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認罪認罰具結書是我國認罪認罰制度在司法實踐中的重要載體文件，其使用率在我國司法實踐中不斷提高，對打擊輕微犯罪，在實現(xiàn)司法公正的前提下提高刑事案件審判效率等方面作出了重大貢獻，但隨著其不斷應用在刑事案件的審判中，也出現(xiàn)了種種弊端。為了保證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認罪認罰的自愿性，保障人民法院行使審判權的獨立性，進一步改正認罪認罰具結書司法實踐過程中存在的缺陷，以實現(xiàn)對我國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之完善，已成為一個值得深入探討的問題。

[關鍵詞]認罪認罰具結書；效力；獨立審判權；建議量刑

一、認罪認罰具結書在司法實踐中的現(xiàn)狀

（一）認罪認罰具結書的性質(zhì)與功能

2016年11月11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和公安部等國家重要部門就部分地區(qū)刑事案件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試點辦法作出規(guī)定，被追訴人如實認罪，對公安機關所指控的犯罪事實無異議，同意檢察院提出的量刑建議，主動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可依法從寬處理。由此可見，認罪認罰具結書是我國認罪認罰制度在司法實踐中的載體文件。國內(nèi)權威學者認為認罪認罰具結書可以定性為“被追訴人單方聲明形式下內(nèi)嵌的有限合意”，認罪認罰具結書表面上看是被追訴人單方面的聲明，但事實上卻具有控辯雙方合意的契約屬性[1]。無論是否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不影響被追訴人在偵查至審判階段如實供述自己犯罪事實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但認罪認罰具結書為被追訴人提供了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具體保障及讓被追訴人了解到自己的行為所犯罪行及應得量刑，達到準確及時地懲治犯罪，加強人權司法保障，促進刑事案件繁簡分流，節(jié)約司法資源，解決社會矛盾，推進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xiàn)代化等目標。

（二）認罪認罰具結書的簽署主體

根據(jù)我國法律規(guī)定，若犯罪嫌疑人自愿認罪并同意量刑建議和程序適用，其須在辯護人或值班律師的陪同下閱讀《認罪認罰制度告知書》，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這就要求檢察機關對認罪認罰具結書的內(nèi)容和簽署主體進行全面審查。因此，在被追訴人自愿認罪并同意檢察院的量刑建議和程序適用的情況下，當辯護人或值班律師在場時，方可確認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以供檢察院向法院提起公訴。因此，被追訴人、辯護人或值班律師為認罪認罰具結書具有法律效力的簽署主體。

我國刑事訴訟法規(guī)定了不需要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的情形：“犯罪嫌疑人是盲、聾、啞人，或者是尚未完全喪失辨認或者控制自己行為能力的精神病人的”；“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的法定代理人、辯護人對未成年人認罪認罰有異議的”；“其他不需要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的情形”。在上述情形中被追訴人雖然不適用認罪認罰具結書制度，但不影響其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對于法條中其他不需要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的情形，我國刑事訴訟法還未做出明確規(guī)定。

（三）認罪認罰具結書對司法審判的影響

根據(jù)我國法律規(guī)定，人民法院在依法審判認罪認罰案件時，一般情況下應采納認罪認罰具結書中人民檢察院指控的罪名和量刑建議，但如若被告人符合但書中所規(guī)定的情況或違反認罪認罰具結書簽署的自愿性及有其他可能影響公正審判的情形等，人民法院將不予采納。被追訴人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表明其自愿供述自己的罪行，接受檢察院對其所指控的罪名及量刑建議，進入快速審理通道；辯護人或值班律師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表明被追訴人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的自愿性、真實性及明智性。但在司法實踐中值班律師制度的局限性導致無法確保沒有辯護人的犯罪嫌疑人所簽署的認罪認罰具結書的自愿性及明智性，且目前認罪認罰具結書的內(nèi)容尚未做到統(tǒng)一、具體，因此當前認罪認罰具結書上載明的內(nèi)容無法承載立法者給予的厚望。

二、認罪認罰具結書在司法實踐中存在的問題

（一）認罪認罰具結書的效力問題

我國現(xiàn)有法律中未對認罪認罰具結書的生效做出具體說明，但根據(jù)《認罪認罰指導意見》第31條規(guī)定：具結書應當包括犯罪嫌疑人自愿供述罪行、同意量刑建議、程序適用等內(nèi)容。該條表明認罪認罰具結書須犯罪嫌疑人自愿同意上述內(nèi)容才可產(chǎn)生效力。反觀認罪認罰具結書的失效在司法實踐中有以下幾種情況：1.檢察院認為犯罪嫌疑人符合但書中的規(guī)定，對其做出撤銷起訴決定的會導致認罪認罰具結書的無效即自然失效；2.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后被追訴人在檢察院提起公訴前對罪名不認可或?qū)α啃滩煌馓岢龇椿诘?，認罪認罰具結書失效；3.法院駁回檢察院指控被追訴人的罪名和量刑建議就意味著認罪認罰具結書失效，但此類的失效極少出現(xiàn)在司法實踐之中[2]。

認罪認罰具結書內(nèi)容效力的認定，關系著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能否在我國的司法實踐中得到準確運用。但在司法實踐中認罪認罰具結書內(nèi)容未將被追訴人的權利保障條款完整列出，如：被追訴人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后，因?qū)σ粚徸锩土啃滩粷M上訴至二審法院，是否還適用“上訴不加刑”原則；被追訴人在簽署認罪認罰判決書后在審判時反悔，認罪認罰具結書的效力如何認定；被追訴人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后，律師對其作無罪辯護，認罪認罰具結書是否失效等。根據(jù)刑法的保障原則，不僅要保障公民權利，也應對犯罪人的權利做出保障，因此對認罪認罰具結書內(nèi)容上的完善也是實現(xiàn)法治公平及對犯罪人權利保障重要途徑。

（二）認罪認罰具結書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真實意愿表達的影響問題

我國法律規(guī)定，被追訴人自愿認罪并同意量刑建議和程序適用的，應當在辯護人或值班律師的陪同下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方才生效。由此可見，被追訴人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的真實意愿表達主要是靠值班律師和辯護人進行確認和保障的。但現(xiàn)實案件中大多數(shù)的認罪認罰具結書都是在值班律師的見證下簽署的，值班律師大多情況下充當?shù)氖且娮C者的角色，對于被追訴人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的自愿性和明智性很難保證[3]。相較之下，美國的辯控交易協(xié)議、日本的刑事合議筆錄中辯護人的參與度較高。辯護人能更好地去維護被追訴人的合法權益，也更能保障被追訴人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的自愿性和明智性。

如果不能保障認罪認罰具結書簽署的自愿性和明智性，很容易造成冤假錯案。有些被追訴人表示不認為自己的行為是犯罪，但是感覺自己被無罪釋放的概率微乎其微，不如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還可以少判幾年。再者，認罪認罰具結書簽署后通過簡易程序宣判，也容易出現(xiàn)頂罪、替罪的情況。因此，被追人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的自愿性和明智性對于司法的公正性尤為重要。

（三）認罪認罰具結書中檢察院建議量刑的合理性問題

《憲法》的明確規(guī)定，公檢法機關在司法實踐中應當遵循分工負責、相互配合、相互制約的原則，分別承擔偵查、公訴和審判三項職權，這些職權的范圍和行使界限在監(jiān)察體制改革和職務犯罪偵查權轉隸之后得到了更加明確的界定。從現(xiàn)有的理論研究中可知，檢察院的公訴權是以司法請求權為核心，檢察院的主要職責是提起公訴，懲罰犯罪。而法院的主要職責是依法審判，維護法律的公平與正義。因此，在行使公訴權時，檢察院向法院提出的量刑建議應當具備司法請求權的屬性，這是公訴權行使的邊界所在。但在司法實踐中檢察院的量刑建議的采納率接近99%，那么公訴權的行權邊界是否被模糊化了也是現(xiàn)在法律學者探討的一個焦點問題。其次，無論是美國還是日本相關協(xié)議的簽署都需要建議量刑的檢察官簽字以確保量刑的合理性和合法性，而我國的認罪認罰具結書的簽署只有被追訴人和辯護人或值班律師的簽字，量刑的合理性很難保證，司法實踐中會出現(xiàn)法官認為檢察官量刑較輕或量刑較重的情況。因此，檢察院建議量刑的合理性是認罪認罰具結書簽署的基礎。

三、認罪認罰具結書的完善對策及建議

（一）完善認罪認罰具結書在司法實踐中的效力

當前，我國現(xiàn)有的法律對認罪認罰具結書的性質(zhì)及其效力未作出明確的規(guī)定，導致認罪認罰具結書在司法實踐中存在許多問題，其中最為顯著的是認罪認罰具結書在簽署之后的程序問題。如：認罪認罰具結書在簽署之后公訴權如何運行；被追訴人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后反悔上訴是否適用上訴不加刑原則；被追訴人在供述筆錄中不認罪但簽署了認罪認罰具結書，認罪認罰具結書的效力如何認定。從國外的相關經(jīng)驗來看，認罪認罰具結書作為具有顯著協(xié)商性質(zhì)的承諾書，在司法實踐中更應該明確其效力，并告知被追訴人。認罪認罰具結書的簽署在司法實踐中很大程度上緩解了法院案多人少的問題，提高了司法審判的效率，但是維護司法的公正，保障被追訴人的權利同樣重要。因此，應當在認罪認罰具結書所展示給被追訴人的內(nèi)容上明確說明其完整效力，在認罪認罰具結書的簽署及推進過程中約束公權力，加強對被追訴人的權利保障，以保障被追訴人尊重認罪認罰具結書制度，秉持誠實守信原則，不輕易提出反悔，依照與公訴機關協(xié)商結果合理地行使權利。

（二）提高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對認罪認罰具結書簽署后果的認知

我國認罪認罰具結書上載明的更多是被追訴人的義務，很少告知被追訴人簽署的風險和后果。除去內(nèi)容上的簡單告知，被追訴人對于簽署后果的認知大多來自值班律師和辯護人的告知，這就如上述中所言很難保證被追訴人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的自愿性和明智性，容易造成冤假錯案。因此被追訴人清楚地知曉認罪認罰具結書簽署后的后果尤為重要[4]。為了保障被追訴人的合法權利和司法的公正，應當提高被追訴人對認罪認罰具結書簽署后果的認知。無論是從公訴機關的角度，還是從辯方的角度，都應該對認罪認罰具結書簽署的后果進行明確的告知，且通過完善認罪認罰具結書的內(nèi)容來增加認罪認罰具結書簽署的后果須知，保障被追訴人的合法權益，彰顯司法的公正。

（三）完善檢察院在認罪認罰具結書中建議量刑的限制性條文

檢察院所提出的量刑建議在認罪認罰從寬具結書制度中處于核心地位。在司法實踐中，檢察官較為普遍實行的是幅度型量刑建議，但是精準化量刑建議一直是法律理論和實務中所追求的量刑標準。且從被追訴人角度來看，完善量刑的限制性條文，實現(xiàn)量刑建議精準化有利于被追訴人保障自身權利，認可自己的協(xié)商結果，有效降低上訴率；從公訴機關角度來看，完善量刑的限制性條文能夠鞏固協(xié)商成果，提高檢察機關的公信力。因此，檢察機關應當摒棄建議量刑權可以模糊替代審判權的錯誤觀念，形成量刑建議精準化的意識，從形式和實質(zhì)兩方面完善量刑的限制性條文。同時，檢察院既要與被告方、被害方進行充分的量刑協(xié)商，又要與法院進行量刑溝通。我國刑法要明確規(guī)定認罪認罰具結書的性質(zhì)，在此基礎上，由最高人民法院和最高人民檢察院聯(lián)合制定精準的量刑指導意見，為量刑建議精準化提供規(guī)范依據(jù)和指引[5]。檢察院在推進量刑建議精準化的過程中，要轉變“重定罪、輕量刑”的司法理念，完善量刑的限制性條文，且在傳統(tǒng)量刑方法的基礎之上利用大數(shù)據(jù)、人工智能等現(xiàn)代技術方法輔助建議量刑。

結束語

本文結合認罪認罰具結書制度和司法實踐對認罪認罰具結書從控、辯、審三方角度進行分析。我國刑事訴訟模式在認罪認罰從寬具結書制度的推動下，經(jīng)歷了由對抗性向合作性的轉型，在此背景下，如何實現(xiàn)犯罪被追訴人與公訴機關的有效溝通成為完善司法公正和效率的關鍵要素之一。在合作性司法中，辯控雙方應當平等協(xié)商，以確保認罪認罰具結書簽署程序的公正，然而在司法實踐中，認罪認罰具結書的簽署和推進仍由公訴機關作為主導，長此以往，控辯協(xié)商的不平等性就會加重，雖然解決了司法效率問題，但是難以保障被追訴人的權利，容易造成冤假錯案，降低司法的公信力。本文從多種角度分析了認罪認罰具結書制度在司法實踐中存在的問題，如認罪認罰具結書的效力不明確的問題，被追訴人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的真實意愿表達的影響問題以及檢察院量刑建議的合理性問題。對于上述問題，本文也提出了相應的完善建議：建議完善認罪認罰具結書的效力；提高被追訴人對認罪認罰具結書簽署后果的認知；完善檢察院在認罪認罰具結書中的建議量刑的限制性條文等。盡可能縮小控辯雙方不平等的差距，充分保護被追訴人的權益。通過對認罪認罰具結書在司法實踐中的應用效果及完善路徑研究，我們可以從微小的法律細節(jié)中看到我國更廣闊的法治發(fā)展空間。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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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姜萍.論認罪認罰具結書中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權益保障[D].山東：山東大學，2021.

[5]李振杰.困境與出路：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下的量刑建議精準化[J].華東政法大學學報，2021，24（01）：139-152.

作者簡介：胡金婷（1997— ），女，漢族，遼寧沈陽人，青海民族大學法學院，在讀碩士。

研究方向：刑事訴訟法。

基金項目：本研究受青海民族大學研究生科研基金項目資助（項目名稱：青海民族大學研究生創(chuàng)新項目，項目編號：04M2022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