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十臺詩是元代形成的一種新的懷古詩體，由明至清創(chuàng)作不斷，為文壇所接受，但在當(dāng)代研究中有所忽視。現(xiàn)所見十臺詩中最早為吳師道的《十臺詠懷》，詩中選取姑蘇、章華、朝陽、黃金、戲馬、歌風(fēng)、望思、銅雀、鳳凰、凌歊十臺進行題詠。后人多以吳詩為正體，依序分詠十處古臺，追古憶昔，詠史抒懷。十臺詩的產(chǎn)生與發(fā)展有其自身的歷史淵源與時代背景，而詩人在創(chuàng)作中也能收獲獨特的體驗。重新發(fā)現(xiàn)十臺詩，有助于補充元代文學(xué)相關(guān)研究，對中國詩歌體式的特點也能有更深入的認識。

關(guān)鍵詞：十臺詩；元代文學(xué)；懷古詩；吳師道

中圖分類號：I207.20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3652（2024）03-0125-08

DOI：10.19933/j.cnki.ISSN1674-3652.2024.03.015

詠史懷古一直是中國古典詩歌創(chuàng)作的經(jīng)典主題，其淵源可上溯至先秦，經(jīng)漢魏相繼發(fā)展，最終在唐代成熟繁榮，垂范后世。元代承接唐宋，詠史懷古詩的創(chuàng)作也空前繁榮，僅《元詩選》所收錄的詠史懷古詩就有一千六百九十首之多[ 1 ]，可見其規(guī)模之宏大。此外，在詩歌體式上，元代也有新的突破，如楊維楨以樂府為體創(chuàng)作數(shù)百首詠史組詩，為明清兩代詠史樂府詩首開先河。而本文所述“十臺詩”，也是一種形成于元代的懷古詩創(chuàng)作新體式。

顧名思義，十臺詩是一種以十座樓臺及其背景史事為主題依次題賦的懷古組詩體式。其肇始于元代，以吳師道、岑安卿詩作為代表，詩歌以古臺起興，穿插史事，以詩家才識感慨千古盛衰，收到了良好的藝術(shù)效果，盛傳一時。此后該體在明清間仍不斷有人沿襲創(chuàng)作，題賦詠和，清代著名學(xué)者阮元更是以“十臺詩”為課試題目考察學(xué)院諸生，可見“十臺詩”作為一種詩歌體式在清代已成定體，為文人學(xué)士所熟知。惜當(dāng)下學(xué)界對元詩研究尚有不足，今人多未明詩體，選集中也常割裂篇次，忽略了這一元代發(fā)展出的新體式。因此，本文擬對“十臺詩”其名及創(chuàng)作情況加以考辨，以期為元代詩歌研究提供補充。

一、“十臺”名考

十臺詩興起于元代，吳師道《十臺詠懷序》：“友人自杭來，示及濟南王君《十臺懷古》詩，讀之感慨不已?！盵 2 ] 47濟南王君無考。又吳師道《題謝君植、吳立夫詩詞后》：“延祐庚申冬，余北上，過彭城黃鶴故基，俯汴泗交流，四望青山逶迤，殘冬參差，孤城低黯，問戲馬臺何處?！盵 2 ] 377則吳詩創(chuàng)作時間當(dāng)不早于元延祐七年（1320）。后世詩人多以吳詩為肇始，體悟詩境，追摹體式，題賦詠和，以寄思古之幽情，最終形成懷古詩創(chuàng)作的一種新體式。

所謂“臺”，是一種盛行于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建筑形式?！墩f文》：“臺，觀四方而高者。”[ 3 ]《書·泰誓上》：“惟宮室臺榭?！笨讉鳎骸巴粮咴慌_?！盵 4 ]其始不過是以土夯實而成的四方高臺，以供君主等登高遠觀。上古時期，興建高臺需耗費大量人力物資，如吳王起姑蘇臺，“三年聚材，五年乃成”[ 5 ] 1468，修臺又成了一種炫耀國力的形式。而君王多在臺上增崇宮殿、雕飾觀閣，為消遣娛樂之用，因此高臺的興修與荒廢逐漸成為國家興衰與人事變遷的重要體現(xiàn)。以伍子胥為始，以古臺喻盛衰的意象表現(xiàn)就常見諸于文人筆端，至元代最終形成以固定十座古臺為題詠主題的十臺詩體。下面分別簡述十臺詩中所選取的各古臺及其歷史背景。

姑蘇臺，在今江蘇省蘇州市橫山西北麓姑蘇山，始建于春秋時期吳國君主闔閭，其子夫差成之[ 6 ]。初，勾踐進獻神木一雙，吳王夫差受以起臺，經(jīng)年而成。其臺窮盡奢華，崇飾土木，珠玉為綴。臺上別立春宵宮，宮中作海靈館、館娃閣?！稘h書》：“昔子胥諫吳王，吳王不用，乃曰：‘臣今見麋鹿游姑蘇之臺也’?！盵 7 ] 2168姑蘇臺的興建耗費吳國大量國力，夫差在其中盛致伎樂、長夜縱飲，為亡國埋下禍根。而姑蘇臺亦如伍子胥所言，在勾踐伐吳時焚毀。

章華臺，一說在今湖北省潛江市，春秋末期楚靈王所建?！妒酚洝罚骸俺`王方會諸侯于申，誅齊慶封，作章華臺，志小天下?！盵 5 ] 1737其臺體量龐大，氣勢恢宏，為一時之冠。但以舉國之力成臺，卒為楚王一人所享，其國內(nèi)民怨沸騰?！秶Z》記載：“今君為此臺，國民罷焉，財用盡焉，年谷敗焉，百官煩焉?！盵 10 ]而楚靈王興建宮宇、貪愛細腰等驕侈行為也導(dǎo)致他最終“餓死于申亥之家，為天下笑”[ 5 ] 1737的結(jié)局，其后高臺亦為秦國所毀。

朝陽臺，即指陽臺，又稱陽云臺，一說在今重慶市巫山縣西北陽臺山。宋玉《高唐賦》：“妾在巫山之陽，高丘之阻，旦為朝云，暮為行雨，朝朝暮暮，陽臺之下?！盵 12 ]為傳說巫山神女所居之地，賴宋玉詞賦以聞名，歷代文人多憑吊題賦于此。

黃金臺，舊址在今河北省易縣東南燕下都城址。戰(zhàn)國時燕昭王依郭隗之言所筑，以金玉崇之，號黃金臺。又置千金于臺上，以招攬?zhí)煜掠⒉牛嗵拥辔溆诤?。后人慕其好賢，形之歌詠，成為君主招賢納士、注重人才的象征。

戲馬臺，舊址在江蘇省徐州市城南南山上。昔項羽入關(guān)，東歸都彭城后所建，以觀將士演練兵馬得名。蘇軾《徐州上皇帝書》云：“其高十仞，廣袤百步，若用武之世，屯千人其上，聚壘木炮石，凡戰(zhàn)守之具，以與城相表里，而積三年糧于城中，雖用十萬人，不易取也。”[ 14 ]后劉裕北伐奏捷，歸至彭城，登戲馬臺大宴群僚以壯軍威，故事風(fēng)采，流傳至今。

歌風(fēng)臺，在今江蘇省徐州市沛縣?！短藉居钣洝罚骸肮爬蟼髟聘咦嬲饔⒉歼€，過沛，于此臺歌曰：‘大風(fēng)起兮云飛揚?！驗槊??！盵 15 ] 301

望思臺，漢武帝為太子劉據(jù)平反后所建，名歸來望思之臺，又名思之臺。劉據(jù)因巫蠱事而起兵長安，兵敗自盡。后車千秋為其訴冤，武帝方悔悟?！稘h書》：“上憐太子無辜，乃作思子宮，為歸來望思之臺于湖?！鳖亷煿抛ⅲ骸捌渑_在今湖城縣之西，閿鄉(xiāng)之東，基趾猶存?！盵 7 ] 2747

銅雀臺，舊在鄴城西北，即今河北省邯鄲市臨漳縣，為建安中曹操所起?！端?jīng)注》：“中曰銅雀臺，高十丈，有屋百一間。臺成，命諸子登之，并使為賦?！盵 9 ] 259臺上疏圃曲池，景致清幽，建安諸子多雅集于此。同時，銅雀臺也承擔(dān)著歌舞娛樂的功能，胡三省《資治通鑒》注云：“魏太祖起銅爵臺于鄴，自作樂府，被于管弦?！盵 16 ]而曹操遺言更是讓歌伎舞女長置臺中，以便每月忌日為他歌舞奏樂?！般~雀歌伎”由此成為后世文人創(chuàng)作視角之一。

鳳凰臺，在金陵城中，即今南京，以李白《登金陵鳳凰臺》聞名。王琦注曰：“《江南通志》：‘鳳凰臺，在江寧府城內(nèi)之西南隅，猶有陂陀，尚可登覽。宋元嘉十六年，有三鳥翔集山間，文彩五色，狀如孔雀，音聲諧和，眾鳥群附，時人謂之鳳凰，起臺于山，謂之鳳凰臺，山曰鳳凰山，里曰鳳凰里?！盵 18 ]

凌歊臺，在安徽省黃山。《太平寰宇記》：“黃山，在縣西北五里。上有宋凌歊臺，周回五里一百步，高四十丈，石碑見存。”[ 15 ] 2081又《方輿勝覽》：“凌歊臺，在城北黃山上。宋武帝南游，嘗登此臺，且建離宮焉。”[ 19 ]此臺興建當(dāng)為南朝宋孝武帝劉駿事，為其執(zhí)政后期大興土木、奢靡無度的重要體現(xiàn)1。

二、歷代十臺詩創(chuàng)作情況

目前所見元代十臺詩有吳師道、岑安卿、貢師泰、金涓、葉懋、林彥華所創(chuàng)作的六組，其中保存完整的僅有吳師道與葉懋的詩作。岑安卿詩作詩名不題十臺，詩中缺凌歊臺，僅為九臺，但后世提及也概以十臺視之，如其十六世孫岑振祖《讀先栲峰公詩集有感二首》中即言“十臺懷往古”。[ 20 ]清代中期，岑安卿詩作已是九臺之?dāng)?shù)，而岑振祖仍名之十臺，可知其時十臺體式已深入人心。另金涓詩僅為五臺，林彥華只八臺，亦可見元時十臺詩體式駁雜，尚未明確，但籠統(tǒng)都以臺為題，詠古慨今。岑安卿詩作題為“余觀近時詩人往往有以前代臺名為賦者輒用效顰以消余暇”，可見題詠十臺已成為元中后期文人間的風(fēng)氣所尚。

自吳師道題賦《十臺懷古》，思古慨今、氣骨蒼然，不僅膾炙一時、為時人所稱，因其詩體式完備有緒，后世詩人多追摹其體，最終形成“十臺詩”這一詠史新體。故后世十臺詩多以吳詩為正體，略以時代為序，依次題詠姑蘇、章華、朝陽、黃金、戲馬、歌風(fēng)、望思、銅雀、鳳凰、凌歊十臺，歷數(shù)前朝史事，思古念今，以抒己懷。元明詩作皆為古體，至清代則多用律體，體式愈發(fā)完備。十臺詩創(chuàng)作體式確立，于阮元教育活動中可見一斑。清代阮元曾多次以十臺詩課試諸生。阮元《定香亭筆談》中記有：“以元人十臺懷古詩及序試湖州，詩各有佳什，序文尤多沈博絕麗之作?！盵 21 ]另《清史列傳》：“阮元開學(xué)海堂于廣州，試十臺詩，榮為冠，人稱‘徐十臺’。”[ 22 ]《冷廬雜識》：“阮文達公督學(xué)吾浙，試諸生十臺懷古詩，胡居最?！盵 23 ]試題面向全體諸生而定，雖是課試，亦需斟酌，勿使生僻。阮元督學(xué)浙江期間尚有諸“詠蘇軾丙辰中秋作水調(diào)歌頭事”“重以細論文”等題，皆據(jù)名家名篇擬定。而“十臺詩”躋身其中，可知歷經(jīng)元明兩代沉淀，十臺詩至清中期已成為詩壇公認的詠史新體。

阮元將在湖州所試得的優(yōu)秀詩作錄于《定香亭筆談》中，今日尚可從中窺得試題要求。與前人的隨意題詠不同，試題要求先以駢體賦序一篇，次以七言律體依次題詠十臺。從序及十篇詩作中各取佳什，考訂優(yōu)劣。其中，序文與詩文又各有標準，序文以庾徐為正軌，取其沈博艷麗；詩文則歸詠史之題，以慷慨峭拔為優(yōu)。這是目前所見最為嚴格的十臺詩體式要求，其他非應(yīng)制所作的十臺詩則多無序文，眾體兼?zhèn)?，總之以盡詠十臺為要。而十臺數(shù)目較多，詩作也就動輒數(shù)百言，長者甚至近千言，一人創(chuàng)作難度較大；又因其分臺題詠，體式天然適合于分作，所以也往往盛行于后世文人集會場合，成為眾人分題聯(lián)詠、一展才學(xué)的上佳詩題。如清代潘曾瑩、潘曾綬兄弟就曾召集同人，共同聯(lián)題分詠十臺，徐寶善《壸園詩鈔選》中尚存《星齋紱庭招同人分詠十臺余得樂府三章》三首。

十臺詩一組十首，體量已是不小。但其古臺固定選取，所詠史事亦多集中于漢唐之前，歷代創(chuàng)作之下難免對后世詩人有所掣肘，于是在十臺詩創(chuàng)作中逐漸產(chǎn)生了一些新變體。先是出現(xiàn)了更換其中幾臺的詩作，后更有另選十臺或擴為二十臺或一臺多詠等諸多形式，如清末蔣敦復(fù)《元人有十臺懷古詩續(xù)之得十首》，另選了會盟、白登、子陵、呼鷹、賦詩、雨花、吳公、靈武、禮斗這十臺進行題詠。這一變體引起了日本學(xué)者久保天隨的重視，其前已題詠十臺，后又創(chuàng)作《蔣劍人〈嘯古堂集〉中有〈續(xù)十臺懷古詩〉予亦仿顰》。蔣劍人即蔣敦復(fù)，詩中依蔣敦復(fù)所選十臺而進行題詠，一如題中效顰之意。受此啟發(fā)，此后久保天隨又創(chuàng)作了《續(xù)〈續(xù)十臺懷古詩〉》《四續(xù)〈續(xù)十臺懷古詩〉》《五續(xù)〈續(xù)十臺懷古詩〉》等詩作1，皆另選古臺而詠。其中《五續(xù)》尤為出彩，詩中選取釣臺、厄臺、叢臺、朝臺、吹臺、琴臺、云臺、妝臺、魚臺、易臺，多為虛指，并無實臺，十臺詩中的古臺在此終于完全被意象化為詩人寄托于歷史空間中的一個錨點，由此得以出入千古、盡抒胸臆，不再受任何具體時空所限。久保天隨的創(chuàng)作極大程度地拓寬了十臺詩的時空尺度與書寫空間，這也是歷代詩人在十臺體式中盡力擺脫“依臺而詠”這一桎梏的體現(xiàn)。

因十臺詩出現(xiàn)較晚，學(xué)界關(guān)注尚有不足，創(chuàng)作情況亦未收集整理?，F(xiàn)將本人所見十臺詩條目輯錄于下，見表1。

三、元代十臺詩產(chǎn)生與流行原因簡論

十臺詩出現(xiàn)較晚，現(xiàn)所見作品尚不為多，但因其一題便有十首，存量亦是頗巨。加之此體自元明流緒至清，數(shù)百年間吟詠不絕，其產(chǎn)生與流行原因不容忽視。

一方面，十臺詩以臺系史。如前文所述，高臺在上古時期往往是一國興廢的象征，而以古臺為線索勾連相關(guān)史事，使縹緲難言的歷史故事立足于確實可靠的古跡，難以理解的時間跨度也就在古臺遺跡與四周環(huán)境中具象地展現(xiàn)出來。以臺喻史最早可以追溯至伍子胥，其在吳王拒諫后憤然道：“臣今見麋鹿游姑蘇之臺也。”為后世荒臺意象之濫觴。而以臺入詩則早在《詩經(jīng)》如《新臺》《靈臺》諸篇中已見，班固亦有《靈臺詩》一首，以頌周德。至唐代懷古詩創(chuàng)作繁榮，以臺為題的詩歌更是數(shù)量眾多，晚唐胡曾《詠史詩》中亦有《章華臺》《鳳凰臺》《姑蘇臺》等七首單獨以臺為題的詩作。十臺詩接續(xù)著這一創(chuàng)作傳統(tǒng)，詩人從前朝史事與文學(xué)意象兩個方面考慮，精心揀選十處古臺，略以時代為次，合而詠之，便形成了十臺詩這一個詩歌新體。

另一方面，十臺詩的產(chǎn)生與流行又與元代的游歷之風(fēng)有關(guān)。遠游四方一直是中國古代文人傳統(tǒng)，至元代則更勝從前。吳澄在《送何太虛北游序》中寫道：“士可以不游乎？男子生而射六矢，示有志乎上下四方也，而何可以不游也？”[ 25 ]提倡以游破“孤陋之譏”。元好問亦云：“眼處心生句自神，暗中摸索總非真。”要求以游歷為詩歌創(chuàng)作的基礎(chǔ)。在這種風(fēng)氣的影響下，吳師道開始了十臺詩的創(chuàng)作。其在序言中寫道：

……余生好游，嘗聞司馬子長、杜拾遺覽觀四方山川之勝，以壯其文心，竊慕之。異時浮江淮，泝湘沅，上巴峽，過秦漢故都，歷燕趙齊魯之陽，所見如十臺尚多。訪遺老，詢故實，足以發(fā)一時之興，快宿昔之愿，歸而讀馬、杜之詩文，以證其所得焉耳。[ 2 ] 47

由此可知，吳師道亦贊同殊類相感、游以壯文的創(chuàng)作理念，并付諸實踐，沿習(xí)馬、杜傳統(tǒng)，不遠萬里，盡游天下之大觀，而后方賦得十臺詩作，即是其“所得”。因此，《十臺懷古》成為其一生的代表詩作，亦被后世目為十臺詩之標桿。

此外，詩體的流行離不開詩人的創(chuàng)作。對詩人而言，題詠十臺詩是對自身才學(xué)的一次檢驗。十臺詩全篇的創(chuàng)作十分考驗詩人才與學(xué)的相互結(jié)合。十處古臺由春秋而至南北朝，時間跨度長，史料典故繁多，又需對史事斷語評點，詩歌藝術(shù)性與學(xué)理性之間的平衡需反復(fù)斟酌。十臺詩的創(chuàng)作正是如此。故十臺詩成功與否，很大程度上反映了詩人才與學(xué)兩個方面的優(yōu)劣。從這一角度來看，詩歌詞句、意境固然重要，所采用的史事、評斷亦需考察?！度阍娫挕分杏浻校?/p>

往見高澹人《天祿志余》云：“許渾《凌歊臺》詩，宋祖乃劉裕也?！赌鲜贰贩Q宋祖清簡寡欲，嬪御至少，安得有三千歌舞之事耶？”按：澹人止知高祖稱祖，而不知孝文廟號太祖，孝武廟號世祖，蓋三世稱祖也。澹人誤指孝武為高祖，未閱全史，何得妄議古人……近時和是題者，唯嚴海珊與余及鶴泉不誤[ 27 ]。

由此可知，清代和題十臺詩者為數(shù)不少，但卻多誤將南朝宋孝武帝劉駿的典故系于宋武帝劉裕名下，可見賦詩者雖眾，在十臺詩的檢驗之下，其中真正能兼具才學(xué)的文人并不為多。而這一特點，可能也是阮元選取十臺詩作為試題的原因之一。

綜上所述，十臺詩形成于元朝，經(jīng)過明代的發(fā)展而確立于清朝，為時人所共識。后世多以吳師道詩為正體，依序分詠十處古臺，追古憶昔，詠史抒懷。從詩歌角度來看，其產(chǎn)生與發(fā)展有其自身的歷史淵源與時代背景。從詩人角度來看，文人墨客往往在吟詠之中能收獲獨特的創(chuàng)作體驗，從而彰顯自身才學(xué)合一的創(chuàng)作水平。而作為一種產(chǎn)生于元代的詠史詩新體，重新發(fā)現(xiàn)、認識十臺詩對當(dāng)下元代文學(xué)研究也能有所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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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xtual Criticism of Chinese Poetry of “Ten Terraces”

JIANG Jia-Nan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Beijing Normal University， Beijing 100091， China）

Abstract： Chinese poetry of “Ten Terraces” is a new style of nostalgic poetry formed in the Yuan Dynasty. It was continuously developed from the Ming Dynasty to the Qing Dynasty and accepted by the literary world at that time， but it was ignored in contemporary research for a long time. Wu Shidao’s Chanting on the Ten Terraces is the earliest poem of “Ten Terraces”. The poem selected ten terraces of Gusu， Zhanghua， Zhaoyang， Huangjin， Xima， Gefeng， Wangsi， Tongque， Fenghuang and Lingxiao to chant. Later generations mostly took the Wu Shidao’s poetry as the orthodox style， chanting ten ancient terraces in order， recalling the ancient times and chanting history to express their feelings. The emergence and development of poetry of “Ten Terraces” has its own historical origin and background， and poets would also gain unique experiences in their creation. Rediscovering the poetry of “Ten Terraces” will help to supplement the relevant research of poetry in the Yuan Dynasty and give a deeper understanding of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Chinese poetry style.

Keyword： poetry of “Ten Terraces”; literature of Yuan Dynasty; nostalgic poetry; Wu Shidao

（責(zé)任編輯：趙慶來）

引用格式：江嘉楠. “十臺詩”考論[J]. 長江師范學(xué)院學(xué)報，2024，40（3）：125-132.

基金項目：云南民族大學(xué)教學(xué)研究改革項目“《中國古典文獻學(xué)》實踐教學(xué)與云南地方文學(xué)實證研究”（2021JG-003）。

作者簡介：江嘉楠（1997—），男，廣東梅州人，博士研究生，主要從事明清文獻研究。Email：jiananh@qq.com。

據(jù)《雪橋詩話續(xù)集》論證。

推其詩題當(dāng)還有《再續(xù)〈續(xù)十臺懷古詩〉》《三續(xù)〈續(xù)十臺懷古詩〉》二作，但未得久保天隨詩集以查證，故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