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興智
《桃花源記》是著名田園詩人陶淵明的詩作《桃花源詩》的前序。作者展開大膽想象,運用浪漫主義手法描繪了一幅縹緲動人的美麗畫卷,講述了一個亦真亦幻的世外桃源的故事。曲折的情節(jié),委婉的表達,亦真亦幻的情景,濃郁的傳奇色彩,引發(fā)了讀者無限的遐想。
《桃花源記》主要寫漁人發(fā)現(xiàn)桃花源、進入桃花源、離開桃花源、尋找桃花源。結(jié)構(gòu)嚴謹,情節(jié)曲折,環(huán)環(huán)相扣,渾然一體,引人入勝。
漁人“緣溪行,忘路之遠近。忽逢桃花林”,事件看起來充滿偶然性。文章起筆設下了疑障,增添了桃花源的神秘色彩,桃花林“夾岸數(shù)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一片生長于野外、無人打理的桃林怎么可能“中無雜樹”呢?漁人不能不“甚異之”。這吸引著漁人繼續(xù)前行,也吸引著讀者。漁人進入桃花源的通道洞口小而“仿佛若有光”,路“初極狹”而可“通人”,好像在暗示:這里可能就是一個洞天福地。讀到此處,不由讓人產(chǎn)生錯覺,此刻的漁人仿佛已經(jīng)成了學道尋仙之人了。進入到桃源后,桃源中人也充滿了神秘色彩。他們熱情好客,若是仙,何以飲食起居、待人接物皆與外人無異呢?若是隱,就憑一山一洞就可以與塵世相隔數(shù)百年?又怎么能“男女衣著,悉如外人”?這恐怕是很難做到。是仙還是隱呢?這使桃花源更加撲朔迷離。
奇特曲折的故事情節(jié),往往是由懸念的“結(jié)”到高潮的“解”構(gòu)成的。前者和后者呈現(xiàn)出一種因果關系,前面的一個個疑問即“結(jié)”,在后面一般都能得到近乎合理的“解”即結(jié)果。但《桃花源記》不是這樣。第一次的曲折,漁人發(fā)現(xiàn)桃花源到做客桃花源,是一個沒有原因的結(jié)果,不是因為發(fā)現(xiàn)才去做客,一個“忽逢”強調(diào)了事情純屬偶然。故事的高潮和結(jié)局,漁人離開桃花源和尋找桃花源。漁人既出,“便扶向路,處處志之”,為何本已經(jīng)做好的標記卻又莫名地消失了?“遂迷,不復得路”。桃花源似乎又成了一個虛無縹緲的世界,無跡可尋了。故事的尾聲。高士劉子驥聽說此事,“欣然規(guī)往”,使得文章再起波瀾,給好奇的讀者帶來了渺茫的希望,但劉子驥卻又“未果”而“尋病終”,于是“后遂無問津者”。故事到這里完成了情節(jié)的第二次曲折,明明“處處志之”,剛做完的標志,很快找不到回路了,“遂迷,不復得路”;剛要去探尋,“欣然規(guī)往”,很快就死了“尋病終”。作者一路寫來,層層置疑,屢屢打“結(jié)”,卻始終無“解”,使得桃花源迷霧四起,愈顯神奇。
陶淵明用細膩傳神的筆觸描繪了桃花源美麗的環(huán)境、美好的生活和美好的人性。
不論是桃花林還是桃花源,作者的描寫都非常細致傳神,筆下的景色充滿了神奇與美麗。桃花林“夾岸數(shù)百步,中無雜樹”,描繪了一幅“夾岸桃花逐流水”的美麗景色?!胺疾蒗r美,落英繽紛”,景色描寫生動傳神。抓住土地、屋舍、田地、池塘、桑竹、阡陌、雞犬等事物對桃花源進行描寫,用“平曠、儼然、良、美、交通、相聞”恰當?shù)乇憩F(xiàn)事物的特征;人物描寫則涵蓋男女老少,成年男女狀態(tài)是“往來種作”,對人物衣著、神態(tài)的描繪極為生動,人物衣著“悉如外人”,人物的外貌、神態(tài)則是“黃發(fā)垂髫,并怡然自樂”,形象可感。至于對桃源人的描寫亦是非常細致,“大驚”“要還家”“設酒殺雞”“延至其家”“皆出酒食”等描寫,具體而生動地表現(xiàn)了桃源人見到漁人的吃驚和熱情好客的淳樸之風。
《桃花源記》中人物不多卻性格鮮明生動。漁人是文章的線索人物,一開始一心求仙訪圣,進入桃花源后,毫不客氣,到各家作客。出得桃源,轉(zhuǎn)身便將桃源人的叮囑“不足為外人道也”拋到九霄云外,“處處志之”,直奔郡下,“詣太守,說如此”,背信棄義,逢迎巴結(jié)之態(tài)畢露。而“太守即遣人隨其往”,一個“即”字,則生動地刻畫出太守的急切貪婪之態(tài)。
桃花源里的人物眾多,男女老少皆有,沒有具體名姓,是一組群體形象。他們耕田鑿池,植桑養(yǎng)蠶,設酒殺雞,勤勞質(zhì)樸,熱情好客。勤勞淳樸、熱情好客的桃源中人,背信棄義、追名逐利的漁人,貪得無厭的武陵太守,在作者的筆下都顯得那么栩栩如生。
一是虛實結(jié)合的寫作藝術?!短一ㄔ从洝诽摌?gòu)了一個烏托邦式的理想社會,這個理想社會是虛幻的,但陶淵明的理想?yún)s是真實虔誠的。最為難得的是,陶淵明用寫實的敘述將虛幻的理想社會寫得很逼真?!皶x太元中”“武陵人捕魚為業(yè)”“太守”“南陽劉子驥”,這些紀實性的語言似乎都在佐證這個理想社會的真實性,讓人覺得真實可信。然而沒有原因的“遂迷,不復得路”“尋病終”“后遂無問津者”,又暗示了這個世外桃源的虛無縹緲。文章虛實結(jié)合,故事亦真亦幻,陶淵明運用極具浪漫的想象虛構(gòu)了一個美麗的社會。
二是新穎巧妙的構(gòu)思藝術。《桃花源記》以漁人為線索,通過漁人的所見所感展現(xiàn)理想社會,通篇用第三人稱的寫法顯得故事真實可信。在敘事之中,懸念頻出,使得情節(jié)曲折豐富,引人入勝。漁人“忽逢桃花林”,因桃林美麗而“甚異之”,故“欲窮其林”,又因“林盡水源”,于是“便得一山”,再因“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漁人才會“從口入”進入桃花源。作者環(huán)環(huán)相扣,層層設置懸念,緊緊抓住讀者心理,讓讀者也好似跟隨漁人去桃花源游歷了一番。
《桃花源記》的語言簡潔樸素,平中見奇,淡而有味。圍繞漁人行蹤,勾勒一個生動的世外桃源圖景,委婉表達了作者的理想。不論是寫景還是敘事,用筆極為簡潔洗練。文章開始,“晉太元中,武陵人捕魚為業(yè)”簡單介紹故事發(fā)生的時間、地點、人物及其職業(yè)身份。描寫桃花林,僅用“夾岸數(shù)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就將桃林的規(guī)模和優(yōu)美靜謐的特點寫了出來。寫漁人面對詢問時,用“具答之”“一一為具言所聞”,簡潔如斯。當漁人向太守稟報桃源情景之時,則用“詣太守,說如此”一語概括了自己的所見所聞,可謂言簡意賅。
《桃花源記》全文沒有一處比喻、擬人等修辭,寫人敘事、描景狀物都是運用白描手法。如描寫桃花林,“夾岸”的桃林,“鮮美”的花草,“繽紛”的落花,從不同的角度和層次描繪桃林的優(yōu)美意境,令人賞心悅目。作者筆下的桃花源田園風光,是平坦開闊的土地,整齊的屋舍,美好的池塘,垂蔭的桑竹,縱橫交錯的田間小路……在描寫桃源人初見漁人之時,“乃大驚”三個字不僅寫出了桃源人的驚訝之情態(tài),也體現(xiàn)了桃源人的與世隔絕久遠,就為下文的“咸來問訊”“皆嘆惋”做了鋪墊?!澳瞬恢袧h,無論魏晉”中的“乃”和“無論”則有點睛之妙,既增添了桃源的神奇色彩又委婉表達了作者對黑暗現(xiàn)實的不滿之情。
為了寄托自己的理想,作者取現(xiàn)實素材進行虛構(gòu)創(chuàng)作。奇異的故事,巧妙的構(gòu)思,生動的描寫,簡樸的語言,有機交融在一起,所以文章呈現(xiàn)出傳奇色彩也就不足為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