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柏林
(湖北師范大學 漢冶萍研究中心,湖北 黃石 435002)
明治維新后日本為發(fā)展近代化產業(yè),大力推行“殖產興業(yè)”政策。所謂“殖產興業(yè)”政策,是指明治維新后日本在西方列強的強大經濟、軍事壓力下,被迫推行的移植和創(chuàng)立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一系列政策的總稱。[1]一般認為,日本殖產興業(yè)推進的過程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從1868年至1873年,以大藏省和工部省為中心展開。重點發(fā)展官營事業(yè),以經營鐵路和礦山為主,注重改良和引進技術,創(chuàng)辦“模范工廠”。第二階段從1873年至1881年,以內務省為中心展開。以英德為榜樣,大力推進“殖產興業(yè)”政策,形成“三位一體”的領導體制,其中大藏省負責資金籌措與調配,工部省負責管理鐵路、礦山及機械制造業(yè),內務省負責農牧業(yè)及農產加工。在本階段后期,其政策從此前的政府全面主導轉向官營、民營并重,明治政府開始主動將一些官營企業(yè)轉為民營企業(yè)。第三階段從1881年至1889年,以農商務省為中心統(tǒng)攬“殖產興業(yè)”政策的實施。主要發(fā)展紡織、水泥和礦業(yè)等產業(yè),繼續(xù)實行“官民并舉”的方針,廉價處理國營企業(yè),大力扶持私人資本主義。不難看出,日本推行“殖產興業(yè)”政策的過程,實際上經歷了一個從“官營為主”向“官民并舉”的轉變過程,這種轉變在政府的直接推動下,取得了較好的效果,有力促進了其資本主義的發(fā)展。值得注意的是,在推行“殖產興業(yè)”政策的過程中,日本政府開始并未對發(fā)展鋼鐵業(yè)予以特別重視,只是從發(fā)展軍工的角度,通過接管從幕府手中接收過來的釜石鐵礦和中小阪鐵礦,創(chuàng)辦了一些小型制鐵廠,進行鋼鐵生產,但由于質量和成本無法與進口鋼鐵相抗衡,不得不中途放棄。[2]在“殖產興業(yè)”政策推進的過程中,日本大力扶持私營鐵道會社和海運會社。鐵路建設在第一階段主要以官營為主,但從第二階段后期開始,明治政府放棄了鐵路官營政策,轉而鼓勵私人資本參與。1887年,明治政府頒布了《私設鐵道條例》,賦予私營鐵路會社一系列特權和優(yōu)惠。在此前后,以“日本鐵路會社”為代表的一系列鐵路會社在政府的扶持下相繼成立。在海運業(yè)方面,明治政府亦采取了給予補助的保護政策,有力促進了海運業(yè)的發(fā)展。[3]此外,紡織業(yè)也獲得了快速的發(fā)展。1886年至1890年,民營紡織企業(yè)迅速增加,全國紗錠數量由5.9萬猛增到27.8萬,棉紗產量由1.6萬包激增到10.5萬包。[4]隨著鐵路的大量修建,造船業(yè)的發(fā)展及私人資本主義工商業(yè)的迅速發(fā)展,對鋼鐵的需求急劇增加,這不僅為鋼鐵工業(yè)的發(fā)展提供了市場,亦對發(fā)展本國的鋼鐵工業(yè)提出了迫切的要求。
但由于鋼鐵企業(yè)需要大量資金的投入,除了較早且規(guī)模較小的釜石制鐵廠外,日本的民營資本很少投入鋼鐵企業(yè)。19世紀80年代后期, 雖然鋼鐵需求量大大增加,但日本國內的鋼鐵自給率不到5%。1891年,內閣會議上首次提出設計海軍制鋼所,其主要目的就是為海軍軍工生產提供所需鋼鐵。在海軍制鋼所的《設立煉鋼廠費用說明書》中,日本政府認為,制鋼業(yè)不發(fā)達的原因主要是資本不足及生鐵產業(yè)不發(fā)達,要推進煉鋼產業(yè)的發(fā)展,需要政府投資煉鋼企業(yè),擴大生鐵市場和生鐵冶煉產業(yè)。[5]這是日本政府首次從政府層面就發(fā)展官營鋼鐵業(yè)進行說明,反映出明治政府開始考慮從政策方面確立鋼鐵官營的策略。1892年,由官員、軍人和學者組成的制鋼事業(yè)調查委員會在調查后提出,由于民辦企業(yè)難以籌措資本和實現盈利,出于“軍事上的需要和國家經濟利益”,應將制鐵所創(chuàng)辦成官營企業(yè)。[2]
在此情況下,為解決鋼材自給的問題,日本政府決定創(chuàng)辦官營制鐵所,在1892年的總額8350萬元的年度預算案中,專門拿出315萬元,用于建造煉鋼廠,以生產“制造武器艦船最需要的材料鋼鐵”。預算提交議會后,眾議院預算委員會討論后決定,削減用于軍艦制造和鋼廠建造費等費用,遭到首相松方正義的堅決反對,并解散議會。在第三屆議會上,政府再次向議會提出了鋼鐵廠建設費的提案。[6]雖然由于議會的反對,導致該年度預算未能通過,[3]但從中可以看出,日本政府開始重視本國鋼鐵工業(yè)的發(fā)展,創(chuàng)辦官辦大型制鐵所已經納入政府規(guī)劃。
在“日清戰(zhàn)后經營”及“日俄戰(zhàn)后經營”中,日本政府扶持鋼鐵工業(yè)的政策規(guī)劃更加系統(tǒng)化,并逐漸得到實施。1894年7月,中日甲午戰(zhàn)爭爆發(fā),日本稱之為“日清戰(zhàn)爭”,1895年2月,戰(zhàn)爭以清王朝的失敗而結束。4月17日,中日簽訂《馬關條約》被迫賠償日本軍費2億兩白銀,加上此后因“三國干涉還遼”所付的所謂“補償金”共2.3億兩白銀。在中日甲午戰(zhàn)爭結束后,日本政府在軍部的推動下,以巨額賠償為財源,以擴軍備戰(zhàn)為中心,開始制定和實施所謂的“日清戰(zhàn)后經營”。
“日清戰(zhàn)后經營”之規(guī)劃的正式文件是《關于財政前途之計劃的提議》,該文件由大藏省主記官阪谷芳郎起草,由時任大藏大臣的松方正義于1895年8月15日向內閣提交審議。這份計劃書規(guī)劃了日清戰(zhàn)爭之后的國家財政計劃,認為日本的擴軍備戰(zhàn)刻不容緩,提出,“明治29年以后屬于臨時大計劃的年度財政支出的增加,第一是擴張陸軍,第二是擴張海軍,第三是鋼鐵廠,第四是擴張鐵路及電信?!睆倪@個計劃不難看出,日本政府已經從國家戰(zhàn)略層面把這四個方面作為涉及到國家前途與命運的核心利益,舉全國之力來擴張與發(fā)展。在整個“日清戰(zhàn)后經營”階段,日本政府在總計5億日元的支出中,20%為陸軍擴張費,陸軍從6個師團擴大到12個師團。42%為海軍擴張費,海軍艦艇噸位從5萬噸增加到25萬噸。與此同時,日本陸軍還制定了《國有鐵道擴張計劃》,積極推進鐵路國有化,由此進一步刺激了國內對鋼鐵的需求。[3]
為了能夠實現鋼鐵自給,以滿足軍工需求,明治政府制定了官營制鐵所創(chuàng)辦計劃,并于1897年創(chuàng)辦了大型鋼鐵廠——八幡制鐵所。根據日本政府制定的4年創(chuàng)辦計劃,從1897年至1901年,其預算創(chuàng)辦經費共計為409.6萬日元,[7]但實際的創(chuàng)建費用到1901年為止,共投入約1900萬日元,增加到了原預算的4.5倍左右。到1905年,日本政府先后投入2750萬日元作為創(chuàng)辦費,用于創(chuàng)建八幡制鐵所。[2]日本政府巨額資金的投入,使得八幡制鐵所的規(guī)模不斷擴大,各種設施不斷得到加強和補充,到1905年左右,基本建成了鋼鐵一體化的較為完備的鋼鐵生產體系。八幡制鐵所的建成,是日本明治政府根據其戰(zhàn)略規(guī)劃,把鋼鐵工業(yè)作為關系國家發(fā)展的核心利益,在長達十年的時間內,不計成本地不斷投入巨額資金的必然結果。它的建成對日本近代鋼鐵工業(yè)的發(fā)展產生了極為重要的影響?!巴ㄟ^上述國家資本在十年間的投資,煉鐵廠奪取了對煉鋼原料的控制權,建立了目標生產90 000噸鋼材的鋼鐵一體化生產體制和軍事裝備的生產系統(tǒng),標志著日本鋼鐵工業(yè)發(fā)展的一個轉折點?!保?]
八幡制鐵所成立后,其所用原料原本打算由本國國內礦山來供應。為此,日本政府于1899年制定了國內鐵礦石買入規(guī)則,先后將赤谷鐵礦山、二瀨煤礦、粟岳鐵礦山國有化,以確保國內鐵礦石對制鐵所的供應。但由于赤谷礦山的開發(fā)未能按計劃進行,加上國內礦石儲量有限,日本政府為確保獲得長期穩(wěn)定的鐵礦石供應,決定從中國大冶采購鐵礦石。1898年10月,伊藤博文赴中國游歷前,制鐵所長官和田維四郎請其在游歷期間與張之洞商談購買鐵礦石事宜。伊藤博文在中國游歷期間專程趕往武漢,與張之洞就此事進行商談并與其達成一致意見,決定以日本之煤焦,交換中國大冶之鐵礦石。[8]
為確保將鐵礦石供應的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在煤鐵互售合同的談判過程中,日本先是要求直接購買礦山供日方開采,遭到中方拒絕。隨后日方又提出在大冶鐵礦所屬礦山中,指定一座礦山,由中方聘請日方技師及助手負責開采事宜,其礦石開采后專門銷售日方,再次遭到中方拒絕。雖一再遭到中方拒絕,但日本覬覦大冶鐵礦的圖謀并未就此止步。1898年12月,日本政府駐上海代理總領事小田切萬壽之助獲悉漢陽鐵廠計劃從外國借入巨款的消息后,極力勸誘督辦盛宣懷從日本借款,并建議由日本政府向中方提供借款,以便借機將漢陽鐵廠尤其是大冶鐵礦的管理權控制在日本手中?!拔蚁嘈糯穗H由我國提供此項資金,將鐵政局和大冶鐵礦管理權,掌握到我國手中,實屬極為必要之事?!保?]他認為,通過借款,不僅可以獲得一般商業(yè)上之利益,還可以在中國扶持日本之勢力,將東方制鐵事業(yè)掌握在日本手中。[8]在小田切提案的基礎上,日本政府決定推進借款事項,1899年3月14日,日本外相和農商務大臣以訓令形式,向制鐵所長官和田和駐上海代理總領事提出了借款條件:金額200萬兩,利息五厘,期限為20年,提供營業(yè)利潤的1/4(或者大冶鐵礦向制鐵所銷售的全部利潤),以漢陽鐵政局用地,機械建筑等的全部,大冶鐵礦全部作為擔保,資金由日本方資本家成立之組織提供,橫濱正金銀行負責籌措,管理權由日本資本家成立的組織之代表負責。[2]上述借款條件要求以漢陽鐵廠及大冶鐵礦的幾乎全部固定資產為擔保,并企圖掌握公司管理權,雖然此次借款最終未能實現,但日方的舉動無疑暴露了其企圖全面控制漢冶萍公司的野心,日本政府為發(fā)展其官營鋼鐵事業(yè)全面控制漢冶萍公司的國家政策亦就此確定下來。
在1902年底日方乘漢陽鐵廠經營困難、融資渠道枯竭之際,再次以優(yōu)惠條件引誘盛宣懷向日方借款,最終雙方簽定300萬日元借款合同。通過此次借款,日方進一步延長了礦石購買合同,并可以派遣工程師進入大冶鐵礦,實現了對大冶鐵礦管理權的初步滲透。不僅如此,日方還借此獲得了“大冶之得道灣礦山(附圖)、大冶礦局現有及將來接展之運礦鐵路、及礦山吊車并車輛房屋、修理機器廠”的抵押擔保,并把他國排除在外,初步實現了其染指大冶鐵礦的陰謀。此外,日方還通過此次借款與盛宣懷建立了密切的關系,把大冶鐵礦、盛氏與日方捆綁在一起,“即欲另作第二次借款之擔保,應先盡日本?!保?]為此后進一步向中方提供貸款,進一步染指大冶鐵礦乃至此后成立的漢冶萍公司提供了借口。
從此時開始,日方利用各種機會,不斷向中方提供貸款,不斷要求把漢冶萍公司的資產作為抵押,企圖以此不斷強化對漢冶萍公司的掌控。
官營鋼鐵廠創(chuàng)立后,日本政府為促進本國鋼鐵工業(yè)的發(fā)展,在對本國鋼鐵生產進行補貼的同時,逐步提高鋼材進口關稅。據岡崎哲二先生推算,從1899年到1911年,八幡制鐵所先后從政府獲得津貼達5394.2萬日元。[5]這個推算可能有些夸大,但不可否認的是,八幡制鐵所在創(chuàng)辦之后,每年都從政府獲得了大金額的補貼。1899年至1911年,鋼材進口的平均稅率從3%提高到13.9%,幾乎提高了3倍。[5]
鋼材進口減少的同時,國內工業(yè)發(fā)展對鋼材的需求卻急劇增加,八幡制鐵所的鋼鐵產量遠遠不能滿足國內需要。在日本政府的支持下,1906年至1909年,八幡制鐵所進行了第一期擴張,其目標是要達到年產鋼材18萬噸。為此,制鐵所在第22次議會上提出了1088萬日元的擴張預算,并獲得了通過。通過此次擴張,制鐵所建造了160噸高爐、副產物回收式焦炭爐以及25噸平爐等一系列與發(fā)達國家一樣的高端先進設備,鋼鐵生產成本迅速降低。[5]到1910年,其鋼鐵產量已達到年產生鐵12.7萬噸、鋼材15.3萬噸的規(guī)模。至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前,日本已“確立了鋼鐵業(yè)的基礎,特別是軍用鋼鐵已基本建立了自給體制?!保?]
1911年至1915年,八幡制鐵所進行了第二期擴張,力圖把鋼材產量增加到30萬噸,這個擴張計劃的目標是使生鐵和鋼鐵的生產能力增加一倍。為此,日本政府在1911年確定了1238萬日元的擴張預算,并在1915年新增376萬日元,最終于1916年完成年產30萬噸鋼鐵的目標。[2]通過第一期和第二期的擴張,八幡制鐵所已使鋼鐵鋼材的大規(guī)模生產正式步入正軌。
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爆發(fā)后,對鋼材的需求急劇增加,而鋼鐵進口因戰(zhàn)爭影響更加困難,加上日本海軍提出了新的艦隊擴充計劃,日本國內的鋼材生產量遠遠不能滿足需要,1916年在第37次議會上,八幡制鐵所提出了為期6年的第三期擴張計劃和3451萬日元的經費預算,并獲得了議會通過。實際上,在第三期擴張計劃實施過程中,制鐵所在1917年至1924年間,數次向議會提出增加預算并申請延期,最終此次擴張經費實際達到了7193萬日元,比原計劃翻了一倍,時間也延長至1929年。隨著第三期擴張計劃的完成,八幡制鐵所的鋼材生產能力增加到年產75萬噸。[2]
在八幡制鐵所三次擴張過程中,為確保鐵礦石的穩(wěn)定供應,日本方面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圖謀實現對漢冶萍公司的全面控制。
一方面,日方繼續(xù)通過借款,加強對漢冶萍公司資產的控制和內部管理的滲透。1905年至1907年,日方通過大倉組和三井洋行向公司借款300萬日元。[10]1910年至1911年,日方通過兩次預借生鐵價值借款,獲得了向公司提供借款的優(yōu)先權,使得公司在融資方面對日本方面的依賴進一步增強,一定程度上強化了對漢冶萍公司的控制。[8]1913年至1914年,日方通過1500萬日元大借款,迫使公司同意由日本人擔任公司最高工程顧問和會計顧問,直接插手監(jiān)督和干涉公司內部管理,進一步加強了日方對漢冶萍公司的間接控制。[8]
另一方面,日方試圖通過推進中日合辦漢冶萍公司,直接介入公司內部管理,在遭遇挫折后采取結合借款增加公司內部日方管理人員的方式,實現所謂的“變相中日合辦”,進而控制公司管理權。辛亥革命爆發(fā)后,日方利用盛宣懷、李維格等人急于借助日方勢力保護公司及私人財產的迫切心理,誘逼他們出賣公司利益,并利用南京臨時政府急需借款以緩解財政危機的需求,通過臨時政府對盛氏施壓,迫使其按照日方意圖簽訂中日合辦漢冶萍公司草合同。只是由于此后中國國內各界的激烈反對,合辦最終取消,日方的圖謀未能得逞。[10]1915年初,日方在“二十一條”中提出中日合辦漢冶萍公司的要求,企圖通過逼迫袁世凱政府強推中日合辦,但被中方以委婉的方式拒絕。此后日方通過1920年代的850萬及200萬日元等借款,[10]不斷向公司內部安插日方管理人員,以所謂“變相合辦”的方式逐步實現對公司管理權的掌控,使?jié)h冶萍公司完全淪為日本制鐵所的原料供應基地。
全面抗戰(zhàn)開始后,日軍占領大冶廠礦。1938年10月,日本軍部委托“日鐵”在大冶成立“大冶礦業(yè)所”,直接進行鐵礦開采。由于此前大冶廠礦的設備一部分被拆運至重慶,一部分被炸毀,為盡快恢復生產,日方修復了鐵山至石灰窯之間的運輸鐵路,陸續(xù)添置了一批探礦、采礦、運礦及選礦設備,并在江邊卸礦碼頭安裝了兩架號稱“東洋第一”的大型裝載機。[10]1940年10月,“大冶礦業(yè)所”恢復鐵礦石開采。從此時起直至抗日戰(zhàn)爭結束,大冶廠礦一直處在日本占領與控制之下,并以“大冶礦業(yè)所”的名義進行掠奪性開采。據戰(zhàn)后國民政府成立的華中鋼鐵公司統(tǒng)計,從1938年至1945年,日本先后從大冶鐵礦劫奪鐵礦砂500萬噸以上。[10]抗戰(zhàn)勝利后,漢冶萍公司在淪陷區(qū)的資產全部由南京國民政府接收和清理。至此,日本控制漢冶萍公司的野心亦宣告失敗。
明治時期,隨著“殖產興業(yè)”政策的實施,日本國內對鋼鐵的需求急劇增加,政府逐漸認識到鋼鐵工業(yè)在近代工業(yè)發(fā)展中的重要作用。在此情況下,為解決鋼材自給的問題,日本政府決定創(chuàng)辦官營制鐵所。甲午戰(zhàn)爭結束后,日本政府在軍部的推動下,以巨額賠償為財源,以擴軍備戰(zhàn)為中心,開始制定和實施所謂的“日清戰(zhàn)后經營”,并于1897年創(chuàng)辦了大型官營鋼鐵廠——八幡制鐵所。為解決制鐵所的原料問題,日方確立了控制大冶鐵礦乃至漢冶萍公司的策略。在實施這一國策的過程中,日方先是采取借款抵押及安插管理人員等隱蔽的方式,隨后又通過“中日合辦”漢冶萍公司等方式圖謀直接掌控公司管理權。不僅如此,日本政府還從外交層面時常進行干涉,并在全面侵華時期直接派軍隊占領大冶廠礦。從隱蔽實施到公然推進,到最后使?jié)h冶萍公司徹底淪為其原料供應基地,揭示出日本對漢冶萍公司控制權的爭奪從一開始就是作為一項重要國策確定下來,草蛇灰線,持續(xù)推進,是一個有預謀的長期的過程。
此種狀況使得漢冶萍公司的衰敗成為歷史的必然。由于近代日本把發(fā)展鋼鐵工業(yè)作為其核心利益,長期從國家層面加以扶助。為解決發(fā)展本國鋼鐵工業(yè)亟需的原料問題,日本把爭奪漢冶萍公司控制權作為其推進本國鋼鐵工業(yè)發(fā)展的一項長期國策,一以貫之。
由于國內時局的動蕩,加上公司內部經營管理的失誤,面對日方處心積慮的爭奪,中國政府及漢冶萍公司對日方企圖缺乏應有的警惕和有效的應對,導致漢冶萍公司逐漸為日方所控制,并最終淪為日本制鐵所的原料基地,其教訓亦值得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