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韓德洛,江蘇籍,居蘇州市。詩人、出版人。作品散見于《詩詞月刊》《詩詞》《湛江文學》《安徽科技報》《四川科技報》《西南商報》《長春日報》《遼源日報》等報刊,著有文集《幻影十年》《提燈入夜》?,F(xiàn)主編《暮雪詩刊》(紙刊),主持暮雪印務(圖書出版)。
蘆葦
季節(jié)在日歷中,潮起潮落。
四季如磐、倔強流深的靜水,
也無法穩(wěn)住她額頭上,加速褪色的青壯。
冬天的大手,來去都帶著凌人的冷厲。
蒼白與落寞為伍,在風中搖晃著不屈的隱忍。
一位拾荒的老太,從蘆葦叢邊經(jīng)過。
如同一種荒涼輕撫過另一片荒蕪。
她們都曾擁有過動人的青春。
此刻卻只能在我這幾句冷淡的詩里,互生憐憫。
時光浩蕩,亙古的悲喜此消彼長。
只有平凡低處的無可奈何,
仿佛從未被誰掀起過。
筑壩
塵世里激流的潮水,
日夜在腦海里驚濤拍岸。
我用隱忍一刻不停地筑壩,
讓所有沸騰的悲喜,止于未發(fā)。
外表的靜如止水,
需要用一萬種暗涌拼合。
不遠不近的笑容,
未能在別人的心湖里喚醒任何漣漪。
情感的漩渦,
卻無數(shù)次將自己吞沒。
疲倦,在蒼白的晚燈下渲染。
半生的浮沉跌宕,
如何在此刻化整為零?
窗臺上風干的玫瑰,
依然固守著豐腴被瞬間抽離前的冷艷。
轟轟烈烈地湮滅與安靜簡單地活著,
到底誰才更為直白真切?
經(jīng)年的庸庸碌碌,
又如何向心底蜂鳴的吶喊自圓其說?
在這所有紛擾短暫收兵的片刻,
我扒開情緒上修筑的大壩。
那些漂浮或沉積的柔軟與堅硬,
隨著悲傷的河流魚貫而出,
一次次將我的身心擊潰。
浮生起落,
成長里僅有的一次開悟,就是懂得:
情緒里的三千弱水,
終需自己一瓢一瓢飲盡。
搏擊
青春被流年決絕地拋入夜空,炸裂出極致的凄美。
目送悲歡湮滅的眼眸,蓄滿無可奈何的淚水。
轉身走進生活的密不透風與情緒的五味雜陳。
日趨麻木的雙手,觸摸過世事的嶙峋、鋒利和殘忍。
現(xiàn)實就像一位全能的搏擊手,
總能一舉命中我情懷深處的軟肋。
當所有高傲倒地不起的時候,
無論屈服或者不平,都將被劃入失敗者的那一隊。
只好安于作為一個平庸者的原罪。
捂緊全部震耳欲聾的喟嘆,
不讓它再一次觸發(fā)浮生里浩蕩的大雪紛飛。
傾覆
日趨黯淡的記憶,
在鏟平修整經(jīng)年里所有的波峰與波谷。
情緒中,一馬平川,
遺失了曾經(jīng)引以為傲的跌宕起伏。
一枚枚瘦弱的相思,
被紛繁的塵事,消磨盡真摯風骨。
在不堪回首的咀嚼中,
滿溢出無法左右的酸苦。
該用何種姿態(tài)走完這一生的漫漫路途?
羞愧于給追名逐利安上一句“這是成長”的掩護。
身形已如驚弓之鳥,怎能飛出一種泰然自若的弧度?
最終還是只能隨緣接受這困頓中年的荒蕪。
面對一座信仰之城的倒塌,
擠出一句冷淡如秋的“愛莫能助”。
歸
你走后,
被抽離掉內(nèi)容的季節(jié),不再深邃。
一眼望穿的蒼白,在身旁來去匆忙。
春天在日歷中降臨,
一只燕子卻至今也喚不回心尖上走失的綠意。
那些穿眸而過的風,吹落漫天紛飛的記憶。
如針刺般的疼痛開始在皮膚上加劇蔓延。
只能選擇用絕情的自我療愈做成一把保護傘。
拒絕熱烈,也回避悲如雪。
在這世間人潮洶涌的某個寂靜角落,
祝你春暖花開,愿你馨香滿懷。
心路
時光在加速給青春粉刷上一層厚重的蒼白。
空空的心壁,不再殘存半點明亮的色彩。
那些眼眸中滑落出的熱辣滾燙,
在經(jīng)過愛與恨的劇烈風化后,
在崎嶇的回憶里,砸出一個個傷感的標定點。
無常世事舉起的大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所有好到極致的取舍背后,都是無可奈何的深重迷惘。
擰緊情緒的發(fā)條,縱身躍入催人麻木的奔忙。
只剩下被執(zhí)拗,勉強縫合住的傷口,在夜深人靜時喊著疼。
記憶中的大雪,擁著寒冷越下越濃。
那些心路上連綿不絕的遺憾,已足夠我跋涉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