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伯達
第四章、清古玉辨?zhèn)?/p>
——文獻的考察
清代古玉辨?zhèn)蔚奈闹嬘校汗葢恫┪镆[》、乾隆帝御制文《玉杯記》及其多篇御制詩、陳性《玉紀》、唐榮柞《玉說》。它們分別反映了清初、中晚及晚期偽古玉的情況及辨?zhèn)蔚膫?cè)重點?,F(xiàn)將上述文著作重點的解釋,以供參考。
一、《博物要覽》
——清初文玩鑒考綜著
作者谷應泰,生卒年不詳,豐潤人,寧賡虞,順治進士,官浙江提學僉事。性哺博覽,工文章,后益肆力經(jīng)史,有《明史紀事本末》《筑益堂記》。該書作者姓氏之上冠以“國初”,估計其書成于康熙初年,付梓時間較遲,有光緒七年廣漢鋟版,另有無出版年月的一種,所見共兩種版本。
本書十二卷,二十三類,卷七為《志玉》,包括玉所產(chǎn)地、玉各種顏色、玉材、看石中玉法、玉色高下、玉器名目、辨新舊玉器顏色工作、看玉器法及古奇玉等九目,其主要材料似來自《新增格古要論》和《遵生八箋·燕閑清賞·論古玉器》兩書有關(guān)部分,在目次、文字上作了一定的調(diào)整,尚有數(shù)處補益?,F(xiàn)遴選其重要者略作說明:
1《玉書》
此書首見于曹丕《與鐘大理書》,云“竊見《玉書》稱:‘美玉白如截脂、黑譬純漆、赤似雞冠、黃侔蒸栗”,共錄十八字。而《博物要覽》引《玉書》:“玉有山元(按:玄字,避康熙帝玄燁諱。)、水蒼之文,山產(chǎn)玉而木潤,水產(chǎn)玉而流芳,藏于璞,而文采露于外”??芍队駮分量滴跄觊g尚存世,谷應泰尚可見到,此后不久便失傳。今靠《博物要覽》又增添二十九字?!抖Y記·玉藻》:“天子晉埏,方正于天下也”。鄭玄注:“《相玉書》;‘埏玉六寸,明自炤”。說明東漢尚有《相玉書》傳世。
2首次揭示清初已有人工染玉之法
已如前述,高濂記錄吳中玉工,以雜色劣質(zhì)玉如式琢成漢宋螭塊鉤環(huán),偽亂古制,每得高值。他還認為土銹尸侵似難偽造,在偽沁制造方面尚缺乏警惕,注意得很不足。然谷應泰立《辨新舊玉器顏色工作》一目,明確地指出:“南中良工偽造古玉器法”有二,一是“以蒼黃、雜(色)邊皮、蔥玉或帶淡墨色玉如式琢器物”,顯然這是引自高濂《論古玉器》,僅在文字上稍作變動,并無補充。其二提出:“以藥薰燒斑點作血浸、尸古之狀,每用亂真,以得高值”。這是人工染玉見諸文獻的最早記載,有“薰烘”和“燒烤”等二法??芍宄跄现?吳中),確已有人工染玉法以制造偽古玉,這為我們研究人工染色法的起始時間,提供了寶貴的資料,是一條很重要的線索。
二、《玉杯記》——清初的一種染玉法
清代偽古玉的狀況,在乾隆帝御制詩文及以后的古玉鑒賞文獻中,屢有記載。這些文章和專著都多少記錄了制造人工偽沁的染玉法,反映了清代收藏家重視欣賞古玉的沁色。作偽古玉者,為了迎臺收藏家的這種偏愛心理,在制造偽古玉時,也特別在仿沁上煞費苦心,下了不少工夫。乾隆帝御制文《玉杯記》主要記錄了蘇州名工姚宗仁之祖父的“染玉法”?!队癖洝纷饔谇」镉?乾隆十八年,1753年),以一代二十年訓,三代人共上推六十年,正值1693年,即康熙三十一年前后。此文反映了康熙朝中期偽古玉作沁的方法,揭示了清初偽古玉的諸多情況,值得通讀全文,認真理解體會,從此由淺而深地觀察與研究清初偽古玉的方方面面,以提高鑒別能力。其全文如下:
“玉杯有晁其采、紺其色而磷磷其文者,驟視之若土華剝蝕,炎劉以上物也。撫之留手,(衍食)屢非內(nèi)出,以視玉工姚宗仁,曰:‘嘻,小人之祖所為也,世其業(yè),故識之。‘然則今之偽為漢玉者多矣,胡不與此同?曰:‘安能同哉?昔者小人之父授淳煉之法同:鐘氏染羽尚以三月,而況玉哉!染玉之法,取器之紕纇且惌者,時以夏,取其熱潤也,熾以夜,陰沉而陽浮也。無貴無瑕,謂其堅完難致入也,乃取金剛鉆如鐘乳者,密施如蜂蠆,而以琥珀滋涂而漬之,其于火也,勿烈勿熄,夜以繼日,必經(jīng)年而后業(yè)成。今之偽為者,知此法已鮮矣,其知此法,既以欲速而不能待人之亟購者,又以欲速而毋容待,則與圬者圬墻又何以殊哉?故不此若也宗仁雖玉工,常以藝事諮之,輒有近理之淡。夫圬者、梓人,雖賤役,其事有足稱,其言有足警,不妨為立傳,而況執(zhí)藝以諫者,古典所不廢,茲故隱括其言而記之”。
現(xiàn)將其文意分段解釋如下:
1“玉懷有晁其采、紺其色面磷磷其文者”。
“晁其采”:晁音潮,即朝,晁采,取自《漢書·司馬相如傳》:“晁采琬琰,和氏出焉”。注:“晁,古朝字。朝采者,美玉每旦有白虹之氣,光采上出,故名朝采,猶言夜光之璧矣”。(引自《辭源》黽部·亥七三)占玉杯光采如白虹之氣,似指玉之自如虹。
“紺其色”: 紺音贛?!墩f文》:“帛深青揚赤色”?!恫┭拧罚骸吧n青也”?!夺屆罚骸敖C:含也,青而含赤色也”。也就是青中帶紅色,疑其指白玉上的沁色。
“磷磷其文”;磷音鄰?!队衿罚骸坝裆獠省?。張衡《西京賦》:“瓀珉璘彬”。注:“磷彬,玉光色雜也”?!墩f文》:“錯畫也”。《禮樂記》:“五色成文而不亂”。意指多彩相雜而不亂。
形容此玉杯其彩如白虹,其沁色紺紅,又多彩相雜而不亂。
2“驟視之若土華剝蝕,炎劉以上物也”。
“土華”或“土花”是文玩家稱出土器物為泥土剝蝕暈變之痕跡。梅堯臣詩:“古溪蠻鐵刀,出冢土花澀”。(《辭源》土字)
“炎劉”,炎指火德,劉即劉邦,也就是劉邦得天下稱漢,以火德王,故稱“炎漢”,乾隆帝稱“炎劉”也就是漢代的意思。
乾隆帝驟然看到玉杯有土蝕痕跡,似出于地下,判斷其應是漢代以前之物。這是他的第一印象和初步斷代。
3“撫之留手,(衍食)(尿食)非內(nèi)出”。
“(衍食)”;衍食;”:《正韻》:“音氈,同(食亶)”。屨:《正韻》:“音旃(氈)”?!都崱罚骸巴?食亶),糜也”。(食亶):《正韻》:“音旃”。《說文》:“周謂之(食亶),宋謂之糊”。《禮·檀弓》(食亶)粥疏:“厚曰(食亶),稀曰粥”。
全段大意是:拿到手上撫摩,錯手不滑,表面上附著一層像稠粥一樣的東西,并不是從玉肌內(nèi)生出的,便疑竇萌生,猶豫不定。
4“以視玉工姚仁,曰:‘嘻,小人之祖所為也,世其業(yè),故識之”。
姚宗仁為內(nèi)廷玉工,在養(yǎng)心殿造辦處行走效力,他在內(nèi)廷的活動,零星地記載于《養(yǎng)心殿造辦處各作成做活計清檔》之中,其效力簡況如下:
雍正七年(1729年)十月初三,怡親王府總管太監(jiān)交給養(yǎng)心殿造辦處年希堯送來匠人摺一件,內(nèi)開玉匠都志通、姚宗仁、韓士良等三名(3326《記事錄》)。至乾隆三年(1738年)這九年間,不見檔案記載,估計姚氏在養(yǎng)心殿
造辦處玉作磨治玉器。乾隆四年(1739年),姚宗仁可能已成“好手玉匠”,二月初三日,被調(diào)至啟祥宮照水晶四喜蓋雙環(huán)瓶樣做溫都里那石(重二十斤十二兩)瓶。溫都里那石即金星玻璃。于八月十四日玉匠姚宗仁來說,于本月十一日太監(jiān)毛團將水晶四喜有蓋雙環(huán)瓶一件持去(3389《玉作》)。乾隆六年(1741年),姚宗仁已到如意館行走效力,二月初一日傳乾隆帝旨,著交玉匠姚宗仁青玉一塊畫樣呈覽。于本月十六日姚宗仁畫得鳧尊紙樣一張呈覽,奉旨準做,欽此(3392《蘇州》)。至乾隆十五年(1750年),在如意館擔任畫樣(3426《活計庫》)。此后不見于《清檔》。繼至乾隆十八年(1753年),愈受乾隆帝的信任和重用,于是乾隆帝命他鑒定雙童耳玉杯。他“嘻”地笑出聲來,說是他祖父制作之物,因世世代代磨玉,所以他能識別出來。姚宗仁自雍正七年(1729年)至乾隆十八年(1753年),效力于清內(nèi)廷養(yǎng)心殿造辦處玉作或如意館,前后不少于二十四年。
5“然則今之偽為漢玉者多矣,胡不與此同?曰:‘安能同哉?”。
乾隆帝這一段問話很重要,他問:“現(xiàn)今制造假漢玉的多了,為何不與此杯作工相同?”姚氏答曰:“怎么能相同呢?”這對我們了解清代初、中期偽古玉的制造提供了重要資料和證據(jù)。
6“昔者小人之父授淳煉之法同:鐘氏染荊尚以三月,而況玉哉!”
“淳煉”:淳有清染之意?!盁挕保骸墩f文》:“鑠治金也”。如煉鐵、煉鋼等,或系“練”之誤?!夺屆罚骸熬殻籂€也,煮使委爛也”。《急就篇·注》:“練者,煮縑而熟也”?!吨芏Y·天官·染人》:“凡染者曝練”。練分煮與曝兩種,不過聯(lián)系后文,姚氏染玉法亦有用火烤之過程。所謂淳煉之法,為先漬后烤,分兩步完成。
“鐘氏”:設色之工?!吨芏Y·考工記》;“鐘氏染羽,以朱湛、丹秫,三月而熾之,淳而漬之”。注:“鐘,重也,染色欲其深重。羽以飾王后之車及旌旃也”。
過去,小人(姚氏卑稱)之父傳授淳煉染玉法時說,鐘氏染帛,尚需三月,何況染玉呢?
這些話不過是引子,以染帛對比烘托染玉之難。
7“染玉之法,取器之紕纇且怨者,時以夏取其熱潤也,熾以夜,陰沉而陽浮也。無貴無瑕,謂其堅完難致人也,乃取金剛鉆如鐘乳者,密施加蜂蠆,而以琥舶藥涂而漬之,其于火也,勿烈勿熄,夜以繼日,必經(jīng)年而后業(yè)成”。
“紕頹且惌者”:紕音批?!队衿罚骸凹?,惌也”?!稄V韻》:“繒欲壞也”。《增韻》:“繒疏也”。纇:音耒。《玉篇》:“絲節(jié)不調(diào)也”。惌:音鴛,小孔貌。絲織物的疏而不密,或服用年久欲壞且有小孔之狀?!盁o貴無瑕”:貴字待考,瑕為玉之病,如玷污等屬?!胺湎姟辈幻鳎?。從我們觀察偽古玉的經(jīng)驗判斷,應為密集如蜂窩狀的小孔。
這一段是姚氏染玉法的主要內(nèi)容:①t器上要有瑕玷、不甚堅硬的地方;②在夏季熱而潮濕的時節(jié),利用夜間正當陰氣下沉陽氣上浮的時機;③沒有瑕玷的玉,因其質(zhì)地堅硬,色難侵入,乃取金剛石鉆出鐘乳狀的坑孔,其坑孔密施如蜂窩一般;④涂上琥珀粉液并加以浸泡,用勿烈勿熄的文火,夜以繼日地煮烤,必經(jīng)年而后方可制成。
一件古玉的人工沁色要經(jīng)年而成,其時間過長,難以滿足社會需求。
8“今之偽為者,知此法已鮮矣,其知此法,既以欲速而不能待人之亟購者,又以欲速而毋容待,則與圬者圬墻又何以殊哉?故不此若也”。
姚宗仁指出,因古玩商急功近利,多不按姚氏染玉法加工,就如同泥瓦匠抹墻泥一般,所以染制的器物完全不像姚氏制品。
最后一段乾隆帝表白他為一位玉工作記的原因,因與染玉法沒有直接關(guān)系,不再作詮釋。但是乾隆帝不恥下問,以玉杯鑒定一事諮玉工姚宗仁,并為之作記,確是難能可貴的,而且為我們研究清初染玉法,提供了較為重要的資料。概而言之,弘歷所記姚氏染玉法以琥珀為媒介,涂而漬之,經(jīng)文火煨烤而著色。這種涂漬煨烤染玉法,乾隆帝亦稱“燒古”,雖玉銅異質(zhì),但其工藝大體類似,故姚氏染玉實為琥珀燒染,亦可稱為“琥珀燒”。而如前所述,雙嬰耳玉杯上的偽琥珀色浸附著于玉杯之表面,并未深入肌理,所以其用文火烘烤時間不會太久,黏著于器表呈琥珀色即可,絕不必經(jīng)年,這可能是姚宗仁言過其實之處,乾隆帝不諳工藝,也就信以為真,寫入文中。至于琥珀色浸是否用琥珀作染色原料還可討論,須經(jīng)實驗而定。
三、乾隆帝御制詩中有關(guān)詩注——研究清中期偽沁的有益資料
乾隆帝有關(guān)古玉辨?zhèn)蔚难哉?,除上述御制文《玉杯記》之外,在其御制詩中,還有不少零星的詩句,可供研究乾隆時代古玉偽沁的情況,現(xiàn)擇要介紹如下:
1“質(zhì)以天全容以粹,世間可燒染白紛陳”。
此句出于癸未御制詩《題漢玉璧》(《御制詩集》三集卷之二十九,乾隆二十八年,1763年作)。此詩創(chuàng)作年代晚于御制文《玉杯記》整整十年。乾隆十八年前后,偽古玉制造業(yè)因“欲速而不能待”,均不按“必經(jīng)年而后業(yè)成”的既定規(guī)程。這種偽沁的速成工藝,反映了偽古玉在市場銷售旺盛,為了適應“亟購者”“欲速而毋容待”的客觀需求,偽造古玉者便采取了偽沁速成的應急方法。事過十年,偽古玉的供求量水漲船高,偽古玉制造業(yè)(“世間燒染”),出現(xiàn)多種燒染紛紜雜陳的繚亂局面。這種燒染紛陳的情況至清末愈演愈烈,民國時期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掌握清代、民國作偽古玉的上述宏觀形勢,對傳世古玉辨?zhèn)稳藛T來說,是非常重要和不可忽視的基本工。
2“本來五色備,血浸只虛言”。
此句系甲申(乾隆二十九年,1764年)《赤玉(韋枼)》五言詩中的結(jié)句,從字面上不難理解,但不知為何乾隆帝突然否定血浸的客觀存在,似乎欲以玉有五色的赤色來取代血浸,現(xiàn)在再將其自注轉(zhuǎn)引如下:
“《說文》玉有五色,今和闐貢玉誠五色皆備,所謂蒸栗、雞冠、土華、磷(王扁)者,不一而足。問之,則稱河中歲久,受天地精華之氣而然。乃知我人土、出土、土浸、血浸之語未必盡實也”。
詩句中說“血浸虛言”,僅否定了血浸,在釋文中又說土浸、血浸“未必盡實也”,雖其語氣未免含糊,但其本意是否定的。今天從大量出土玉器可知,紅色浸是有的,絕非“虛言”,只是不太多而已。乾隆帝對血浸、土浸忽然提出質(zhì)疑,總會有他的直接原因,僅僅從他的御制詩中還難以找到令人信服的答案。
3“玉經(jīng)土浸成赤壁,那計黃州與潤州”。
此句出自《和闐玉鏤東坡前后赤壁賦圖》(《御制詩》四集卷之十六·癸巳八,乾隆三十八年,1773年),詩注如下:
“向曾辨和闐玉有經(jīng)土浸成黃赤色者,非必盡如漢玉如佳城也。此圖玉工就赤色處琢為璧形,益見巧思”。
考和田玉出于水者稱為水玉或子玉,有的表皮呈紅色,然并不在土內(nèi),而是在激流之中或河灘的沙中,而“山流水”或可接觸土壤,但表層多無紅沁。所以,乾隆帝所言“玉經(jīng)土浸成赤壁”或“有經(jīng)土浸成黃赤色者”,未必可靠。
4“如脂如栗(黃如蒸栗謂黃玉,此壁受土浸為絳色,但如栗殼耳),非谷亦非蒲”。
此句為《詠古玉璧》(《御制詩》四集卷之九十五·癸卯三,乾隆四十八年,1783年)之首旬。據(jù)詩可知此玉璧質(zhì)地精良,似羊脂白,表呈栗皮色。注釋云此璧受土浸為絳色,絳色即赤色,但又如栗殼般的醬紫色。乾隆帝仍認為這種栗殼色沁是受土沁而成,其實也未必妥當。
5“憐他水銀者,此豈伴長眠?”
此句系《詠古玉璧》五言詩之末句(《御制詩》五集卷之三十六·戊申二,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此璧生有水銀沁,豈非伴隨墓主長眠于地下?注釋沁色如“玉受土浸者黃,血浸者赤,水銀浸者黑。此璧質(zhì)白而色黑,故云”。乾隆帝也是接受了傳統(tǒng)的說法,黑色沁是由水銀浸染所致,當然也是不妥的。
總之,乾隆帝的沁色觀除一度有所動搖持懷疑態(tài)度之外,從乾隆三十八年之后,完全回到土沁為黃色、血沁為紅色、水銀沁為黑色的傳統(tǒng)說法。
6“今之為偽古玉者,色似油污,鐫紋不深,且質(zhì)體粗笨,不過省其工而眩一時”。
此為《詠漢玉輞頭》(《御制詩》五集·卷之十七·乙巳,乾隆五十年,1785年)之注釋,指明乾隆五十年前后偽沁色似油污的情況,其顏色不如血沁和栗殼沁那樣漂亮,并且失透、不干凈,像油污,這樣做是為了省工而眩惑一時,謀求高額利潤。所謂似“油污”的沁色,其光潔度不足,骯臟而僅得一層油光。
次年,《詠漢玉輞頭》重申了他的看法,其詩云:“就其土浸精煉染,半真半假出匠師,然其假亦數(shù)百載,遠勝油污今所為”(染玉之法亦有其道,今之偽為者率以油漬,與圬者圬墻了無以異,詳見昔所作《玉杯記》)?!叭居裰ㄒ嘤衅涞馈?,即指姚宗仁之父所授“淳煉之法”。乾隆五十年、五十一年御制詩中所言之油污,疑即類似后世所云之“油炸儈”。
乾隆帝非常喜愛玉器,并十分關(guān)心宮廷及民間玉藝的發(fā)展,他在位六十年中,經(jīng)常親自指導、審準養(yǎng)心殿造辦處的玉器制造活動。這些情況多已記入《養(yǎng)心殿造辦處各作成做活計清檔》等清廷檔案。乾隆帝還創(chuàng)作了大量有關(guān)玉藝的詩文,給我們留下了不少關(guān)于清代偽古玉尤其偽沁方面的有價值的資料。除了《玉杯記》記述了琥珀染玉法之外,還提出了“世間燒染自紛陳”“染玉之法亦有其道,今之偽為者率以油漬”等看法,這對我們研究清代人工沁是有幫助的。
四、《閱微草堂筆記》
——提出三種人工染玉法
乾嘉時文臣紀昀所著《閱微草堂筆記》中,提出了油煉、琥珀燙、藥煉等人工染玉法,并未記明用料及工藝。其油煉即后世所謂之“油炸儈”;琥珀燙與上述姚氏染玉法類同;藥煉是用某種藥材煮烤染玉,或即后世之血竭染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