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順
摘 要:篆刻這門獨特的造型藝術(shù),西周已見端倪。秦漢之璽印、封泥,成為后世書畫家模習(xí)的重要范本。六朝至隋唐,篆刻仍是少數(shù)文人的把玩之物,沒有太大的發(fā)展。然而到宋代,篆刻突然有了大發(fā)展,這一發(fā)展居然是出于非藝術(shù)的原因,以楷隸字體所刻制的官方璽印,極易模仿,國庫資財被不法之徒冒領(lǐng)。國家不得不改用篆書甚或以鳥蟲篆書刻制官方璽印,以防假冒。打假措施竟然促進(jìn)了篆刻藝術(shù)的進(jìn)步。頂尖文人的參與,專門的篆刻機構(gòu)“鑄印司”的成立,造就了大批篆刻人才。
關(guān)鍵詞:宋代;書畫作品;藝術(shù)創(chuàng)作;作偽;國庫失竊;篆刻;防偽
中圖分類號:J202文獻(xiàn)標(biāo)識碼:A
國庫失竊與篆刻似乎不該有什么內(nèi)在聯(lián)系,然而在宋代,二者恰恰有著緊密地聯(lián)系。事情發(fā)生在仁宗景祐三年(1036),少府監(jiān)向朝廷報告說,近來得到篆文官王文盛奏狀稱,在京城三司糧料院,常常有人偽造印記,印成旁歷(蓋有印章的空白證明,可備隨時填寫數(shù)目,冒領(lǐng)所需物資),盜領(lǐng)官物。這無異于碩鼠把糧倉鉆出個大洞,糧食不停地外流。一方官印居然關(guān)系到國庫安危,逼迫朝廷不能不采取措施了。防偽成了當(dāng)務(wù)之急。篆文官王文盛請求朝廷鑄造難以仿造的官印:“欲乞鑄造圓印三面,每面闊二寸五分,于外一匝先篆年號及糧料院名,計十二字;次一匝篆寅印十二辰,亦十二字;中心篆正字,上連印鈕,鑄成轉(zhuǎn)關(guān),以機穴定之。用時逐月分對,年終轉(zhuǎn)逮十二月,自寅至丑,終始使用。所有轉(zhuǎn)關(guān)正字,次月轉(zhuǎn)定之時,令本院官封押,選差人行使其印。過改年號,即令別鑄?!背⒉杉{了王文盛的建議。后又命知制誥邵必、殿中丞蘇唐卿詳定天下印文,必、唐皆通篆籀,他們對王預(yù)訂的周密的方案亦無所釐改焉。①
南渡之后,欺偽猶未能革,國庫資財被冒領(lǐng)的事仍時有發(fā)生。迫使朝廷改鑄各級新印,“舊印非當(dāng)用者,毀之?!?②
宋代篆刻的發(fā)展,不能完全歸功于朝廷防偽,書畫藝術(shù)的發(fā)展也需要篆刻藝術(shù),即由工人之技向文人之藝過渡。那么,宋代篆刻藝術(shù)發(fā)展經(jīng)過怎樣的歷程呢?
據(jù)文獻(xiàn)記載,西周時凡通貨賄司市以璽節(jié)出入之。印成于秦,秦始皇獨稱璽。秦以前民皆以金玉為印,秦漢私印多以玉、石?!捌溆靡仓挂哉{(diào)遣文書、杜奸盟而已?!薄板蕰r易代遷,即王公將帥所綰之章,得其文者或未注視,至布衣稽古之士圖書鑒賞,一有私記,輒摩挲勾畫,以之定往哲之偽真……足信諸百世而下者,私印其一矣?!?③秦漢印文多模擬先秦鐘鼎款識,“巧者或偽為以眩世,至古印之傳于今,則偽者意慮所不及,為之亦終不似,蓋其繁簡相參,布置不紊,神存模畫之外,斯好古之士尚焉。宋則晁克一、王球、顏叔夏、姜夔、王厚之;元則吾丘衍、趙孟頫。各著有譜錄。惜乎志經(jīng)籍者略而勿道也?!?④宋以后,私印之風(fēng)起,方寸之內(nèi),各顯風(fēng)韻。形式風(fēng)格豐富多彩?!捌溆镁}封,刻之于章者,其文陷。蓋以規(guī)于蠟取諸凸出而隆起以有節(jié),故謂之印;明顯而大者則謂之章;文之繁數(shù)纚可觀也謂之璽;其文之象形者謂之圖;范于筆、墨于繩尺也謂之書。后之人私識其姓名謂之私印,其鐫為齋堂館閣之名而記于圖史書籍者謂之圖書記。作者不一其人,傳者不一其妙,余嘗取而類之:其高深者,文明者,奇古者,平易者,精而傑者,神而矯者,質(zhì)樸者,閑都者,疏勁纖綴削直華美者,俠而舉者,溫而秀者,細(xì)而如纈(音協(xié),彩色絲織品)者,巨而如椽者,小如粒者,大如斗者,陰陽相間疏密相違者,段厓絕璧印泥畫沙者,警者,綏者,端絢者,綢繆者,一低一昂者,半讓半侵者。至于漸老漸熟平淡無奇,則斯道之極構(gòu)也?!?⑤
一、文書有印,以示信防奸
東漢劉熙《釋名》云:“印,信也,所以封物以為驗也?!毕抵敢话愕奈锲费?。張彥遠(yuǎn)《歷代名畫記》卷三《敘自古跋尾押署》云:“前代御府,自晉、宋至周、隋收聚圖畫,皆未行印記。但備列當(dāng)時鑒識藝人押署。”由此可見,隋代以前書畫收藏尚未以印記作為鑒識的標(biāo)準(zhǔn)。而進(jìn)入唐代,情況發(fā)生變化了,《歷代名畫記》卷三《敘古今公私印記》,在記述他所見諸多公私印記后說:“已上諸印記,千百年可為龜鏡?!薄敖允氰b識寶玩之家印記,并可為驗證。”“此外更有諸家印署,皆非鑒識,但偶獲圖畫便即印之,不足為證驗,故不具錄。若不識圖畫,不煩審驗印記。雖然,自古及近代御府,購求之家,藏蓄、傳授、閱玩,其人至多,是以要明跋尾印記,乃是書畫之本業(yè)耳?!弊阋娞拼鷷嫿缡侨绾沃匾曈∮浟?。只可惜篆刻印人未見留名,使后人無法具體考察唐篆刻的具體情況。
宋篆刻印人流傳姓名者不下數(shù)十人。大體分為兩類:技術(shù)官、官僚文人。二者的主要區(qū)別在于文化修養(yǎng)。宋祁(998-1001)《致工篆人書》云:“足下自謂工篆,而自知六書,抑揚其意則可,若曰恐世人指以為藝,胡自信不厚耶?工篆而不知意,藝也;待詔于翰林者是已;工篆知意,儒者學(xué)也,揚(雄)、許(慎)、蔡(邕)常兼之矣。足下胡不曉人之未曉,反以人之不曉而自晦其曉耶?” ⑥從文意分析,宋祁在開導(dǎo)一位從事宮廷篆文治印工作的文人(或有較高文化修養(yǎng)的技術(shù)官),此人有些自卑,怕從事“工篆”被人指為“藝”而遭輕視,宋祁充分肯定他的工作,并贊揚他的修養(yǎng)。宋祁無形中提出了“藝人”與“學(xué)者”的區(qū)別,“藝人”篆文治印,可能技術(shù)很熟練,但對其內(nèi)容缺乏深入的理解。“學(xué)者”在篆文治印時,表面看與藝人無甚差別,但他們對其內(nèi)容有深切的理解(自知六書)。
宋職官文思院下專設(shè)有“鑄印司”,“鑄印司,篆文官副、篆文官各一人,鑄印司工匠三人,造作工匠三十三人?!雹吒鶕?jù)《宋會要輯稿?輿服》六及《宋史》卷一百七《輿服六?寶印符》等文獻(xiàn)記載,參與篆文之一的文人有:參知政事陳堯佐、晏殊(仁宗天圣元年即1023年九月二十二日,詔以宮城火,重制皇帝受命寶。尊號冊寶。⑧真宗乾興元年三月十六日(仁宗已即位,未改元),皇帝受命寶下文思院少府監(jiān)修制,參知政事王曾書其文。⑨英宗即位,歐陽修篆文八字曰皇帝恭膺天命之寶。⑩神宗元豐八年五月十二日(時哲宗即位未改元),門下侍郎章惇言奉詔篆皇帝受命寶,請以皇帝恭膺天命之寶為文,從之。B11仁宗慶歷八年(1048)十一月三日,詔刻皇帝欽崇國祀之寶,宰臣陳執(zhí)中書。B12南宋孝宗淳熙十六年十二月十六日(公元1190年1月23日)詔冊命皇后,其寶文以皇后之寶四字為人,篆寶文同知樞密院事葛邲B13。乾道七年(1171)二月十一日,禮部太常寺言,今討論到皇太子受冊合行典禮下項一依禮例,寶文合以皇太子寶四字為文,詔并依十六日詔皇太子冊寶,差禮部尚書劉章撰、戶部尚書曾懷書、工部侍郎胡銓篆。B14皇祐五年(1053)七月,詔作鎮(zhèn)國神寶。先是,奉宸庫有良玉,廣尺,厚半之。仁宗以為希代之珍,不欲為服玩,因作是寶,命宰臣龐籍篆文。B15嘉祐八年,仁宗崩,英宗立。乃別造受命寶,命參知政事歐陽修篆文八字。B16政和七年(1117)從于闐得大玉逾二尺,色如截肪?;兆谟种埔粚?赤螭鈕,文曰“范圍天地,幽贊神明,保合太和,萬壽無疆”。篆以蟲魚,制作之工,幾于秦璽。其寶九寸,檢亦如之,號曰“定命寶”。合前八寶為九,詔以定命寶為首。且曰:“八寶者,國之神器;至于定命寶,乃我所自治也?!?B17
有關(guān)歷代印制及宋代用印情況,《宋史》卷一五四有比較詳細(xì)的論述:“印制。兩漢以后,人臣有金印、銀印、銅印。唐制,諸司皆用銅印,宋因之。諸王及中書門下印方二寸一分,樞密、宣徽、三司、尚書省諸司印方二寸。惟尚書省印不涂金,余皆涂金。節(jié)度使印方一寸九分,涂金。余印并方一寸八分,惟觀察使涂金。諸王、節(jié)度、觀察使、州、府、軍、監(jiān)、縣印,長七寸五分,諸王廣一寸九分,余廣一寸八分。諸王、節(jié)度、觀察使牌涂以金,刻文云:‘牌出印入,印出牌入。其奉使出入,或本局無印者,皆給奉使印。景德初,別鑄兩京奉使印。又有朱記,以給京城及外處職司諸軍將校等,其制長一寸七分,廣一寸六分。士庶及寺觀亦有私記?!?/p>
“乾德三年(965),太祖詔重鑄中書門下、樞密院、三司使印。先是,舊印五代所鑄,篆刻非工。及得蜀中鑄印觀祝溫柔,自言其祖思言,唐禮部鑄印官,世習(xí)繆篆,即漢書藝文志所謂‘屈曲纏繞,以模印章者也。思言隨僖宗入蜀,子孫遂為蜀人。自是,臺、省、寺、監(jiān)及開封府、興元尹印,悉令溫柔重改鑄焉。”
“太宗雍熙元年(984)詔新除漢南國王錢俶印,宜以‘漢南國為文。四年,詔錢俶新授南陽國王印,宜以‘南陽國王之印為文。真宗咸平三年(1000),賜山前后百蠻王諾驅(qū)印,以‘大渡河南山前后都鬼王之印為文。景德四年,鑄交阯郡王印,制安南旌節(jié),付廣南轉(zhuǎn)運司就賜之?!?/p>
“大中祥符五年(1012),詔諸寺觀及士庶之家所用私記,今后并方一寸,雕木為文,不得私鑄。是歲七月,帝覽河西節(jié)度使、知許州石普奏狀,用許州觀察使印,以問宰臣王旦。對曰:‘節(jié)度州有三印:節(jié)度印隨本使,使缺則納有司;觀察印,則州長使用之;州印,晝則付錄事掌用,暮納于長吏。節(jié)度使在本鎮(zhèn),兵仗則節(jié)度判官、掌書記、推官書狀,用節(jié)度印;田賦則觀察判官、支使、推官書狀,用觀察印;符刺屬縣,則本使判書,用州印。故命帥必曰某軍節(jié)度、某州管內(nèi)觀察等使、某州刺史。言軍,則專制其兵旅;言管內(nèi),則總察其風(fēng)俗;言刺史,則蒞其州事。石晉獨書奏章,當(dāng)用河西節(jié)度使印?!?/p>
“仁宗景祐三年(1036),少府監(jiān)言:‘得篆文官王文盛狀,在京三司料院,頻有人偽造印記,印成旁歷,盜請官物。欲乞鑄造圓印三面,每面闊二寸五分,于外一匝先篆年號及糧料院名,計十二字;次一匝篆寅印十二辰,亦十二字;中心篆正字,上連印鈕,鑄成轉(zhuǎn)關(guān),以機穴定之。用時逐月分對,年終轉(zhuǎn)逮十二月,自寅至丑,終始使用。所有轉(zhuǎn)關(guān)正字,次月轉(zhuǎn)定之時,令本院官封押,選差人行使其印。遇改年號,即令別鑄。詔有司定奪以聞,三司請如文盛奏。后又命知制誥邵必、殿中丞蘇唐卿詳定天下印文,必、唐卿皆通篆籀,然亦無所釐改焉?!?/p>
“神宗熙寧五年(1072)詔內(nèi)外官及谿洞官合賜牌印,并令少府監(jiān)鑄造,送禮部給付。元豐三年(1080),廣西經(jīng)略司言,知南丹州莫世忍貢銀、香、獅子、馬。遂賜以印,以‘西南諸道武盛軍德政官家明天國主印為文,并以南丹州刺史印賜之,仍詔經(jīng)略司毀其舊印。六年,舊制貢院專掌貢舉,其印曰‘禮部貢舉之印,以廢貢院,事歸禮部,別鑄‘禮部貢舉之印。是歲十二月,詔自今臣僚所授印,亡歿并隨葬,不即隨葬而行用者,論如律?!?/p>
“中興仍舊制,惟三省、樞密院用銀印,六部以下用銅印,諸路監(jiān)司、州縣亦如之。寺監(jiān)惟長貳給焉,屬則從其長。若倉庫關(guān)涉財用,司存或給之。監(jiān)司、州縣長官曰印,遼屬曰記。又下無記者,止令本道給以木朱記,文大方寸?;蜚暶鼍痴?以奉使印給之,復(fù)命則納于有司。后以朝命出州縣者,亦如之。新進(jìn)士置團(tuán)司,亦假奉使印,結(jié)局還之。此常例也。
“南渡之后,有司印記多亡失,彼遺此得,各自收用。尚方重鑄給之,加‘行在二字,或冠年號以別新舊,然欺偽猶未能革。乾道二年(1166)禮部郡縣假借印記者,悉毀而更鑄。四年,兵部侍郎陳彌作言:‘六部印藏于官,以牌出入,而胥史用于戶外,或借用于他廳。近有偽為文符、盜印以支錢糧者,有偽作奏鈔、盜拆御寶而改秩者,皆慢藏有以誨之。詔三省申嚴(yán)戒敕。紹熙元年(1190)禮部侍郎李巘言:‘文書有印,以示信防奸,給毀悉經(jīng)省部,具有條制。然州縣沿循,或以縣佐而用東南將印,以掾(音船或院,佐助)而用司寇舊章,名既不正,弊亦難防。請令有司制州縣官合用印記,舊印非所當(dāng)用者,毀之?!?/p>
“紹興十四年(1144)臣僚又言:‘印信事重,凡有官司印記,年深篆文不明,非進(jìn)呈取旨,不得改鑄焉。時更鑄者,成都府錢引,每界以銅朱記給之。行在都茶場會子庫,每界給印二十五,國用即三鈕,各以‘三省戶房國用司會子印為文;檢查印五鈕,各以‘提領(lǐng)會子庫檢查印為文;庫印五鈕,各以‘會子庫印造會子印為文;合同印十二鈕,內(nèi)一貫文三鈕,各以‘會子庫一貫文合同印為文;五百文、二百文準(zhǔn)此。”
“蕃國效順者,給以銅印。安南國王李天祚乞印,以‘安南國王之印六字為文,方二寸,給牌,皆以銅鑄,金涂。西蕃隴右郡王趙懷恩乞印,以‘隴右郡王之印為文給之。宜州界外諸蠻乞印,以‘宜州管下羈縻某州之印為文,凡六十四顆給之。其后文武百司節(jié)次所鑄,不備載?!?/p>
“朱記,同舊制。紹興二年(1132)始鑄親賢宅、益王府銅朱記。二十七年,改鑄建康戶部大軍庫記。三十年,鑄軍馬司統(tǒng)制、統(tǒng)領(lǐng)官朱記。三十二年,鑄鄧、恭、慶王直講、贊讀朱記。隆興元年(1163)鑄都督府僉廳記,又鑄寄樁庫記。二年,鑄戶部大軍庫勘合庫子記二鈕,湖廣總領(lǐng)所覆印會子記二鈕。乾道二年(1166)鑄成都錢引務(wù)朱記。淳熙十六年(1189)鑄建康炔貨務(wù)中門大門之記。凡內(nèi)外官有請于朝,則鑄給焉。用木者,易之以銅?!?B18
二、定品級鑒真?zhèn)巍逃∮浿?/p>
宋書畫家在不同檔次的作品上簽蓋不同的印記,以示區(qū)別。米芾《畫史》云:“余家最上品書畫,用姓名字印、審定真跡印、平生真上印、米芾秘篋印、保晉書印、米姓漢摹印、鑒定法書之印、米姓秘玩之印。玉音柳眉:辛卯米芾、米芾之印、米芾氏印、米芾印、米芾元章印、米芾氏,已上六枚白字,有此印者皆絕品。玉印唯著于書帖。其他用米姓清玩之印者,皆次品也,無下品者。其他字印有百枚,雖參用于上品印也。自畫古賢,唯用玉印。” B19
《南宋館閣續(xù)錄》卷三《儲藏》記載宋代皇帝御書、宮廷所藏商周以來銅器、歷代書畫后,總結(jié)道:“以上圖畫,慶元五年(寧宗趙擴1199年)十一月秘書監(jiān)楊王休札子:‘契勘本省見有圖畫,倂準(zhǔn)御前降下收藏。其間有用御寶者,固已昭垂,內(nèi)有不曾用印記者,竊慮久后有換易之弊。欲乞從朝廷指揮,許令本省編定目本,赴都堂請印,庶幾他日可以稽考。朝旨從之。至嘉定三年(1203)六月,并用堂印畢,仍于畫背用秘書省印為識。” B20
后人以印記分辨書畫即成為主要方式。南宋末周密《云煙過眼錄》云:“李西臺古篆并行書《風(fēng)后廟碑》,甚佳,駙馬都尉王晉卿家物也。王名詵,字晉卿,今印文乃用進(jìn)。蓋字通用。又一印文:晉卿玩珍,如此位置,好奇之過也。”B21又云:“李伯時《山陰圖》:許玄度、王逸少、謝安石、支道林四像,并題小字,是米老書。縫有睿思閣小璽,并米印,上題:‘南舒李伯時為襄陽米元章作。下用公麟小印,甚奇,尾有紹興小璽?!盉22《鐵網(wǎng)珊瑚》古畫辨云:“郭熙畫于角上有小熙字印,趙大年、永年則有大年某年筆記、永年某年筆記(記即印),蕭照以媉名作石鼓文書,崔順之書姓名于葉下,易元吉書于石間,王晉卿家藏則有寶繪堂方寸印,米元章有米氏翰墨、米氏審定真跡篆印,或用團(tuán)印作米芾字如蛟形,江南李主所藏則有建業(yè)文房之印,內(nèi)合同印,陳簡齋(與義)則有無住道人印記,蘇武功家則有許國后裔、蘇裔國老等印,東坡則用一寸長印文曰趙郡蘇軾圖籍,吳傅朋則曰延州吳說袖印?!盉23
三、權(quán)威印記,標(biāo)明身份
一件書畫作品,其歷史身價如何,看作品上有無公私權(quán)威印記便可猜測一二。如南宋末周密《云煙過眼錄》記載“王維捕魚圖,單小直幅,徽宗題,前有雙龍璽印,后有大觀、政和二璽,明昌七印。上作岡阜古木,全如李成所畫,下作數(shù)舟閱溪取魚,人物甚佳。”后人一看便知這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作品,因為上面不僅有徽宗題款,還有皇帝的御璽若干,曾經(jīng)取得北宋皇家的青睞。又佚名《清江九華圖》一卷,畫秋浦兩岸,林木樓臺,極其精細(xì),全類燕文貴。后有石林二印,石林藝文隱居世寶,及秦伯和叔印,秦氏伯和章。贉卷(音但卷,已裝裱的卷軸)有建炎諫院之印,紹興諸王宮學(xué)朱記宗學(xué)之印,御史臺六察之印,建炎御史臺吏察并戶禮二察印,后有劉須溪辰翁跋。B24我們從畫面鈐有諸多官方印記和名人題款,也可看出此作品的重要性。
當(dāng)然,無論是官印還是私記,都是可以偽造的。這在宋代已屢見不鮮。越到后來越難,分辨,因為不熟悉。比較而言,仿造官印更困難,因為比較復(fù)雜,特別是繁雜的篆書或鳥蟲篆,仿造容易露破綻,今存入本的《二祖調(diào)心圖》上的“建業(yè)文房之印”“受命于天既壽永昌”印,明顯可以看出是后人偽造。
當(dāng)今書畫拍賣市場,由于電腦的介入,印記造假則更為容易,分辨書畫真?zhèn)?就不能僅以印記來判斷了。必須作綜合考察。(責(zé)任編輯:高笑云)
① 《宋史》卷一五四(第十一冊),中華書局,1977年版,第3592頁。 ② 《宋史》卷一五四(第十一冊),中華書局,1977年版,第3592頁。
③ 朱彝尊《葛氏印譜序》,《六藝之一錄》卷一二九(第四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第6頁。
④ 朱彝尊《丁氏印譜序》,《六藝之一錄》卷一二九(第四冊),上海古籍出版社,第6頁。
⑤ 朱彝尊《丁氏印譜序》,《六藝之一錄》卷一二九(第四冊),上海古籍出版社,第6頁。
⑥ 《全宋文》十二冊,巴蜀書社,1990年版,第474頁。
⑦ 《宋會要輯稿?職官》二九之六,中華書局,2006年版,第三冊,第2990頁。
⑧ 《宋會要輯稿?輿服六》第二冊,中華書局,2006年版,第1826頁。
⑨ 《宋會要輯稿?輿服六》第二冊,中華書局,2006年版,第1830頁。
⑩ 《宋會要輯稿?輿服六》第二冊,中華書局,2006年版,第1830頁。
B11《宋會要輯稿?輿服六》第二冊,中華書局,2006年版,第1830頁。
B12《宋會要輯稿?輿服六》第二冊,中華書局,2006年版,第1831頁。
B13《宋會要輯稿?輿服六》第二冊,中華書局,2006年版,第1831頁。
B14《宋會要輯稿?輿服六》第二冊,中華書局,2006年版,第1831頁。
B15《宋史》卷一五四《輿服六》第11冊,中華書局,1977年版,第3583頁。
B16《宋史》第11冊,中華書局,1977年版,第3583頁。
B17《宋史》第11冊,中華書局,1977年版,第3586頁。
B18上述引文見《宋史》卷一五四(第11冊),中華書局,1977年版,第3590-3594頁。
B19《畫品叢書》,上海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1982年版,第203頁。
B20《南宋館閣續(xù)錄》卷三《儲藏》,中華書局,1998年版,第188頁。
B21《畫品叢書》,上海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1982年版,第338頁。
B22《畫品叢書》,上海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1982年版,第338頁。
B23《六藝之一錄》第四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第9頁。
B24《畫品叢書》,上海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1982年版,第341頁。
Robbery of the National Treasury and Emergence of Seal Cutting
—Study on Calligraphy and Painting Forgery in the Song Dynasty (II)
LI Fu-shun
(School of Fine Arts, Capital Normal University, Beijing 100037)
Abstract: Seal cutting, as a unique modeling art, first appears in the West Zhou Dynasty. Seals of the Qin and Han Dynasties have become important model for later calligraphers and painters. From Six Dynasties to Sui and Tang Dynasties, seal cutting is still hobbies of a few scholars without much development. But in the Song Dynasty, seal cutting suddenly undergoes big development. Such development does not result from artistic reasons. The official seals in standard style is easy to be duplicated and the treasure of the nation treasure is illegally taken. The government has to change the standard style of the official seal in order not to be forged. The anti-forgery approach unexpectedly advances the artistic development. The participation of top scholars and the establishment of professional seal cutting organizations develop a large quantity of seal cutters.
Key Words:Robbery of the National Treasury;Seal cutting;Anti-forge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