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劇的悲劇有兩種分類,一種是莎士比亞式的悲劇,所有的角色都在殘殺,故事的結局血流成河,連上拉的帷幕都被染成了猩紅;另一種是契訶夫式的悲劇,沒有一個人死去,可每個人的心頭都布滿了烏云,沒有一個人是高興的。
對比本單元的另一部戲劇《哈姆萊特》來看,年輕的王子縱使身死,也大仇得報,給予了所有觀眾一個心靈上的慰藉;但是《雷雨》卻如兩種悲劇的結合一般,結局中一條條生命白白死去,而活下來的人依舊被悲痛折磨。帷幕落下時只留給了觀眾啞然的痛苦。
欣賞了大家表演的《雷雨》后,我感受到了命運對蕓蕓眾生的捉弄。
正如錢理群在《大小舞臺之間》中所說的那樣,曹禺在潛意識里隱隱指向中國社會,家庭的憤懣與時代的話語暗合,被接受者強化后推到前景位置。人們夸贊《雷雨》,大多是因為其前瞻性地對封建社會提出了批評,但我覺得這部作品之所以出眾,是因為其完美的悲劇性。
劇中的每一個人都不是獨立的個人,他們各自代表不同階段、不同觀念的人,在時代之下掙扎??释麗矍?、救贖、自由的人們,皆被命運之手玩弄于股掌。
這是一場階級壓迫下的社會悲劇。壓抑、沉悶的社會環(huán)境促使周萍與母親蘩漪的不倫關系,注定與倫理綱常相悖,亦注定是一場悲劇。周樸園作為封建家庭的一家之主,逼迫蘩漪吃藥,顯示出了封建對女性自由的剝奪,也為蘩漪走向毀滅做了合理的鋪墊。魯大海引導的礦工罷工運動是整個事件的導火索,不僅點燃了階級的沖突,也點燃了周、魯兩家的恩怨矛盾。在舊社會的階級壓迫下,一切都是必然走向毀滅的命運悲劇。
這也是一場環(huán)境壓抑下的性格悲劇。克爾凱郭爾有言:“悲劇性格是一種性格內部充滿矛盾的性格,這種內心世界的廝殺促使了他的毀滅?!敝軜銏@作為一名典型的資產階級分子,身上無不體現著自私自利、霸道專橫。他也曾試圖與階級專制斗爭,在與魯侍萍的愛情中,他渴望掙脫封建家庭的束縛,渴望追求人身自由,最終還是因為自身的怯懦放棄。他在與蘩漪的婚姻中處于統治地位,迫使其言聽計從。在黑暗壓抑的環(huán)境下,性格的悲劇讓一切陷入了不可調和的矛盾,導致最大的悲劇發(fā)生。
魯迅曾言:“悲劇,就是把美好的東西毀滅給人看?!币粋€個年輕生命的死亡與周樸園的健在提示著我們命運的無常。在《雷雨》中,人人皆是被命運逼迫著蠕動的蟲子。命運殘忍,曹禺以一種無能為力的憐憫書寫劇本,卻又俯下身去聆聽眾生之苦。而我們在讀這部悲劇時也應懷憐憫之心,哪怕我們只是權力齒輪下的活人之一。
點評
文章從對命運的感懷入手,感知命運支配下個人的掙扎與徒勞,這一切入點是有一定思考力的。接著從“階級壓迫下的社會悲劇”和“環(huán)境壓抑下的性格悲劇”兩個角度論述悲劇產生的原因,結合蘩漪、周樸園、魯侍萍的具體例子進行論述,這一部分思路清晰。最后借由魯迅與曹禺對悲劇的理解,將欣賞悲劇的痛苦感受理性化為悲憫情懷,有一定思考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