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昌良

中國自古崇尚閱讀，閱讀益智明理，陶冶情操。文武周公、孔子提倡學術、詩書、禮樂，促進了文化繁榮并改變了社會風氣。蘇秦懸梁刺股、匡衡鑿壁偷光、祖瑩藏火苦讀、曹雪芹廣涉書海，數(shù)千年的閱讀與創(chuàng)作，便有了唐詩、宋詞、元曲、明清小說等強大的民族文化的偉力。讀地理名勝，似遨游天下；讀歷史典故，似與古人傾心神交；愛文學，春花秋月，情境義理，妙味無窮；愛理工，一個細胞，一粒分子，也可以從中找到另一番天地。作為一所新時期的義務教育學校，面對優(yōu)質(zhì)均衡發(fā)展的時代召喚，學校優(yōu)質(zhì)發(fā)展的“密碼”是什么，路徑在哪里，抓手是什么，是值得我們深思的問題。

學校教育實踐中，我們欣喜地發(fā)現(xiàn)，閱讀是一種“母教育”，在培養(yǎng)有理想、有本領、有擔當?shù)臅r代新人中具有無可替代的作用，是培根鑄魂、啟智增慧的重要路徑。對閱讀的積極關注與深度開掘才稱得上“整全的教育”。

一、發(fā)現(xiàn)閱讀的時代價值與教育意蘊

這些年，全民閱讀備受關注，書香校園、整本書閱讀、親子閱讀等諸多詞匯高頻出現(xiàn)。全民閱讀被寫進黨的二十大報告，連續(xù)十年寫進政府工作報告。全民閱讀大會的召開、2023年初教育部等八部門發(fā)出《全國青少年學生讀書行動實施方案》，更是將閱讀提高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筆者以為這些舉措絕非偶然，而是對教育本質(zhì)的復歸。

閱讀具有關乎生命的母題意義，人若傾其一生找到了生命的意義，他的生命才可以超出自我，得到無限的延續(xù)和擴展，才會有自己的“精神家園”，得以安身立命。因此，閱讀是關于愛、信心、希望與美的事業(yè)?；谶@樣的理解，筆者才有了執(zhí)著地推動閱讀的信心與動力。

閱讀是一種古老的生活與認知方式，但隨著科技革命的狂飆猛進，“屏讀”化、碎片化、低幼化、雞湯化閱讀讓人憂心忡忡。在高度發(fā)達的信息技術、快節(jié)奏社會生活方式之下，閱讀受到了巨大的挑戰(zhàn)，也受到相當程度的誤解。伴隨著世界范圍內(nèi)對素養(yǎng)教育的追尋，各國都更加關注文化的覺醒與自信，人們開始重新認識與解讀閱讀的時代價值，掀起了全民閱讀浪潮。撿拾閱讀的教育學價值，體現(xiàn)在新的課程標準前所未有地重視閱讀，以語文為代表的人文學科幾乎都以閱讀為邏輯線索。站在今天看未來，閱讀，特別是紙質(zhì)閱讀的確不能被忽略，也是不能被替代的——特別是不能被紙筆刷題所替代。從某種程度上講，閱讀是在塵世中尋找生命意義，是性靈的扎根與精神的守望，是靈魂的洗刷與救贖，是一種生活乃至生命的方式。

二、閱讀的關系性存在與“共生閱讀”的濫觴

對成長中的青少年來說，閱讀更具有無與倫比的價值。他們的閱讀需要環(huán)境熏染默化，需要“點燃”“引爆”，因為青少年與父母師生是一種十分密切的關系性存在，因此需要師生家長之間的相互成全，他們之間是一種美好的“共生”關系。

進入21世紀以來，“共生”作為一種哲學思潮受到極大的關注，在不同的學科中有著不同的理解和應用。德國植物病理學家和真菌學家德貝里（Anton de Bary）在1879年借用希臘語“一起生活”（symbiosis）一詞，首次定義了“共生”的概念，他發(fā)現(xiàn)真菌和植物之間存在一種互惠關系，即兩者彼此受益。例如，某些真菌能夠幫助植物吸收土壤中的養(yǎng)分，而植物則為真菌提供糖分和其他營養(yǎng)物質(zhì)。

從社會科學的領域來看，“共生”也定義了個體和社會的關系。人類的個體需要依賴社會來獲得資源、知識和保護，而社會需要個體的貢獻來維持其運轉。受共生理念的啟迪，教育不能只依賴學校教育或者家庭教育的單方面，每一方面的教育力都是有限的，而應當看到教育的全局性關系。教育是具有普遍聯(lián)系關系的統(tǒng)一整體，須關注自身、外部環(huán)境、教育主體以及教育客體的不同關系特征并不斷進行調(diào)整，促進其和諧共存，服務于“使個體成人”的教育目的?；诖死斫?，我逐漸萌生了“共生閱讀”的教育主張。

從社會關系視角看，作為基本學習力的閱讀連接著教師、學生、家長、學校、家庭，諸多方面相互交織，共同發(fā)揮著影響，當這個生態(tài)位中的所有人都能自由共在、彼此關照、相互依存，便實現(xiàn)了他們從“主體性”到“主體間性”——共生關系，閱讀促進成長就成為可能。因此，“共生”既是“他為”，也是“自為”；既是“自在”，也是“共在”；既是“手段”，也是“目的”；既是“過程”，也是“結果”。

從教育學視角看，“共生閱讀”體現(xiàn)的是一個綜合教育體思想，是一種全面、互動和綜合的閱讀思想、閱讀理念和學習策略，它強調(diào)多元素的相互作用和影響，以幫助學生更好地理解、評估和吸收信息，更全面和深入地發(fā)展閱讀和學習能力。“共生閱讀”也是一種“共生態(tài)”學習，引導人們學會關注、體察、珍惜自己賴以生存的自然與人文世界，深思人與自然、文化、他人，以及自身的共生狀態(tài)和共生度的問題。理想上追求人的全面發(fā)展，描述教育主體豐富的生命內(nèi)涵。

三、用共生閱讀描摹“全社會教育”的完整圖景

“共生閱讀”的教育主張，就是對人整全發(fā)展的吁求，對片面追分的反思，是對“教育生態(tài)位”的重構，是秉持教育的眼光打量教育生態(tài)，希冀以嶄新的“教育力”構建學校教育的協(xié)同機制。

對此，著名教育學者李正濤提出的“全社會教育”路向觀點頗值得借鑒。他認為，當代教育需要經(jīng)歷一個從“社會教育”走向“全社會教育”的整體轉向。過去的教育，從社會變革與發(fā)展的內(nèi)在運行邏輯來看，有五種類型的“舊象頑疾”：“單向”，社會單方面影響教育并對教育提出各種要求；“弱勢”，教育常常作為經(jīng)濟、政治等其他領域的追隨者和屈從者；“割裂”，學校與各種社會教育機構，以及教育實踐內(nèi)部的割裂；“乏力”，中國基礎教育改革大都是自上而下驅動，缺少內(nèi)生變革；“空泛”，教育面臨具體“怎么辦”的實踐性問題，這是行動上的“空泛”。

如果站在全社會的角度，就會發(fā)現(xiàn)教育要解決的諸多問題都可以歸結為教育實踐與其他實踐的關系問題。如果站在教育實踐的立場，又要思考如何讓所有實踐方式都朝向教育，從而形成“全社會教育”的新格局和新體系。他認為，要以教育眼光的轉向為起點，要以“教育融合力的匯聚”為基礎，要以協(xié)同教育機制的建構為保障。而教育眼光的轉向，要有三種眼光，即“全教育實踐”之眼，“全社會實踐”之眼，“全生命實踐”之眼。這其實表達了教育應該有一雙“復眼”，要關注教育的多樣、全面、滲透，又要關注教育的關聯(lián)、綜合、融通。

“共生閱讀”就是秉持這三種眼光，顯然，“共生閱讀”不僅是一種“全教育實踐”，更是一種“全社會實踐”和“全生命實踐”。因此，“共生閱讀”是多育融合的產(chǎn)物，描摹的是“全社會教育”的美好圖景。共生閱讀正是秉承這樣的思想價值建構與展開的。

四、“共生閱讀”實現(xiàn)“全社會教育”生態(tài)圖景的基本路向

閱讀作為“社會教育”——學校教育，走向“全社會教育”，其實是在教育中尋找世界與建構世界。讓閱讀成為全社會發(fā)展的引領者，視閱讀為全社會實踐，以閱讀貫穿教育實踐全程，促進生命健康成長，有以下基本實踐路向。

一是價值認同。如何播種閱讀的“種子”，需要下一番功夫。我們將“共生閱讀”作為消減社會“內(nèi)卷”的一劑良方。首先是堅定不移地貫徹國家“雙減”政策，以此為契機實現(xiàn)漸進式突破。教師與家長的思想轉化當然是困難的，接受共生閱讀的思想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學校通過家長學校課程教育，慢慢引導家長漸漸開悟，漸漸學會淡定自然、從容不迫地投入閱讀，相信等待與積淀的力量。家長們也漸漸地從迷戀課后補習培訓班走向“海量閱讀”，大家形成教育的同盟，一起用閱讀“包抄底部”，成就能走得遠的學習力。慢慢地，通過學生海量的閱讀，解放他們的學習力，釋放無限的成長潛力。人的智慧就像一顆種子，需要適宜的條件才能發(fā)芽和成長。大量的閱讀將為學習力——包括興趣和學習支持力——提供寶貴的“營養(yǎng)”，思維和創(chuàng)造力都需要閱讀鋪墊起“知識背景”。在孩子們的成長過程中，漸漸地培養(yǎng)起閱讀的習慣，而習慣又是一種持久的力量，就能為他們開啟一扇通向智慧世界的大門。

二是課程成全。共生閱讀的有效開展的過程是漫長的，從不讀到讀，從不喜歡讀到喜歡讀，從不善讀到善于讀，進而形成優(yōu)良的氛圍，需要有效的機制加以推進。為此，學校構建適切的課程體系，建設“全景”“全域”“全程”“全員”“全息”的“五全閱讀育人”的杠桿，調(diào)動各方積極性共同賦能閱讀。這個過程，其實也是在建設未成年人的精神家園，最終實現(xiàn)立體多維滲透的共生，即“學科共生”“知能共生”“師生共生”“課內(nèi)外共生”“家庭共生”“家校共生”等六大共生。

三是對人成長的觀照。學校引導、服務、成全教師和家長。通過年復一年的啟動、推動、展示示范、評價總結等活動，讓價值觀相同的教師、家長、社會相關人士做共生閱讀的“點燈人”。秉承“培養(yǎng)終身閱讀者和積極而有教養(yǎng)的公民”的價值，以建設優(yōu)良閱讀生態(tài)為前提，教師帶頭閱讀為示范，家?；佑绊?，積極促進學生熱愛閱讀并不斷形成良好習慣，努力形成一個教師、學生、家長共同閱讀、共同成長的學習共同體，并逐步放大其正面效應，形成學習型社區(qū)，影響閱讀型社會的形成。

盡管這可能是一種“烏托邦式”的教育理想，但是所有的教育現(xiàn)實都曾是當初的教育理想。

（1）校長薦讀指路，實現(xiàn)價值共生。推進共生閱讀，培養(yǎng)學習共同體。學校開展“校長薦讀”活動，即校長每周一次推出單篇文章，供學習共同體閱讀。根據(jù)本校教師、學生、家長的情況，校長及時選擇適合的內(nèi)容推薦給各方面人群閱讀。

（2）開化教師思想，實現(xiàn)師生共生?！半p減”政策頒布后，我校便認為這是實現(xiàn)學校轉型發(fā)展的機遇，將黨的十八大以來關于教育的相關政策進行編印并組織教師認真學習，提高教師的政策水平。組織學習研討蘇霍姆林斯基關于閱讀促進學生智力發(fā)展的系列思想，提高教師的理論水平。通過學習“開化”教師思想，打開教師專業(yè)發(fā)展的“潘多拉盒”。著力于引導教師重視學科教學滲透閱讀的思想與強化方法指導，把閱讀作為各個學科學習力提升的重要標志。通過教師閱讀的熏染默化，形成班級熱愛閱讀的氛圍。學校倡導所有教師都做閱讀的“點燈人”，做閱讀“種子”，形成“百名教師愛閱讀，牽手千名學生共閱讀，拉動萬名家長同閱讀，影響社區(qū)十萬人的精神生活”的美好氛圍，進而打造學?！肮采喿x”的品牌。

四是教育品牌的形塑?！敖逃秊榱巳松　鞭k好一所學校所影響的不僅是一屆屆學生，還會影響社會，即對一個區(qū)域的文明的開示。共生閱讀教育是我校對自身的不斷“挖掘”，也是教師的不斷“挖掘”，是相互的“采掘”與自我“熔煉”。

教育不是沉思出來的，教育是行動的哲學，是一種“挖掘”與發(fā)現(xiàn)。近年來我校眷注于“共生閱讀”研究與實踐，借“雙減”政策為“共生閱讀”營造生長土壤。實踐探索中我們驚喜地發(fā)現(xiàn)，“共生閱讀”作為“母題”性教育實踐衍生出許多教育新發(fā)現(xiàn)、新收獲。

詩人多恩說：“沒有誰是一座孤島，我們都是大陸的一部分。”“共生閱讀”就是努力創(chuàng)造一片“大陸”，“共生閱讀”就是一種“連接、互助、共生”，從“我”到“我們”——構建互助共生的生命共同體?！伴喿x是真教育，有著‘動人心魄的美”，借助“共生閱讀”，不斷彌補與修復教育的種種不足，創(chuàng)造一幅美好的“全社會教育”的生態(tài)圖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