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法國思想家巴特的“刺點”術語有助于解析攝影圖像的內在魅力，這種“刺點”對應到2021年“三星堆遺址考古新發(fā)現”新聞圖像的闡釋是失效的。新的圖像傳播案例凸顯了巴特研究視角的局限性，通過分析圖像的本質特征以及對“刺點”要素進一步地二分劃分為“原生刺點”與“次生刺點”，既補充了巴特的“知面”含義，強調了“知面”譯文的“面性”指向，為圖像傳播理論提供了新的方法論維度。

關鍵詞：羅蘭·巴特；知面；刺點；三星堆；圖像傳播；新聞攝影

中圖分類號：G206"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674-3652（2024）03-0111-06

DOI：10.19933/j.cnki.ISSN1674-3652.2024.03.013

一、引言

由“央視新聞”、《人民日報》、“新華網”、“共青團中央”、“川觀新聞”、《四川日報》、《CGTN》、“封面新聞”、“四川廣漢三星堆博物館”、“中國文博”等官方主流媒體在2021年3月20 日競相報道的“三星堆遺址考古新發(fā)現”[ 1 ]的新聞曾引爆全國。在這則考古新聞的報道中，一系列考古現場的新聞攝影照片功不可沒，照片中三星堆文物的精美與奇異感深深地吸引著受眾：金面具殘片、太陽神鳥金箔、古絲綢遺痕、象牙等文物裹著數千年泥土的氣息與人們隔屏相見，給觀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這樣顯著的傳播效果下，應如何理解人們對這些攝影照片產生的深刻印記？借用巴特的“刺點”含義將對理解攝影照片的內在魅力有怎樣的幫助呢？值得注意的是，《明室》誕生時期的攝影術尚未進入數碼時代[ 2 ]。三星堆考古新聞攝影屬于21世紀數碼時代的產物，不同的攝影技術語境帶給觀者的感受也是不同的，新的歷史語境有著新的圖像特征。因此，根據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巴特的“刺點”含義需在對照具體的實踐案例中有所檢視，根據新的發(fā)展意圖進行相應的補充或修正。

二、羅蘭·巴特的理論術語

巴特在《明室》中指出，某些照片打動了他，讓他感到“意外”，是因為照片中具備以下兩種要素：“知面”（studium）與“刺點”（punctum）?！爸妗笔恰耙环N廣延性，具有畫面的外延，憑我的知識和文化……通?？傄獋鬟_一種信息”[ 3 ] 39。巴特認為以“知面”為主的照片能帶給他感動，但不是很強烈，屬于一種不好不壞的中介情感。對一張照片感興趣是基于觀者自身的文化素養(yǎng)培育下的興趣，這種興趣并不會在觀者心目中留下深刻的印記。因此，巴特并不滿足體現“知面”要素的照片，他在書中用了大量的篇幅探討攝影照片能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的第二個要素——“刺點”。“第二個要素損害（或加強）了‘studium’?！野阉凶觥畃unctum’；因為，‘punctum’一詞也有刺傷、小孔、小斑點、小傷口的意思，還有被針扎了一下的意思。照片上的‘punctum’是一種偶然的東西，正是這種偶然的東西刺痛了我（也傷害了我，使我痛苦）?！盵 3 ] 41在巴特看來，“刺點”像針扎一樣從心理情感層面“刺痛”了觀者，在照片中體現為打動觀者的一種“細節(jié)”，具有反常性、偶然性。

巴特晦澀、模糊、反復的語言描述在一定程度上給研究者造成了困擾，他在《明室》中并沒有明確指出“知面”與“刺點”的本質含義，趙毅衡指出：“巴特書中花了不少篇幅討論此對術語，但是他的語言相當感性，使人抓不住明確的定義?！盵 4 ]至今國內學者對“studium（知面）”的譯文沒有形成統(tǒng)一見解，有學者譯作“展面”，還有的學者譯作“奇趣”“意趣”“認知點”。不同的譯文闡述的含義側重也有所不同，如主張將“studium”譯為“意趣”的學者，以“情感”、“意圖”、“興趣”為關鍵詞對“studium”展開探討。由此可見，使用的中文譯文不同對整個研究論述的主旨影響巨大。對于“studium”的譯文，筆者主張使用臺灣學者李綺玲的翻譯——“知面”[ 5 ]，但含義并非譯者李綺玲所闡釋的“對一項事物用心，對某人有好感，是一種一般的投注”[ 5 ] ，而是從圖像本身的特性考慮，對“知面”含義進行修正。圖像學家 W.J.T 米歇爾曾指出從文字語言中研究圖像所存在的思路誤區(qū)，對圖像的感知應是基于視覺的，而不是套用傳統(tǒng)的文本理論?？紤]到圖像傳達信息的表現特性，“知面”中的“面”可指圖像的“界面”形態(tài)，圖像傳達訊息是即時的、共時的，圖像上的每個信息都是同時傳達到觀者眼中，這是一種屬于圖像本質語言的“面性”傳達，然而語言文本傳達的方式是線性的，觀者需要依次閱讀才可獲取完整的信息。因此，“面性”既是一種信息傳達方式，也是一種理解信息的途徑。“知面”中的“知”是一種“認知”，混雜了社會理性道德文化的情感，具有社會語言學意義上象征符號的共通語義。因此，使用“知面”的譯文突出了攝影圖像傳達訊息的視覺性方式，這是比情動研究更為基礎的前提，突出了攝影的本質性指向。對于“punctum”，目前學界統(tǒng)一將其譯作“刺點”是沒有異議的。

三、術語應用與設計分層

（一）三星堆考古新聞攝影的“知面”

按照巴特的劃分，照片中存在第一種要素——“知面”，其傳達知識與文化信息。巴特談道：“我對很多照片感興趣就是基于‘知面’，我接受這類照片，或者把它們當作政治上的佐證，或者當作可供欣賞的優(yōu)秀歷史圖片：因為，我正是從文化（‘studium’一詞也有這層含義）的角度來欣賞這些形象，這些面孔，這些姿態(tài)，這些背景和這些動作的?！盵 3 ] 40按照巴特的理解，“知面”訊息的解讀依據的是受眾自身的知識文化素養(yǎng)，而此次三星堆新聞攝影對文物挖掘過程的攝影記錄，實現了一種比“文化素養(yǎng)”更基礎的圖像化傳播。如拍攝一把比例尺放置在未出土的象牙雕旁的場景，受眾通過此攝影圖片便能獲得象牙雕的長度信息，也能進一步得知這樣的場景屬于考古挖掘現場特有的記錄文物長度信息的方式。如果沒有測量工具的出現，受眾是無法通過攝影的“再現”得知拍攝物具體的數值?？此坪唵沃苯拥膱D像表征，實則顯露出攝影本身的局限性，即拍攝物在圖片形態(tài)中的不可測量性。那么，作為對象物的數值參照，測量工具的出現可以調動受眾參與考古現場，應用比較分析的能力掌握考古對象的尺度信息，此種拍攝方式是在“知面”的范疇下，以圖像“面性”的方式即時、共時地傳達考古現場的專業(yè)操作訊息，不需要公眾的“文化教養(yǎng)”便能讀取信息，潛在地傳達出工具理性的圖示意義。

（二）三星堆考古新聞攝影的“刺點”

巴特并不滿足照片中的“知面”要素，以及不滿足“知面”要素的照片引起的“一般興趣”，他尋找到一種“刺點”要素——能讓人留下深刻印記的“細節(jié)”。“照片能觸動我，但我得先把它從高談闊論中拉出來：‘技術’、‘實在性’、‘報道’、‘藝術’，等等。什么都不要說，閉上眼睛，讓那個細節(jié)自己在情感中浮現?！盵 3 ] 73巴特認為“刺點”給人的感受難以用語言描述，他想到一種非常個人、感性的方式去抓住“刺點”。如果我們只停留在巴特的“刺點”維度，那么“刺點”仍是一個模棱兩可的概念，因每個人的情感經驗不同而難以捕捉。在此，我們必須對巴特《明室》全篇的審美經驗“主體”有所明辨，巴特所設定的“主體”是作為“接收者”的主體，以個體的經驗來感知“刺點”，對“刺點”的判定權在于“接收者”而非“傳播者”。而從傳播學的實踐任務角度考慮，對“刺點”的掌握是達到有效傳播的一種路徑。因此，“刺點”的主體性視角需要轉換為“傳播者”。從傳播主體的意圖出發(fā)，“知面”與“刺點”都是傳播主體在圖像信息上要實現的刺激要素，由于“刺點”要素的印跡效果更加顯著，那么探尋攝影圖像中的“刺點”，以及盡可能地設計圖像中的顯著效果，是傳播主體始終需要完成的任務。就傳播效果而論，傳播者的用意和受傳者之間的反應相符合的程度越高，傳播效果就越顯著。也就是說傳播主體這個定位可以同接收主體置換，所以我們仍然能夠從信息傳播的回路上考慮巴特的“刺點”概念。雖然“主體”的定位不同，但是吸收和參照作為接收主體的思維觀念仍是可行的。

從此次新聞傳播的效果來看，三星堆考古攝影圖像已深深地打動了受眾，由“果”尋“因”探明此次新聞攝影中哪些要素給人“刺激感”，從而確保了研究思路的可行性。再從攝影的對象來看，目前考古工作并未發(fā)現三星堆文明的文字，文物“形象”的源文字編碼信息尚待確定，那么對象的純粹視覺性在整個傳播鏈中更加凸顯，且文物源編碼者的歷史“缺席”也使得當下傳播主體的意義建構過程更加凸顯。巴特的經驗現象學方法有助于避免符號學框架下考古文物意義待“約定”的尷尬境地，也避免了視覺文化研究體系下不適應考古文物的批判視角。為了展示純粹的視覺性與傳播主體的傳播策略是如何實現顯著的“刺點效應”，本文將巴特的“刺點”再次進行二分劃分，即“原生次點”與“次生刺點”?！霸厅c”是不以當下任意主體的意志為轉移的客觀事物的視覺呈現，客觀事實中的某些相互關系建構了原生性的“刺點”；“次生刺點”是傳播主體對攝影本身可以主觀把握的部分，且這個部分的設計能“刺激”人們的感官，是傳播主體的某種主觀架構造成了受眾視覺記憶的深刻感。以三星堆考古新聞攝影圖像為例，兩個部分的“刺點”將體現如下：

1. “原生刺點”

（1）形象“刺點”

巴特曾說：“我所謂的攝影的指稱對象，并不意指形象或符號所指示的可能為真之客體，而是指曾經置于鏡頭前，必然真實的物體，少了它便沒有相片?！盵 5 ]攝影機拍攝的是客觀事實，那么事實本身的形象特點是視覺感知的第一印象，這個階段還沒有出現“語詞”，人們首先查驗的是這個形象與經驗之物是否有相似的地方，是否能依據自身經驗判斷這個形象“是什么”。顯然，三星堆文物（如黃金面具、縱目面具）的訊息并不在大眾日常經驗范圍內，與人們經驗中的“形”有極大的反差，人們在腦海中對比而出的“差異性”便引發(fā)了“刺感”，“差異”越大，“刺感”越強烈（如黃金面具、縱目面具的五官形象與當下人們的五官形象相差甚遠）。值得注意的是，經由新聞機構發(fā)布的攝影圖片保證了圖像信息的可信度，只有在可信的基礎上才能形成視覺刺激的深度和廣度。因此，三星堆文物形象“刺點”的深層緣由在于當攝影中的對象物與人們自身經驗之物的常態(tài)認知不符，且對象的存在是真實可信時，人們在差異認知中形成了對對象的印象，差異越大，越能加深觀看者對形象的“刺感”。

（2）時間“刺點”

關于“刺點”是什么，巴特還談到“時間有如‘刺點’”[ 3 ] 87。巴特認為，照片雖然呈現了拍攝之物曾經存在的信息，但成像的那一刻也意味著“死亡”，尤其是在歷史照片中一眼即可看出“將要死的東西已經死了”[ 3 ] 149-150。巴特將拍攝之物對應了“此曾在”“死亡”的語詞，保留了曾在之物存在的痕跡。然而，當攝影機拍下考古文物“重見天日”的影像，攝影圖像卻指示著：“此物正在復活”，這是不同于巴特所描述的“死亡”，因拍攝對象的原生事實而改變了攝影的隱喻。那么，應如何理解文物的“時間有如‘刺點’”呢？考古類型的新聞攝影常常存在三條時間線的對比性：第一條是文物對應的原生歷史時間，即文物的風格、樣式、類型等的歷史時間；第二條是觀者自身所處的歷史節(jié)點，即觀者自身的文化、行為、精神蘊于歷史的哪個時間段；第三條是貫穿宇宙始終的自然時間，先于物與人的存在，是自宇宙起源單向延續(xù)的時間。以第二條時間節(jié)點為參照物，另兩條時間線與之對比，人們得出的是自身存在的歷時位置，考古攝影照片將時間通過文物的質料表征出來，“刺激”觀者判斷自身存在的時間節(jié)點。三星堆考古新聞攝影圖片的時間“刺點”與任何知識、教養(yǎng)、藝術感知無關，僅是關乎切身存在的時間表征就已讓人刻骨銘記，這里的時間“刺點”的存在論意義在于人的主體性而非攝影的瞬時性。

（3）審美“刺點”

審美“刺點”是一種難以言說的直觀感知，這也是巴特想要把握而難以探明的部分。三星堆考古新聞攝影蘊涵著廢墟美、器物美、形象美，具有這些藝術價值的攝影圖像能給人視覺上的享受，而這些美感是基于客觀的考古景象，包含復雜的歷史環(huán)境變遷、歷史的文物語境，美感的來源一方面來自文物的造物者，另一方面還有自然環(huán)境的演化“改造”，兩者“協(xié)作”生成的美感又共通于當下人們的審美感知中。“審美經驗是對不確定性的關注，它意味著一個人對其時間性和空間性的置身性意識，也就是說，一個人對其在場性的覺悟?！盵 6 ]由于三星堆遺址的考古工作是一項意義重大的文物保護工程，文物的價值非常珍貴，需要專業(yè)的研究操作，并不能對公眾開放。公眾只能通過攝影照片來體驗考古挖掘現場的氛圍感，攝影圖像成了補足受眾“在場”的平面媒介，攝影圖片的“再現性”可使人們置身其中，將挖掘過程中的文物美感呈現給受眾，受眾感受到的美感一部分基于攝影對象自身顯現的美，另一部分來自外部環(huán)境施加在出土文物時的場景美感，攝影術的“再現”機制客觀地還原了原生出土場域中的美。

2. “次生刺點”

（1）媒介技術“刺點”

隨著新技術的不斷發(fā)展，照相機比人眼看得更仔細，就此次三星堆考古新聞攝影的“魚竿”技術而言，高清的畫質使觀者不僅能看到文物表面的細節(jié)，還能看到文物周邊環(huán)境的細節(jié)。既要保護文物，又要拍攝出高清的畫質，“魚竿”攝影機需在坑上完成微距拍攝，隨著搖臂的晃動，鏡頭才可以深入離出土文物最近的位置，捕捉出土之前器物上的所有細節(jié)，包括紋飾、圖案、銅銹、著色及與填土的關系等，從各個角度記錄每一件文物被提取之前的面貌。對文物及文物所處場景各個“細節(jié)”的呈現使得觀者得到新穎的視覺刺激感，高清的畫質在傳播過程中更具優(yōu)勢。當人們習慣了一種由技術進步帶來的視覺效果，視覺感官會逐漸“麻木”，不再滿足已有的技術視效，繼而等待或尋找新的視覺上的生理性“刺激”?！案咔濉薄氨热搜劭吹酶逦薄霸诎倒庀履芘臄z清楚物體”等視覺效果體現出攝像設備的前沿發(fā)展技術。攝像設備的技術客觀性使觀者在接觸媒介初期時“可感知”，在熟悉之后“消失”或“隱藏”。

（2）攝影技法“刺點”

巴特的“刺點”還依靠觀者個人的敏銳度和關注度去捕捉“細節(jié)”，攝影師可能有意圖拍攝這個“細節(jié)”，但大多數是無意識的。若把巴特主張的這種無意識“細節(jié)”放到此次考古新聞攝影的傳播環(huán)節(jié)中，則需考慮攝影師的主觀能動性可能施加在文物上的“細節(jié)”，而對這種過程性的“細節(jié)”捕捉，使之作為一個有效成分體現在畫面中，就需要有意圖的攝影技法的介入。例如，在攝影技法上可表現為對曝光、對距、感光、濾色、構圖等攝影要素的細微把握，使考古挖掘現場的“氛圍感”加強，讓攝影對象的各個細節(jié)都具備表達性。攝影師須提升攝影技法以盡可能地快速捕獲文物的典型特點，以準確地完成傳播任務。攝影技法與文物特點的匹配度越高，觀者察覺到的“細節(jié)”就更具訊息價值。技法“刺點”的表現力體現在技術操作者的主觀能動性上，對攝影器械的控制力越好，越能把“刺點”傳入觀者的記憶中，使文物的種種特質自然而然地“刺”進觀者的視覺印象。

（3）圖文并構 “刺點”

在實際的傳播過程中，新聞攝影圖片常與新聞標題、解說詞、新聞稿同構于傳播媒介的界面。巴特認為純粹的圖像具有多義性，而言語對圖像有“錨定”作用，“錨定”是文字對圖像訊息的控制，一張圖片傳達的訊息是多維的，觀者可以讀取圖片對象的顏色、造型、場景、敘事、內容，等等，而圖片一旦有了標題，觀者就會在圖片中去尋找與標題文字匹配的圖像訊息。在2021年“三星堆遺址考古新發(fā)現”一系列的報道標題中，“神秘”“驚天下”“奇奇怪怪”這些語詞出現頻繁，當這些語詞在傳播界面中“錨定”了人們的注意力，人們就會在圖像中找尋與“神秘”“驚天下”“奇奇怪怪”這類詞匯相對應的形象。當文物形象的特征符合這些詞義，人們首先記住的便是這些詞義對應的形象訊息，而不是靠自己的直觀感受推導的其他詞匯，也不是文物的年代訊息、歷史訊息、藝術訊息中的某一詞匯占據“第一印象”。那么，這些語詞是“順理成章”“理所應當”地出現嗎？ 在《三星堆考古發(fā)現20年》一文中，時任三星堆博物館副館長張耀輝說到多年前三星堆文物的展示情景：“有游人參觀后，原來還以為三星堆是核反應堆呢?！盵 7 ]副館長張耀輝談到：“怎樣給三星堆博物館定位，成為最直接的問題。這種定位顯然不是考古學范疇，對于當地政府來說，讓普通公眾接觸神秘的三星堆，是一件涉及建立博物館、發(fā)展旅游和保護文物的復雜工程……我們在想，三星堆干脆圍繞‘神’字做文章。一是指神秘，三星堆文化的來源、時間上限、哪些人創(chuàng)造的，都還是謎?！瘛€指古蜀王國的神權統(tǒng)治?！盵7]由此可見，傳播環(huán)節(jié)中語詞的確定仍是傳播者的主觀把握，這些語詞既符合一定的客觀對象又能引起大眾的共鳴，在攝影圖像未進入大眾視野之前，就已經被傳播者“錨定”了方向，是一種不容察覺的“議程設置”，成為一種圖文并構“刺點”。

（4）修辭加工“刺點”

隨著圖像技術的不斷豐富，人們對圖像表現的需求也越來越豐富和多元化。傳播者可利用多媒體技術對圖像形象進行夸張、比擬、借代、雙關、比喻等修辭加工，結合更多元的視聽技術，強化圖像的表現力。在此次傳播案例中，利用“修辭術”激起人們興致的方法主要有兩種：一種是遵照新聞傳播主體的意圖，利用修辭技巧對圖文信息進行加工，訊息的內涵得到正向強化和拓展。如“川觀新聞”發(fā)布的短視頻《我怎么這么好看》，漫畫的圖像語言使三星堆文物形象靈動有趣，配以電音音效、方言說唱，不僅達到敘事功效，還加強了文物信息的趣味性。另一種是利用修辭技巧由網絡傳播主體重新建構圖像的傳播內涵，如一系列的三星堆文物表情包，設計者不用受專業(yè)考古訊息的束縛，根據個人的“奇思妙想”選取文物形象某方面的特質與當下的網絡熱詞、短句相對應，圖文的符號化使用更自由。以上兩種方式都可以激起受眾某些方面的興致和情感，從而影響關注行為。據三星堆管委會宣傳推廣部負責人介紹：“為創(chuàng)新傳承方式，全面?zhèn)鞑ネ茝V三星堆文化，推廣部門還打造了三星堆面具節(jié)、三星堆飛行音樂節(jié)、三星堆半馬、三星堆大祭祀等獨具特色、展現傳統(tǒng)、貼近當代的特色節(jié)慶和活動，積極鼓勵支持相關文藝創(chuàng)作，打造短視頻、劇本娛樂創(chuàng)作體驗基地?！盵 8 ]可見重視“修辭加工的多樣性”將為三星堆文物的傳播作出多樣的“刺點”效應。

四、結語

綜上所述，火熱于全國的“三星堆遺址考古新發(fā)現”并非屬于偶然的新聞“熱點”，攝影圖像在其中發(fā)揮著不容忽視的作用，巴特“刺點”的術語觀念有助于我們探明“熱點”表象之下圖像傳播的有效作為。通過將術語對應到當下的考古新聞圖像傳播案例中，我們發(fā)現，巴特的攝影理論忽略了圖像傳達信息的“面性”特質可塑造出的文化“知面”，缺乏對傳播主體可設計“刺點”的路徑考察。本文通過傳受主體視角的置換，將“刺點”進一步劃分為屬于對象自身的“原生刺點”與傳播者可策略操作的“次生刺點”；進而發(fā)現巴特的“刺點”依賴于不被設計的“原生刺點”，它基于新聞攝影對象本身對受眾的吸引力，作為對巴特“刺點”概念的擴展，本案例所提出的“次生刺點”是被傳播者主觀設計的，依靠傳播主體有意圖地操控傳播環(huán)節(jié)，即傳播者盡可能把控整個圖像傳播環(huán)節(jié)中各個要素的最優(yōu)表現力，各個傳播路徑中“刺點”的有機整合形成了顯著的“刺點效應”。故而“刺點”的有效傳播是基于上述兩個方面的綜合作用，“刺點”的含義符合傳播學的學科視角和目的，揭示了作為“熱點”的新聞圖像在圖像表象之下建構性的策略操作，為圖像傳播理論研究提供了新的方法論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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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neration of “Punctum” in Photography and Graphic Communication： Taking the Sanxingdui Archaeological News Photograph as an Example

TAN Wan-Xin

（School of Plastic Arts， Sichuan Fine Arts Institute， Chongqing 401331， China）

Abstract： The French philosopher Roland Barthes’ term “punctum” can be used to analyze the inherent charm of photographic images. This type of “punctum” is ineffective when applied to interpreting the images in the news regarding “the latest archaeological discovery at the Sanxingdui ruins site” in 2021. The new case of graphic communication reveals the limitations of Barthes’ research. By analyzing the essential characteristics of the image and further dividing the “punctum” into “primary punctum” and “secondary punctum”， this paper not only supplemented the meaning of Barthes’ “studium” and emphasized its “surface” orientation， but also provided a new methodological dimension for graphic communication.

Keyword： Roland Barthes; Studium; Punctum; Sanxingdui; graphic communication; news photography

（責任編輯：孟 超）

引用格式：譚琬薪. 攝影與圖像傳播中的“刺點”生成——以三星堆考古新聞攝影為例[J]. 長江師范學院學報，2024，40（3）：111-116.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青年項目“數字媒體時代空間敘事的新發(fā)展研究”（22CZW003）。

作者簡介：譚琬薪（1994—），女，重慶大足人，博士，主要從事圖像傳播、媒介理論研究。Email：1143318036@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