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中、西方藝術之間的差異美感是大眾在探索和研究藝術美學時無法回避的重要課題。本文以人物畫中的女性形象為例，運用文獻分析和比較研究等方法，以中西方繪畫藝術表現(xiàn)方式為引，重點探討中國明清時期唐寅仕女畫與西方維納斯畫像的異同，從而揭示中國藝術的意蘊之美和西方藝術的寫實之美。

關鍵詞：中西人物畫；女性形象；寫實美；意蘊美

一、 中西繪畫的表現(xiàn)方式

中西方繪畫藝術給人帶來的感受大相徑庭，無論是視覺感官還是內在，都呈現(xiàn)出極大的不同，其外在原因在于藝術表現(xiàn)方式的不同。從藝術的源頭開始，中西繪畫藝術表現(xiàn)的路線與境界就已呈現(xiàn)出不同傾向。

中國繪畫表現(xiàn)方式，早從夏商周時期，就呈現(xiàn)出意象趣味，其意象性體現(xiàn)在青銅器的裝飾紋樣上。饕餮鳥獸、云雷繩環(huán)等簡潔抽象的形象是生命律動的象征，也是古人對生命熱忱浪漫的想象。這為此后的中國繪畫表現(xiàn)方式奠定了基礎—富有意蘊的情感表達。西方的繪畫藝術表現(xiàn)方式與中國繪畫表現(xiàn)方式大相徑庭。西方追求在平面內構建如幻如真的立體形象，“畫境似可走進，似可手摩”。西方繪畫始于希臘，地中海氣候宜人，烈陽之下的物象輪廓清晰、建筑和諧整潔，在天然環(huán)境下，藝術產(chǎn)物形成了一種合乎比例和形式的自然美感。以后，西方將此表達方式一以貫之—“模仿自然”和“追求幻真”。

（一）中國畫的意蘊之美

意蘊一詞意為事物的內容或含義，南齊謝赫在“六法論”中說中國繪畫應遵循“氣韻生動”“骨法用筆”“應物象形”“隨類賦彩”“經(jīng)營位置”“傳移模寫”等要求和原則。繪畫是由材料、意蘊、形式組成的，其中意蘊是指人在素材中所見到的意義。中國畫中的意蘊多指人通過觀察畫面后產(chǎn)生的不可言說的詩意和大腦中浮現(xiàn)的意境。中國畫中意蘊之美的奧妙就在于“氣韻生動”。何為“氣韻生動”？金原省吾曾闡釋：“謝赫之韻，皆是音響的意味，是在畫面中所感到的音響。即畫面給人的感覺，不是由眼前所感受到的，而是感到恰似從自己胸中傳出來的一樣，是由內心所感到的音響似的?！睔忭嵵干Γ砸环N“作者內在的生命向外表出的經(jīng)路”，超越線條本身而表達出的精神境界，是“傳神”的進一步細化?！吧鷦印笨梢越忉尀樯鷼獾膼倓樱袣忭嵄闵鷦?，二者為主從關系。

總之，中國畫不可言說的意蘊之美從“氣韻生動”而來，畫家?guī)煼ㄗ匀?，極力展現(xiàn)物象內在的生命力，把主觀的生命情調與客觀的自然物象相互交融。觀者們通過畫面的題材、筆墨的有機組合進而感受到了畫者內在的生命情調和精神境界，最終形成了中國畫的意蘊美感。

（二）西畫的寫實之美

寫實是指據(jù)事直書、如實地描繪事物，或照物體進行寫實描繪，并做到與對象基本相符的境界。西方繪畫藝術直觀第一感受是就在于“真”，追求把眼前的三維立體的事物搬至二維的紙面上。自古希臘時期起，藝術表現(xiàn)形式都遵循“模仿自然”的原則，希臘人體雕塑，猶如雕刻師撫摸著肉體與肌肉的凹凸變化雕刻而來，這是西方人追求“模仿自然”的印證。此后的西方繪畫為了描摹幻彩的世界，不斷精進描摹的方法—注重透視法的運用。在不斷模仿自然、表現(xiàn)自然的過程中探究幾何、光影與空氣的透視方法，遵循近大遠小、光影明暗的變化與空氣的濃淡陰晴，極力表現(xiàn)現(xiàn)實自然的空間和體積，而這種對自然的寫照被稱為“寫實”。

可以說，西方的寫實之美始于自然，致力于模仿，進而再現(xiàn)自然美的歷程。藝術家通過繪畫這種再創(chuàng)造的形式去窺探寫實之美—崇尚自然的真和美。

二、意蘊之美在唐寅仕女畫中的體現(xiàn)

在中西方繪畫中，女性形象都是常見的刻畫題材，例如中國的仕女和西方的維納斯等。意蘊之美是超越畫面本身，是作者觀念、想象、精神的弦外之音，其作為貫徹中國畫風格的核心，在仕女畫中的人物形象中皆有體現(xiàn)，寄托了內心的情感。仕女畫里人物形象著重在體物而非寫物，亦在于呈現(xiàn)美感經(jīng)驗。在唐寅的仕女畫中，纖弱美人并非寫實狀態(tài)，而是一種美感造型，是其失意情緒的具象化。總之，寫物、寄情、寫情這一特征正是意蘊之美的重要體現(xiàn)。

（一）意蘊之美在視覺形象上的體現(xiàn)

唐寅開創(chuàng)的仕女畫形象不同于先前秉持“成教化助人倫”的端莊恭敬，而是向下兼容，呈現(xiàn)一種世俗、面向大眾的女性形象。唐寅的仕女畫分為兩類：一是用線細致精巧的工筆仕女，如《王蜀宮妓圖》等，二是用筆放松自如的水墨仕女畫《秋風執(zhí)扇圖》（圖一）等。他筆下的仕女形象并非寫實，而是美感經(jīng)驗的提煉：弱柳扶風，哀嘆消愁。

唐寅仕女畫中的形象都面頰飽滿，如姣花照水、柳眉鳳眼，身形蕭條、體態(tài)軟弱。如《王蜀宮妓圖》中，仕女們都面頰飽滿，白粉暈染在額、鼻、頰間，“三白”襯托了宮女們嬌弱微醺的狀態(tài)?！赌档な伺畧D》中描繪了一手執(zhí)扇一手拈花的仕女，體態(tài)輕盈，風姿綽約，駐足欣賞嬌花，眉間卻見愁思?！肚镲L執(zhí)扇圖》中描繪的仕女，她面容哀愁，在秋風中執(zhí)扇而立，身形纖細嬌弱、腰肢款擺、玉藕般的手臂輕輕扇動扇子，似在感嘆悲涼。

在他的仕女畫中，女性都是類似的形象，這種接近程式化的造型是提煉出的美感，是唐寅本人抑郁情感的外在流露，也是中國畫意蘊之美的外在體現(xiàn)。

（二）意蘊之美在題詩上的體現(xiàn)

自元代時，在畫作上題詩成為文人畫家托物言志、借景抒情的一種表現(xiàn)方式。中國繪畫講究“詩畫一體”，詩與畫相通是中國古代美學的重要觀念之一。中國繪畫的意蘊美感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意向”的構建，“意向”除了畫面形象上精心傳移摹寫外，也離不開題詩的烘托。詩歌需要借助空間形象中的造型來表現(xiàn)時間的流逝，而繪畫是塑造畫面空間里的物象，二者相互寄托—物象寄托于詩之間，詩通過物象實現(xiàn)時間流變。時間和空間之間的轉換，構成了“意向”，從而引發(fā)觀者的想象，實現(xiàn)畫面之外的意蘊之美。

在唐寅的畫作中，詩詞成為其重要部分。唐寅的仕女畫用“詩”的形式，平衡畫面的布局，與內容相呼應，與意境相融，產(chǎn)生了弦外之音的意蘊美感。例如《秋風執(zhí)扇圖》中描繪了這樣一幅畫面：一位身形消瘦的女子雙手執(zhí)扇，風姿綽約地佇立在土丘之上，秋風款款，拂起她的衣衫，女子的思緒似乎也隨著秋風而去。畫面左上角題詩：秋來紈扇合收藏，何事佳人重感傷。請把世情詳細看，大都誰不逐炎涼！畫面上的題詩不僅讓這幅畫有了時間的流動感，而且仕女的形象也體現(xiàn)了詩的意向，表達了凄涼悲苦之意，打破空間，無不傳達了詩情畫意的意蘊之美。

三、寫實之美在西方維納斯形象中的體現(xiàn)

文藝復興后，西方繪畫從神權統(tǒng)治中脫離出來，擺脫程式化創(chuàng)作，進而走上了突出個性的寫實之路。維納斯是西方人物繪畫中常見的題材。在19世紀時期，維納斯的形象經(jīng)常以現(xiàn)實女子為原型。因此，這一時期的維納斯被稱為“世俗的維納斯”。寫實之美通過此時維納斯的形象得到驗證—在嚴謹?shù)纳眢w結構下，重視對于維納斯個性的描寫，以突出真實世界中人的不同之處?？傊?，西方寫實之美，遵循的是人體真實之美和自然人的個性表達。

（一）寫實之美在視覺形象上的體現(xiàn)

西方的寫實之美以模仿自然為目的，以科學理性為基礎，注重的是“再現(xiàn)”的真實物象。西方肖像畫是以再現(xiàn)客觀真實的物象為基礎，注重遠近、大小、明暗的準確性，以追求客觀的“真”的寫實之美。

喬爾喬內的《沉睡的維納斯》（圖二）驗證了“寫實”這一特點。其構圖十分勻稱，畫面中央維納斯正在臥躺，喬爾喬內沒有將維納斯置身于神話情節(jié)中，而是選擇了與自然相呼應的方式，讓她靜靜地憩息于風光秀麗的自然環(huán)境之中，突出純潔美麗的容貌與身軀。在對人體的處理上，喬爾喬內嚴格遵循了解剖學規(guī)范，這種遵循客觀規(guī)律的處理，使得畫中的維納斯充滿了真實的理想性。這種藝術處理不是為肉感的感官刺激，而是表現(xiàn)人具有生命力的肉體和純潔心靈之間美的統(tǒng)一，體現(xiàn)了人文精神美的創(chuàng)造，是符合西方寫實之美的典范。在這幅作品中，喬爾喬內將裸體的維納斯描繪得純潔無瑕，異常完美，而這樣的美是通過畫家具體的描繪實現(xiàn)的。

《沉睡的維納斯》映襯了自然的寫實之美，是極具生命力的肉體。西方繪畫強調對物象的具體再現(xiàn)，即使是“維納斯”，也是以具體的人為依托，追求“真實之美”。

（二）寫實之美在個性上的體現(xiàn)

西方寫實美，不僅停留在嚴謹?shù)男误w，也是對真實的世界的求知—探尋繪畫中人的個性與畫家的個體。文藝復興時期，人們打破神性架構，塑造了不茍言笑的圣母子形象，追求人的“真實之美”，高舉人文主義的思想大旗。

文藝復興前期的喬托，創(chuàng)作的《哀悼基督》壁畫體現(xiàn)了自然人的情感，畫面中圣母失去兒子時悲傷的眼神，正體現(xiàn)“人”的感受。寫實之美還體現(xiàn)在畫家個性的抒發(fā)上。喬爾喬內個人關注自然，在《沉睡的維納斯》中，維納斯靜靜地躺在自然風景中，她身形優(yōu)美，臉上的表情寧靜端莊，觀之似乎能感受到她微弱的呼吸。他的作品將人體、自然和人本精神完美地結合，有一種造化之美，同時體現(xiàn)了一種靜謐的寫實之美。同時還有“文藝復興三杰”等，他們用科學自然的手段進行藝術表達，將美好的現(xiàn)實世界復刻在畫面上。

因此，正如別林斯基所言：“藝術美是把自然融化在優(yōu)美的形式里，作品所反映的現(xiàn)實比生活本身更真實?！蔽鞣降睦L畫藝術作品正是秉持了再現(xiàn)真實世界的觀點，使繪畫踏上了個性化的發(fā)展道路，維納斯形象的轉變正是西方寫實之美的具體體現(xiàn)。

四、結語

不同民族藝術的產(chǎn)生、發(fā)展都有特定的背景和緣由，各民族藝術有其各自的特征—意蘊之美或寫實之美。中國繪畫藝術意向的、浪漫的情感表達案例有愁思的仕女，西方追求如幻如真的自然案例有真實的維納斯，當然這種差異正是相互交流的基礎。在當今世界文化交流背景下，不管何種形式的藝術，都是人類寶貴的精神和物質財富。當下的我們，要不斷探索與學習，創(chuàng)造良好的藝術環(huán)境，實現(xiàn)共同發(fā)展。

作者簡介

張苗苗，女，安徽阜陽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中國人物畫教育教學。

王景然，女，黑龍江哈爾濱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中國人物畫教育教學。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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