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深刻解讀當代先鋒建筑師創(chuàng)作上一些新概念，梳理褶子思想、游牧空間以及非線性參數化建筑與空間的創(chuàng)作思路，結合當代一些先鋒設計師的概念作品，來研究西方哲學思想對當代建筑設計的影響，從環(huán)境觀、審美觀、結構觀中，探索構建更多的形式美語言，從而為當代建筑與空間的創(chuàng)新設計提供多元化的思考與啟發(fā)。

關鍵詞：環(huán)境設計 游牧空間 當代建筑 褶子論

自20世紀90年代，數字化技術已經廣泛應用于建筑學領域，先鋒建筑師與眾多建筑設計院校從未停止過探索，經過30多年發(fā)展變化，數字化技術已成熟應用于建筑創(chuàng)作的概念之中。其發(fā)展過程經歷三大階段：第一，從虛擬形態(tài)演變?yōu)榻柚鷧祷绞竭M行實際項目設計；第二，采取了計算機軟件對建筑形態(tài)的材料和空間結構進行物質性探索；第三，將計算機技術運用到環(huán)境空間設計的更大尺度之中。在科學技術的推動下，西方現當代建筑師開始打破歐幾里得幾何體系中秩序與統(tǒng)一的理性審美，通過反理性的、非線性的思維模式，深層次的思考與探索后現代建筑以拓撲幾何為基礎，以賽博空間為主導的多元化形式美。在這種情形下，當代先鋒建筑師對傳統(tǒng)空間概念進行了系統(tǒng)地顛覆與更新，開創(chuàng)了新的理性手法與哲學思想，使其改變原有建筑內外的固有形態(tài)，使建筑空間產生了多元化、多語義的概念創(chuàng)新和突破，這不能不說是傳統(tǒng)設計思想的反叛與更新。

一、當代的學術理論

（一）非線型建筑設計

“非線型”的說法源自于“非線性科學”，它完全區(qū)別于以牛頓科學為基礎的現代線性思想，它是一種交叉學科，能夠闡釋“動態(tài)性、不規(guī)則、自由化、非平衡狀態(tài)下”等多種現象，它是我們改造人類社會及自然界的一種全新的認知。在20世紀90年代末，世界著名藝術理論家查爾斯·詹克斯在擔任英國AD雜志客座主編時，提出了：“非線性建筑：新科學=新建筑？”的主題，查爾斯·詹克斯深刻闡釋了非線型科學已經取代牛頓經典理論下的現代線性科學。雖有異義，但宇宙比牛頓、達爾文所設想的更有活力、自由、開放，這是一個事實。詹克斯還列舉了：西班牙古根海姆博物館，美國阿羅諾夫中心，德國猶太人博物館設計，來證實非線性科學之下的新建筑形式將會涌現。

非線性建筑及空間創(chuàng)作有眾多經典案例，南非Counter-space建筑事務所設計師SumayyaVally在2020年倫敦蛇形畫廊展廳創(chuàng)作之中，以“身份、種族、歸屬、聚集”為靈感來源，濃縮了Sumayyavally對倫敦都市移民社區(qū)思考?！敖洕?、信仰、種族、氣候”等社會交織問題，通過一種“都市閱讀”走訪形式拼接元素，展廳中充滿著抽象、疊加、拼接多重元素（圖1）。日本建筑大師伊東豐雄與結構大師塞西爾·巴爾蒙德共同設計的2002倫敦博覽會蛇形畫廊中，以“破碎”為設計概念，整個展亭是由隨機的三角形與四邊形融合在一起的復雜形態(tài)，它是用立方體旋轉擴張算法打造，“虛實、光影”都結合非常巧妙，空間之中沒有墻、柱、梁、窗與門的區(qū)分，猶如碎片的拼合制作出一種迷亂閃爍的光線氛圍（圖2）。建筑設計是一個復雜的系統(tǒng)，它受到內部及外部眾多因素的作用與影響，設計過程是一個動態(tài)下多參數集合的穩(wěn)定結構，它不單單是某個階段下動態(tài)規(guī)則結構的定格，更多反映出各參量游牧狀態(tài)下的關聯性，其形態(tài)會呈現出一種非線性的自然狀態(tài)，體現出建筑設計矛盾性與復雜性，從而有了一種流動性、非線性體量的建筑形態(tài)，我們稱之為“非線性建筑”。

（二）德勒茲哲學論

在20世紀80年代末，德勒茲的著作《褶子：萊布尼茨和巴洛克》一書中，詳細闡釋整個世界充滿著“褶子”。“時間和空間”將伴隨著物質折疊與再折疊不斷展開及生成，德勒茲還提出“彎曲”是形態(tài)表象中形成褶子的最佳元素，可被看作“純粹的有關線點的事件”。在他看來，物質是在“由里及表和由表及里”的相互折疊中誕生的。因此，物質本質上不存在前后內外之分，空間與時間共處于環(huán)境的折疊之中，外部是物質表象組織的展現。他還提出，當外部表皮具備結構和材料的雙向特性時，空間表皮可以取代內部結構而轉變?yōu)樾误w本身，并成為時間與空間的主導。

德勒茲所提出物質組合規(guī)律有兩條：一是物質的內外折疊是雙向交融的，所以本質上生成的物體不應該存在內外之分；二是折疊所形成的空間，是由一個時間點到另一個時間點延續(xù)發(fā)生的，它是一個動態(tài)連續(xù)的過程。德勒茲的哲學思想與非線性建筑設計的概念思考有交集點。德勒茲的物體可以作為非線性體，褶子思想定義了非線性體，闡釋了新概念，它是非線性設計創(chuàng)作的理論基礎。比如：一些概念設計方案，FOA設計的《日本橫濱碼頭》（圖3）以及RUR與XWG設計的《廣東三水城市中心》項目，都有褶子與非線性思想，建筑頂棚、墻面、樓梯、通道、結構與設施混雜在一起，形成一個連續(xù)而變化的表層結構，消除外立面作為內外界限的固定模式，打破內外與時空、人工與自然界限，“折疊”體現出一種空間與文脈的延續(xù)。

德勒茲的“平滑”概念，體現了一種“自由、開放、不受理性束縛”的設計思想。它不同于凹凸條紋與網格，它沒有封閉的以及等級觀念，傳統(tǒng)的固定空間受水平面引力限制，只能在固定“點”之間運動，而平滑思想，對應的是“游牧空間”，空間是不斷變化的，游牧體現出空間的廣闊無邊，沒有界限、變量組存在隨意性與不確定性。因此，游牧空間與非線性建筑所詮釋的連續(xù)空間有著相近的特征。

（三）游牧空間

游牧空間的概念最早源自于對草原上游牧民族的活動軌跡思考，游牧民族的活動路線是不確定的、活動軌跡是隨意性的，這體現了游牧民族無拘無束的生活習慣與生活狀態(tài)。游牧狀態(tài)是一種非理性的存在狀態(tài)，體現了動態(tài)、自由、開放、隨機與連續(xù)，無目的活動特征。吉爾·德勒茲是游牧空間理論的創(chuàng)造者，游牧空間的概念給現代建筑與空間設計帶來了很大啟發(fā)與影響，游牧空間是一種流動的，具有無限可能性，沒有預定的結構與實際目標，對于建筑空間來講，尤納·弗萊德曼提出了移動型游牧空間與境遇國際提出了事件性游牧空間，兩者都強調游牧空間的差異和生成，游牧本質就是突破局限，走向生成。受到尤納·弗萊德曼移動型游牧影響，倫敦建筑電訊派提出通過插接、步行、即時、爆裂的方式來改造城市。例如：格萊茨美術館，美術館的外部造型像一個藍色的大海參，設計師希望把城市裝入空間中，仿佛是一個行走的機器，里面裝有各種自動化設備，人像宇航員一樣活動；內部空間的改造有隱喻人體器官，參觀者走進展廳，步入移動式斜坡道猶如被吸入胃里，營造出一種被藝術吞沒的效果，移動型游牧空間強調是建筑本身的移動性與可變性，其設計思想直接影響到日本“代謝派”，雖然格萊茨美術館創(chuàng)意初衷是仿生行走的機器，但真正打動參觀者的是內部撲朔迷離的生活體驗，這種奇妙生活體驗正是游牧空間的思想核心。境遇國際將游走的概念延伸到建筑流線設計，基于人對建筑情感認知，強調情景構建。因此，移動型游牧空間直觀體現了空間多變形態(tài)，但游牧空間的本質是人對建筑內部空間的情感體驗，更多強調了人的參與及活動性。

二、空間更新與啟示

（一）非線性涌現

約翰·霍蘭的《涌現：從混沌到有序》一書中，對涌現理論做了系統(tǒng)論述，并構筑了涌現理論“普適性、集群效能、受限生成、內外因素復雜交互、系統(tǒng)適應性以及建造模型”等觀點。涌現理論對當代空間設計產生較大影響，史蒂文·約翰遜將城市涌現與計算機軟件結合，模擬城市涌現復雜性與創(chuàng)新性，用涌現思想來強調城市自發(fā)性生成；曼紐爾·德蘭達試圖以集群系統(tǒng)的交互與調節(jié)來模擬城市組織結構的生成；尼爾·林卡更多關注于居民與城市交互關系，提出了情境性設計概念。而徐衛(wèi)國結合涌現理論、混沌理論和參數化設計，嘗試著非線性涌現概念的探索，由簡單生成復雜模型，利用計算機軟件把參數據轉變?yōu)閳D形，生成建筑空間形體。扎哈·哈迪德設計項目《長沙梅溪湖國際文化藝術中心》與《凌空SOHO》（圖4、圖5），是基于非線性涌現思想下計算機參數化設計的生成之作，設計由多個彎曲有機形體塊、莖交合，建筑流線彎曲、空間穿插、界面模糊、構成了開放自由的空間結構，帕特里克·舒馬赫認為復雜設計是超理性的，表現出多重事件的概念。建筑空間之復雜審美及生成，還體現于“穿插、折疊、交合、滲透、轉化”，“不確定、不穩(wěn)定、隨機性、模糊性”等空間形式多元而豐富；比如：概念設計作品《游牧空間：翰宇廣告》，以非線性復雜交互涌現形態(tài)的自由表達，意在創(chuàng)造一種無拘無束、無形無序的游牧空間，不論是平面的空間劃分，還是立面的空間塑造上，以及頂棚的交錯穿插，都在營造一種自由的、開放的與流動變化的圖形語言（圖6）。其入口接待區(qū)簡潔明了，文案和設計區(qū)占據著空間主體部分，圓形資料室位于文案與設計區(qū)之間四面流通，隨意牽拉的不規(guī)則網膜，廢舊零亂的集群鐵絲，不僅豐富了空間形態(tài)，又表達了一種有機、無機形態(tài)的交合與自由。

（二）平滑與折疊

法國哲學家吉爾·德勒茲看來整個世界是一個和諧又沖突的褶子構成，褶子無處不在，整個世界處在由內向外和由外向內的雙向反復折疊之中。事務沒有內外之分，事務折疊過程是永恒的，整個世界都處在折疊、展開、在折疊之中，建筑的材料和結構也是可以相互替代的，當材料本身能夠支撐結構時，便成為建筑的結構。格雷戈·林恩的設計思想體現了涌現理論、德勒茲哲學、系統(tǒng)論、新有機論及拓撲理論的融合，他嘗試著用折疊、柔順、彎曲來塑造平滑建筑，把折疊作為一種創(chuàng)造曲線建筑基本特性，體現出設計創(chuàng)作的連續(xù)多樣及形式連續(xù)性，平滑空間是對各種異質元素的系統(tǒng)化整合。比如：室內獲獎作品《曼菲服飾》，以“低碳、節(jié)能、夢幻迷離的軟空間”為創(chuàng)意概念，塑造出時尚女裝售賣空間的高雅、前衛(wèi)、個性化特點。空間開放、布局蜿蜒并有機循環(huán)、充滿現代感，藤條構成的網狀物與游牧式的照明形成迷人的軟空間，網狀物的設計讓人們的視線通透游離。藤條與不銹鋼擱板有機結合，突出了展銷商品，形成復雜的透視與空間流向，制造出優(yōu)雅的音樂韻律并構成動態(tài)幻象（圖7）。室內空間中光線柔和流動，幻化出有趣的光影變化效果。格雷戈·林恩的平滑性空間策略，是以軟化動態(tài)曲線方式融合建筑自身與場地的多樣性，創(chuàng)造出動人空間場所。MAD《山水城市：未來人居的理想環(huán)境》概念中，用平滑跳躍的曲線創(chuàng)造動態(tài)空間，有著強烈的流動感、韻律感與柔軟感，平滑與折疊的形式打破了傳統(tǒng)建筑創(chuàng)作中“層”的概念，創(chuàng)造出柔軟曲折的動態(tài)美（圖8）。MAD的有機建筑和自然環(huán)境對話，從自然中汲取靈感而不是復制，把建筑看做景觀一部分，用建筑空間組織來創(chuàng)造感人的空間，山水項目力爭創(chuàng)造出一個城市的驅動力，而不是把城市想成很功能性的東西。

（三）拓撲形態(tài)空間

拓撲形態(tài)屬于現代幾何學的一個分支，最初應用于描述地形學，后來被廣泛應用于藝術設計領域，拓撲概念展現了彈性幾何與變體幾何的特點。結合參數化設計的建模技術，拓撲建筑形態(tài)復雜語義出現了多元化思想，早期建筑形式側重于自然生命力的模仿，模擬了生命有機體的孕育過程，比如扎哈設計的北京銀河SOHO、弗蘭克蓋里的西雅圖音樂廳設計。中期建筑形式側重自然形態(tài)的模仿，流水及風沙侵蝕下的地貌，融合了有機生命體的生理節(jié)奏，比如人的胚胎、血液循環(huán)、心跳頻率等等；后期建筑形式表現為人的干預力模仿，一方面是有機形態(tài)拓撲，另一方面是無機形態(tài)拓撲，由軟體幾何變形延伸至硬體幾何創(chuàng)新。馬巖松作品《夢露大廈》展現出對自然形態(tài)的扭曲拓撲，建筑形態(tài)猶如起伏人體之美，整棟建筑被水平大陽臺環(huán)繞四周，弱化了高層建筑慣用的垂直線處理層高的常規(guī)方法，改變整個建筑的視角局限并進行了視覺旋轉，形成不同高度的近距景觀體驗（圖9）。夢露大廈拉近了大城市中人與自然關系，感受到陽光和美景帶給人的舒適感。當代空間設計作品《E-shine服飾》在意向拓撲中提出“框”的概念，空間等于“框”，白色的框架構成了一個虛空、通透的空間，“框”已不再是尋常意義上的框，是“墻、窗、展臺、衣架、回廊、雕塑”等，空間與服裝渾然一體，精致與時尚完美結合，幾何框架游離在不確定的透視場景中，空間變換交錯，墻體和柱子部分為鏡面，通透虛幻，能夠反射出設計獨特新時裝（圖10）。概念品牌店《埃特小樹林》，設計師在空間中模擬自然界的樹林，搭建空間場所的親切感，錯落有序的金屬桿、虛幻不銹鋼鏡面與頂棚云朵造型，營造出強烈的空間帶入感，把服裝的“高端、時尚、大氣”，發(fā)揮得淋漓盡致（圖11）。拓撲形態(tài)的深入探索，豐富了當代建筑的設計語義，詮釋了拓撲形態(tài)審美的內涵。

三、結語

當代建筑設計的實踐證明，西方多元哲學思想與藝術觀念，推動了新建筑的概念創(chuàng)新與發(fā)展。在非線性理論，褶子理論，混沌理論，涌現理論，分形理論等西方哲學思想的啟發(fā)下，藝術設計打破了形式美法則的傳統(tǒng)局限，逐步轉向流動、彎曲、軟化、透明、交互、主動等設計新美學，我們開始進入一個建筑復雜語義更新與延伸的時代。建筑的終極目標是服務于人，在彰顯時尚個性化審美的同時，需要創(chuàng)造更多的人文關懷，營造出健康、安全、舒適、和諧的人居環(huán)境，形形色色的概念與理論創(chuàng)新，拓展了設計審美與創(chuàng)作活力，未來的建筑設計將會涌現更為廣闊的發(fā)展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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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文系安徽省哲學社會科學規(guī)劃青年項目“皖北老街文化建筑保護與更新設計研究”（編號：AHSKQ2020D1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