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21年是中國—東盟建立對話關系30周年，雙方已成為彼此最大規(guī)模的貿易伙伴、最富內涵的合作伙伴、最具活力的戰(zhàn)略伙伴。以2021年中國—東盟外交話語為語料，考察說話人如何使用元話語和評價資源實現(xiàn)修辭勸說。研究發(fā)現(xiàn)，元話語和評價系統(tǒng)構成政治修辭的基本要素，發(fā)言人主要使用關系元話語，結合鑒賞資源，實現(xiàn)情感訴諸；主要使用信息元話語和語境元話語，結合鑒賞資源，實現(xiàn)理性訴諸；主要使用發(fā)話人元話語和關系元話語，結合判斷資源，實現(xiàn)人格訴諸。

關鍵詞：中國—東盟外交；元話語；評價系統(tǒng)；修辭勸說

中圖分類號：H31;D820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6916（2024）16-0078-04

A Study on Rhetorical Persuasion in China-ASEAN Diplomatic Discourse

—Based on the Perspective of Meta-discourse and Appraisal System

Sun LiZhang Yuxin

（Nanjing Tech University， Nanjing" 211816）

Abstract： The year 2021 is the 30th anniversary of the establishment of the dialogue relationship between China and ASEAN， both of which have become the largest trading partners， the most connotative cooperators， and the most dynamic strategic partners for each other. This study uses China-ASEAN diplomatic discourse in 2021 as the corpus to examine how speakers use meta-discourse and appraisal resources to achieve rhetorical persuasion. It is found that meta-discourse and appraisal system constitute the basic elements of political rhetoric. Moreover， relational meta-discourse combined with appreciation resources is mainly applied by speakers to realize pathos; information meta-discourse and contextual meta-discourse combined with appreciation resources are mostly resorted to achieve logos; and speaker meta-discourse and relational meta-discourse combined with judgment resources are utilized to fulfill ethos.

Keywords： China-ASEAN diplomacy; meta-discourse; appraisal system; rhetorical persuasion

東盟是東南亞國家聯(lián)盟的簡稱，包括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新加坡等十個國家。2013年，習近平主席在印尼國會的演講中鄭重提出“攜手建設中國—東盟命運共同體”①的倡議，讓雙方成為安危與共、同舟共濟的好伙伴。2021年是中國—東盟建立對話關系30周年，雙方已成為彼此最大規(guī)模的貿易伙伴、最富內涵的合作伙伴、最具活力的戰(zhàn)略伙伴。中國—東盟外交是亞太地區(qū)合作典范，研究中國—東盟外交話語中的修辭勸說，有助于考察中方對中國—東盟關系定位及其外交立場，豐富外交話語研究。

外交話語的目的和性質決定了其修辭勸說屬性，雖然已有學者從修辭學視角研究外交話語，但鮮有學者聚焦中國—東盟外交，且未能考察語篇中實現(xiàn)修辭勸說的話語資源。元話語②和評價系統(tǒng)作為語篇中表現(xiàn)人際意義的話語資源，具有修辭勸說功能。近些年，學者們對元話語的分析主要集中在學術、媒體、教學等話語類型，研究視角包括順應性分析和元語用分析等；關于評價系統(tǒng)的研究涉及機構話語、媒體報道、生態(tài)話語、學術語篇、二語習得、網絡語言、外交話語等領域，少有研究從元話語和評價系統(tǒng)入手考察外交話語的修辭勸說。為更詳盡地考察中國—東盟外交話語的人際意義，明晰外交話語如何通過言語手段實現(xiàn)修辭勸說，本研究基于元話語和評價系統(tǒng)視角，分析發(fā)言人如何綜合運用這兩種方式實現(xiàn)其修辭勸說。

一、理論框架

Aristotle在《修辭學》中提出三種說服手段，即人格訴諸、情感訴諸和理性訴諸［1］。人格訴諸指說話人在修辭勸說中表現(xiàn)出來的道德品質，包括明智、美德和友善三種品質；情感訴諸是指說話人影響受眾心理的修辭方式；理性訴諸指說話人通過語言手段實現(xiàn)邏輯論證和推理。政治修辭包括六種基本要素，即主體、情景、受眾、主題、論證和效果，其目的是說服受眾，達到修辭主體的政治目標［2］。

政治語篇的交際目的是勸說聽眾接受說話人的觀點，元話語與說話人的交際目的密切相關，有助于政治語篇實現(xiàn)修辭勸說［3］。陳新仁基于元語用將元話語分為語境元話語、發(fā)話人元話語、受話人元話語、關系元話語、信息元話語和語篇元話語［4］。其中，語境元話語反映說話人關于語境的元語用意識；發(fā)話人元話語反映關于自身的元語用意識；受話人元話語反映關于對方的元語用意識；關系元話語反映關于交際雙方或多方關系的元語用意識；信息元話語反映關于信息的元語用意識；語篇元話語反映關于語篇組織的元語用意識。這種新分類方式涉及交際活動的方方面面，較為詳盡地描寫元話語的使用。元話語幫助說話人投射說話人的觀點和評價到語篇之中［5］，且元話語和評價系統(tǒng)在人際意義研究中具有互補性，元話語可補足評價資源對話語角色的凸顯，評價資源可補足元話語對評價的傳遞［6］。評價系統(tǒng)體現(xiàn)語篇中的態(tài)度、情感、價值資源以及聯(lián)盟讀者的方式［7］，包含態(tài)度、介入、級差三個子系統(tǒng)，其中，介入系統(tǒng)體現(xiàn)態(tài)度來源，級差系統(tǒng)體現(xiàn)態(tài)度強度。中國—東盟外交話語中涉及大量態(tài)度資源，態(tài)度系統(tǒng)指交際者對行為、文本或現(xiàn)象的判斷和鑒賞，可細分為情感、判斷和鑒賞三個子系統(tǒng)。情感是人們對行為、文本或現(xiàn)象等的情感反應；判斷指按照倫理道德標準評判語言使用者行為；鑒賞是依據美學范疇對文本、現(xiàn)象或過程等進行鑒別。

二、研究問題和方法

研究問題為：中國—東盟外交話語中發(fā)言人如何通過元話語和態(tài)度資源實現(xiàn)修辭勸說？

本研究語料選取自中國外交部官網關于2021年中國—東盟的系列外交活動的報道。首先，依據Aristotle對修辭手段的分類、陳新仁對元話語的分類、Martin對態(tài)度系統(tǒng)的分類，用MAXQDA對語料中的修辭三訴諸、各類元話語及態(tài)度資源進行判定；然后，對元話語和態(tài)度資源的修辭勸說功能進行定性分析。

三、元話語和態(tài)度資源的修辭功能

本研究考察構成政治修辭基本要素的話語資源。研究發(fā)現(xiàn)，發(fā)言人運用發(fā)話人元話語明確修辭主體，通過語境元話語框定修辭情景，使用關系元話語和受眾元話語聯(lián)合受眾，采用評價資源、語篇元話語和信息元話語體現(xiàn)主題和論證。中國—東盟外交話語中的元話語和態(tài)度資源不僅體現(xiàn)政治修辭的基本要素，也實現(xiàn)了發(fā)話人的情感訴諸、理性訴諸和人格訴諸。

（一）情感訴諸

發(fā)言人通過關系元話語We（我們）明確評價主體，即中國—東盟共同體，使用鑒賞資源給予雙方關系高度評價，強調中國與東盟間的深厚情誼，實現(xiàn)情感訴諸。王毅指出，中國—東盟關系體現(xiàn)出中國—東盟充滿活力、蓬勃發(fā)展的戰(zhàn)略伙伴關系，如以下兩例。（注：下畫線為元話語，斜體為評價資源）

例1A friend in need is a friend indeed.We have stood together in times of difficulty and overcome such unexpected crises as the two financial crises， the Indian Ocean Tsunami and SARS.（王毅 2021.6.8）

譯文：患難見真情。我們在困難時期團結一致，克服了兩次金融危機及印度洋海嘯和SARS等突發(fā)危機。

例2In the past 30 years， through our joint efforts， we have become the largest trading partners， the most connotative partners， and the most dynamic strategic partners. （王毅 2021.6.8）

譯文：在過去的30年里，通過我們的共同努力，我們已經成為最大的貿易伙伴、最有內涵的伙伴、最具活力的戰(zhàn)略伙伴。

例1中，關系元話語We，是建構國家間“群內成員關系”的重要手段［8］，將聽說雙方置于共同立場和語境中，旨在強化中國—東盟共同體意識。第一句采用借言的方式，介入俗語“患難見真情”，形式上暗引，語義上正引，體現(xiàn)中國和東盟同舟共濟、共克時艱的深厚情誼；信息元話語as闡釋crises，列舉中國—東盟共同克服的危機，包括兩次金融風暴、印度洋海嘯和非典，擴展判斷資源信息量，態(tài)度資源stood together和overcome體現(xiàn)說話人對中國—東盟攜手應對危機能力的正向鑒賞。

例2中，斜體部分構成短語排比，三個最高級作為修飾成分，增強語勢，引起聽眾共鳴，實現(xiàn)情感訴諸。語境元話語in the past 30 years指稱時間，預設下文語境，回顧過去30周年中國—東盟關系發(fā)展，講演中的第一人稱復數(shù)形式可以激發(fā)情感、鼓舞人心，增強話語的說服力和感染力，具有“移情”效果。

（二）理性訴諸

1.鑒賞中國—東盟合作成果

發(fā)言人使用信息元話語，通過列數(shù)據和舉例的方式正向鑒賞中國—東盟合作成果，實現(xiàn)理性訴諸，旨在說明中國—東盟合作領域之廣、規(guī)模之大，充分肯定雙方合作成果，如以下兩例。

例3The personnel exchanges exceeded 65 million in 2019， and there were nearly 4，500 flights between China and Southeast Asia every week. Meanwhile， the two sides have exchanged more than 200，000 students and formed more than 200 pairs of sister cities. （王毅 2021.6.8）

譯文：2019年人員往來超過6 500萬人次，中國與東南亞之間每周航班近4 500架次。同時，雙方還交換了20多萬名學生，形成了200多對友好城市。

例4The platforms and mechanisms such as China-ASEAN Expo， China-ASEAN Education Cooperation Week， and China-ASEAN Young Leaders Scholarship have been playing more important roles. （王毅 2021.6.8）

譯文：中國—東盟博覽會、中國—東盟教育合作周和中國—東盟青年領袖獎學金等平臺和機制發(fā)揮了越來越重要的作用。

列數(shù)字也是說話人實現(xiàn)修辭勸說的手段之一，例3中的數(shù)據客觀真實，具有說服力，運用訴諸事實信息的修辭策略；信息元話語nearly和more than修飾數(shù)據，增加數(shù)據描述準確性。整個語段中，多組數(shù)據作為構成資源，隱含說話人對中國—東盟人文交流成果的認同和積極評價。

例4中的信息元話語such as之后，說話人詳細闡釋中國—東盟合作的相關平臺和機制，包括中國—東盟博覽會、中國—東盟教育合作周和中國—東盟青年領袖獎學金，實現(xiàn)對小句語義的詳細闡釋。play more important roles屬于正向評估資源，說明各平臺和機制在推進中國與東盟互聯(lián)互通中發(fā)揮的積極作用。說話人用語碼注釋語引出例證，然后再結合評估資源，綜合元話語和評價系統(tǒng)，達到更好的說服效果。

2.鑒賞世界形勢

發(fā)話人通過涉及對世界局勢的客觀分析和時代背景的介紹等語境元話語與鑒賞資源結合，實現(xiàn)理性訴諸，如例5。

例5The combined impacts of major changes in the world situation and the COVID-19 pandemic， both unseen in a century， have taken the world into a period of turbulence and transformation. Change means challenges. It also means opportunities. （王毅 2021.7.28）

譯文：新冠肺炎疫情疊加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世界形勢發(fā)生重大變化，進入動蕩變革期。變革意味著挑戰(zhàn)，也意味著機遇。

畫線部分語境元話語中提到的疫情是中國—東盟的共同敵人，給世界帶來了災難和混亂。為應對共同的危機和挑戰(zhàn)，中國和東盟理應攜手前行，同舟共濟。鑒賞資源unseen in a century涉及說話人對世界形勢的反應，旨在強調當今世界處于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對中國和東盟來說既是挑戰(zhàn)也是機遇。說話人通過對世界形勢的理性分析，意在讓聽眾認識到合作是應對危機的良方，是順從歷史規(guī)律的必然選擇，從而實現(xiàn)理性說服。

（三）人格訴諸

1.判斷中國對東盟的外交

發(fā)言人使用發(fā)話人元話語China作句子主位，明確評價對象，通過正向判斷中國對東盟的外交，樹立中國親仁善鄰的形象，實現(xiàn)人格訴諸。發(fā)言人運用元話語框定話語語境和邏輯關系；使用道德判斷資源，正向評價中國睦鄰友好的外交政策，如例6。

例6Among the ASEAN dialogue partners， China has created a number of “firsts”： the first to join the Treaty of Amity and Cooperation in Southeast Asia， the first to establish strategic partnership with ASEAN， the first to discuss with ASEAN to establish free trade zone， the first to express clear support of the ASEAN’s central position in the regional cooperation， and the first to express its willingness publicly to sign the Protocol to the Treaty on the Southeast Asia Nuclear Weapon-free Zone.（王毅 2021.6.8）

譯文：在東盟對話伙伴中，中國創(chuàng)造了多個“第一”：第一個加入《東南亞友好合作條約》，第一個與東盟建立戰(zhàn)略伙伴關系，第一個討論自由貿易區(qū)，第一個明確支持東盟在區(qū)域合作中的中心地位，第一個公開表示愿意簽署《東南亞無核武器區(qū)條約議定書》。

例6中，說話人運用反復的修辭手法，強調中國積極推進與東盟的外交關系，列舉中國在東盟對話伙伴中創(chuàng)造的多個“第一”。關系元話語Among the ASEAN dialogue partners不僅提示聽眾中國和東盟彼此間對話伙伴的關系，也限定了下述命題內容的理解框架，即相比于東盟的其他對話伙伴，中國做到了五個“第一”。五個判斷資源“第一”位于小句句首，加強語勢，體現(xiàn)了說話人對中國對東盟友好態(tài)度的積極評價，說明中國作為多邊主義的踐行者，秉持親誠惠容的外交理念，樹立了中國與鄰為善的外交形象。

2.判斷共同義務和責任

中國—東盟外交話語中說話人通過關系元話語和判斷資源，構建共同的義務立場，明確合作理念和原則，體現(xiàn)發(fā)言人自身與聽眾的同質性，以爭取聽眾信任，實現(xiàn)人格訴諸，如例7。

例7We need to uphold good-neighborliness and enhance strategic mutual trust… We need to put people first and deepen COVID response cooperation….We need to focus on development and foster new growth drivers….We need to bear in mind the bigger picture and safeguard peace and stability. …We need to uphold solidarity and coordination and defend justice and fairness. （王毅 2021.7.28）

譯文：我們需要堅持睦鄰友好，增進戰(zhàn)略互信……我們需要以人為本，深化應對新冠肺炎的合作……我們需要聚焦發(fā)展，培育新的增長動力……我們要胸懷大局，維護和平穩(wěn)定……我們要堅持團結協(xié)作，捍衛(wèi)正義和公平。

例7中說話人綜合運用評價資源及反復的修辭方式，強調雙方在合作中的義務和責任，構建共同的義務立場。斜體部分屬于正向判斷資源，明確了雙方的合作理念，涉及經濟、政治、衛(wèi)生等領域，體現(xiàn)全方位、高層次的中國—東盟關系。

3.表達情感

發(fā)言人的人格訴諸也包含情感資源，說話人通常會在開場白表達對聽眾的歡迎和感謝之情，增強自身親和力，為講話奠定友好和諧的情感基調，如例8。

例8Let me take this opportunity to first extend my sincere greetings and appreciation to friends from all sectors who have long given care and support to China-ASEAN exchange and cooperation. （王毅 2021.7.28）

譯文：借此機會，我首先向長期以來關心和支持中國—東盟交流合作的各界朋友致以誠摯的問候和贊賞。

例8中，發(fā)話人元話語me代指外交部部長王毅，sincere greetings and appreciation作為正向情感資源，表達了說話人的意向，即對長期關心支持中國—東盟交流合作的各界朋友們表達誠摯問候和衷心感謝。說話人作為中國的外交部長，在中國—東盟建立對話關系30周年紀念研討會開幕式上，首先表達問候和感謝之情，樹立自身友善親和形象的同時，也為研討會營造和諧融洽氛圍。

四、結束語

中國—東盟外交話語中，發(fā)言人通過綜合使用元話語和評價系統(tǒng)實現(xiàn)其人格、情感、理性訴諸。元話語和評價資源互為補充，關系元話語和發(fā)話人元話語明確評價主體，語境元話語框定語篇中評價資源的理解框架，語篇元話語擴展評價資源信息量，信息元話語通過闡釋、強化等手段描寫鑒賞對象。說話人主要使用關系元話語，結合對中國—東盟關系的正向鑒賞，實現(xiàn)情感訴諸；主要使用信息元話語和語境元話語，結合對雙方合作成果和世界形勢的鑒賞，實現(xiàn)理性訴諸；主要使用發(fā)話人元話語和關系元話語，結合判斷中國對東盟的外交和雙方共同的責任和義務，表達個人情感，實現(xiàn)人格訴諸。

本研究語料有限，且僅考察中國—東盟外交話語中元話語和評價資源涉及的修辭勸說，期待今后更系統(tǒng)深入研究更多外交話語的修辭功能以及實現(xiàn)勸說的話語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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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孫莉（1982—），女，漢族，江蘇洪澤人，博士，南京工業(yè)大學副教授，研究方向為語用學。

張雨欣（1997—），女，漢族，山東青州人，單位為南京工業(yè)大學，研究方向為語用學。

（責任編輯：張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