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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恨歌》中的都市文化表征

2023-04-25 01:48:21孫熙悅
齊魯師范學院學報 2023年6期
關鍵詞:王琦瑤長恨歌弄堂

孫熙悅

(山東理工大學 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 山東 淄博 255091)

《長恨歌》是王安憶長篇小說代表作,也是當代城市敘事的經(jīng)典之作。隨著城市化進程加速,城市已成為現(xiàn)代文化和經(jīng)濟發(fā)展的重心。都市文化涵蓋了各種文化現(xiàn)象,如電影、音樂、電視、時尚、美食、建筑、藝術(shù)等,具有多元化、包容性、創(chuàng)新性等特點,作為現(xiàn)代化的表征,與日常生活有著密切關聯(lián)。以都市景觀作為觀照視角,透視城市與人性的嬗變,疊加的圖像、符號、情感、光影,構(gòu)成了后全球化時代城市想象的模糊性和象征性,城市作為存在的空間和介質(zhì),消弭于日常的距離感,拼貼之后的各種文化裝置,充滿了隱喻和反思,因而具有了無限的闡釋可能。

一、都市景觀與多元文化

與鄉(xiāng)村遍布自然景觀不同,都市在有限空間中聚集著大量的人工創(chuàng)造物。工商業(yè)的發(fā)展、海禁的洞開、租界的劃分,以及大批中外“移民”的聚居,推助了上海這一號稱“東方巴黎”的崛起[1]44。憑借得天獨厚的地理環(huán)境和復雜獨特的人文歷史要素,上海這一繁華都市如同古老密閉的鄉(xiāng)土中國被現(xiàn)代性撕開的一道口子,前衛(wèi)與傳統(tǒng)、先鋒與守舊、古老文明與現(xiàn)代意識共存共生。從鴛鴦蝴蝶派的禮拜六文學,到新感覺派作家筆下的上海風貌,左翼作家茅盾《子夜》中描摹的都市景象,再到1940 年代張愛玲小說中的滬港兩地傳奇,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的“上海敘事”包含了都市物質(zhì)景觀和市民心理景觀雙重視域:中西合璧的建筑群、西方傳入的先進科技器物、流光溢彩的夜總會、危機四伏的商戰(zhàn)、風云變幻的政局、男女兩性情愛博弈、西式文明與傳統(tǒng)精神重負夾擊下人的生存困境等。

《長恨歌》中,王安憶跳脫傳統(tǒng)海派敘事對于現(xiàn)代性景觀的單一視角,轉(zhuǎn)而采用本土性和現(xiàn)代性疊加的方式,在弄堂和洋場間自由切換,呈現(xiàn)大時代的流動性和不確定性。弄堂文化具有個人性、融入性、民間性,貼近市民生活和內(nèi)心,構(gòu)成市民文化的精神和情感內(nèi)核,體現(xiàn)時代變遷中市民面對生活的主觀能動性;洋場文化具有間離性、現(xiàn)代性、開放性,附著時代和歷史變遷的宏大命題,其興衰存亡并不受市民生活影響,反射的是個人在時代洪流面前的無力感和被動性。洋場是整體性的公共空間,具體到電影院、商業(yè)街、西餐廳、百樂門等場所,則是典型的現(xiàn)代都市景觀,也是現(xiàn)代都市社會文化空間。文人筆下的老上海懷舊,是伴隨著城市化進程的歷史想象和文化移情,為上海認同和上海闡釋提供了諸多可能,上海因而被塑造成為富有傳奇色彩和文化包容性的現(xiàn)代都市。

(一)聚焦都市景觀,拓展城市敘事功能

都市不僅具有空間形態(tài)意義,都市文化是由都市特有的物質(zhì)和精神符號承載的,表現(xiàn)了文化形式的多樣性[2]81。都市的物質(zhì)環(huán)境和空間形態(tài),具有生存和文化雙重的承載可能?!堕L恨歌》開篇用整整一節(jié)來寫上海弄堂,隨之是“閨閣、流言、鴿子和王琦瑤”。弄堂之于上海就像老胡同之于北京,是獨有的文化符碼,也是親切的地緣血脈。巷子間的生活是具體的,吃飯、穿衣、睡覺,是可見可聞可以觸及的日常生活。從外部俯瞰上海,弄堂是縱橫交錯的切分線,具有空間分割意義;從內(nèi)部向城市里窺探,弄堂是城市居民的生活場所,上演著市民的生與死、悲與歡、情與愛。從上海地域文化獨特性角度剖析,弄堂承載著市民階層的生活習性、審美價值、心理特征,是見證上海都市文化發(fā)展歷史的“活化石”,弄堂是藏污納垢的,也是寬闊整潔、精致華貴的;從消費文化視角分析,弄堂雖不是商品,但就其與市民生活千絲萬縷的關系而言,日常生活自身被賦予了符號化的象征意義,即弄堂不單純是城市內(nèi)部的居住空間、分割界線、文化載體,其本身還具有一定的象征性功能。在《長恨歌》中,王安憶用一串都市物象堆砌戰(zhàn)后上海的歡快氣氛:“櫥窗里的時裝,報紙副刊的連載小說,霓虹燈,電影海報,大減價的橫幅,開張志禧的花籃,都在放聲歌唱,這城市高興得不知怎么辦才好?!盵3]37“都市敘事是都市文化最直接、最感性的表現(xiàn)形態(tài),可以幫助當代人更好的理解內(nèi)心世界與生活現(xiàn)實,也提供了擺脫都市文化異化的人文精神資源。”[4]280不只是上海,任何一座城市,都有文化身份建構(gòu)的問題,這種都市文化身份建構(gòu),不僅源于民眾的文化認同和情感認同,當然也與城市發(fā)展歷史過程中積淀下來的文化精神密切相關。

(二)多重景觀切換,展現(xiàn)時代更迭

在王琦瑤的時代里,上海這一“東方巴黎”的都市性由風格各異的建筑景觀、繁華的消費景觀、先進的媒介景觀和西方文明熏陶下的“小資”文化景觀構(gòu)成。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王琦瑤的時代落幕,女兒薇薇的時代到來。作品由王琦瑤的視角講述時代變遷帶來的城市面貌的易換,不免帶上了王琦瑤主觀情緒上的落寞,即對自己時代落幕的追憶和時代易主的復雜心理。首先,是城市物質(zhì)景觀的變化:上海的“心聲”有軌電車的聲音消逝,南京路上楠木地磚到水泥的變化,黃浦江邊的喬治式建筑的謝幕,以及骯臟的蘇州河和弄堂。其次,是現(xiàn)代人心理景觀的變化:優(yōu)雅一掃而空,市民群像變成了大鼓大噪的、擁擠的、些許粗魯?shù)?、迫不及待的;同時又是踏實健康的,新一代的年輕人,比起上一個時代來有著更真實的食欲袒露、更鬧騰的性格特征和更實在的時尚追求。舊時代虛假的繁華和優(yōu)雅在亂世中消弭,或說它本就是空中樓閣、水中浮萍。新薇薇時代的城市景觀和心理景觀看起來粗糙、不精致,卻是頗有底氣的實實在在。在宏大的時代敘述、歷史書寫的主題中,王安憶以庸常的生活瑣碎不動聲色地展現(xiàn)時代的動蕩和更替,將抽象的時空轉(zhuǎn)變具象到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

(三)書寫日常景觀,折射都市多元文化

農(nóng)業(yè)社會中,鄉(xiāng)村居住者的構(gòu)成比較單一且穩(wěn)定,所從事的謀生方式也大致趨同,鄉(xiāng)土文化因而具有穩(wěn)定性、封閉性和倫理本位特征?,F(xiàn)代都市文化具有聚集性、開放性、多層次性、差異性和輻射性等特征,城市居民來自四面八方,有著不同的社會身份、生活方式、文化習俗,“都市文化就是在對多種文化兼收并蓄的基礎上形成的,因而都市文化也可以說是一個多元文化的大熔爐。”[2]89《長恨歌》中展現(xiàn)的上海都市文化更是兼容中與西、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的多元文化。作品第三章描繪王琦瑤重回上海后定居平安里的庸常生活,以王琦瑤為中心的交友圈由嚴師母、毛毛娘舅和薩沙組成,作者通過描寫生活經(jīng)歷、文化背景均不相同的四位友人一同吃下午茶的場景,展現(xiàn)上海這座國際都市所特有的文化包容性和多元性。王琦瑤是繁華場上謝幕歸來的“上海小姐”,嚴師母是新中國成立前實業(yè)家的妻子,毛毛娘舅是受過高等教育的舊廠主的獨苗,薩沙是上海長大的中俄混血,四人相處碰撞出的火花是人與人之間的真情流露,也是不同文化之間的接納與排斥。下午茶時間同時出現(xiàn)在桌上的茶葉和咖啡、蘇聯(lián)面包和蟹粉小籠包,是通過食物折射出的不同文化之間的交融,是上海都市文化的典型場景。

二、市井文化與煙火人生

市井文化反映的是市民日常生活、心理和情感、倫理態(tài)度等,具有通俗性、時尚性、生活化、無序化、商業(yè)化、娛樂化特點。《長恨歌》是一部歷史之書,同時也是一部生活之書,小說以各種生活細節(jié)打磨市民階層在時代洪流中的生活鏡像,包含市民階層的生存哲學和生活智慧。主人公王琦瑤是摘得“上海小姐”桂冠的美人,也是典型的弄堂女兒。她的美并不驚心動魄,也不居高臨下,就如同她的名號“滬上淑媛”,是海上升起的一彎明月,海是人海,月是尋常人家月。王安憶在一次訪談中談到,她眼中歷史的面目不是由若干重大事件構(gòu)成的,歷史是日復一日、點點滴滴的生活演變。無論是《長恨歌》,還是后來創(chuàng)作的以上海為背景的《妹頭》《富萍》,王安憶都有意無意地規(guī)避宏大的政治歷史話題,用小人小事展現(xiàn)時代更迭和歷史變遷,由于小說情節(jié)和人物的日常性、世俗性,因而表現(xiàn)出都市文化和市井文化的雙重特征。

(一)動蕩時局中的偏安一隅

《長恨歌》中的主要敘事空間愛麗絲公寓、鄔橋以及平安里都是政治運動的“邊緣化”場所,具有一定的“避世”功能。王琦瑤通過選美被政界要員李主任挑中做了外室,在1948 年春天住進了愛麗絲公寓。內(nèi)戰(zhàn)局勢分外緊張,厚厚窗幔隔開時代氣氛,只剩下溫柔富貴鄉(xiāng)。此時的王琦瑤無需為生計發(fā)愁,僅僅是有依仗地消磨時間,放肆又隱秘地享用權(quán)貴金樽。愛麗絲公寓的歲月是安穩(wěn)避世,與熱鬧的市井生活形成鮮明對照。鄔橋鎮(zhèn)是千萬個江南小鎮(zhèn)的縮影,是“專門用來避亂”的世外桃源,鄔橋鎮(zhèn)的生活更具有敦厚空隱的鄉(xiāng)土色彩。在中國,“市井”二字代表的是規(guī)?;纳鐣讓尤嗣袢壕鄱采囊粋€雜亂、庸碌、淺俗但又充滿活力、變幻與情義的生活世界。[5]43王琦瑤褪去浮華重回上海后的安身之處平安里是真正的市井,是上海無數(shù)藏污納垢、安定內(nèi)省的平凡弄堂之一,弄堂里魚龍混雜,容納著不同身份、來源各異的城市居住者,居住于此的都是當時政治運動的邊緣人,邊緣化場所加之邊緣化人物,使得“外面的世界正在發(fā)生大事情,和這爐邊的小天地無關”[3]167。都市空間經(jīng)驗所帶來的文化張力已經(jīng)滲透在都市生活的各個層面,它影響著人們的生存狀態(tài)和生存意識。[6]67亂世中,城市居民有著不同的謀生手段、家庭背景和過往經(jīng)歷,他們的生活與風雨如晦的時事無關,生存境況通過日常生活中的飲食、娛樂和時尚聯(lián)結(jié)在一起,有著雅俗共賞的市民審美形態(tài);他們波瀾不驚地過著隨遇而安的“小日子”,在大時代中掙扎生存卻不忘享樂,演繹了市民群像在公共空間中的個體生活狀態(tài),這些具有個性化特征的市民生活狀態(tài)同時顯示出內(nèi)在的一致性,作為一個整體去觀照,就具有了揭示時代面貌的意義。

(二)飲食、娛樂與時尚:雅俗共賞的市民審美

《長恨歌》采用“坐標式”手法,立體式展現(xiàn)上海弄堂里雅俗共賞的市民審美,以時間線索串聯(lián)的歷史事件為縱軸,以宏大時代背景下真實詳盡的生活截面為橫軸,縱橫交織定格出一幕幕煙火人生。小說講述市民日常生活樣態(tài)娓娓道來,細致入微,王安憶把重心放在以王琦瑤為代表的市民階層的衣食住行上,其中,飲食和穿著既能體現(xiàn)個人品味及審美內(nèi)涵,也能顯示時代特征和經(jīng)濟狀況等多重因素。小說中多處筆墨細寫王琦瑤與朋友們的下午茶,無限放大市民日常中這一帶有儀式感的生活細節(jié),展示出特定年代上海市民在飲食、娛樂活動和穿著時尚方面的審美形態(tài)。帶有小資情調(diào)的“下午茶”習慣源自17 世紀的英國,是英國王室介于隆重午宴和莊嚴晚宴之間的輕松時刻,多以點心搭配咖啡、茶等飲品?!堕L恨歌》中的下午茶包含社交、娛樂、品鑒美食和打發(fā)時間等多重功能,彰顯市民階層對待生活樂觀積極的態(tài)度和特殊年代苦中作樂的享樂意味?!跋挛绮琛笔瞧桨怖镆恢軆苫氐膽T例,具體流程往往包括前一日眾人集思廣益商量吃食、分頭準備,下午茶開始之后,首先進行娛樂活動:打麻將或打撲克,而后是品鑒各類美食。小說中寫到的關于下午茶的吃食花樣繁多,包括但不限于以下列舉的種種:點心、糕餅湯圓、山楂片、芒果片、邊緣酥脆焦黃的蘇聯(lián)圓面包、蟹黃小籠包、八珍鴨、毛毛娘舅購買的茶葉和咖啡、用圍爐煳山芋、烤朝鮮魚干、烤年糕片、坐一個開水鍋涮羊肉、下面條……通常四人邊閑談邊吃喝,有時也織毛線、做蛋餃。平安里的下午茶大多是在家里進行,僅有一回去到了國際俱樂部喝咖啡。當時王琦瑤身著淺灰的薄呢西褲和毛葛面的夾襖,并在頸上系了一條花綢圍巾,這一套衣服是王琦瑤避免搶嚴夫人風頭的第二選擇,并不得體,是地道的中西混搭,同時也是引發(fā)她羞懣情緒的導火索。小說通過這些細節(jié)既寫出了市民審美眼光和心理,也成為我們“觀看”上海及那個時代城市景觀的一面鏡子。

(三)掙扎、生存與享樂:公共空間中的個體生活

1.個體與群體之間

在政治運動波瀾起伏的時代,平安里仿佛置身世外,庇護著居住于此的人們。與鄉(xiāng)村社會結(jié)構(gòu)中的鄰居關系不同,城市中的鄰居之間缺失了血緣、鄉(xiāng)緣和地緣聯(lián)系,有著既疏離又密切的相處方式和心理。都市文化背景下的鄰里關系催生了大量牌友、飯友和茶友,這些人因機緣巧合住處鄰近而聚到一起抵抗寂寞消磨時光,對彼此的過往一概不知,渴望親近卻又下意識充滿防備心理。這些帶有“城下之盟”意味的鄰里關系雖是虛偽浮躁的城市人際交往文化的一部分,在動蕩不安的歲月里,卻也是一份實實在在的陪伴,“假”里又存了幾分“真”。弄堂是一個半公共空間,弄堂里的每家每戶是私人空間,鄰里之間的往來便成了打通公共空間和私人空間的通道。嚴師母是王琦瑤孤身來到平安里的第一個熟客,她在平安里是鶴立雞群的,看到繁華場上退下來的王琦瑤,親切感、信任感和傾訴的欲望從同病相憐中生出?!捌桨怖锏南嗍於际遣磺笊踅猓∑ち什?,表面上鬧,底下還是寂寞?!盵3]142同時,她和王琦瑤之間的相處也充滿了攀比、算計和周旋,這樣的感情在利益面前極其脆弱,大有“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意味,小說寫出了個人面對群體的存在主義困境。

2.“他城”“我城”與“失城”

陳繼會在《新都市小說與都市文化精神》中提出了三種“城市”詩學姿態(tài):一種是作為闖入者的“他城”;二是作為征服者的“我城”;三是作為自省者的“失城”。[6]134這三種詩學姿態(tài)也適用于王琦瑤與上海這座都市之間的關系,能夠恰如其分地概括她的傳奇一生,一個女性在一次次政治運動中掙扎沉浮的心理軌跡。王琦瑤的一生可分為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由當選“上海小姐”到告別愛麗絲公寓止,上海于她而言是闖入者的“他城”;第二個階段由重回上海定居平安里到女兒薇薇出生,是作為征服者的“我城”;第三個階段由女兒薇薇少年時期到碧落黃泉止,是作為自省者的“失城”。在第一階段,初涉世事的王琦瑤是“闖入者”身份,“他城”是男性話語主導的上海,也是依仗男性,她才得以立足的上海。因程先生的攝影走紅獲得成名契機,在程先生和友人的包裝下獲得“上海小姐”桂冠名噪一時,被李主任收為外室,王琦瑤借助男性的力量獲得躋身上海上層社會。從弄堂的女兒到“滬上淑媛”,從“上海小姐”到愛麗絲公寓的金絲雀,王琦瑤在“他城”中享受著物欲滿足,而她不過是這座城市和男性的裝飾物,上海只是她生命的空中樓閣,繁華夢終成泡影。第二階段,重返上海的王琦瑤于上海是“征服者”的身份,上海也真正成為“我城”融入她的日常生活,王琦瑤用自己的堅韌在上海扎根,以學習護士拍照、替人打針補貼家用的方式謀生,同鄰里打牌、喝下午茶、圍爐夜話,這樣的生活雖簡約卻有一份自給的踏實。第三階段,經(jīng)歷了生命的大起大落,紅顏老去的中年王琦瑤于上海是一位“自省者”。她開始領悟到所謂時尚情調(diào)都是周而復始的輪回,糾纏她一生的金錢和物欲最后也成了她碧落黃泉的導火索。王琦瑤的時代落幕,上海于“自省者”王琦瑤來說,終究變成了一座“失城”。

三、消費文化與身體意識

現(xiàn)代社會城市化進程加速,都市作為城市化進程的高級形態(tài),已完成由政治中心、工業(yè)中心向消費中心轉(zhuǎn)變,消費文化成為現(xiàn)代都市文化的顯著標志?!昂E尚≌f本身既是現(xiàn)代消費文化的一分子,同時,它又牢牢地植根于上海消費文化的大背景之中?!盵7]12素有“海派文學當代傳人”之稱的王安憶在《長恨歌》中主要通過王琦瑤和女兒薇薇兩代人的消費觀念和身體意識,揭示消費文化與人的困境。

(一)現(xiàn)代媒介本身是一種景觀

景觀是對世界的視覺化呈現(xiàn),這種呈現(xiàn)不是影像的聚積,而是以影像為媒介的社會關系。當代都市消費文化的興起,與大眾媒介為核心的文化產(chǎn)業(yè)密不可分。法國學者鮑德里亞認為,今天的城市不再像19 世紀的城市那樣是政治—工業(yè)場所,而是符號、傳媒、符碼的場所。三四十年代的上海,片場、開麥拉、照片、電影、無線電都代表著新文明、新科技,是摩登、流行的代名詞。這些摩登的新媒介既是消費時代的產(chǎn)物,也是使主人公王琦瑤落入時代圈套的陷阱,它們之間本身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片場是媒介技術(shù)的應用場景,開麥拉即相機是制造影視作品的工具,不論是照片還是電影都是開麥拉定格下的景觀。“景觀”是法國思想家居伊·德波景觀理論的核心概念,景觀原意為一種被展現(xiàn)出來的可視的客觀景色、景象,也意指一種主體性的、有意識的表演和作秀[8]13。同時,德波認為景觀并非是一個圖像集合,而是以圖像為中介建立的人與人之間的一種社會關系[9]4。制造景觀的少部分人以這種視覺為主導的非顯性強迫方式,使大眾忽視現(xiàn)實真實存在物質(zhì)的殘破性,沉浸在虛假的甜蜜幻象中無法自拔,這便是媒介飛速發(fā)展的時代里景觀為人設置的圈套。景觀的接受者在面對媒介產(chǎn)生的圖像、影像等媒介景觀時,在景觀面前看似具有主動選擇權(quán),實則已經(jīng)被景觀潛在的強迫性支配,潛移默化里被媒介景觀的新鮮、絢麗、完美所迷惑,淪為景觀的仆役。在王琦瑤的時代里,種種掩蓋在上海政局動蕩之上的虛假精致美好的都市幻象,其實都是人為制造的媒介景觀。

(二)被過濾的現(xiàn)實與虛幻的傳奇

《長恨歌》表現(xiàn)的是大時代中眾多小人物的無力和堅韌,第二章在結(jié)構(gòu)上是故事的引子,在敘事上是王琦瑤曲折動蕩的一生的起點。四十年的故事都是從去片場這一天開始,片場是打開潘多拉魔盒的鑰匙,也是開啟王琦瑤命運魔鏡的第一線索。在片場中,王琦瑤初次見到了破爛的拍攝現(xiàn)場和開麥拉里攝取到整潔美妙的畫面之間的反差,懵懂的意識到影像與現(xiàn)實之間的關系,“那電影的劇本是隨意改變,一轉(zhuǎn)眼死人變活人的”。她懂得了“開麥拉”的一瞬之于影像的重要意義,鏡頭中的世界是經(jīng)過開麥拉“過濾”的,將現(xiàn)實中的污濁與骯臟濾去,鏡頭中的影像只剩完美的精華部分??梢哉f片場是王琦瑤投身媒介景觀的啟蒙,經(jīng)過了試戲的挫敗,程先生為其約拍所獲小勝是王琦瑤陷入媒介陷阱的直接促成原因?!熬笆羌伲馐羌?,姿勢是假,照片本身說到底就是一個大假,可正因為這假,其中的人倒變成個真人了?!盵3]35王琦瑤明白經(jīng)由現(xiàn)代媒介制造的幻像是虛假的,只是一旦自身變成了景觀的構(gòu)成物,擁有被觀賞、被關注、被包裝和被簇擁的生存體驗后,便甘愿成為景觀的一部分。王安憶借導演之口對“王琦瑤們”進行規(guī)勸,即眾人看到的影像不過是一張透明的顛倒黑白的膠片紙,這樣獲得的榮光不過是過眼煙云,轉(zhuǎn)瞬即逝。頗具諷刺意味的是,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被顛倒成了存在與存在之間的關系。

(三)被觀看的女性與身體消費

無論是《小城之戀》中瘋狂渴望性愛最終通過母性獲得靈魂救贖的她,還是《錦繡谷之戀》中從平淡如水的庸常婚姻生活中逃逸出的女編輯,或是《荒山之戀》中在愛情里博弈滿足征服欲、獲得成就感的金谷巷女孩,再或是《崗上的世紀》中大膽用身體表達感情和欲望的李小琴,王安憶對女性身體意識的表達,始終有自己的視角和思考。鮑德里亞在其著作《消費社會》中認為,身體,特別是女性的身體,是最美的消費品。作為身體和性解放符號的重新發(fā)現(xiàn),今天的一切都證明身體變成了救贖物品[10]121。同時,身體的地位是一種文化事實。在上海這座繁華都市中,女性身體構(gòu)成了城市消費文化的一部分。王琦瑤傳奇又飄搖的一生從摘得“上海小姐”的桂冠起,“上海小姐”的選美大賽在書中有這樣的描寫:最漂亮的時裝穿在她們身上,最高超的化妝術(shù)體現(xiàn)在她們臉上,還有最摩登的發(fā)型,做在她們頭上。這就像是一次女性服飾大博覽,她們是模特兒。[3]50選美比拼的是女性的服飾和容貌,并不關注女性的思想和品質(zhì),如何裝扮女性的面龐和身體構(gòu)成了時尚的一部分。且時裝、化妝術(shù)、發(fā)型都是通過包裝改造女性身體自然狀態(tài)達成一種裝飾性的“人造”的美,通過利用女性身體的商品消費價值將女性的身體作為一件精美的物品去打造,這何嘗不是對女性的物化,聲勢浩大的“上海小姐”選美大賽本身就是女性商品化、消費化的縮影。城市女性爭相在衣服、首飾、發(fā)型和妝容上大量消費,展示在聚光燈下的是金錢堆積出的商品集合。后工業(yè)時代背景之下,不斷發(fā)掘女性身體的商業(yè)價值,市場上出現(xiàn)越來越多關于女性身體的消費品,如瘦身霜、豐胸霜和化妝品,將女性變成了“消費的奴仆”。在參與“上海小姐”的選拔之前,王琦瑤與前來規(guī)勸她的導演就“所謂的‘上海小姐’到底是資本家玩弄女性的手段還是女性解放的標志”這一問題爭論不休,不歡而散。 一方面,上海小姐的比拼的確為廣大城市中的女性提供了展示自己時尚品味和氣質(zhì)容貌的途徑,也為女性群體博得了更多社會話題和關注目光,一旦獲得名次后,也能夠給予這些獲獎者跳躍階層的機會和更好的物質(zhì)生活;另一方面,將女性的身體像商品一樣進行展覽和比較,是一種將美定義的“雌競”現(xiàn)象,是將女性物化、商品化的手段。“選美比賽”在一定程度上還具有變態(tài)性地刺激女性消費來塑造“完美”身體的作用,是消費文化對女性的異化和重塑。

《長恨歌》是一部女性之書,城市之書,生活之書。王安憶通過小人物的命運波瀾展現(xiàn)宏大的時代話題,通過弄堂女兒王琦瑤細碎的生活日常體現(xiàn)消費文化對個體的影響,在都市文學史上具有典型意義和經(jīng)典意義。小說中的都市景觀充分體現(xiàn)了消費文化對市民日常物質(zhì)生活、精神生活的深刻影響。作為中國最具現(xiàn)代性的都市,上海始終在被觀看和被書寫的中心,《長恨歌》中的都市景觀具有符號化特征,不僅代表了王安憶的文化姿態(tài)、審美表達、藝術(shù)趣味和情感態(tài)度,而且折射出歷史與時代的普遍性,其中的中西文化碰撞,新舊思想交替,在加速現(xiàn)代性和反思現(xiàn)代性雙向思考中,尤其具有超越性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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