獻的專家、海外漢學與中西文化交流史的學者、北京外國語大學國際中國文化研究院院長、世界漢語教育史學會會長、《國際漢學》主編、《國際漢學研究書系》主編等。每一個稱謂都代表了您在一個學術方向的貢獻,您個人最喜歡怎樣的稱謂,為什么?
張西平:我的研究涉及西方哲學、海外漢學、明清中西交流史、中國典籍外譯史等多個領域,海外漢學是我傾注大量心血的一個領域。在任繼愈先生的指導下,我以自己擅長的哲學和宗教研究為突破口,汲取嚴紹璗、孟華、謝方、黃時鑒、湯開建等先生研究所長,將“西學東漸”和“中學西傳”作為一個整體進行研究。經過多年的發(fā)展和努力,海外漢學現(xiàn)在成為一個熱門學科,我為自己能開創(chuàng)和引領這個學科建設和發(fā)展深感欣慰,也偏愛“海外漢學與中西文化交流史的學者”這一稱謂。
姚軍玲:對非外語系的人來講,外國語言文學的老師和學生進入Sinology似乎有著理所當然的語言優(yōu)勢。從事外國語言文學的師生由于搞不明白當前中國學術界經常使用的“漢學”“中國學”等概念的內涵,往往拿著“外國語言”的船票卻無法知道如何能登上“Sinology”的客船。正如您在講座中所說,“西方研究歷史之中國,我們姑且稱為漢學;研究當代之中國,我們姑且稱之為中國學,歷史中國和當代中國是統(tǒng)一的中國”。您的這種化繁為簡的界定,不再局限于概念的名字,將學者的關注點引向Sinology研究的內容和方向,從外國人對中國學問的研究入手,尋蹤中國文化海外傳播的軌跡。請您從人生閱歷和學術積養(yǎng)兩方面講講年輕的學者如何尋找到適合自己的海外漢學路徑。
張西平:要用世界的眼光來審視中國文化,從世界范圍內來看中國。中國文化和世界文化一直是有勾連的,我們不能只在中國本土研究中國,需要有更大的眼光,這樣,就需要了解中國文化是怎樣傳播到海外的。在這個過程中,我們可以反觀自己的文化,通過中國文化在世界文化的傳播,在比較中了解我們的價值、特點。從外部世界看中國就會得到一些不同的看法,就會對自己有一個新的認識。怎樣從外部世界看中國呢?怎么把中國放入世界之中呢?“我們必須了解漢學在域外發(fā)生的文化和學術的背景,在不同的知識和文化背景下它的影響和價值”(張西平,2011:274)。有一個學科可以進入,這就是海外漢學。從海外漢學進入,才能找到中國文化海外傳播的軌跡,才能知道從哪個路徑進入。Sinology在英文字典里的定義是:西方對中國傳統(tǒng)歷史文化、語言文字、考古、藝術的研究。這個詞現(xiàn)在爭論還是比較大的。中國研究在美國興起后,叫中國學,所有關于中國的學問都叫中國學。中國學術界有時叫漢學,有時叫中國學。這個詞在不同國家的稱呼也不太一樣。俄羅斯堅持將研究當代中國和傳統(tǒng)中國都叫漢學。我沿用學術大師李學勤先生(2003:4)的說法“西方研究歷史之中國,我們姑且稱為漢學,研究當代之中國,我們姑且稱之為中國學”。
海外漢學是外國語言文學下屬的一個重要研究領域,外國語言文學一共有外國語言、外國文學、翻譯、比較文學與跨文化研究、區(qū)域國別研究5個二級學科。海外漢學是在“比較文學與跨文化研究”領域展開的。做這個學問對中國和西方的學問都要有所涉獵,不懂中國自己的學問,沒有根;不懂西方的學問,抓不住漢學的魂(張西平、管永前,2014:108)。我多次說過做海外漢學必備條件:要有較好的國學專業(yè)學科的訓練,要有較好的外文研究能力,要有比較文化的視野(張西平,2019:606)。
姚軍玲:海外漢學在您的努力下,已經出版了基礎和經典系列:與大象出版社合作先后推出“西方早期漢學經典譯叢”“當代海外漢學名著譯叢”“海外漢學研究叢書”三個書系;與中華書局合作推出了“中國和歐洲文化交流史文獻叢刊”“西方漢學文獻學叢刊”。目前海外漢學已經有穩(wěn)定的學術陣地,有《國際漢學》《漢學研究》《國際中國文學研究叢刊》《國際漢學通訊》《法國漢學》和《中國學》等國家正式刊物,還有“海外漢學研究會”。外語系師生怎樣借力這些平臺,提升自己的業(yè)務素養(yǎng),進入海外漢學學科?
張西平:可以從目錄入手展開學問。做學問有兩種路徑:“照著講”是傳承文明;做學術研究是“接著講”?!敖又v”要先明白學術史,看目錄,知道別人說了什么,才能接著講。中國國家圖書館海外漢學的藏書非常多,尤其是1949年前的書很多。我推薦大家要看兩個非常重要的書目《考狄書目》《袁同禮書目》,還有接著這兩個書目的《20世紀中國古代文化經典在域外的傳播和影響》。
我重視基礎文獻和基本目錄的整理,在大象出版社的國際漢學研究書系已經出了20多年了,涉及世界多個國家和語種,下一步還會涉及俄羅斯、德國、西班牙、葡萄牙、瑞典等國家,爭取做一個世界所有國家100年傳播的總目,為學術未來發(fā)展做準備。書系分為三個方面:(一)“以翻譯西方出版的中西文化交流史著作”為主的中西文化交流史翻譯與研究系列;(二)國際漢學經典譯叢,翻譯和出版西方漢學歷史名著;(三)漢學家傳記翻譯與研究系列。外語系的老師可以對照三本目錄來查找書目,尋找感興趣的書,加入大象出版社的“國際漢學研究書系”,翻譯一本書,我們來出版。
做海外漢學,外語專業(yè)可以從研究一個人也可以從翻譯一本書入手?!秶H漢學》準備辦2年的增刊,發(fā)表2-3萬字的長篇翻譯。漢學著作翻譯和西方文化的翻譯完全不一樣,翻譯首先要選好書、選經典的書翻譯出來。僅僅會外語是不夠的,還要了解中國的歷史、地理文化傳統(tǒng)。因為講的是中國的事情,如果你不懂得中國歷朝的官職名稱、不知道地理歷史名字,就無法還原漢學著作中的中國。
研究方法上,海外漢學隸屬外國語言文學下的比較文學與跨文化研究,這個領域是跨語言、跨文化、跨學科、跨國別的。外語學科轉入這個領域,既可以在外語類雜志發(fā)文章,也可以在歷史、宗教類期刊發(fā)文。對海外漢學要平視,不能仰視。有好的要肯定,不好的要批評。批評時不僅是知識論的批評,還要知道為什么這樣做。但學術視野要增大,比如研究傳教士漢學,要有宗教學立場,展開對話式的研究,還要有中國學術立場和當代的問題意識。
2017年成立的“海外漢學研究會”是一個專門為從事海外漢學的青年學子以及年輕學者打造的學術平臺,通過舉辦青年學者論壇、海外漢學著作的翻譯以及出版海外漢學領域優(yōu)秀的學術著作等方式,切實幫助青年學者在海外漢學領域成長。歡迎大家積極入會。
姚軍玲:我也曾經和先生的人生有交集。2006年先生到德國Wofenbute圖書館做學術訪問的間隙,去拜訪德國漢學大師傅吾康,當時留學柏林自由大學的我有幸在場,并為二位拍下合影照片;也曾懵懂中和先生一起參觀歐洲的羊皮書展,感受生命書寫文化的力量帶來的震撼。您對中外文化交流的投入與熱愛遠遠超過常人所能囊括的范疇。您50歲時介入海外漢學領域的經歷,使得“年齡”成為一個很積極的詞匯。面對年輕化對高校教師隊伍造成的事業(yè)的焦慮與要求,學者怎樣實現(xiàn)“自己的學術根基”與“海外漢學”的平衡與突破?怎樣突破思維和視野瓶頸,在“破”與“立”中詮釋厚積薄發(fā)的優(yōu)勢?
張西平:“十年甘苦心,得失寸心知”。我在年近50時,才開始海外漢學研究,從西方哲學研究領域轉入明清中西文化交流史和海外漢學研究領域。1990年開始研究海外漢學,“問學于中西之間”,差不多熬了將近10年,大概到2000年前后,才正式發(fā)表有關漢學的文章。海外漢學研究的內容極為廣泛,而中西的學問都很龐大。匯通之途就是在跨學科中積養(yǎng)自己的學問,廣泛借鑒海外漢學以及跨文化的研究方法,在歷史、宗教、哲學、文化等領域實現(xiàn)匯通。我50歲開始,為了每天保持3個小時的寫作思緒不會被打斷,幾乎每天4:30早起寫作到7:30,每天午睡不能超過30分鐘,這一習慣持續(xù)到65歲。30歲學英文,40歲學德語,50歲學拉丁文和法文。人生易朽,才華無敵。年齡并不是一個限制,重要的是熱愛和堅持。
姚軍玲:在歷史中探中西會通,在神圣中究天人之際。您提出的西方漢學經歷了“游記漢學”“傳教士漢學”“專業(yè)漢學”三大階段的宏觀論斷,將“西學東漸”和“中學西傳”作為一個整體進行研究?!皩⒅袊榻B給世界”,涉及具體的翻譯就是譯入和譯出的問題。有學者認為,在早期,歐美尤其是英國的知識界試圖把中國文化納入殖民帝國知識版圖……并以“去語境化”的傳播方式產生影響場域,為西方漢學進入帝國學院體系奠定基礎(陸杰,2020:149)。 譯出的問題集中在中華典籍翻譯和海外傳播,由誰來譯和怎樣譯等技術方面的問題;譯入問題集中在怎樣選擇翻譯作品以及關于所有的經典作品是否具有現(xiàn)代性上,請您談談這方面的看法。
張西平:1978年改革開放以來,海外漢學的翻譯和研究已經成為中國學術界最令人關注的一個學術領域,經過40年的努力,中國學人在這個領域取得了巨大的成績,并對中國當代的學術發(fā)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從而構成當代中國學術重要的一個篇章。翻譯研究是做中國古代文化對外傳播研究的重要環(huán)節(jié),沒有這個環(huán)節(jié),整個研究就不能建立在堅實的學術基礎之上。
外譯中和中譯外是兩種翻譯實踐活動,幾乎每一種有影響的文化都會面臨這兩方面的問題。前者說的是將外部世界的文化經典翻譯成中文,后者說的是將中國古代文化的經典翻譯成外文。兩者作為不同語言之間的轉換有共同性,但二者的區(qū)別也是明顯的。目的語和源語言在翻譯過程中發(fā)生了根本性置換,對譯者也提出了不同要求。外譯中和中譯外是中西兩種語言對應兩種思維、兩種邏輯。外譯中是將抽象概念具象化過程,將邏輯思維轉換成倫理思維的過程;中譯外是將具象思維的概念抽象化,將倫理思維轉換成邏輯思維的過程。語言是世界的邊界,不同的思維方式、不同的語言特點決定了外譯中和中譯外具有不同的規(guī)律,由此,在翻譯過程中就要注意各自的特點(張西平,2018:13)。
姚軍玲:堅信自己的價值,包容與理解其他文化,這才是一個健康的文化心態(tài)。別人眼中的您沒有二元對立的想法,愿意了解多元文化,沒有偏見,做到了對每一位年輕學者的關愛,對每一個漢學家研究成果的敬畏,引領大家突破自我參與團隊協(xié)作,以對等的碰撞實現(xiàn)在學術層面的切磋。學習任何一種學科都是學習一種思維習慣,海外漢學方面的學習,帶來的是一種怎樣的思維習慣?這樣的思維有怎樣的思想文化意義?
張西平:研究海外漢學,可以使我們走出“東方與西方”“現(xiàn)代與傳統(tǒng)”的二元思維,在世界文化的范圍內考察中國文化的價值,以一種全球視角來重新審視中國古代文化的影響和現(xiàn)代價值,揭示中國文化的普世意義。通過海外漢學,我們也可以進一步了解世界各國的中國觀,了解中國文化如何經過“變異”融合到世界各國的文化之中,總結其中的基本規(guī)律、基本經驗、基本方法,為中國文化走出去提供學術支持。這樣的研究對于消除當前中國學術界、文化界所存在的對待中國古代文化的焦慮和彷徨,對于整個社會文化轉型中的中國重新確立對自己傳統(tǒng)文化的自信,樹立文化自覺,都具有極其重要的思想文化意義。
姚軍玲:隨著“一帶一路”倡議的實施,您不斷地往返于斯里蘭卡、伊朗、摩洛哥、科威特、墨西哥、阿根廷等國家,摸清中國文化著述的譯介情況,了解各國的中國文化需求,為國家制訂相應的文化傳播政策提供咨詢,同時引領國內海外漢學研究的發(fā)展路向,這是不是意味著海外漢學研究的一種轉向?英語之外的語種的研究需求增加,過去歐美為主,現(xiàn)在會轉到東南亞文化圈嗎?對于這些語種語言完全不懂的學者有機會進入這樣的研究領域嗎?
張西平:中國文化在海外的傳播,范圍和歷史都很悠久。中國古代四大發(fā)明對歐洲影響非常大。歐洲早期的文字寫在羊皮上,一本《圣經》要用200多張羊皮才能全部寫下,有了紙張之后,《圣經》才得以廣泛普及。中國文化在東亞特別是日本的傳播、在越南和朝鮮的傳播,影響深遠,他們原來都使用漢字。對中國研究最古老、最悠久的國家,首推日本,超過任何西方國家。外語學院的日語學者做日本漢學研究的人很多,比如北大的嚴紹璗先生。
中國文化是全球性的文化,不僅在歐美文化圈、東亞文化圈產生過重要影響,在東南亞、南亞、阿拉伯世界也都產生過重要影響。隨著“一帶一路”倡議的提出,中國文化“走出去”戰(zhàn)略也開始更加關注海外漢學這個方向。海外漢學研究在語言的廣度上有待擴展,如歐洲語言中的西班牙語、荷蘭語、瑞典語等;亞洲語言中的印地語、波斯語、烏爾都語、僧伽羅語、孟加拉語等。這是外語研究者的使命。
中國近代的學問已經和世界融合了,漢學只是一個重要的維度。不僅是做學問,為了中國的發(fā)展、重塑中國的形象,海外漢學有許多重要工作要做。中國發(fā)展很快,還有一些西方國家對中國有偏見。海外漢學家對中國的看法會影響到其所在國對中國的看法。就像我們不懂德文,對德國的了解很大程度上依賴本國德語學者對德國的介紹,歐洲人了解中國也是借助漢學家們。所以團結親華、愛華的漢學家不僅是學術工作,也是有國家戰(zhàn)略意義的大事。
我組織翻譯出版了一大批中西文化交流史西文文獻,如《耶穌會士中國書簡集》(鄭德第,等譯)、《中國近事》(楊保筠,譯)、《拉班·掃馬和馬克西行記》(朱炳旭,譯)、《卜彌格文集》(張振輝,譯)。此外還系統(tǒng)推出《馬禮遜文集》(2008)、《衛(wèi)三畏文集》(2014),目前正在進行的還有《理雅各文集》《中華帝國全志》《中國哲學家孔子》等文集和著作,這為不懂外語的學者打通了研究通途。
姚軍玲:鑒往知來,2019年習近平在訪問意大利時說,“中意都具有悠久的歷史,對文明的傳承都高度重視,這是兩國能夠相互理解、友誼長存的根基”(新華網,2019)。您的學術研究在對中國和歐洲歷史深入思考中,努力使中歐人民美好的歷史重新回到當代人們的記憶中。海外漢學的學術研究怎樣服務于國家的文化發(fā)展,讓活的歷史走進現(xiàn)代的生活,將中國介紹給世界。
張西平:在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時代,海外漢學在服務于國家的文化發(fā)展、把中國介紹給世界、實現(xiàn)民心相通方面大有可為。最近幾年,我一直在自己的學術領域踐行這一使命,并取得了一些成效,得到國內和國際社會的認可?!度鍖W西傳歐洲研究導論:中學西傳的軌跡與影響》和《20世紀中國古代文化經典在域外的傳播與影響研究導論》兩次獲得北京市哲學社會科學二等獎。2018年在中國與西班牙建交45周年時,基于我對中國文化的西方開拓者——西班牙17世紀耶穌會人文主義大師龐迪我——獨具慧眼的推介,榮獲中國—西班牙文化交流“龐迪我年”特別貢獻獎。2021年6月25日,在百余中外教育文化界人士的見證下,我從意大利駐華大使方瀾意(Luca Ferrari)手中接過了意大利之星十字騎士勛章。我做的所有這些學術工作都是為了讓中國和意大利、中國和歐洲的這段美好的歷史重新回到人們的記憶中,并為中國和意大利文化交流史的研究作出新的貢獻。
簡單來說,漢學是中國自家的學問,被外國人研究了。但我們要記住歷史中國和當代中國是一個完整的中國。習主席在國際儒學聯(lián)合會大會上講述中國傳統(tǒng)文化在當代中國文化的價值和意義(中國政府網,2014)。海外漢學家對古代文化認同,但一些人不理解當代中國。我們要強調的是歷史的中國是當代中國的發(fā)源,當代中國是在中國的歷史文化傳承中一步步走來的,我們的精神世界很多是來源于歷史的中國(張西平、潘琳琳,2016:16)。
在全球化的世界里,交通和通訊的改善,帶來了更廣泛的文明認同,這也意味著更深刻的文明之間的差異以及必須保護把“我們”區(qū)別于“他們”的那些特征。錢穆(2011)在《文化學大義》中指出,“文化”與“文明”不同,文明是物質的;文化是生命的。文明可以傳播,可以模仿;文化則須自本自根,從自己內部生命中培植生長。這就要求外國語言文學學者對綿延5000多年的中華文明,多一份尊重,多一份思考,深入了解中國歷史和傳統(tǒng)文化,認識到古代中國和現(xiàn)代中國是一個中國,積極總結中國古代治國理政的探索和智慧,并運用到現(xiàn)代中國。我們要秉持文明交流互鑒,在物質技術上可以學習借鑒,但要堅守“我們”的文化根性,這是我們保持中華文明“特性”的根本。
海外漢學具有當代性意義。研究海外漢學最重要的就是文化自覺,要把中國介紹給世界,要了解自己,必須知道自己文化傳統(tǒng)在世界體系中的地位和特性,要克服對自己傳統(tǒng)文化的冷漠,只有兩條腿站在這個世界上,既對外部世界了解,又對傳統(tǒng)文化熱愛的時候,才能承擔起這個使命。把世界介紹給中國、把中國介紹給世界,都是外語學者當做的事。
同時我們要意識到文明之間有差異就會有互動,接受方有需求就會產生交流,主動方往往定義交流的話題。掌握海外漢學是外語學科服務國家、提煉學術、增長知識的途徑。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shù)百年!在中國走到世界中心的時刻,最缺的是學術的崛起。生活在中國崛起時代,掌握外語優(yōu)勢的學者之所以沉默,是因為還沒有遇到最合適的反應條件。愿廣大學者結合全球化時代和科技進步帶來的變化,與時俱進地改進我們的觀念,將個人成長匯入時代洪流,穿越于多樣的語言之間,爭取掌握文明交流互鑒的主動權,實現(xiàn)有效的文明交流互鑒,美美與共,為共同構建人類文化的命運共同體貢獻中國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