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麗東

(大連交通大學 遼寧大連 116011)

運輸是實現(xiàn)人和貨物空間位置變化的一種活動。鐵路運輸是最適合中國經(jīng)濟、地理特征和人們收入水平的區(qū)域骨干運輸形式。正因如此,在鐵路運輸中,相對于鐵路企業(yè)這樣的國有壟斷行業(yè),作為托運人、旅客或其他人一旦與鐵路企業(yè)產(chǎn)生糾紛,發(fā)生損害賠償問題,往往處于弱勢,其正當利益的保護以及合法權利的主張無法回避來源于鐵路企業(yè)現(xiàn)實“強勢”的負面影響。損害賠償問題處理得好壞,關系到各方當事人的切身利益,關系到鐵路運輸營銷的效果,關系到我國法律的尊嚴。因此探究此類問題產(chǎn)生的原因,以及解決辦法,就顯得十分必要。本人想就鐵路運輸中發(fā)生的人身損害賠償責任性質(zhì)問題作以下探討。

一、鐵路運輸人身損害的類型

鐵路運輸過程中發(fā)生人身損害的情況有很多種,根據(jù)不同情況所適用的法律也不盡相同,產(chǎn)生糾紛的根源就不同,因此如何界定鐵路運輸人身損害的類型,就顯得尤為重要。根據(jù)《鐵路旅客運輸規(guī)程》和于 2007年 9月 1日起施行的《鐵路交通事故應急救援和調(diào)查處理條例》以及目前鐵路部門處理人身損害賠償?shù)膶嶋H情況可將鐵路運輸人身損害的類型劃分為:旅客人身損害、因鐵路交通事故發(fā)生的人身損害兩大類。

(一)旅客人身損害

鐵路旅客人身損害是指因鐵路旅客在乘坐火車旅行的運輸期間人身受到意外傷害而引發(fā)的損害,在鐵路運輸法院受理的民事糾紛案件中,該類賠償糾紛占了相當大的比例,因此明確鐵路旅客人身損害的界定就顯得非常重要。在此,需要明確下面三個概念:

1.“鐵路旅客”的界定。

《鐵路旅客運輸規(guī)程》(鐵道部 1997年 12月 1日鐵運[1997]101號)第五條規(guī)定“……旅客:持有鐵路有效乘車憑證的人和同行的免費乘車兒童。根據(jù)鐵路貨物運輸合同押運貨物的人視為旅客……”。鐵路的乘車憑證包括鐵路乘車證 10種、特種乘車證8種、國家鐵路免費乘車證、國際旅客聯(lián)運車票,持有效憑證意味著持上述所列憑證依據(jù)車票票面記載的內(nèi)容乘車,同乘兒童因?qū)俪羞\人許可搭乘的,雖無票但也認為是旅客。至于押運人,因是《鐵路貨物運輸規(guī)程》中對某些貨物運輸要求必備的,為明確其地位,保護押運人的正當權益,《鐵路旅客運輸規(guī)程》直接將其視為旅客。

2.“運輸期間”的界定。

《鐵路旅客運輸規(guī)程》(鐵道部 1997年 12月 1日鐵運[1997]101號)第八條規(guī)定“鐵路旅客運輸合同從售出車票時成立,至按票面規(guī)定運輸結束旅客出站時止,為合同履行完畢。旅客運輸?shù)倪\送期間自檢票進站起至出站時止計算。”從這條規(guī)定可以看出,旅客運輸合同成立的期間并不等同于運輸期間,二者不能混淆,運輸合同的成立并不意味著人身損害的賠償期間開始。同時還應注意運輸期間是指從進站開始到出站結束,而不是從上車開始到下車結束?！蹲罡呷嗣穹ㄔ宏P于審理鐵路運輸損害賠償案件若干問題的解釋》“鐵路運輸企業(yè)對旅客運送的責任期間自旅客持有效車票進站時起到旅客出站或應當出站時止。不包括旅客在候車室內(nèi)的期間?！币?guī)定的更為明確。

3.不當乘運人。

不當乘運指無票乘運、超程乘運、越級乘運,或者持失效客票乘運的情況。本人認為無票乘運、超程乘運、持失效客票乘運的情況應認為未與承運人之間建立運輸合同關系,不應視為旅客,而越級承運行為僅涉及其接受承運人提供的服務,一旦發(fā)生人身損害應視其為旅客。

(二)因鐵路交通事故發(fā)生的人身損害

鐵路交通事故,是指鐵路機車車輛在鐵路軌道上(包括專用鐵路、鐵路專用線和鐵路站場、道口)運行或進行其他作業(yè)時與行人、機動車碰撞,造成人身傷亡或財產(chǎn)損失的事故,但不包括旅客人身傷亡事故。

二、鐵路運輸人身損害賠償責任性質(zhì)

在鐵路運輸人身損害賠償方面,我國法律主要規(guī)定了兩種責任,即侵權責任與違約責任。同時,法律也規(guī)定了兩種責任的競合情形。根據(jù)鐵路運輸人身損害的類型不同,適用的責任也不相同。

(一)鐵路運輸中旅客人身損害賠償責任的性質(zhì)

本人認為,旅客人身損害賠償責任的定性一般應按照違約責任定性,特殊情況下可按違約責任和侵權責任的競合處理,具體原因如下:

1.旅客人身損害賠償責任符合違約責任特征。

(1)違約責任,即違反合同的民事責任,是指合同當事人不履行或者不適當履行合同義務所應當承擔的繼續(xù)履行、采取補救措施、損害賠償、支付違約金等民事法律后果。

從違約責任的性質(zhì)上看違約責任既是對違約方違約行為的制裁,又是對受害方遭受損失的補償,既具有補償性,又具有懲罰性。我國《合同法》第 114條明確規(guī)定“當事人可以約定一方違約時應當根據(jù)違約的情況向?qū)Ψ街Ц兑欢〝?shù)額的違約金,也可以約定因違約產(chǎn)生的損失賠償額的計算方法”。確認了違約責任的性質(zhì)以補償性為主,兼有懲罰性。

違約責任的特點有:

①違約責任,是指當事人不履行合同債務或者履行合同債務不符合約定時,依法產(chǎn)生的法律后果。

這一特征包含了兩層含義:違約責任的成立是以有效合同的存在為前提的。違約責任的成立是當事人違反合同約定義務的結果。

②違約責任具有相對性,即違約責任只能在特定的當事人之間發(fā)生,合同關系以外的第三人,不負違約責任。

③違約責任的可約定性,即根據(jù)合同自愿原則,合同當事人可以在合同中約定違約責任的方式、違約金的數(shù)額等,但這并不否定違約責任的強制性。

(2)從旅客人身損害賠償責任的特點上看,符合違約責任的法律特征,鐵路運輸企業(yè)與旅客之間存在合同關系,其主體是特定的,簽訂合同的一方是鐵路運輸企業(yè),另一方是旅客,如果不是旅客,即使發(fā)生了人身損害,亦不屬于合同違約責任。旅客人身損害賠償是在承運人和旅客這種特定的當事人之間發(fā)生的,只有旅客才能根據(jù)合同向承運人主張權利。所以從民事權利的效力范圍及實現(xiàn)方式上講,所產(chǎn)生的債權是相對的。

(3)旅客人身損害賠償責任不符合侵權責任。從侵權責任的法律特征上看:首先,侵權關系中的致害人與受害人之間事先無任何法律關系,侵權行為發(fā)生后,在當事人之間才產(chǎn)生了侵權關系。而鐵路旅客人身損害賠償責任是以運輸合同的存在為前提。其次,侵權行為是違反侵權行為法所設定的任何人不得侵害他人財產(chǎn)和人身的普遍性義務。而旅客人身損害,違反的是合同法規(guī)定的特定承運人的特定合同義務。所以旅客人身損害不符合侵權責任的法律特征。從侵權責任的構成要件上看,除損害結果外,鐵路旅客人身損害賠償責任不同于侵權責任。首先在因果關系上,鐵路旅客人身損害與承運人的行為之間,一般沒有必然的直接的因果關系。其次在過錯要件上,違約責任不以主觀過錯為要件。再次在違法行為上,違約責任違反的是法定的“保證旅客安全”的合同義務,而不是法定強行性義務。所以旅客人身損害一般不符合侵權責任的構成要件。

由此可以看出在鐵路運輸人身損害賠償中的旅客人身損害一般應定性為違約責任。

2.特殊情況下具備責任競合的條件。

由于責任競合制度有利于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保護受害人,公平合理地確立責任,因此我國合同法正式確定這一制度?！逗贤ā返?122條規(guī)定:“因當事人一方的違約行為,侵害對方人身、財產(chǎn)權益的,受侵害方有權選擇依照本法要求其承擔違約責任或者依照其他法律要求其承擔侵權責任?！备鶕?jù)我國合同法的規(guī)定,責任競合必須同時具備以下條件:當事人一方必須實施了違約行為;該違約行為侵害了合同相對方的人身權利;該違約行為違反了法定強行性義務。

鐵路旅客人身損害賠償責任,在具備上述條件時可以按責任競合定性,例如因違約造成侵權后果的,可以按責任競合定性。如因餐車或站臺上供應食物不潔,造成了旅客食物中毒,就可以按責任競合定性。因為承運人既違反了向旅客提供潔凈食品的默示合同義務,又違反了我國《食品衛(wèi)生法》的強行性規(guī)定,也侵害了旅客的人身權利,符合責任競合的條件。

因侵權造成違約后果的,也可以按責任競合定性。對此種情況我國合同法未作規(guī)定,本人認為也可以按責任競合定性,但承運人的先前行為必須是基于故意或重大過失。如火車司機因為重大疏忽冒進信號或扳道員扳錯道岔使旅客列車進入岔線發(fā)生撞車事故,致使旅客受到傷害等,就可以按責任競合定性。

(二)鐵路運輸中交通事故人身損害賠償責任性質(zhì)

1.侵權責任的性質(zhì)和特點。

侵權責任,是指行為人實施一定的侵權行為所應當承擔的民事責任。所謂侵權行為是指行為人由于過錯侵害他人的財產(chǎn)或者人身,依法應當承擔民事責任的行為,以及依照法律特別規(guī)定應當承擔民事責任的其他致人損害的行為。侵權行為包括一般侵權行為和特殊侵權行為。

侵權責任的法律特征主要表現(xiàn)在:侵權責任具有國家強制性、侵權責任是民事主體違反法定義務而應承擔的法律責任、侵權責任以侵權行為的存在為前提、侵權責任的形式主要為財產(chǎn)責任,但不限于財產(chǎn)責任。

2.鐵路交通事故人身損害賠償責任符合侵權民事責任的特征。

按照上述觀點,在鐵路交通事故中發(fā)生的人身損害主要是侵權性質(zhì)的損害,鐵路方應當承擔侵權民事責任,具體理由如下:

首先,從侵權責任的法律特征上看,侵權關系中的致害人與受害人之間事先無任何法律關系,侵權行為發(fā)生后,在當事人之間才產(chǎn)生了侵權關系。鐵路交通事故中雙方當事人之間事先并無任何關系,是侵權行為將其聯(lián)系在一起。其次,侵權行為是違反侵權行為法所設定的任何人不得侵害他人財產(chǎn)和人身的普遍性義務。鐵路交通事故人身損害,是承運人在其運輸活動中對他人的人身權造成了損害。

其次,從侵權責任的構成要件上看,在損害結果方面上,鐵路交通事故人身損害必須有損害結果的發(fā)生,承運人才可能承擔責任,這一點不同于違約責任。在因果關系上,交通事故人身損害與承運人的行為之間,有必然的因果關系。在違法行為上,侵權責任違反的是法定的強行性義務。

綜上所述,鐵路交通事故人身損害賠償責任符合侵權民事責任的基本特征。

3.鐵路交通事故中人身損害是侵權中的特殊侵權。

鐵路運輸應屬于高度危險的作業(yè)。因為高速運輸工具的高度危險性是相對于運輸工具的受眾而言,是基于二者在傷害能力和防護能力上的懸殊差別產(chǎn)生的,也即是單方的危險性,隨著鐵路的不斷提速這種危險性越來越大,它理應適用。《民法通則》第 123條“從事……高速運輸工具等對周圍環(huán)境有高度危險的作業(yè)造成他人損害的,應當承擔民事責任;如果能夠證明損害是由受害人故意造成的,不承擔民事責任?！钡囊?guī)定,承擔特殊侵權的民事責任。

三、結論

鐵路運輸在國民經(jīng)濟中發(fā)揮著重要作用,同時它也是一種對周圍環(huán)境有高度危險的作業(yè),特別是經(jīng)過幾次提速后,危險性增大,損害賠償?shù)陌l(fā)生是不可避免的。如何確認損害賠償?shù)呢熑涡再|(zhì),通過法律的運用,使得各方當事人的損失降到最小,正當權利得以維護,是一個非常值得研究的法律問題。而鐵路企業(yè)也應該樹立起對受害人承擔社會責任的觀念,這也是一個促進鐵路運輸發(fā)展,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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