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玉偉

一、問題與思路

作為對漢語古典詩詞文化的傳承，意象的解讀在語文教育中占有重要一席。這里所謂的意象，就是“創(chuàng)作主體通過藝術思維所創(chuàng)造的融匯了主體意趣的形象”（《中國詩學大辭典》）。衡量古典詩詞鑒賞能力的一個重要尺度，就是能夠準確迅速地解讀出特定詩篇中的意象并給予適切的評價。然而，由于古典詩歌語詞的陌生、語序的超常以及語義的跳躍、朦朧，要做到這一點并不容易。

對此，朱自清先生曾感嘆道：“詩究竟是不是如一般人所說的帶有神秘性，有無限可能的解釋呢？這是很不容易回答的。”但同時他也肯定地指出：“我們不能離開字句及全詩的連貫去解釋詩?！比欢覀兘裉斓膯栴}是，初學者以什么樣的學習方法才能更好地切中古典詩詞語言問題之肯綮？有兩類不同的取向：一是長期積累培養(yǎng)無意識的語感，即所謂熟能生巧；二是從語言本體出發(fā)，以語言知識來解決詩詞語言的問題，進而切實達到對意象的審美接受，而不是漫無邊際的臆斷發(fā)揮。本文從意向性著手來嘗試解讀古典詩詞中的意象問題，即屬于后一種情況。語言材料取自2007年語文高考部分省市的詩歌鑒賞題。

二、意向性與意象

所謂意向性，就是“心靈的一種特征，通過這種特征，心理狀態(tài)指向或者關于、論及、涉及、針對世界上的情況”（塞爾）。人類的意識，往往以指向意識活動之外的對象、事態(tài)為自身內容，得意于山水田園，失意于他鄉(xiāng)仕途，高興于知音相聚，感傷于形影相吊等等無不如此。不過，意識活動發(fā)生在意識主體的頭腦之中，關涉外在世界而形成的意識經驗也深埋于意識主體的頭腦內部，只向意識活動的本人敞開，因而其本質上是“私人的”。但是，一旦我們出于交流的需要而對其言說（口頭的或書面的），則語言也就間接關涉了意識之外的對象或事態(tài)，因而語言也就具有了一種“公開的”意向性。

古典詩詞的創(chuàng)作與解讀，首先就是在意向性上展開的——顯然，沒有“私人的”意向性活動，就不可能有“公開的”語言活動，更談不上什么詩詞作品呈現(xiàn)在面前供我們鑒賞?！蹲砺淦恰ぴ侜棥贰ⅰ妒鹃L安君》，必定是外在于詩人意識的“鷹”及“長安君”經過意識的關涉才構成了詩人的意識經驗內容，進而又通過言語活動“詠”、“示”得以呈現(xiàn)為詩篇。當然，意向性活動還可以呈現(xiàn)為隱性狀態(tài)，不必時時刻刻出現(xiàn)在詩篇中。

不過，“私人的”也好，“公開的”也罷，這里都存在著關涉性的特征。此外，再考察一下《惜牡丹花》、《金陵晚望》、“只恐夜深花睡去”、“病身最覺風露早”等，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意向性有著關涉方式的巨大差別，它可以是“憐”、“望”，也可以是“恐（怕）”、“（發(fā)）覺”等等。即使是同一種關涉方式，也會有更細微的區(qū)分，“望”可以是“仰視”、“俯視”、“平視”，“惜”可以是“憐惜”、“惋惜”、“痛惜”等等。進而，我們可以說，意向活動是十分具體而多樣性的。也正因為如此，具體詩篇中的意象才是多姿多彩和富有生命力的。另外，意向性總是表現(xiàn)為一種活動和過程，因而，意向性又具有過程性特征，也就是劉勰在《文心雕龍·神思》中所剖析的確立意象時創(chuàng)作者的心理活動過程：“寂然凝思，思接千載，悄焉動容，視通萬里；吟詠之間，吐納珠玉之聲；眉睫之前，卷舒風云之色”，“登山則情滿于山，觀海則意溢于?！薄２浑y看出，劉勰的論斷當中本身就涉及了大量的意向性活動。意向性的語義特征可以歸納為：

【＋關涉性】【＋方式性】【＋具體性】【＋過程性】

從意向性反觀意象，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由于意象是寄托了作者情思的客觀物象，因而意象的語義特征首先就是物象性和情感性：一方面是意向所關涉的客觀物；另一方面是源于意向經驗的情感，作者游走于其間。由此來講，古典詩詞中意象的語義又是多重的、朦朧的。而且這種朦朧性還有其深刻的心理動因——在直觀性思維方式支配下，人們對語言存有困惑和不滿，正所謂“言不盡意”、“立象以盡意”，甚至可以說，這種朦朧性很大程度上恰恰正是詩詞作者所追求的效果。更為重要的是，和意向性相比，意象其實是意向性活動的結果，具有結果性。表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一是經過長期的文化積累與選擇，某情感經常和某外在物關涉，形成古典詩詞中傳統(tǒng)的意象，如“楊柳”傳達怨別、懷遠等情思，“月亮”是思鄉(xiāng)、永恒的歷史意識等的代名詞，“鴻雁”往往引起游子思鄉(xiāng)懷親和羈旅傷感之情等等；二是在具體詩篇中詩人具體關涉外在物后所呈現(xiàn)的意象，這需要我們具體解讀。意象的語義特征可以歸納為：

【＋物象性】【＋情感性】【＋朦朧性】【＋結果性】

比較意向性和意象的語義特征，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對詩詞作者意向性活動的關注更能引導我們快速浸潤到詩篇當中。以林景熙的《溪亭》為例：

溪 亭

清秋有馀思，日暮尚溪亭。高樹月初白，微風酒半醒。

獨行穿落葉，閑坐數(shù)流螢。何處漁歌起？孤燈隔遠汀。

若要回答“詩人運用了哪些反映時間變化的意象來表現(xiàn)其情感？”這個問題，首先就要梳理一下詩人的意向性過程：在清秋意識支配下，詩人看到落日，感知到自身踽踽獨行來到溪亭（并且詩人這種感知自身孤獨的意識一直貫穿全篇）；其后，詩人的意向性活動持續(xù)發(fā)展，看到“月初白”、“流螢”、“孤燈”、“遠汀”，手“數(shù)流螢”，耳聽“漁歌”等等。這其中，詩人關涉外在物的方式是多樣的、立體的，一個外在物上可能關涉到幾個意向活動：“流螢”既是被看到的，也是被言說的；“燈”、“汀”是被看到的，也是被詩人自身孤獨意識所統(tǒng)攝的，因而是“孤”、“遠”。應該指出的是，正所謂“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盡管作者往往不明言，但古典詩詞中的喜怒哀樂、愛恨情仇多是關涉到外在事物或事態(tài)而產生的，它們也許并不和當下的意向性活動相關，而是涉及了已有的意識經驗內容，因而這里的“馀思”就頗耐人尋味。

實際上，和詩詞創(chuàng)作相比，古典詩詞解讀也是一個充滿意向性活動的再創(chuàng)造的過程。鑒賞者首先必須有意識地將自己的意向性活動“對接上”創(chuàng)作者的意向性活動，看作者所看，聽作者所聽，聞作者所聞，感作者所感，得作者所未得。唯有如此，才可以談得上古典詩詞解讀活動的適切合理性，以及語言表述的邏輯連貫性。

三、意象之意向性的語言解讀

正如前文所言，意向性活動可以在古典詩詞中得到語言呈現(xiàn)，也可以不被呈現(xiàn)。然而在后者情況下，我們依然可以依據(jù)詩詞語義來推斷出具體的意向性語詞來。也就是說，意向性在古典詩詞中必定有其語言的存在，隱性狀態(tài)也是一種存在。而了解這一點，不僅是“對接”創(chuàng)作者意向性活動的需要，而且也有助于我們突破詩詞語言陌生性、格律束縛以及跳躍性，從而實現(xiàn)語義理解上的連貫。這是深刻解讀意象的重要前提。

從意向性“私人的”和“公開的”來看，古典詩詞中意向性活動往往體現(xiàn)為：

A.意向活動，詩詞作者借以將外在物直接形成的可以復現(xiàn)的意識經驗，包括感覺、知覺、思維、情感等活動；

B.言說活動，詩詞作者借以表達各種意向活動后的經驗內容；

C.意向態(tài)度，外在物觸發(fā)詩詞作者產生心理反應、心理評價，這往往伴隨意向或言說活動進行。

相應地，這些活動與態(tài)度如果在詩詞中獲得了語言呈現(xiàn)，那么我們必定會看到：

a.意向活動語詞：聽、望、聞、知道、感、愁、恨、憐、愛、憶、想、思、傷心、惆悵……

b.言說活動語詞：問、言、說、論、話、笑（談）、數(shù)（計算義）、唱、怨、謂、嘆……

c.意向態(tài)度語詞：寂寥、凄涼、苦、閑、孤、獨、悲、愴、喜、好……

需要說明的是：（1）不同于繁難的文言語詞，這些大多是基本詞匯，千百年來一直為人們使用，不大可能產生理解上的障礙；（2）這些只是大概的分類，由于古典詩詞創(chuàng)作活動的特殊性，我們必須結合具體的詩篇來觀察。

（一）意向性語詞與管領

由于意向性活動都是意識將事物或事態(tài)納入自身經驗內容的行為，事物或事態(tài)可以是一種，也可以是一組，它們受同一個意向活動或言說活動的控制、管領。體現(xiàn)在詩詞中，就是一個意向活動或言說活動語詞管領一個或幾個詩句，甚至整個詩篇。而這種管領影響到我們對詩篇意象以至意境的解讀。

A.句內管領

閑坐數(shù)流螢。（林景熙《溪亭》）

坐感歲時歌慷慨，起看天地色凄涼。（王安石《葛溪驛》）

言說活動語詞“數(shù)”只是管領了句內的一個事物“流螢”，后者由于受到意向性的關涉，同時也受到意向態(tài)度“閑”的影響，因而也就折射了詩人閑極無聊的情感（暫且不論“流螢”的傳統(tǒng)意象）。意向活動語詞“感”、“看”分別管領了句內的“歲時歌”、“天地色”，顯然，這其中也伴隨了意向態(tài)度的呈現(xiàn)“慷慨”、“凄涼”。

B.跨句管領

自憐湖海三年隔，又作塵沙萬里行。（王安石《示長安君》）

意向活動語詞“憐”管領了上下句子中的兩個事態(tài)，即使我們把后句理解為“（豈料）又作塵沙萬里行”，這也是更值得“自憐”的事態(tài)，依然要受“憐”的管領。

C.語篇管領

新晴野望

唐·王維

新晴原野曠，極目無氛垢。郭門臨渡頭，村樹連溪口。

白水明田外，碧峰出山后。農月無閑人，傾家事南畝。

意向活動語詞“望（極目）”管領了整個詩篇，所有的事物、事態(tài)都統(tǒng)攝在一個“望（極目）”的意向行為活動中。其情感主要是通過對有特定視覺色彩的語詞及事態(tài)選擇來傳遞的。

D.管領與意境塑造

需要指出的是，意向和言說活動語詞在詩詞語篇中呈現(xiàn)數(shù)量不同，則詩篇的意境也迥然有別。所謂意境，雖不等同但也必然涉及意象的組合，因而也必然關涉到意向或言說活動語詞的管領。再以林景熙《溪亭》為例，全詩的意向活動大都是隱性的，主要體現(xiàn)“思、視、聽”交互的意向活動，并且也只有一個言說活動語詞“數(shù)”來投射這種幽獨之思。與之所伴隨的意向態(tài)度主要體現(xiàn)在“獨”、“閑”、“孤”等上，而且它們也有語義上的接近，因而全詩的意境主要體現(xiàn)為落寞傷感的“冷清”。但王安石的《葛溪驛》卻恰好相反：

葛溪驛

宋·王安石

缺月昏昏漏未央，一燈明來照秋床。 病身最覺風露早，歸夢不知山水長。坐感歲時歌慷慨，起看天地色凄涼。 鳴蟬更亂行人耳，正抱疏桐葉半黃。

詩人在詩篇中呈現(xiàn)了大量的意向活動語詞，“病身最覺”、“歸夢不知”、“感”、“看”、“亂人耳”以及伴隨的意向態(tài)度語詞“慷慨”、“凄涼”等，如果再加上首聯(lián)和末句隱性的意向活動語詞，則還有“看”、“想象”。因而，詩人的意向性活動是紛繁雜亂的，很難用一些純粹的語詞來概括這種意境。如果說其中依然有統(tǒng)一性，我們一定能夠概括出這種意境特征，那也恰恰就是這種紛繁雜亂。因而，要回答“詩人的心緒集中體現(xiàn)在‘亂字上，全詩是怎樣表現(xiàn)的？”這樣一個問題，我們就必須要回望這些意向性語詞及其關涉到的物象組合狀態(tài)。

（二）意向性語詞與推斷

在意向性活動沒有得到詩篇語詞呈現(xiàn)時，我們就需要對其進行推斷。這里的推斷有兩個意思，一是對隱性的意向、言說活動（及其意圖）的推斷，要觀察這些活動之間有無內在關聯(lián)，它們如何有機地關涉了外在世界，外在事物或事態(tài)又是以何種方式被呈現(xiàn)的；二是對隱性的意向態(tài)度推斷，發(fā)現(xiàn)詩詞中可能的情感基調。這些推斷都必須借助意向性語詞來進行。

現(xiàn)代的語言研究認為，任何言語活動都是在一定意圖的支配下進行的。這種言說意圖在很大程度上其實是一種“私人的”意向性活動。因而對于詩篇中沒有相應語詞指稱的言說活動，我們一方面要借助一定條件推斷它們可能的存在狀態(tài)，另一方面還要更深刻地推究其背后的意圖。

首先由于語氣或特定言說方式的指引，我們往往能夠體會到詩篇中言說活動的存在：

今古恨，幾千般，只應離合是悲歡？江頭未是風波惡，別有人間行路難！

（辛棄疾《鷓鴣天·送人》下闋）

從語氣上來看，這里明顯存在著反問和強烈感嘆的語氣，存在一種論斷的言說行為，因而我們可以試著這樣來推斷：“試論古今恨，幾千般”。如此，則“離合”、“悲歡”、“江頭風波惡”都是對“幾千般”的詮釋，而且相比之下，“人間行路難”是最大的“恨事”。在這個意義上，詞人實現(xiàn)了題目“送人”所暗含的“寄語遠行人”的意圖，這也是一種更為深沉的情感。

此外，一個詩篇中的言說方式可能不止一種，因而我們還要推斷這些言說方式之間的關系及其背后的真實意圖。

望江南·超然臺作

宋·蘇軾

春未老，風細柳斜斜。試上超然臺上望，半壕春水一城花，煙雨暗千家。

寒食后，酒醒卻咨嗟。休對故人思故國，且將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

要回答“從詞中的‘咨嗟、‘休對、‘且將這些詞語看，作者在詞中要表現(xiàn)的是一種什么樣的心情？”這樣一個問題，我們看到，首先存在一個隱性的敘述行為：（述，告知）“寒食后，酒醒卻咨嗟”，其中又嵌套了一個得到呈現(xiàn)的感嘆行為“咨嗟”。然而接下去，詩人并沒有敘述感嘆的原因，而是接著“寒食后，酒醒當快樂”的預設，做出了一個建議行為：（建議）“休對故人思故國，且將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追求暫時快樂，似乎也合詩題中“超然臺”的語義暗示。然而“咨嗟”的原因“思故國”、“憂年華”依然存在，只不過是暫時被擱置而已。因而其背后的意圖或者說心情就是“憂思不止，且求快樂”，這是一種復雜的情感，其間充滿了矛盾的張力。而反過來看，這種張力表現(xiàn)在隱性的言語方式中，就是從敘述行為到建議行為的突兀轉變。

對沒有相應語詞指稱的意向活動，我們只能從詩詞中所呈現(xiàn)的事物或事態(tài)來推斷意向行為及其相關聯(lián)的可能歸屬：

武夷山中

宋·謝枋得

十年無夢得還家， 獨立青峰野水涯。

天地寂寥山雨歇， 幾生修得到梅花？

從“十年”來看，這里首先存在著一個“追憶思索”的意向行為，所追憶到的是國破家亡，身世孤獨，“獨”字還是詩人對自身狀況的意向評價。從“天地”句來看，是詩人關涉當下事物的意向活動，存在著“望”、“聞”行為，天地山川之大更顯個人之孤單。此外，意向態(tài)度“寂寥”也是對前文孤獨意識的延續(xù)。從“幾生修得到梅花”來看，這是詩人“思考未來”的意向行為，而且，再就詩人“后被脅迫至燕京，絕食而死”的事跡資料來看，這還是強烈的“自問自勵”的言說行為?！白窇洝斚隆磥怼?，這構成了整個詩篇的意向行為過程，也是我們整體解讀體味全詩情感的一個基礎。

推斷隱性的活動方式也有助于我們更詳盡準確地解讀詩詞中的意象或意境：

秋夜獨坐（節(jié)選）

唐·王維

獨坐悲雙鬢，空堂欲二更。雨中山果落，燈下草蟲鳴。

詩人一開始就給出了意向活動及評價——“悲”、“獨”，在秋風夜雨中，詩人的意識變得相當敏感，所以有“遠聞”——“雨中山果落”，“近聞”——“燈下草蟲鳴”。故而詩中夜景極具動態(tài)特征。

夜 深

宋·周弼

虛堂人靜不聞更，獨坐書床對夜燈。

門外不知春雪霽，半峰殘月一溪冰。

同樣是“夜中獨坐”，這里首先是一個詩人讀書的意向性活動。因為讀書，所以詩人的其他意識變得相當遲鈍，“內視”則“對夜燈”讀書而“不聞更”，中止讀書活動后“外視”則是茫然“不知春雪霽”。故而詩中夜景是充滿書卷氣息的靜景“半峰殘月一溪冰”。

某些情況下，雖然意向態(tài)度語詞在語篇中可能沒有得到呈現(xiàn)，但我們可以從被呈現(xiàn)的事物或事態(tài)的狀況來推知它。以《新晴野望》和《望江南·超然臺作》為例，前者的“新、曠、無氛垢、白、明”等顯然體現(xiàn)了詩人的愉悅情感，而后者的“細、斜、半、一（滿）、暗”似乎主要體現(xiàn)了詞人并不暢快的心情。也就是說，詩人對不同情感色彩語詞的選擇是有其內在的意向動因的，所謂“一切景語皆情語”即是如此。而我們要做的卻是從“景語”推斷出“情語”，當然，此時所推斷出的只是一種大致的情感基調。

四、余論

以上研究歸結起來就是：在對古典詩詞的解讀中，和意象的結果性相比，意向性是過程的；和意象的朦朧性相比，意向性是方式多樣具體可操作的，這種可操作性很大程度上又依托于體現(xiàn)了基本意識活動的語詞。如此，不僅在詩詞的篇章結構而且在意境塑造、言說意圖以及情感基調方面，我們都可以對意象進行更為深刻的解讀。在此條件下，學習者已有的古典詩詞文化知識才可以被綜合運用，意象才可以被真切把握和適切言說，化“言不盡意”、“立象以盡意”為“以言表意，以言盡意”。

不過，我們也明顯看到，這種研究還是很粗疏的，能夠解決的問題也是有限的，草創(chuàng)成文的目的只是給學習者在古典詩詞接觸不多的情況下以一種理論參考。此外，現(xiàn)實的教學實踐也時常涉及其中的某些方面，這也從側面印證了古典詩詞意向性解讀的基礎性地位。不過，有意識的廣泛運用和無意識的部分涉及是兩個不同的層次。因為，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有意識充分運用意向性的古詩詞解讀是立體的、過程的、感知與邏輯互動的，因而也是能夠不斷增強學習者的自信的。

【附記】

本文借鑒了劉大為教授以及繆俊博士的部分研究成果，出于表述的需要并征得作者同意，文中沒有詳盡注明有關引文出處；行文過程中以上作者和祝克懿教授都給予了極大幫助，特此一并表示謝忱。文章不足之處完全由本文作者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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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①劉大為：《意向動詞、言說動詞與篇章視域》，《修辭學習》2004年第6期。

②繆?。骸冬F(xiàn)代漢語句嵌結構研究》，華東師范大學博士論文，2007年。

③【美】約翰·塞爾：《心靈、語言和社會》，李步樓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06年3月版。

④朱自清：《朱自清說詩》，東方出版社2007年4月。

⑤傅璇琮、許逸民等：《中國詩學大辭典》，浙江教育出版社1999年12月版。

[作者通聯(lián)：復旦大學中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