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毅博:(《畫刊》封面計劃藝術家,2023年第8期):在創(chuàng)作中,藝術家會刻意或無意地產生創(chuàng)作脈絡與風格,你如何看待藝術創(chuàng)作的方法論?
楊晨:站在什么樣具體的語境當中,從何種哲學的、社會的、文化的位置切入?汲取哪些藝術家和藝術運動以及其他相關的影響作為參照?又應用怎樣的材料、媒介、語言表述共同建立起一種嚴謹的、相關聯的創(chuàng)作文脈系統是必要的。這會幫助創(chuàng)作者更理性地圍繞著自己所提及的創(chuàng)造性問題去工作。
在約翰·伯格的作品《我們在此相遇》的里斯本章節(jié)中,記述著一段他與母親的對話。“約翰啊,生命中的每一件事都是畫線的問題,你得自己決定你要把線畫在哪里,你不能幫別人畫那條線。當然,你可以試試,但不會有用的。遵守別人定下的規(guī)矩可不等于尊重生命。如果你想尊重生命,你就得自己畫那條線?!?/p>
“所以時間不作數,地方才作數?”
“不是任何地方,而是相遇的地方?!?/p>
相遇的地方,是偶然隨機的,相遇的時刻往往既是高潮到來的瞬間也是告別的開始。我們不難想象這些情景會左右一個觀察者的目光,激發(fā)一個游蕩者的熱情。期待偶然,始終是一種強烈的愿望,正因為期待,才賦予內心一種能量,這種能量可否幫助我們生存,甚至可以推動我們去改變和創(chuàng)造一些事物呢?通常,當我們反復在城市熟悉的街區(qū)中徘徊時,一種強烈的發(fā)現感會抓住我們,世界的奇觀伴隨著我們的腳步節(jié)奏展開,好似我們奇跡般的觀察著周遭世界,閑逛往往能夠將最日常的現實推移向不確定的陌生領域。但是,如果想抓住這樣的陌生,不想讓其轉瞬即逝,對我而言則需要確定一種驗證和感知的現場,去體現出我在某時某地擁有偶然的確信,讓它依據感覺蔓延開來的同時也應用一種方法,使得我在游蕩的過程中不滿足于只成為一位記錄者。
關于藝術創(chuàng)作中的“偶然性”總有太多的爭執(zhí)。人們往往指責其要么太過于明顯,要么不夠現實,要么過分表達,要么就墜入膚淺或者自說自話。藝術中的偶然性思維似乎注定要處于兩者之間,陷入對立的(控制與缺乏控制、秩序與無序、控制與不可預測)之間的辯證游戲中。而尋求一種微妙的、有趣的平衡,使偶然性可以被接納,是鮑里斯·阿舒爾(Boris Achour)的系列作品《小動作》,以及弗朗西斯·埃利斯(Fran?is Alys)的《粉刷/修改》《綠線》給予我的“遺產”。
在我以往的作品中,確實總被畫線的問題所牽引。我曾借用隱喻阿里阿德涅的線團去組織地緣關系,嘗試讓鉛筆推動橡皮進入消磨彼此的狀態(tài),也用繪畫的線條拼命追趕風中消散的花朵。這次圍繞《畫刊》雜志的“封面計劃”,我滿懷期待地在街頭閑逛了幾天,途中拍攝到了一些有趣的東西,找到幾處可供發(fā)掘的場景,但在經過種滿麥冬的路邊時,偶然看到一束越界的野草,我確信我們終于在此相遇!我搶在環(huán)衛(wèi)阿姨清除掉它的前一刻留住了它,用油漆畫下規(guī)避野草的環(huán)形線條,通過介入和干預導演了這場意外。
一條白色交通線,化身為一種規(guī)范穿行在特定的區(qū)域,甚至表明一種拒絕。而違反則意味著越過,在秩序的深處始終又有一種隱匿的東西會調動起不服從的欲望。
我問女兒,你覺得這是什么?她想了想回答道:“一條線,還有大草媽媽和小草寶寶?!?/p>
這是相遇的地方,場景不期而遇,但作者同時在場。
注:楊晨,藝術家,西安美術學院跨媒體藝術系實驗藝術專業(yè)教師,西安美術學院在讀博士。
責任編輯:孟 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