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無名氏與魯迅,一位是中國后期浪漫派的代表作家,一位是現(xiàn)代知識分子中最具有啟蒙意識的先驅之一,兩位作家與哲學巨匠尼采之間的關系是研究者在研究現(xiàn)代思想史、文學史時不能繞過也不可回避的問題。而以尼采的“超人”哲學為橋梁,將無名氏、魯迅這兩位思想復雜、在文壇影響深遠的作家的超人意識進行比較,也是一種新的研究思路。以尼采的超人哲學為橋梁,反觀兩位作家的積極抗爭的浪漫主義世界觀時,不難發(fā)現(xiàn)的是,其對人性和生命力的挖掘、對歷史中間物和黑暗本體意識的探索問題,都值得被探討。
【關鍵詞】無名氏;魯迅;“超人”意識;比較
【中圖分類號】I210"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5)05-0039-04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5.05.012
基金項目:本文系2022年度江蘇高校哲學社會科學研究一般項目“文學治療:張愛玲、無名氏、徐訏作品與精神殘障問題研究”(項目編號:2022SJYB0528)的階段性成果;南京特殊教育師范學院2023年校級教學改革研究一般課題“南京特殊教育師范學院混合式‘魯迅課’建設”(項目編號:2023XJJG49)的階段性成果。
研究魯迅與無名氏,屬于比較研究的范疇,這樣的比較被定位在對尼采的超人哲學的接受層面,與比較文學崇尚的文學的“總體性”“世界性”也有關,而展開這種比較,是否能夠突破文化與地域的范疇,并由此出發(fā),來通向探索人類思想交鋒的邊界,是需要加以限制的議題,而對“超人”意識的探索,就是一個較為明確的拓展邊界的橋梁。
樂戴云就在研究中意識中國現(xiàn)代作家對尼采哲學的接受時,意識到其間可能存在“文化誤讀”[1]的傾向,而就魯迅贊賞尼采式的西方文化反抗傳統(tǒng)的精神及其犧牲精神方面而言,事實上魯迅的“文化誤讀”在文化傳播方面造就了積極的作用??梢哉f,魯迅塑造了具有尼采精神的強有力的精神界之戰(zhàn)士形象,甚至真正把超人精神具體化為“真的人的意識”。而在無名氏的文學世界中,這種精神界之戰(zhàn)士所秉持的超人意識,又呈現(xiàn)為怎樣的思想結晶模態(tài)呢?這是一個值得探討的議題,因為就魯迅對尼采超人哲學的批判性揚棄角度而言,作家們本身也看到了這一思想武器的“渺?!敝?,即讓人走向“發(fā)狂與死亡”??梢哉f,精神世界中的戰(zhàn)士也好,甘愿被送進瘋人院的偉人也罷,他們思維世界之中存在著的虛無主義印記,是無法被仔細審視的??傮w而言,可以說,魯迅所認為的尼采超人意識的脫離現(xiàn)實之處,恰恰是無名氏走向超人思想接受的起點。
一、無名氏、魯迅筆下“超人”的病癥及其意識的
具體化
如果說“魯迅筆下的‘狂人’就是為了推翻‘吃人’的歷史而登上現(xiàn)代文學舞臺的,正如尼采‘超人’承擔著推翻基督教傳統(tǒng)的重任”[2]的話,作為魯迅文壇后輩的無名氏,其在初登文壇時創(chuàng)作的第一部小說《崩頹》,當然不同于《狂人日記》。就研究基礎及其深化的角度而言,前者敘述了推崇“超人”的尼采發(fā)狂的經(jīng)歷,但此小說是否能被看作魯迅成名作《狂人日記》的一種回響,并成為一種研究基點,有待探討。不妨就嘗試著從《崩頹》中的“超人”意識之為魯迅“狂人之聲”的回響點這一視域出發(fā),進而探究這種研究思路的可能性及成因。
且先看兩位作家作品中瘋子意識的構成元素比較一覽表(自制,如下):
如上表所示,無名氏《崩頹》中,發(fā)狂的尼采之所以能成為魯迅《狂人日記》中“狂人”形象所能輻射到的人物系列之一員,并能夠浮現(xiàn)于后世的研究視野中,其原因就在于,兩個人物的病因都受到自身的個體、歷史之間適配關系的影響。魯迅繼承了尼采的“超人”意識,卻又主張不完全等同于尼采超人意識的一種新的意識,并將其賦予狂人形象。如果說,魯迅試圖用這一形象的出現(xiàn),來對自己的意識做出新的解釋,那么無名氏筆下發(fā)狂的尼采,就是一種對“精神界之戰(zhàn)士”形象本身的反叛。無名氏和魯迅筆下的獨異思想體,在兩個人物的臆想思維引導下,噴發(fā)出各自的“狂言”,這些語言在別人看來是狂亂的絮語,但事實上都指向吃與被吃的議題。但發(fā)現(xiàn)上帝已死的尼采如何發(fā)狂的過程,并沒有被魯迅予以藝術化處理,卻被無名氏用哲學化的詩性想象筆觸記錄下來。無名氏發(fā)現(xiàn)了尼采自己的終極幻想,那是一種對自己可能面臨的、被思想界實施精神虐殺的可能的最后一次抵抗。就其被迫害的根源而言,無名氏筆下的發(fā)狂的尼采,是因為發(fā)現(xiàn)了自己被釘死在十字架上的可能極大,才宣揚自己是引領人類前行的超人的,而這種世人所謂的狂妄,和魯迅筆下狂人贊許的真的人所秉持的自信力一樣,都可能被扼殺在思想的搖籃中。但是,無名氏筆下發(fā)狂的尼采,和魯迅筆下的狂人一樣,他們的思想越是超前的。但這種超前,是基于對看客和所謂正常人的反諷而存在的,歷史長河不斷向前,曾經(jīng)的這些可能也“吃過人”的人物,現(xiàn)在已經(jīng)意識到了自己只是從看客的位置,被轉換到了被審視和塑造的位置上,進而才被賦予了瘋子的身份。而所謂此時的正常人們,卻不知道自己也終將難逃被“歷史中間物”影響的宿命。
魯迅曾在引用《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時說:“真的,人是一個濁流。應該是海了,能容這濁流使他干凈。咄,我教你們超人;這便是海,在他這里,能容下你們的大污蔑。”[3]這里,魯迅強調超人與人的關系,即是清流塑造成的廣博的海洋與濁流的關系,即是污蔑與被污蔑的關系,而無名氏的《崩頹》和魯迅《狂人日記》中,那些發(fā)狂的人的心理狀態(tài),無疑是被內化視角所審視的。這些獨特的人物形象,都曾面對庸眾和所謂常人的污蔑。他們被視作瘋子,甚至可以說,《崩頹》中的尼采(其還有具有一絲善意的陪護者,即老仆人亨利),很可能也即將被人們送進瘋人院,去接受所謂的“治療”,而魯迅筆下的狂人則最終痊愈了,并準備奔赴某地“候補”去了。至此,可以說兩位狂人都即將要陷入被正?;穆窂疆斨腥?,他們都可能會失去原本的思想家型思維世界中的清醒,喪失掉狂亂之余的那份直言的勇氣,尤其是當魯迅筆下的狂人喊出了“我可不怕被吃,我繼續(xù)走我的路”的宣言時,《崩頹》中發(fā)狂的尼采也最終堅持著“讓我去死,讓我去瘋人院吧”的論調。兩位作家筆下的人物們,都深知自己所承受的痛苦,他們在人間,這座“好地獄”,這座大型的精神病院中,已然深深地咀嚼著人我渺茫的悲哀,沉醉于自己陷入的坎坷和泥濘之中。事實上,就孤獨、隔閡的客觀存在角度而言,狂亂的人物形象們所構建的另一層反諷性的悲劇意味就在于,他們被所謂的常人,即庸眾所敵視,卻最終卻成了少數(shù)不懼走向最黑暗中心的人。
二、對生命力與人性的書寫:無名氏和魯迅筆下的
“超人”與查拉圖斯特拉
尼采35歲離開學院體制,魯迅則是45歲才徹底疏離了教育體制,而無名氏卻從未上過大學,其完全靠自學成才。如果說此三人都是自我成就自我者中的大師,那么,其實也具有歷史中間物意識的無名氏,事實上的確也在點評魯迅的閱讀經(jīng)驗時,強調了魯迅式的扛住黑暗閘門的澎湃的生命力。無名氏就曾寫下這樣的段落:
“魯迅說過:‘看外國書,即是頹唐的,也給人一種積極的生命。看中國書,即不頹唐的,入世的書,也是一種死人的無生命的振作。不讀中國書,知識不能做文而已,但要緊的不是文,是行。’魯迅這一段話,確有其真理,但亦有不妥處,何故?照實際情形說,看外國書,不管是怎樣悲觀消極的書,總給你一種反抗的戰(zhàn)斗的鼓勵;而中國文化境界其實比西方高,但就歷史的時代演變言,中國文化已超過時代太遠,極不易被一般人接受。中國文化目前如欲生存,必須先接受西方文化中的戰(zhàn)斗色彩,以及那種洶涌澎湃的生命力?!盵4]
此間,無名氏借助于魯迅的文化偏至論,也發(fā)表了自己對中西文化中生命力問題的看法,回顧無名氏小說《崩頹》中的細節(jié)時,不難發(fā)現(xiàn)無名氏筆下發(fā)狂階段的尼采偏愛閱讀的是康德、叔本華以及司湯達等等,并且偏偏夢想有一天能夠化成查拉圖斯特拉的靈鷲。由此而言,在接受魯迅文化偏至論的無名氏的文化比較思維中,查拉圖斯特拉精神的橋梁性作用,是至關重要的。
而回顧無名氏的閱讀經(jīng)驗時,不難發(fā)現(xiàn)的是,具有俄語??茖W院學習基礎的無名氏,其習慣于從托洛茨基的觀點出發(fā)反視魯迅的影響。而這,就促使無名氏對尼采哲學的理解呈現(xiàn)為一種不斷超越生命本質,挖掘革命和自我潛能的存在意味。再從此角度而言,超人哲學在魯迅與無名氏的精神世界中,其實分別被投射為狂人形象和尼采形象。事實上,可以說,超人、狂人、尼采、魯迅合起來看,就是四位一體的查拉圖斯特拉形象的綜合。無名氏筆下的變?yōu)榭袢说哪岵桑埠汪斞腹P下的狂人一樣,不再具有常人或庸人賦予的話語權,他們失去了“神”的管制,也就失去了可以依附的權威的庇護,從這個角度而言,他們的反抗更加決絕。
理想的人性在無名氏和魯迅看來,與超人或狂人宣揚的立人觀息息相關,而國民性中最缺乏的是什么,它的病根何在等問題,在無名氏與魯迅看來并非無從解決,而解決的前提就是真的人要意識到,學會利用自己的文化傳統(tǒng)來保護自己的奴性以及謀得私利的現(xiàn)象是過多的,需要被警惕的。無名氏和魯迅筆下,那些所謂的“聰明”的小丑們(事實上是庸人),占據(jù)社會的主流,而只有不做這樣的人,不具有這樣的“奴性”,才能真正得做到立己和立人。而選擇不做這樣的人,就要學會警惕自我欺騙、自我不信任的陷阱。真的人應該學會對傳統(tǒng)價值進行重估,也要學會汲取外物的長處,進行自我更新和積極發(fā)展,而不是做尼采筆下奴隸式道德的奉行者。
如果說無名氏的精神革命主張,也是與魯迅筆下的狂人注重的“任個性”“張靈明”的主張是不謀而合的,那么魯迅所贊同的天才類型,即也可以視作是尼采的“超人”的觀點[5]的折射體??傊?,作為后期浪漫派的重要代表的作家無名氏,其積極浪漫主義思想,正和魯迅的主張一樣,皆指向對資本主義現(xiàn)代性的批判,而具有摩羅色彩的尼采式詩人的角色,在無名氏筆下得以復現(xiàn),并呈現(xiàn)為上文中所描摹的魯迅心目中的“精神界之戰(zhàn)士”的形象的衍生品。
三、無名氏、魯迅筆下與黑暗閘門對話的“超人”
無名氏、魯迅對尼采虛無意識的接受與重構,都體現(xiàn)為包括理解虛無,以及對不同于尼采超人主義的克服虛無思想的領悟。魯迅認為“虛無的反抗者”能在強有力的憎惡后面,發(fā)現(xiàn)更強有力的愛,而虛無主義者的想法不可取,正如張釗貽就認為,魯迅止于反抗虛無,而沒有陷入虛無主義之中,是因為其抱有一個渺茫的希望,以及對祖國、人民的“更強有力的愛”,而尼采在魯迅看來,其也是“愛人”的,正如上文所述的,無名氏《崩頹》中塑造的尼采一樣,他們都是“自愛”且“愛人”的。
無名氏的《崩頹》作于抗戰(zhàn)全面爆發(fā)之后不久,無名氏和魯迅一樣,都是對抗戰(zhàn)的前景充滿希望,但魯迅不希望自己所愛的中國人在反抗外族的時候,成為自己人的奴隸,魯迅認為,大家要做到真正的自愛才可愛國與他人,而這種無名氏和魯迅所謂的大愛,即是纏繞在他們筆下“超人”的虛無意識中生成的,而這就可在無名氏和魯迅的另一些具有精神同構性的作品(如無名氏《訴》與魯迅《影的告別》等)的比較之中被窺見。
無名氏與魯迅作品中,在黑暗和虛無中彷徨中的超人意識,投射為“影”般的中青年形象,他們都具有強烈的自我意識,這是一種與黑暗、孤獨與虛無搏斗的意識,一種看透自己的選擇后,仍愿意承擔被黑暗吞沒的悲劇結果的意識。他們都認為經(jīng)歷黑暗永恒本體,是超人生命必經(jīng)的過程。魯迅筆下的影、無名氏筆下的超人形象等等,都拒絕黑暗與光明,他們終究彷徨著,但是他們都關注到這扇黑暗中的閘門,并做出了各自的選擇。無名氏筆下的影式的人物,雖然最終選擇和千百萬人一樣沖過黑暗,向光明走去,但最終能否做到不被黑暗吞沒自己的聲音,也是一個其所經(jīng)歷命運中的“未知數(shù)”。而魯迅則表達了和在《我們現(xiàn)在怎樣做父親》中同樣的觀點,即在毒氣與鬼氣中留守于黑暗的閘門處的人,是必須要學會坦然直言的。兩位作家都深知,這種人應該清楚,自己最終將直接面對被黑暗吞沒的命運。
然而,兩位作家筆下的黑暗閘門邊的超人,在與孤獨與虛無搏斗的同時,卻也都選擇一種與自我和我愛的人的意志相悖的意識,而這卻使得上述精神搏斗的努力付諸東流,最終又使得自己可能陷入“失敗”的尷尬境地,但這未嘗不是一種在他們看來的“奇異的勝利”。具體而言,無名氏《訴》中的“我”和魯迅《影的告別》中的影一樣,具有超人的意識,他們憎恨象征罪惡的外形,對周圍的人也是又愛又恨,認為象征光明的天堂和所謂的黃金的黑暗閘門的“那邊的世界”,自己都不愿意去。無名氏筆下的“我”和魯迅筆下的影一樣,在黑夜中出現(xiàn),說出夢境般的囈語,認為黃金世界的召喚只是美麗的虛妄,他們都不愿意占據(jù)友人及自己肉身的心地,他們寧愿彷徨于無地。魯迅《影的告別》開篇中,即說明人睡到失去時空意識的時候,才開始與形進行對話,而無名氏《訴》中的“我”,則是在清醒之中,才目睹了人與獸的面目的。
由此而言,無名氏、魯迅筆下黑暗閘門邊的超人的“饋贈”,既是依托于《野草》《薤露》編織而成的歌,也是一把直逼自己虛無處境的“利刃”。如果說魯迅的《野草》集是反映社會現(xiàn)實,治療精神界之黑暗疾苦的藥,是“廢弛地獄邊沿的白色小花”,是一種“小感觸”,那么無名氏筆下的《薤露》集則是以一種野草命名,為了紀念“八一三”三周年全體死難將士的英靈的“懺悔錄”。無名氏所質疑之處在于,死難者身軀滋養(yǎng)的野草,僅僅用自己的身軀裝飾了祖國的黎明,但卻被無關的人與獸類踐踏,緊緊擁抱英靈的,其實只有冰冷的黑暗和泥土。而就算野草能夠孕育出野花,也可能最終被踐踏或者遺忘。所以說,從魯迅到無名氏,兩位文壇巨匠對社會現(xiàn)實中處處充斥著精神荒漠之現(xiàn)象的無盡感慨,是對最真實的人間的反映。
就歷史境遇與個人境遇的交互而言,魯迅的《野草》反映了其在20世紀20年代對社會現(xiàn)實中的精神荒漠的感慨,而直至1940年,魯迅呼喚的超人,即《淡淡血痕中》的真的叛逆的猛士這一類人,其眼中所見的天地,只能幻化為青年無名氏《薤露》集中詛咒者所見的抗戰(zhàn)后方。無名氏筆下的詛咒者認為,上帝(造物主)所給抗戰(zhàn)后方的權貴人士締造的花園,其實不是花園,而是墳墓,花園則是千千萬萬人正在流血的地方。此間,無名氏把魯迅筆下叛逆猛士眼中驟然變色的天地,具體化為“疏散區(qū)—花園”“別墅—碉堡”“廟宇—商業(yè)區(qū)”,而這正應和了魯迅在《淡淡血痕中》所言的,造物主為良民用廢墟荒墳來襯托華屋,用時光來沖淡苦痛和血痕,用醉生夢死的現(xiàn)實來安撫人類的思路,因為無名氏知道,魯迅筆下的造物主和自己筆下的戰(zhàn)爭之神一樣,沒有滅盡人類的勇氣。但當無名氏和魯迅筆下的精神界之戰(zhàn)士走進無物之陣后,當他們的投槍和自身合為一體時,卻反而是敢于戰(zhàn)斗的。數(shù)十年后,魯迅筆下的精神界的戰(zhàn)士又化身為無名氏筆下的勇猛的,能夠自動斬殺庸眾和惡徒,乃至一切不公現(xiàn)象的寶劍(出自《薤露》集中《寶劍篇》)。就此而言,魯迅筆下的戰(zhàn)士,乃至眉間尺那樣的人,都難免在無物之陣中為扛住黑暗的閘門而死,而無名氏筆下人劍合一的寶劍,卻永遠舞動和戰(zhàn)斗。
四、結語
總之,從發(fā)狂的超人形象,到精神界之戰(zhàn)士形象的被塑造角度而言,無名氏與魯迅對讀者的思想饋贈都是卓越的。兩位作家借助筆下人物狂亂的、孤獨的囈語,使得自己的精神世界從真正的庸眾的詛咒與攻擊中脫離出來,就此而言,他們文學世界中“超人”式的清醒,反而成了他們被孤立的原因。而這種孤立,同時也指向兩位作家對尼采哲學所進行的揚棄性批判。這種批判,其實是基于無名氏、魯迅的性格類型、趣味,以及人生抉擇層面上生成的。在中國現(xiàn)代思想界和文學界,無名氏不是唯一一個,但一定是其中一個在社會文化思想層面、作品語言風格層面,乃至形式構成層面等維度上,都與魯迅有較大契合度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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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葛天逸,女,江蘇南京人,文學博士,南京特殊教育師范學院語言學院講師,主要從事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